王某烦躁不安的,“只有这个医生!其他都是男的!有什么办法?”
她便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了,心里凉凉的,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她是医生,医生不会是你们说的那样的!”
那两人立马停止了讨论,警惕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决定不在这被人当假想敌了。
当她快回到诊室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许归从诊室出来,快步下楼。
她赶紧追了下去,“哎!你刚刚去哪里了啊?”看见他,她郁闷的心情略略缓了些。
他惯常性没和她说话,脚步却停了下来。
她觉得他是在等她的,加紧走到他身边,以为他不知道下午到晚上发生的事,快速又清楚地跟他讲了一遍,同时吐槽,“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医生和他们一样卑劣不曾?其实说心里话,我还真替医生抱屈!受了那么多委屈!还要以一颗大公之心去对待他们!”
两人边说边下楼,等涂恒沙气愤填膺地说完,两人已经站在操场潮湿的夜色里了。
雨过天晴,头顶墨蓝的天幕,斜挂一轮明月。
他望着月亮,低低说了一句,“即便明月照沟渠,我心依然向明月。”
“啊?”涂恒沙愣了愣。
他皱眉,侧目看着她,“有哪天你不是这样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你们粟老师一定会比较高兴见到你。”
“…”她哪里傻了?她皱皱鼻子。可她也不能解释,她刚才之所以看起来有些呆,是因为她站在他身边,月光正好照在他侧脸,他眉清目澈,鼻唇若刻,印在墨色背景里,如墨线勾勒出的工笔一般好看。
第27章 相遇,重逢(26)
不过,好看又怎么样?好看就可以随便说人傻了?
涂恒沙眼珠一转,指着头顶的树大喊了一声,“小心水哦!”说完,用力在树上踹了一脚,然后撒腿就跑。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用手遮头,却看见跑远的她转过头来,冲他做鬼脸,远远地质问他,“到底谁傻?”
他愣在原地,这太阳都烤了一整天了,树上哪里还有水滴?
呵!到底谁傻?
他一时怅然,许归,抑或粟融归,你自己说,到底谁傻?
不知何处的草丛,传来蛐蛐的叫声,他听得入了魔怔。
涂恒沙小跑回了诊室,见到女大学生正在喝粥,很是惊讶,“哪里来的热水?”
粥是方便粥,只要热水一冲就行,可这没有电,哪里来的热水冲粥啊?
“刚刚你那个朋友送来的,水和粥都是他送来的,他们都喝过了,这是你的。”女孩指指剩着的一碗粥。
涂恒沙点点头,他车上的确装着了好些储备物资,其中就有方便粥,也有纯净水,瓶装桶装都有,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加热的,原来他刚才消失了一阵是烧水去了。
她端起剩下那碗粥时,粥还是热的,对于连续两天没尝过热食滋味的人来说,这种感觉很熨帖。
五碗,也不知他自己吃了没有?
五碗?五碗!
她脑袋里突然被这个数字给充斥着,也就是说,他是计算着这里的人数来送粥的,也就是说,她也在他的关注范围之类嘛!那为啥面对她的时候总摆着个臭脸,就跟她欠了他几百万不还似的?
真是个怪人!
她端着粥跑到走廊,居高临下,看见仍然站在操场树下的他。
“喂!小许!”她喊道。
他在树下抬头,远远地看着她,那么远,可她莫名觉得,她分明看见了他眼里的光,与此刻月光同。
“你在等什么?等水滴吗?”她想起刚才他躲水滴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真难得啊,他也有这样傻的时候。
他还是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她琢磨了一会儿,指指操场,“要我下去吗?”
破天荒的,他居然点了头。
她略微惊讶,不过,她却喝了一口粥,温热糯软的感觉从舌尖一直到胃里,真是舒服极了,而后举了举碗,“可是我不想下去啊!”
他站在那里,有些错愕。
涂恒沙顿时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慰感,端着碗,看着他,大口地喝,不时还向他举举碗。涂恒沙自己都觉得自己此刻的”嘴脸“很适合四个字:小人得志。
两人对峙间,他的手机震动了,他看了下来电,接了电话,那边传来女孩柔软的声音,“终于打通电话了!真不容易!”
“之前手机没电了,后来在车里冲的。”他转过身去。
“我还担心你那边没信号呢!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他望着那一轮弯月,轻道。
“那就好!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真吓人啊!听说有人牺牲了!”女孩的声音多了娇慵。
“现在还回不了。雨停了,水位也在慢慢回降,没什么危险的,只是出镇的路还在淹着,出不去。”
“那你早点回来!我有惊喜给你!”
“嗯,我工作结束自然就回了。”
第28章 相遇,重逢(27)
他眸色清淡,一如寻常,言语间却是轻和温柔,耐心十足,远在二楼走廊的涂恒沙听不见,只等着他打完电话转身。
然而,他电话结束却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朝教学楼走近。
“喂,小许…”
他就在脚下,那么近,她叫他,他却没有再理…
“…”这个态度,也太奇怪了吧?她咬着唇,怎么也琢磨不透。
正咬着碗沿皱着眉思考呢,啪地一下,她手上的粥碗被人打泼了,掌风还扇到她脸上,脸火辣辣地疼。
她莫名其妙扭头一看,打人的竟然是王某。
“你干什么?”她摸了摸脸,觉得好像指甲刮破皮了。
“干什么?你个造谣生事的记者!我就打你了,怎么着?我还要再打!”王某又一个拳头砸过来。
只是,这拳头没能砸到她脸上便被另一只手给拦住了,来人五指擒住王某手腕,王某顿时动弹不得,同时,此人身影挡在了王某和涂恒沙之间,宽阔的肩背完全将她遮蔽住。
隔得很近,即便是这样炎热的天气糟糕的环境,他身上的衣服飘出来的味道依然十分好闻,她不知道是什么味儿,像春天的早晨青草上露珠的清香。
她想退后一步,双脚却像被黏住了一般动不得,就连呼吸也被这气息给黏住了。
他那么高大,王某在他面前矮一截,嚣张的气焰顿时下去不少,嘴上却不服输,喋喋不休的讲涂恒沙是如何夸大不实报道,害他在网上被人骂,被人人肉,最后还说,“我老婆就是看了这些生气才肚子痛的!如果我老婆有事,我不会放过她!你救过我!我不是不懂得感激的人!但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涂恒沙真的无话可说了,他老婆分明之前就发动了!她从某人身后探出个头去想要说话,结果被他伸手一把捂住脸,直接按了回去。
“粟融归,晨江日报记者,她是我徒弟,她所有的稿件都是经过我发出去的,有什么事找我,别找她!”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并且掏出了记者证,展示在王某面前。
王某一看,顿时道,“你…你别以为你救过我就可以黑我!你们这样不负责任不配做记者!”
“有任何不实报道,你都可以投诉我们,我们错了,会给你交代,但如果没有,请不要无理取闹!”他松开钳制王某手腕的手。
涂恒沙在他身后呆住了,如果这模样被他看见又得说她傻乎乎,可怎能叫她不傻?她耳边轰隆隆雷鸣般回响着三个字:粟融归…粟融归…粟融归…
而此时,小办公室的门开了,呻吟声传出来,他对王某道,“医生出来了,你还是先去看看你老婆吧!”
王某回头一看,立即跑了过去,边跑边回头,似乎不甘心,但又实在不放心老婆,恨恨一跺脚走了。周围来围观的人有的跟着王某过去了,有的也就散了。
只剩了涂恒沙和他。
她怔然的模样,显然还没从“粟融归”这三个字里出来。
他回身面对她,站了一会儿,默然走开。
“等一下!”她猛然醒悟。
他停住了脚步,她飞快绕到他面前,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到底…”
他的目光越过她头顶,看着不知名处,“许归是我,粟融归也是我。”
“…”
第29章 相遇,重逢(28)
自第一天见他至今的各种画面乱七八糟在涂恒沙脑袋里冲撞,最后,罪魁祸首定格在她脑中——南县电视台的设备包!她犹自结结巴巴,“那个…电视台…相机…”
“在你之前的摄影记者落水受伤,设备也坏掉了,把他送走后,你没来之前,我找电视台借了台设备。”他面无表情地解释。
她惨叫一声,捂住脸,自己曾说过的傻话句句在耳:丰神俊朗,气质如竹,说的就是我们粟老师了!工作认真才思敏捷文采飞扬正气浩然光明磊落大公无私德高望重坚韧不拔善解人意尊老爱幼…
她是这么说的吗?
“有何感想?”
她听见他在问,她捂得更紧了,闷闷地发出声音,“我…我希望这个世界真的有孟婆,而且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哦?”
“我要向她讨一杯水,不是给你喝,就是我自己喝!”不是让你忘了,就让我自己忘了吧!
他紧绷的唇角略略一松,沉默了一会儿,终道,“别捂了!本来就傻!再破了相就又傻又丑!可怎么得了!”
“啊?”涂恒沙这才想起脸上被刮伤的地方,手指松开一条缝,从缝里看他,一看之下,又想起自己说的“丰神俊朗,气质如竹”,恨得用力闭上眼。
“没事我就下去了!去涂点药吧!”他道。
居然没有嘲笑她的乌龙?她纠结的心稍稍平静,想起正事来,忙睁开眼叫住他,“小许…”叫完又觉得不对,忙改口,“粟…粟老师…”哎!叫当年那个圆脸胖男生老师可真别扭啊!明明还是“小许”这个称呼更配他!
他端着一张脸,等着下文。
“那个…”算了,忽略怎么称呼吧!“你…刚才为什么会相信我?你不怕王某说的是真的吗?”就这样气场两米八地把所有责任都替她扛下来?
“第一,你写东西歪曲事实是不可能的!顶多就是个人感情色彩过度!”关于“第二”他则是顿了顿才说的,“第二,如果你真的夸大事实了…那就夸大吧!谁让你叫我一声粟老师呢?”
她垂着头,心里莫名涌起她常吃的水果糖的滋味,酸酸的,又有些甜,不过,该解释的还是得解释清楚,“其实我根本没有写稿子,不是我报道的!当时那么乱,不知多少人拍了视频。”
他“嗯”了一声,“没写就没写吧,也不是什么值得写的事。”
两人谈话到此就终止了,她一颗心还在“小许”和“粟老师”之间摇摆不定,他等了等,没有下文了,便打算走。
第一次,涂恒沙也希望他快点走,最好不要想起她说过的那些成语,谁知,在他走过她身边之后,突然又回过头来,对她道,“对了,忘了谢谢你称赞我。”
“啊!”她再度惨叫,不是都翻篇了吗?怎么还是要提!?
然而,她这一声却不甚明显,因为被其它的声音给盖了下去。
第30章 相遇,重逢(29)
声音的来源还是那间小办公室。
原本只是断断续续传来孕妇的呻吟,此时两声嚎啕大哭却盖过了所有声音。只见办公室门口,王母跪在地上给医生磕头,边哭边嚷,“医生,我们错了,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占着地方不让,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儿媳妇和孙子吧!”
医生只能和护士一起把王母往上拽,奈何王母用尽蛮力往下沉,嘴里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哭个不休。
一旁的护士又是无奈又是气恼,“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们故意不救你儿媳妇吗?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了?”
“是是是!是我们的错!”王母连声应,“我说错话了,我老婆子不懂事,求你们不计较,救救我儿媳妇!”
“说来说去!还是误会我们!”护士气得撒了手。
在一旁往办公室内探了又探的王某,这时候也是一脸气愤,把王母从地上拉了起来,“妈,你跪她们干什么?”说完又指着医生的鼻子,“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了!我们得罪了你们没错!可是你们别忘了你们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你们的义务!今天我老婆孩子没事就算了!如果有事我看你们怎么负得起责任!”
医生听了这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教学楼走廊是通的,一点儿动静每个教室都知道了,很快便围了些人来看,结果一看又是这家人。
有人看不下去,想劝一劝,才开口,就被王某骂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话?里面躺着的不是你们老婆!生孩子的也不是你们老婆!我老婆孩子有事你们敢担责任吗?你们就开口说话?这些医生我还不清楚?根本没有医德!这个关头跟我说我这样危险那样危险,不就是想要挟我吗?不是要我给红包就是想报复我们!我告诉你们,也告诉你!”他又指着医生,“红包没有!想报复?没门!总之,你们今天就要给我把孩子接生下来!出半点纰漏我都要找你们麻烦!”
谁敢负这个责任?旁人不敢,医生被逼得眼圈都红了。
涂恒沙气得,瞪着她的小许同学,亦即她的粟老师,“真不知你们豁出性命救了个什么玩意儿!”说完,她便大步往走廊尽头走。
后面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跟来不仅有粟融归,还有镇卫生院院长以及其他医护。
“怎么回事?”院长的眉头皱了起来。
护士气呼呼地就说开了,原来这位产妇的胎位并不正,现在条件又这么糟糕,别说其它,就连电都没有!她们把产妇的情况、面临的困难以及分娩的风险说给家属听,结果家属就炸了。
“你们说不正就不正?我们上一次产检的时候还是正的!不是你们胡说八道吗?你们现在用什么来证明胎位是不正的?还敢说你们不是报复?”王某马上就嚷嚷开了。
“用我人格来证明!用我几十年行医的医德来证明!用我们所有医护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底气来证明!还有!用你老婆孩子的命来证明!”院长大概也气急了,“现在你除了相信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如果有,我们也求之不得能把你老婆送去你信任的医院!但现在出不去!要么相信我们的医生!要么你自己给你老婆接生!你不是说胎位正吗?那她自己就能生下来的!”
第31章 相遇,重逢(30)
也许是院长的态度过于强硬,王某一时被震慑住,没想出反驳的话来,磨磨唧唧的,但里面产妇呼痛声一声高过一声,迫于无奈,王某竟然也签了字。
院长便对医生道,“去吧,我担着!”
医生悄悄抹了一把泪,带着护士进去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涂恒沙虽然也随这些人走了,但心里还是挂着这件事儿,不曾走远,也颇为担忧,“只希望这孩子能顺顺利利地生下来,这又没设备又没仪器的,太让人忧心了!假如真有个什么好歹,别看签了字,王某要耍起赖来,医生还得倒霉!”
粟融归没给她回应。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索性在走廊的这一头席地而坐,隔着整条走廊的距离,等着那端的结果。
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墨黑的眼睛暮光沉沉。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拍了拍身边的地面,“你要不要坐下来等?”
他移开目光,又移了回来,“嘶”了一声,“你有没有觉得,你有些不讲究?”
“…”这个…是说她一个女孩子不讲卫生席地而坐吗?话说这种时候还讲究这些?不看看那些军人们浑身的泥!她咳了咳清嗓子,“小许同学!我入行后第一个带我的老师带着我做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蹲在一个臭水沟边完成的,蹲了大半宿!虽然是为了偷拍某个明星的隐私,但是我老师告诉我,咱这行,无问贵贱,精神不倒!咱们就得有不怕脏不怕苦的精神…”
“可是你穿的是我的裤子!”
她嘴巴张着,戛然而止。
“这个…对不起…我忘了…”
她作势要起来,结果他转身到她身边,随即坐下了。
“你…自己还不是不讲究?”她真是看不懂这个人。
“那是我的事!”他背靠着墙壁,闭上了眼。
“…”时不时就用闭上眼睛这招来对付她!她对他做了个鬼脸。
那端,王某和王母的谈话也断断续续传来。
“这种时候你跟医生吵什么?该求人的时候就得求人。”
“妈,我故意的!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不厉害些,他们没准真会报复,给做个手脚什么的,我们防不胜防!只有先威胁他们,让他们有个怕字!”
“如果真是胎位不正怎么办啊!这里可没有做手术的条件!”
“那我也不是说空话!真有个什么事!我绝不叫这些医生好过!”
“呸呸呸!我宁可没事!”
在这一点上,王家这一家人倒是和涂恒沙以及大伙儿的想法达成了一致,大家都希望孩子平安生下来。
只是这个过程太漫长了,几个小时过去,除了小办公室里传出来时断时续的喊叫,没有别的动静。
涂恒沙一直在等的,但这两天实在太辛苦,到了后来,她靠着墙,眼皮便有些不听使唤,意识也浮浮沉沉的,连产妇的叫喊都时远时近,身边便传来他的声音,“睡会儿吧,我看着那边。”
得了这句话,她提着的心便落了地,真的就此睡着了。
这样靠墙睡可真是不舒服,一会儿身子重心便往一边倒,一开始她还能控制,重心一偏她就坐正再睡,再偏再坐正,如此几番,最后终于是没能抗住,一倒就没起来,就此沉睡下去。
第32章 相遇,重逢(31)
这一觉真是出乎意料的睡得沉,而且舒适温暖,竟让她睡到自然醒,睁眼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强光刺眼,夏日灾后晴朗的黎明,一大早太阳就烧红了半边天。鼻端淡淡青草气息,脸颊贴着的是柔软的纯棉质地触感,初醒混沌的她突然清醒过来,她、她、她…这是睡在一个人怀里?!
但!好在这个人此刻并没有反映!也就是说他还没醒!
她眨了眨眼,轻轻地从他怀里把自己给挪开了,背靠着墙壁的瞬间,偷偷瞟了他一眼,他还靠着墙睡着呢…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想那天晚上明明是他靠着她肩膀睡了一夜他都那般不讲道理,这如果发现她“投怀送抱”的,可怎么得了?还好!还好…
就在此时,走廊那端响起嘹亮的婴儿哭声,涂恒沙望着天边半壁霞光,百感交集,不管怎样,生命的降临总是一件开心的事,为医生悬着的那颗心也总算能放下了。
再侧目看身边的人,这么大哭声该醒了吧?
果然,只见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来,霞光涌进他眼中,黑瞳吸落金红灼灼。
看来他果真不知道她才从他怀里爬起来…
新的一天,明媚而热烈。
水位较前一天落了一大截,少许进水不多的人家水差不多已经退尽了,这些便返家打扫去了。上午的时候,学校迎来了救援物资,主要是吃食和饮用水。
给王某家产妇接生的医生忙了一个通宵,涂恒沙的相机里留下了医生将宝宝抱给王母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医生浑身汗水湿透,一脸疲惫。
涂恒沙直到下午才去找医生,她去的时候,医生正拿着一瓶矿泉水在啃面包。
她跟医生打了个招呼,便聊了起来。
“胎位不正,可还是顺产了呀?你挺厉害。”涂恒沙纯聊天似的访谈。
医生和水艰难吞下噎住她的干面包,“还好了,主要镇里就这个卫生院,周围村里生孩子的都来这儿,多了就熟练了。”停了会儿又道,“也是这里太简陋,实在不具备手术条件。”
“你没想过万一吗?”
“想过啊,但有什么办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作为,只能说我运气还比较好,这个孩子也运气好。”医生叹了声气,“谢天谢地吧!”
“面对这样的一家人,你心里也很难受吧?”她记得医生之前都哭了。
医生苦笑,“是人都会难受啊!但我们这个职业,容不得任性。工作之外的我也是个任性又傲气的人,谁要给我脸色,我是绝不会受窝囊气的,但既然穿上了这件白大褂,就没有任性的资本了,而且,当站在了手术台前,心里就再也没有别的杂念,众生在这一刻是平等的。”
医生说到这里又笑了,“我知道你是记者,你别写我,我没什么特别的,只要是个医生,在昨天那种情况下,都不会任性的,王某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这是我们的工作。”
虽然医生这么说,涂恒沙还是写了,写完后连同照片一起拿给粟融归看,“我没写王某那一家人是怎么恶心的,虽然我知道,写出来一定会爆,我不想恶心自己,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写,那你自己添进去,我本来就只是个摄影记者,写稿可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