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见到了葛云的哥哥葛庄。到葛家时,葛庄正在咳嗽,咳着咳着便吐出一口血来,那殷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可葛庄是乐观的,听葛大婶说了今上午的事,他还对她笑了笑,因她帮妹妹说话而感激,“我们村的男人活得不容易,女人更不容易。”
一句不容易,轻飘飘三个字,却是道尽人间疾苦。
他们这种病的痛苦,涂恒沙略能感受一二,她也曾在很多年里遭受过类似的病痛折磨,可是不能和他们的相比。
她表明了自己记者的身份,虽然拿不出证,但是村民是淳朴的,她说,他们便信。
“记者?记者好啊!”葛庄的眼里露出光芒,“请你们记者好好…给报道一下!大家…都说我们得了这个病!矿上要负责任!要赔钱给我们…!可是…矿上人不肯赔!去要钱…的人孤儿寡母的还被他们打!我妈…我妈都受了伤!”
葛庄本就接不上气儿,一下说这么多话,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厥过去。
“哎!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葛大婶在一旁一边给儿子顺气,一边叹息,“这矿,就是村长亲戚开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她是…是记者…记…帮…我们说话…”葛庄憋着气努力说。
葛大婶一双泪眼看着她,“姑娘,你要帮我们申冤啊…”
听着这句朴实的话,涂恒沙凝噎。
“我会认真调查,努力为你们发声!”她关了录音笔,没有设备,在取得葛庄同意后,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你们一定不要放弃希望,好好治病!”
“会!玲玲…辛苦…”葛庄说。
葛大婶抹着泪道,“玲玲是我儿媳妇,在县里打工赚钱给他治病,他心疼媳妇辛苦,一心想要好起来,给媳妇分忧。”
葛庄用力点着头。
“如果矿上能赔偿些,儿媳妇也不用那么辛苦…”葛大婶叹气。
第79章
涂恒沙回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一路莫名就有些忐忑。到酒店后,她两个房间都打探了一下,确定粟融归还没回。
她那颗绷着的心总算是松了松。
她自己都不懂这是什么心理,真怕粟融归啊?有什么理由?就算他是首席记者!也不能成为害怕他的理由啊?
她回到房间把今天采访的内容整理了一遍,一边等着粟融归回来,他才是真正深入矿区的人,最了解情况,她答应了要替葛庄他们发声,她等着他带回来的一线消息。
然而,她等到九点,他还没回。
她今天一天都在村子里忙,就早上吃了顿早餐,这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便不再等他,出去吃了个饭,还给他打包了一份,再次回了酒店。
巧的是,她又看见前一天遇到的那个女人,还是穿着那条玫红色的裙子,仍旧低着头走路,仍是跟个男人一起,只不过,男人已不是昨晚的男人…
女人倒是没发现她,低着头跟着男人进了电梯。
所以这是…
她心里有个猜测,只是不知道这与酒店是否有联系。
这一趟出来,遇到的事儿可真不少!
粟融归这一个晚上都没回,涂恒沙试着发消息打电话联系他也都无果,第二天她便再度去了其它的村子,情况与柳下村大致差不多。
如此,直到第三天晚上,粟融归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一回,就直接来敲她的房门。
涂恒沙大吃一惊,“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还以为…”
“以为我以身殉职了?”他端着个脸,将设备放下。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她嘀咕着,屁颠屁颠地接住他放下的东西,“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前两晚我都给你买了饭,你都没回,今天就没买了!现在什么吃的都没有,你饿不饿?我只有糖了…”
她放下东西又摸出几颗糖来。
对于她这种随时随地都能摸出糖来的行为,他已经习惯了,很是无语地问,“你这么爱吃糖,你妈妈不警告你会长虫牙?”
涂恒沙想了想,那个时候,妈妈自己都不太好,哪里会关注到这些小事?不过,她没这么说,只眨了眨眼,道,“我偷偷吃,妈妈不知道呀!”
说着,剥了一颗糖递给他。
他转过头去,表示很嫌弃。
涂恒沙也不恼,自己含了。
其实,这几天因为几个村子里尘肺病人的事,她心情一直很低落,可是看到他回来,莫名就平静了不少,就像上次在灾区也是这样,许多的悲伤,许多的愤懑,都在看到他的瞬间感到有人与共。
天大的事,还有人在和她一起承担。
尽管,他们共同承担的只是一项任务,尽管,他从没给过她好脸色,但她知道,在这些任务里,他们的感情是通融的,她所想的一切他都懂。
“发什么呆?你了解到些什么?”他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她颇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他板着脸,“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人,在故弄玄虚的时候尤其容易显得高深莫测,如果他告诉她他是怎么知道的,她就会觉得没啥了不起了,就是这样成天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看起来就特别像大神。
第80章 什么警告
至于走之前说的话…
她一副乖巧的样子,转身把自己的电脑拿给他看,“你不是问我了解到什么吗?25户人家走访,40个病人实录,这是原始材料,这是整理好的。”
“嗯。”电脑他倒是接了,只是目光还在看着她,也不说话,俨然就是“你还没回答我问题”的意思。
她努努嘴,讨好狗腿的一套信手拈来,“粟老师,不如这样吧,您不是还饿着吗?您先看着,我去买点儿吃的来给你。”她觉着这36计里,最有用的就是走为上计了!她甚至还用上了”您“这样的尊称!以示自己的诚心和敬意!
“我不饿。再说,可以叫外卖!”
刻板的语气,一眼看穿的眼神,压得她脚步都挪不开。
她眨眨眼,“那粟老师,您三天没洗澡了,不然您先回房间洗洗再看?”话说他三天没洗澡也没有味儿呢,还是清清爽爽的,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男生?
“你为什么对一个男人洗澡的问题这么关注?”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涂恒沙,你又忘记我的警告了!”
警告?什么警告?他警告她的事情太多了!时不时地要翻出来考她一番,她哪知道是哪一件啊?
“那…那…”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么一尊大神,不好打发,也是颇为苦恼,“那您一定累了呀,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涂恒沙!”他直呼她的大名,“你一再想赶着我走,难道不是做错了事心虚?”
“…”不就是想打断她的腿吗?得了!爱咋咋吧!她双脚一伸,很是视死如归,“打吧!”
已经洗过澡穿着睡衣睡裤,睡裤刚好及脚踝,她一伸,裤子就往上缩了一下,露出一小截小腿,和光着的脚丫。她常年穿长裤,脚上的皮肤跟风吹雨打的脖子以上和手臂不同,莹白如玉四字形容一点儿不过分,脚丫却深深浅浅,多处疤痕,脚底也厚厚一层茧,这算是记者脚了,全是跑采访跑出来的,但并不影响她脚型的可爱,纤薄一握。
他瞥开了眼,僵硬的声音,“念你还记得我的话,这次的账记下了!以后一起算!”
涂恒沙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欠他什么账了,反正他记下的事儿多了去了!就这一本糊涂账,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呗!
“还有,涂恒沙!记住的警告!”
“…”完了,又来复习了!“哦哦,记住的记住的!”记住啥呀!她连他说的啥警告都不知道!但这个问题很好回答的,比如,小时候班里调皮的男生犯了错,老师问知错了没,男生们都齐刷刷地点头:知错了知错了。他们哪儿想过错在哪里啊!但知错了老师就能放过有木有?
但,显然粟老师不是一般的老师,她的小心思好像从不能逃过他的眼似的,眼睛瞪着她,“说一遍,我的警告是什么?”
“…”谁告诉她是什么!上课答不出问题还能有个抢手在底下提醒,这会儿哪有抢手啊?
第80章
他显然看穿她的一脸迷惘,有种狠狠的无力感,加重语气,“我是一个工作和私人空间分得很清楚的人…”
“我希望我工作以外的时间和空间不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打扰。”他一提醒她立马就背出来了,她小时候被课文是很厉害的。她无辜地眨眨眼,“可是粟老师,我并没有用工作以外的事打扰您啊?”
“…”这回轮到他无语了,硬邦邦蹦出几个字,“叫外卖!”
“哦…”她在感觉自己好像又犯了错之后,立马听话地拿出手机,虽然不知自己到底又错在哪里,“您要吃什么?”
话说她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一个聪慧的人呀!怎么总是听不明白粟老师的话?
他已经开始看她电脑上的材料了,“你吃什么给我点一份就行。”
“可是我不吃呀!我已经吃过啦!”她说话的时候以长长的语气词结束,有着一种莫名的能挠得人心口发痒的奇怪东西。
“再吃一份!”
“…”这是什么逻辑?“粟老师你说认真的?”
“对。”
“…”还有逼着人吃饭的啊?粟老师,你居然是这样的粟老师!“那…你请客咯?”
“嗯。”
总是这么…惜字如金。
她琢磨了一下,这么大晚上的,还是别吃大餐了,“那…叫酒店煮两碗牛肉面算了?”
“嗯。”他不知在她的材料里看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对自己的工作不满,顿时息了声,老老实实地缩到一旁去了。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她坐着坐着,便蜷到了床上,抱着被子静静凝望他。他则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一页一页翻动她电脑里的东西。
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他的后脑勺。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一板一眼,严苛端谨。她从来就没见过他的双肩塌下来过,坐立行走,也从不曾塌过腰。
永远挺得这样笔直,就不会累吗?
他自己独处的时候也是这么端方的吗?好像她,你看,就已经蜷缩成个软体动物了。
想到这,她才突然察觉,她跟他在这样一个画面里同框,气氛很是奇怪,尤其她还是这么一副慵懒的样子,是不是显得很随便?可是,分明是他闯到她房间来的啊…
她立马起来坐端正了,还把睡衣给拉拉齐,可思维已经发散出去,再收不回来,比如,她忽然就想到了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气氛奇怪,因为这气氛和她脑海里存储不多的、关于父亲的某个记忆片段重合,也算是关于童年极少的温馨记忆之一。
记忆里的父亲晚上也常常扑在书桌上忙,妈妈要么说爸爸在算账,要么说在学习,叫她别影响爸爸,然后就搂着她坐在离爸爸不远的地方,也是这般凝望,或者手里拿个编织的活计,织一会儿,看看她,织一会儿,看看爸爸。
那是属于一家人才有的温暖和亲近。
想到这,她捶捶自己脑袋,真是失心疯了吗?家人之间才有的气氛,怎么能联系到他身上?他可是一个对她有严苛警告的人!
“在发什么傻?”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让你胡思乱想!反正她已经摸透了粟老师的套路,要么不开口,开口必训她!她若是有胆子把刚刚想的说出来,可不就是找训?她甚至已经想到他训自己的语气了:涂恒沙!我警告过你什么?
第81章 聊天死
“我没想什么!就是想爸爸了!”她脱口而出,决不能承认自己刚刚想的事和他有关!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她第二次看着他想爸爸了,到底是他长得格外老,还是因为…不,看她的样子,她其实才是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
涂恒沙已经看出他脸色不妙了,以为暴风雨又要来临,服务员这个时候拯救了她——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她嗖地一下就窜到了门口。
粟融归倒是大开眼界,以前总觉得形容人窜得跟兔子似的是一种略微夸张的比喻修辞手法,没想到,还真让他看到现实版了,尤其她一头毛茸茸的头发乱蓬蓬的,穿着一身卡通睡衣就这么从他眼皮子底下蹦过去…
这是一种什么心情?他设想了一下,就跟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子在猎人面前蹦跶一样一样的…
服务员把餐车推进来走了,“兔子”狗腿地帮他把椅子挪到餐车旁,还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我睡前烧的,还温着呢!”
好吧,如果真有这样一只成了精怪的兔子这般讨好猎人,猎人还忍不忍心剥它的皮吃它的肉或者把它制成腊兔?
涂恒沙一点也不晓得粟老师在想剥皮抽筋这类事儿,在粟老师对面坐下,“其实酒店的面一点儿也不好吃,没啥味道,我煮的面条才叫好吃呢!得到我妈和越越认证的!我就是不会擀面条,不过这并不影响我水平的发发挥,就算方便面我也能煮出独特的味道!”
她自小还是学着照顾自己和妈妈,复杂的东西做不来,简单的菜食就她自己评估,已达到炉火纯青的段位,比如蒸鸡蛋、西红柿炒蛋、蛋炒饭…
粟老师端着一张脸,“所以,你是想说煮面给我吃?涂恒沙,你好像又忘了,我们之间还没熟悉到你煮面给我吃的地步。”
“…”她差点被面汤呛到,谁要煮面给你吃?她只是想纯聊天而已!算了!终归是她记性差!忘了粟老师有个特别的技能:聊天死。
还是埋头吃面吧!
她也有个特别的技能:好吃的她能吃饱了再吃三口,不好吃的也能吃三口后再吃个饱!
没办法,从小养成的习惯,浪费可耻。
所以,尽管这碗面味道不敢恭维,她仍然吃得很是欢快,以致于粟老师产生了怀疑,“这面…很好吃?”难道不是她自己刚刚说的一点儿不好吃吗?
“嗯嗯嗯。”她含着一口面拼命点头,珍爱生命,远离聊天…
有时候人也是很奇怪的动物,听她这么一说,又看她吃得实在欢实,粟老师再吃面时,也觉得…好像的确还凑合。
两人正在各自的碗里埋头苦干,走廊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这一层房间门被挨个敲响的声音。
涂恒沙作为一名曾经的娱乐记者,好奇心、瞎凑热闹都是她的…呃,职业“病”。她正想打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她的房间门也被敲响了。
第83章
她刚想去开门,被人一把拽住,一股大力将她往后一甩,粟老师的身影便从她身边掠过,抢在她前面到了门边,颇为小心地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警察。
在出示警官证后以后,警察要检查他们的身份证。
他们把身份证和记者证都拿了出来。
“原来是记者!”警察将证件交还。
“是,我们在商量稿子的问题。”粟融归解释。
警察点头,“打扰了!”
警察转身离开,涂恒沙从粟融归身后探了个头出来望向敞开的大门,只见警察带了好几个衣冠不整的男男女女从走廊上走过,其中就有她两度遇见的穿梅红裙子的女人。
“又是你!这是第几次抓你了?今天这个酒店,明天那个宾馆!”警察的声音响起。
涂恒沙不知道这是在说谁,但是也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个女人是在做身体交易!
粟融归把门关上,转身就沉着脸训她,“你这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她懵了,又怎么了?
“大晚上不管是谁敲门就开门是吗?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好吧,她已经被粟老师训麻木了,完全自动过滤了他的指责,指着门小声说,“那个人…”
“谁?”他蹙眉。
“就是那个女人!我们第一天来这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女人,穿玫红色裙子那个,被抓了。她…”涂恒沙有点不好意思说,但一想自己是记者,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三教九流哪个不是人?“她…是在卖淫…”
“嗯。”算是出了个气儿表示自己看见了,也听见她说的话了。
“可是…我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淡淡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那还用说?”
“…”所以,这天儿又聊不下去了?难道正常不应该说“你先说说”?她忘了,粟老师是绝对不会做捧哏的!
她绕到他跟前,“粟老师,这个人我几乎每天见到她,你不在这三天里,我还见了两次,每次都低着头,穿着同一身裙子。”
他目光看向她。
她于是明白,这等同于粟老师在说——请往下说!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是单纯的卖**,或者应该说,她是不是有苦衷?她每次跟男人来宾馆都低着头,可见她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件丢人的事,还有,她每次都穿着同样一条裙子,是不是…没有第二天适合的裙子?”她赶紧说出自己的观点,生怕停顿一下粟老师就没耐心听下去了。
“所以你闲得准备做另一个专题了吗?”他没有表露出丝毫有兴趣的样子,在电脑前重新坐下。
“不是…”她忙道,“我就是…就是说下自己的猜测。”
“你想说她也许是迫于生活的压力去做错事?”
“对!也许她是不得已的呢?”难得粟老师肯跟她探讨话题。
“涂恒沙你记着,我们这一行讲究的是证据,你的直觉,还是让它赶紧睡觉吧!还有,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活得那么容易,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什么得以不得以!”
第84章 不如放手
“可是,这个世界也并不是简单的黑和白,是和非就能说清的啊!是非黑白之间的界线本来就是模糊的!他们之间还有一条灰色!人性也是复杂的!不是说谁做错了一件事就要完全否定掉这个人!”
“所以,我们的工作就是彰显黑白,明证是非。”
“可是你自己也说过,文章里不能太多私人情绪,你的黑白论、你的是非观,那只是你的东西,你怎么保证你的就是正确的?别人的就是错误的?那只是你的私人观点!”
他回头看她,“身为一个记者,连正确的是非观都没有的话,你是不是该回炉重造了?再说,咱们没有人审稿吗?”
涂恒沙觉得,他的言论和他的为人一样冷硬无情。她想起了葛云,她也是一个犯错的女人,但目睹了那一场没有人权的打骂后,涂恒沙心里对这个女人也有诸多同情。
“你看到葛云的事了吗?”她问。
“嗯。”
“你怎么看?”
“值得同情,但错了就是错了!”
比意料中的答案好了那么半点,还以为会听见他这个超级大直男说出葛云婆婆那套说辞呢!她也承认葛云这事儿做得不对,但可怜人也的确是可怜人。
“如果是我…”他忽然又开口。
“什么?”
“没什么。”他又不说了…
“什么呀?”
他看着她,“如果是我…明知不能呵护或者保护一个女人,那就放手。没有希望的纠缠比残忍的放弃更残忍。”
“…”她还是第一次听粟老师说这么感性的话,震得眼睛都直了。
他说完之后反有些不自在,挥挥手,“你早点回房间去睡觉!”
“…”可这明明是她的房间啊!粟老师糊涂了吗?
她不知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本来在床边坐着,后来就迷糊了,偶尔能隐约听见键盘敲打的声音,可并没有让她清醒。
她醒来的时候看了看手机,早上6点了,屋子里安静异常,好似昨晚的键盘声都是梦里发生。
她坐起来,才看见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人。
原来他也是会累的,也是会弯下脊背的…
她悄悄下地,抱起被子,轻轻搭在他肩膀,而后轻手轻脚去了洗手间。
他却抬起了头。
当他是死的么?这么重一床被子压下来他还不醒?
可是,这话他却是骂不出来了,甚至,没有在她在的时候醒过来。
三年级以后,就再没有人这样待过他。那年小狗被打死后,他生了一场病,高烧烧得迷迷糊糊,当然,家里给他请了医生,也开了药,可是,药是他自己吃的,夜晚做噩梦醒来被子掉在地上,也是一个人默默地抱着枕头哭,他的母亲,那时候在陪着粟融星睡觉,因为怕吓着粟融星了。
他理解她,可是,也只是理解她了。
涂恒沙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被子回到了床上,还铺得整整齐齐。
就这么走了?
她顺手打开电视,看今天的早间新闻。
本地电视台正在报道,昨晚公安扫黄,抓捕了数名卖**,打了码,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条玫红裙子。
第8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