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虽然对南水引起了心魔将信将疑,但是鉴于宁长闲一向的秉,大多数也没有多数什么。如今看南水落荒而逃,多半也都认为这红莲心中肯定有鬼。
“那,玄予呢?”相若又问她。
被扯出这么个尴尬问题,宁长闲有些犹豫。
“长闲上仙?”相若催促她。
“我…”她狠了狠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做下的事情,我自然认,我违背天纲人伦,自罚瑶台雷击之苦。至于玄儿…”
宁玄予听到瑶台雷击,心中紧了紧,刚要出声打断她,她却提到了他的名字,顿时,他像等待裁决的小孩子一样,心中七上八下。
“我会同他成亲。”宁长闲平静说道。心中像放下一块大石头一样,她转头问徒儿,“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这话刚出口,众人就像炸了锅一样,反对声不绝于耳。
宁玄予认真看着她,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宁长闲也温和的望着他,觉察到他的不安,温柔的笑了下。
宁玄予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后退几步,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快的驾云离开了。
宁长闲微微愣了下,她没冲人求过亲,没有经验,只好问身边的长平,“这是拒绝了?”
长平铁青着脸。“不知道,大概吧。”

 

 

59南水之死

 
待宁长闲安抚过炸毛的众仙,又将他们送走之后,已经接近晚上。
除却相若和一些天池弟子没有多说什么,其余的仙人皆出言反对,他们觉得,仙人就是仙人,比那什么妖呀,魔呀,人呀都要高高在上一些,宁长闲堂堂一个上仙,屈身于一个魔头,未免太丢仙人的颜面。
再者,他宁玄予是宁长闲的嫡传徒儿,宁长闲堂堂一个子归的掌门,也就那么一个徒儿,结果欺师灭祖,乱入魔道,更有甚者恋慕自己的师尊,最后居然大逆不道强迫师尊同他双修,这种孽徒杀一百遍也不足惜!
宁长闲完全不用为了这种徒儿打掩护,甚至为了弥补他的错误同他成亲。
宁长闲在一边听着他们的理由,知晓即使解释也消去不了他们的隔阂,只能平静微笑,而他们也看出了宁长闲的坚决,只得愤懑地离开。
相若最后一个走,他犹豫了下,对宁长闲道歉,“逼迫于你,我其实也于心不忍。”
“不必如此。”宁长闲没有看他,附手仰头看着天上星光,“不必同我道歉,我知晓你是好意。”
“我本想让你们两人有个了结,却不曾想你居然愿意同他成亲。”相若尴尬地侧过头,“虽然这也是个主意,可是未免…”
宁长闲沉默着不说话。
“你未免太过宠他。”相若道,“当众断绝师徒关系本来是最好的主意,他倘若有心,自然晓得你现在处境的苦。”
“相若,不必多说。”宁长闲垂下眸子。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只是怕…”
宁长闲笑,“仙人淡薄,心境平和,你忧心这些又担心那些,实在是让无极上仙失望,倘若他听到了,指不定要罚你去天池顶待个十年八年的。”
相若知道她在同自己开玩笑,奈何他实在笑不出来,“那你,好生珍重。”
宁长闲轻轻颔首,“自然。”
相若又在原地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狠狠心驾云离开。
···
几个子归弟子一直追在南水身后,可她却跑的飞快,眼看天就要黑了,他们几个也越发体力不支,只能咬牙坚持。
这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黑色的人影,本以为是掌门,定眼一眼那人银发玄衣,却是魔君陛下。
他站在南水面前,静静打量着她,南水脸色惨白地捂着胸口,停下了脚步不敢再跑,几个子归弟子赶紧追过去,行了礼,论辈分他是长闲掌门的嫡传弟子,要比他们高出一辈去,这礼,是该有的。
宁玄予对他们说道,“你们先行回去,这边我自行解决。”
他们几个有些犹豫,“这…这,可是此时事关重大,倘若不带她回去,只怕难以对掌门交代。”
宁玄予微微眯起眼睛,“我自行对她交代就是。”
几个弟子找不到辩驳的理由,毕竟掌门是他的师尊,虽说南水是他的下属,但是毕竟他不会忤逆师尊的。
他们拱手告辞,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天际。
南水跌坐在云上,仰头看着魔君陛下,却发现他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能难堪地低头,眼中泪水啪嗒地打在了火红的衣摆上。
“对不起…”她小声说道。
宁玄予低下头,半跪着抚摸了下她的头顶,“你为什么要这样?”
南水捂着脸,泣不成声地说,“我喜欢你啊,可是,我喜欢你啊。”
“喜欢不是一切的理由。”他怜悯地看着她,“我爱她,可我却做了魔头,所以这些年无论她选择抛弃我,还是杀死我,我虽难过却不会怨恨,我不会因为我喜欢她,就觉得她必须对我好,必须包容我犯下的一切错。”
南水突然想起了宁长闲对待他的态度,蓦得心生羡慕。
“当初在思我池中看见你,护下你,源于一时对她的任,她离去这几百年我感激你和湘寺,天虞陪在我身边,才使我不至于丧心病狂泯灭本。只是你这次…”他犹豫了一番,看着她提泪涟涟的模样,说道,“我废你法力,除却这次祸患,之后你就是一株普通的红莲,不再有思维和情绪,我将你放入思我池中,你重新修炼,可好?”
“她要取我命的。”南水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平静说道。
宁玄予低头安抚她,“你跟随我三百多年,我岂能不护下你,更何况,费去法力重新修炼,已经相当于死亡了。”
南水摇头,“她不会留下后患的。”
“我同她讲。她…一定会答应的。”宁玄予道。
这么多年的宠溺,要是他不会恃宠而骄,那怎么可能?魔君陛下从小就知道,怎么仗着宁长闲的宠爱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以及偷香窃玉。
南水听了他的话,却低头叹息。
“南水恨宁长闲,很恨她,所以南水宁愿死,也不愿你去求她。南水在她的指缝间活下了一次,如今,却不愿意第二次苟且偷生。”
她站起身子,正正经经地跪了下去,深深叩首。
“陛下,来世再见。”
说着,她发起法力,冲碎了自己的魂魄。
宁玄予阻止不及,伸手只触到了她的本身,一只红的耀眼夺目的莲花,横躺在云顿,已然悄无声息。
他叹息一声,伸手去触碰,那红莲顷刻枯萎,化作灰烬,飞下云端。
宁长闲撑起一把伞走在街道上,听着身后弟子的汇报,微微点头。
伞是她在路边摊子上买的,照顾人生意,仙人不必打伞,即使再暴雨中漫步,身上也不会沾湿分毫,她捻着伞柄在手中转圈,因为很少用过这东西,所以多少好奇。
长汀则在不满地教训身后弟子,“你们就因为那一句话就回来了?要是万一他放那红莲走了呢?!你们难道就让万千百姓继续遭受这天灾的困苦?”
弟子委屈,“可是,他是长闲掌门的徒儿啊。”
“他还是魔头!”长汀□,“你还敢顶嘴。”
那弟子脑门被狠狠拍了一下,不敢说话了,另外一个弟子抽抽鼻子,低声嘟囔,“可是,他还是掌门夫君呢。”
长汀当即想踹他,宁长闲侧头,呵斥制止了长汀的动作,低声说道,“慎行。”
长汀瞪了那弟子一眼,不满地收回了脚。
天上雨水渐渐小了,宁长闲走到城墙上往下看,洪水用眼睛能看到的速度飞快退去,宁长闲对长汀说道,“红莲已死。”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指不定宁玄予只除去了她的法力,又把她养起来了呢。”长汀跟她拌嘴。
宁长闲摇头,“玄儿兴许想这样,可那红莲她一定不愿的。”
长汀冷哼,“谁都没你了解你那徒儿,行了吧!红莲死了,这事情也告一段落,那宁玄予,你真要同他成亲不成?”
“话都说出去了,岂有不做的道理。”
“你…你真是!”长汀气的说不出话。
宁长闲想起那天徒儿话都不说,惊惶逃走的一幕,无奈道,“倘若他真的不愿,我自然不能强迫于他。”
长汀拉长声音噢了一声,心下却有了主意。
宁长闲仰头看着伞面上的翠竹,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60长闲坦白


宁玄予给南水在不归安置了个衣冠冢,他独自在墓前待了两天,才离开。三百多年前宁长闲天劫之后,他痛不欲生,他不敢想象,那年倘若没有南水,没有天虞,没有湘寺,他得堕落到什么地步。
虽然现在他是众仙眼中的魔头,可是现在他依旧能骄傲地面对师尊,告诉她他无愧她的教导。可惜在他终于等到了宁长闲,南水已死。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魔界事务统统推给了无所事事的天虞,好在他平常就是个甩手掌柜,魔兵魔将们很是平淡地目送魔君陛下又离开了不归,谁也不知道他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
宁玄予先去了对付应龙时候子归弟子曾经歇息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他犹豫了下,直接去了子归。
那天宁长闲当众说要他成亲,他心中一乱,下意识的逃开了,想来她一定会误会,他得给她解释清楚。
子归桃花依旧和往日一样灼灼欲燃,他停在山脚下,被等候他多时的长汀逮了个正着。
长汀抱着剑,挑眉问他,“那红莲她死了?”
南水之死在他心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伤疤,他对她虽说只有怜悯没有爱情,可每每想起她的死前的深深稽首,总要难过。
“天灾已平,长汀上仙难道不会自己推测?”他口气不怎么好的反问。
他的两个师叔,长汀和长平,长平上仙格温和,虽说对他也有几分不满,可却不会想长汀一样一张嘴就是刺。
索他也不跟长汀磨蹭,直接问道,“阿闲呢?她在子归吗?”
长汀听见他的称呼,眼皮狠狠跳了下,低声骂道,“你个欺师灭祖的小畜生!”
宁玄予只当没有听见,倘若是别人说这种话,他定不会饶过,可是这人是宁长闲最疼爱的师弟,虽然他不想认这么个师叔,可是,却只能忍耐。
“她人呐?”宁玄予又问了一遍。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长汀提醒自己冷静,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只是这之前,我想问你几句话。”
宁玄予示意他赶紧说。
长汀眯着眼睛,冷嘲地问,“你认为师姐她为什么要答应同你成亲?”
“自然是要负责。”
长汀自得的神情瞬间僵硬,“你,你知道啊?”
宁玄予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
“即使她对你依旧只有师徒之情?!”长汀不可置信地问。古往今来修仙之人虽说有走双修这条捷径的,但是那毕竟都是有感情基础才在一起,要不随便跟一个陌生人夜夜同房,指不定仙门得乱成什么样子。
宁玄予傲慢地扬起下巴,“她向来对我只有师徒之情,我对她却不是,说来我对她要求不高,只要有情既可,而且我有自信让她最后喜欢上我!”
长汀听不下去了,他口气冲了几分,“你有情,可是师姐她呢?成亲之后同床而眠,你怎知晓她会不会因为身边睡着的是**的徒儿,所以恶心地想吐!”
魔君陛下眼神暗了下去。
长汀再接再厉,“师姐是上仙,年纪轻轻就修成仙骨,在仙门之中德高望重,却因为你这个**的徒儿让她的名声被玷污,你知道外边怎么说师姐的吗?他们说师姐饥渴所以诱惑徒儿,哈,宁玄予,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长汀,住嘴。”
长汀正说得兴奋,眼看再加把火这小畜生就会自个去拒绝了师姐的求亲,可没想到正在这时候,身后一道声音打断,她的语气是难得的严厉。
长汀又怒又急,“师姐,你让我赶走这个畜生!”
宁长闲皱起眉头,“何人教你口出秽言?”
长汀自知失言,在原地狠狠捶上了附近的一棵桃花树,顷刻花雨弥漫。
宁长闲平息了下胸腔中隐隐的怒火,“你子急躁,这些年依旧不改,我不能看你再这么下去,今晚收拾下东西,去后山思过五年。”
子归思过的思过峰与世隔绝,送饭都要驾云半柱香的时间,基本上都是搁置不用的,上次使用还是宁长闲修成仙骨之前为了磨砺心。
长汀闻言,胸口气得一鼓一鼓,他不满地说,“好,好,师姐你好得很!”
他的身影消失在子归的山路上,宁长闲担忧地看着他,最终只能摇摇头,她抬头看了看宁玄予,“不必同他计较,他子直,说话冲是难免的。”
“嗯。”宁玄予朝她一笑,可却掩不住眼中被种下的影。
宁长闲温和看了他一眼,伸手拂去他肩膀上的桃花,才慢慢说道,“南水之死,我知晓你心中难过,可是那只是因果报应,为师很抱歉。”她声音温柔平静,像一只暖暖的手,安抚了他所有的暗情绪。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宁玄予倾身将她抱进了怀里,宁长闲不适地轻轻挣扎了下,最后也随他了。
“阿闲。”他问她,“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
“你是我的徒儿。”宁长闲说,所以护着他都是她的责任,她不会觉得麻烦,更不会困扰。
宁玄予笑笑,垂目看她,轻轻一个吻落在她唇角上,宁长闲尴尬的偏过了头。
“可是,现如今徒儿要成夫君了。”
宁长闲仔细想了想他这句话,依旧坚定不移地说道,“无论怎样,成亲或者不成亲,你我都是师徒。”
“一辈子?”
“一辈子。”
他醇黑色的眸子似乎失去了些光彩,“那成亲之后,你打算——”是不是真的认为我睡在你身边就觉得恶心?
宁长闲没有听懂他的话,以为他担心自由被束缚,于是开解道,“成亲之后,倘若你真以后遇到心爱的姑娘,为师自然不会干预。仙门姻亲,本就松散。不过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徒儿。”
宁玄予的心如同被重重锤了一下,早就预料她的求亲根本不是认真,就算成了她的夫君,她依旧会按照对待徒儿的态度对待自己,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如此难受。
“你去好好休息,子归没有空余的房间,暂且休息在为师的房里。”宁长闲道,“为师今晚有事,不能回来。”
宁长闲说着,轻轻推开他一直环抱着她的手,驾云飞走。
云端之上,她抚了下自己的胸口,垂着眼睫,眉头微微皱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冷月姑娘的补分~~某只好感动!~~
快完结了。。还有大概一万字。。【好不容易啊有木有~~

 

 

61误会丛生


长汀不会放弃,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那是他的师姐,高高在上没有一丝瑕疵的师姐,他怎么允许她的名声受到那个小畜生的玷污?!
可是他明天就要去思过峰了,师姐的话绝对说道做到,要是他一去五年,岂不是等回来的时候那小畜生就坐牢了掌门夫君的位置,根本是再也撼动不了的。
不行不行,他今晚一定要做些什么!
长汀问了弟子,魔君他今天晚上住在哪里,得到弟子的答复之后,恶狠狠地鼓起了腮帮子,他居然住在师姐的房间?!太过分了!
长汀眼睛转了转,计上心头。
这天晚上,长汀一直等在山脚下等师姐回来,心中一直在窃喜。将近子时,月下才出现了师姐缓慢行走的身影,长汀欢快地扑了上去,走到她近旁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宁长闲一身黑衣,弯起嘴角冲他笑了下,似乎没看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长汀赶紧扶住她,可是却触摸到手下的衣袖粘湿,他好奇询问,宁长闲平静回答,“夜晚露水重,连夜赶路难免湿衣服。”她又问,“长汀有什么事情么?”
长汀看着师姐疲惫的样子,心中犹豫到底该不该说,面上也带着难色。
宁长闲叹息一声,问道,“可是为了罚你去思过峰的事情?”
长汀一惊,含糊地点了下头。
“你子急躁,难免冲撞他人,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到你有所改进,师姐也是为了你好,思过峰安静,能让你多沉稳些,毕竟是几百年的上仙了,却咋咋呼呼地比刚进子归的小弟子还要暴躁。”宁长闲摇摇头,低声劝道,她似乎很累,说话到最后语气不稳,听起来上气不接下下气。
长汀疑惑,侧头看她的脸,可是她的脸色一如平常,平静又温和,长汀只能归咎于她连夜赶路,所有有些疲惫吧。
“我知道了,师姐。我又没有说不去。”他扶起她朝云鹤殿走去,问道,“你这是去了哪里?”
宁长闲犹豫了下,道,“瑶台。”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云鹤殿师姐的房间,她想起了临走前叮嘱徒儿住在这里,所有脚步一时停滞,不知道是继续前进好,还是换个房间好。
然而正当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一声女子娇弱的哭泣声,“不要,别,你放开我,求求你。”
长汀听了直撇嘴,演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然而宁长闲却冷冷皱起了眉,她直接打开了门,竟然看到了徒儿将一个凡人女子压在身下,衣衫凌乱,谁都能看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长闲眉头皱得更深,“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很劳累,本来还能竭力隐藏,但是如今这愤怒的口气降了音调,她的虚弱显得欲盖弥彰,听得在旁边的长汀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地,施法点了灯火,这一点不要紧,他一下子看见了手上竟然全部是血迹,真真切切吓了一跳。
屋子里醉春秋的气味很重,宁玄予醉眼朦胧的转头,又看看身下,脑中疑惑,他小声道,“怎么有两个师尊?”
这话倘若在平时,宁长闲自然能听到的,可是现如今她身体极为虚弱,脸色在烛光下也显得分外苍白,她低头看了看那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女人窝在角落里嘤嘤哭泣的模样,心中大为恼怒。
宁玄予施法拂过双眼,脑中清明了起来,他重新看刚刚那人,赫然发现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身上的脂粉味粘在了他身上,刺鼻熏得他一阵反胃。
宁玄予慌张起身,解释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角落的女人闻言,哀嚎地更加厉害,宁长闲心中本就烦闷,这下更是纠结成了一团毛线,“住口。”
“阿闲,我喝醉了,有人——”他狠狠瞪了一眼那边看着自己双手失神的长汀,“给我用了些下流的法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看着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心疼的要命,想上前走两步,可是她立刻露出了嫌弃厌恶的表情,他近乎绝望地怔在原地。
宁长闲只觉得指甲都陷入了手心里。她眼神里没有那以前的宁静淡泊,带着些薄怒。犹豫身子虚弱不能控制情绪,竟然一时被怒气冲了胸口,喉咙间一阵血腥。
魔君陛下看着她,黑袍及地,银发如雪,眼睫不停的颤抖。
“咳咳,”宁长闲捂着胸口咳嗽出声。
宁玄予匆忙上前想扶她,可却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样僵在半路。
“孽障。”她轻轻说道,带着极深的失望。
他身子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心间仿佛翻江倒海。无论他从小到大做错什么,她会生气会无奈可是从未对他彻底失望,无论她知道他的爱慕还是他叛出师门,她都从未对他失望,可是,这一次,宁玄予脸色苍白。
宁长闲极其缓慢的说道,每次说出一个字都觉得胸口疼,“我曾以为,你只是孩子心本质不坏,可是如此我方知道我错的彻底,也罢也罢,咳咳。”一缕血丝顺着她的嘴角滑下。
宁玄予慌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要给她疗伤。
宁长闲推开了他。她用力撕下一截衣袖。
“你我师徒情分,当如此袖。”
一截黑色的衣袖丢掷在底下,她的胳膊上的伤痕累累再也无从掩饰,鲜血不住的涌出来,顺着她的指尖滴到了地面上,汇成一片小小的泽。
宁玄予心中疼得厉害,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这么重的伤,更是担忧的无以复加,他咬牙伸手要拉扯她的手腕给治疗,宁长闲躲闪不及,被他抓了个正着。她没有力气揪回自己的手腕,只能勉强自己同他对视。
他温暖的魔力流淌进了她的身体,宁长闲却排斥不肯接受,他颤抖着唇小声劝她,“你别这样,怎么罚我都好,先治伤行不行?”
宁长闲眼中一片平静,她微微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宁玄予,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道,“放手,我嫌脏。”
宁玄予身上气息纵横不受控制,像利刃一样切割着周围的一切,他双眼迷离,痛苦的抬头,“你…你真的不要我了?”
宁长闲疲惫的转身。
一直呆愣到现在长汀,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之前询问师姐去了哪里,师姐轻飘飘的瑶台二字究竟有什么含义。
她当众承认**双修,甘愿受瑶台雷劈之苦,瑶台的雷啊,那是可以把一个刚刚修成仙骨的上仙击打成灰烬!
长汀看到宁长闲这种模样,知道她心力交疲,更后悔自己给她添了烦忧,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师姐,都是我的错!”
“与你无关。”宁长闲勉强放柔了口气,低声交代,“扶我出去。”

 


62玄予认错


宁长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鹤殿尽头,宁玄予依旧在愣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祈祷她还会像以前那样,罚了他抄书却担心责罚太重,半夜担忧起身看望他。
他却隐隐有预感,她不会原谅他了。
那个被长汀找来的妓子看到他这副表情,转了转眼圈立刻明白了,她是妓,她从不相信人世间有真爱,可却没料到,高高在上的仙门,倒是有这么个痴情汉。
她堕落,无依无靠,卖笑为生,可却没有肮脏到无药可救,见到那男人蹲□子拾起那半截衣袖,她心里一软,蹭了过去,问道,“你喜欢她?”
宁玄予抬头冷冷看着那个满身脂粉味的女人,侧头道,“与你何干?又要跟长汀串通陷害我不成?!”
“哎呀,人家是想帮你!”妓子很是失望,她好不容易发回善心,居然被误会了,真是的。
“不敢劳烦。”他看妓子嘟嘟嘴又要说什么,不耐烦打断她,“我不是仙门那些爱惜羽毛的上仙,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跺跺脚,“人家真的是想帮你!”
宁玄予细细擦去了宁长闲流淌下的血迹,擦一下心疼一次,对于妓子的话他充耳不闻,帮他?她还觉得她害的他不够惨么?!
妓子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恨恨道,“那女人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她不会喜欢我的。”宁玄予低头苦笑,“她是我师尊,她永远不会喜欢上我的。”
“瞎说。”妓子扬了扬下巴,“她铁定喜欢你,我用我的美貌打赌。”她见他还是不信,绕在他周围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你看,她见你跟我在一起,刚开始还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可是后来根本不愿意听你的解释,据我的经验来看,她百分百是吃醋了!”
“别胡说。.宁玄予摇头。
“喂,”妓子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她真的喜欢你,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你爱她不是么?她喜欢你,你应该高兴不是吗?!你说她是你徒儿,可是师傅见到徒儿跟旁的女人在一起,而且你都说了是有人陷害你,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听不下去呢?”
宁玄予回想了下,宁长闲那时候确实表现的不像她一贯的秉。
“她觉得你背叛了她。”妓子一句话点破。
宁玄予心情五味杂陈。
“不过,她喜欢你倒是不假,可是现在,问题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妓子摸着下巴沉思。
妓子想帮他,于是絮絮叨叨地询问,“她格很冷淡是吗?”
“嗯。”宁玄予心不在焉地回答。
“什么都不放在心里?”
“是,不过对我却是极好的。”
“外表却一副温柔慈悲的样子?表里不一啊…”
“她本如此。”宁玄予不能忍受旁人这般评价她,解释,“她是上仙,仙人的大慈悲,又岂是你能懂得的。”
妓子撇嘴,“我是实话实说,什么大慈悲,不过是拒绝旁人亲近的借口,这你也相信。”
“你再说这样的话,休要怪——”
“你这人,想不想让跟她在一起了。”妓子掐腰,“想得话就听老娘的话!给我闭嘴!”
一向孤高在上,冷凝如冰的魔君陛下,默然地选择了闭嘴。
“我跟你说啊,对付这种女人,不如就让她吃醋,让她正视自己的心。”
“何意?”
“你明天拉着我的手在她面前转悠两圈,看看她吃醋的模样呗!”妓子道,这招一向好用。
哪里料到魔君陛下却张嘴拒绝,“我爱她就是爱她,她不爱我就罢了,她若爱我我自然欢喜,为何要装模作样地试探,此举我不齿,勿言。”
妓子跺脚,只能道,“那,那换个方法。”
···
宁长闲的伤势依旧,虽说瑶台雷击的伤势不是那么轻易能治愈的,好在她仙术高强,底子也比平常的上仙好上一些,虽不至于卧病在床,但是修养些许时日也是有必要的,于是长平言辞勒令她不许出子归。
她坐在思我池的石头上,脸色虽说依旧虚弱苍白的厉害,但是却不像昨天那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吓人了,她拿着个没鱼钩的鱼竿安静钓鱼,假装没有看到宁玄予再她面前晃悠了一遍又一遍。
她后悔昨晚的失态,清醒之后虽说心中依旧愤怒,可也察觉昨晚的心情不是只因为对徒儿失望那么简单。
那种隐隐茁壮成长的小情绪,让她无所适从。
可是想起昨晚自己说出去的话,懊恼地扶住了额角。玄儿从小就跟在她身边,她看着她长大,他心中对她的依赖她再清楚不过,那时候的一时气话,说以后不承认他这个徒儿,玄儿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在宁玄予脸上顶着可怜巴巴的表情,第五次晃悠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
宁玄予心中一惊,他知晓师尊的脾气,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她说不认他,那以后他在她眼里一定就跟一个陌生人一样。可是如今她居然还会唤他的名字,让他又惊又喜,虽说她口气不怎么好,可是已经足够让宁玄予看到和好如初的曙光了…
“阿闲。”
宁长闲拿着鱼竿,盘腿而坐,没有说话。他也极为耐心地坐在她身边,好在宁长闲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拒绝。
因为那个多嘴多舌的妓子在他耳边啰嗦了很久,而且天刚微微亮就赶他出来让他寻找宁长闲,所以他衣服未换,眼睛下边淡淡青紫,看起来很招人怜。
宁长闲口气依旧严厉,“你跟随我这些年,我教你苍生大义,教你与人为善,我可曾教你不顾淫人妻女?”
宁玄予低头不回答,害怕扯出长汀的事情,她身上伤势未愈,又该难过失望,宁长闲叹息一声,转身欲走。
“对不起。”他说,他死死拉着她,绝不放手的模样。
“放开。”
他抬头,眸子深不见底,“不放。”
宁长闲挑眉。
他淡淡说,“反正你已经说了,你不再是我的师尊,我再也不听你的话了。”
这话戳到了宁长闲的软肋,她无比后悔昨晚的口气太过分,不由的放软了口气,她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最初的时候问她要法术,她教了他,然后又问她要关爱,她也给了,后来问她要她自己,她给了,甚至连他没张嘴要的名分,她也给了。
宁长闲如今对待宁玄予,已经彻底糊涂了,她看不清他,更看不清自己。
“我喝醉了,对不起,我错了。”他看着她大的眼睛解释。喉咙里两个字翻滚而出,“师尊。”
“不是不愿意再认我么?”
“现在依旧不想认,可是不认你会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我加把劲~争取明天完结~

 


63成亲前夕


宁长闲一愣,弯起唇角轻轻一笑。
宁玄予这才急切地解释,“昨晚那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在那之前有人给了我一壶醉春秋,因为你总是那般对我,冷淡又无情的模样,我一想起你,心中就特别难受,于是喝完了它,结果——”
宁长闲何其聪明的人,她此刻没有愤怒遮住理智,稍稍一想就心中了然,无奈问,“长汀?”
宁玄予沉默了。
作为一个没有那么多悲天悯人情绪的魔君,他还是决定采用默认的方法供出罪魁祸首,要不是为了师尊,他那时候才不想为长汀背黑锅。
长汀脾气秉宁长闲是了解的,怪不得他昨晚跪在地上说他错了,直到半夜也不肯离开,宁长闲那时候心情烦闷,勉强将他劝走,对他的反常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后悔不已得叩头认错,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宁长闲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清早已经收拾东西前往思过峰的长汀,也没了追究责任的想法,只希望五年之后,长汀这孩子能稍稍懂事些,心境沉稳些,不要再做这些如同幼童的恶作剧。
宁玄予看她面色平和了下来,小心问,“不怪我了么?”
“是我的错,误解了你。”宁长闲道,心中愧疚。
宁玄予舒了一口气,伸手将宁长闲拥进怀里,宁长闲没有拒绝,他小声说,“那你以后再也不能说什么给我断绝关系的混话,我一定…一定…”
他恶狠狠的威胁说了半截,突然不知道到底应该拿什么威胁他更好些,终究还是挫败的叹息了声,“总之,你不能不要我。”
宁长闲听他的声音有如撒娇,心中软软的,她道,“再也不会,为师发誓。”
宁玄予心中一动,他问,“阿闲,你这次误解我,有没有想过拿什么补偿我?”
宁长闲根本没有料到徒儿会提出这种要求,有些愕然,稍后一想,也确实是她的错,再说一向乖巧的徒儿,应该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她温柔问,“你想要什么?”
“就要成亲了,你还要天天自称为师不成?”宁玄予心中特别不满。“作为对我的补偿,阿闲你就把这个称呼改了吧。”
宁长闲想了一会儿,点了头。
怪不得那个妓子说,利用宁长闲的愧疚,她愿意给你做任何事情。那种人就是这样,受不了亏欠于人,她觉得亏欠你越多,对你也会越好。
宁玄予故作可怜巴巴地开始诉说她昨晚说下那番话之后,他痛彻肌骨的心情,难受得恨不得当场就把长汀的劣行说出来,可是又怕供出了她最喜爱的师弟,她心中会难过。
他的话其实都是实话,只是按照那妓子说的方法将自己的感受添油加醋地表达了出来,直听得宁长闲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忍不住抬手回抱住他,他越说下去,宁长闲将他拥得越紧。
魔君陛下圆满了。
···
宁长闲第二天送那个被长汀招上子归的妓子回到人间,宁玄予不乐意去,他说不愿意闻见那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容易让他想起那个噩梦一般的晚上。宁长闲心疼极了,结果被他光明正大地偷香窃玉,而且偷了又偷。
妓子跟在宁长闲身边,走的慢吞吞的,宁长闲声音温和地道歉,“此事确实是我师弟行为不妥,姑娘请不要放在心上,至于玄儿,他喝醉了酒将你认错,也并非有意轻薄,这是子归给你的些许赔偿,还望能弥补姑娘一二。”
妓子看了眼她递过来的包裹里的珠宝,足够凡间普通人家三世不愁,她眼里流露欢喜,可是却因为有心事,显得不是那么兴高采烈,妓子问,“你们子归山招人么?”
宁长闲回答,“偶尔隔几年会选些弟子。”
妓子欢喜雀跃起来,“隔多少年?下次我要来。”
“五年。”
妓子更高兴了,“我在凡间这么些年,看透了人世间的负心男人,可是这次接了这一单生意,倒是发现仙门竟然有如此极品的痴情汉,我心中的欢喜岂是你这身在蜜罐中的人能知道的?所以我决定,我要修仙,我要在仙门找个好夫君!”
宁长闲皱了眉,“不妥,为了情爱之事修仙,听来实在可笑。”
妓子失望,“有人为了长生不老,有人为了富贵荣华,为何我这痴情小女儿就不能为了情爱?”
宁长闲犹豫了下,竟然改变了说法,“只是不妥,并非不行。五年后你再来子归,我亲自教你,只是我终究只是领你入门,能走多远,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妓子欢喜起来,“有你这句话就行,五年后我会再来的,你不用送了,我知道下山的路。”
宁长闲颔首,停了脚步,目送她离去。
妓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山路上,回头冲她招手,“我叫娇娇,你不许忘了我,希望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你和你爱上的那个人,别再这么折腾下去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喜欢那人?”宁长闲微微敛眉,随即摇头轻笑,她年少修的仙骨,六根清净非常人能比,连情绪都甚少波动,如何还能爱上什么人?!
可是转念一想,说起情绪波动,那前天就有一次,而且始料未及地连她自己都险些控制不住,冤枉又误解了玄儿,让他颇为难受失落。
突然,她像被雷打了一半呆愣在原地。
——她,难道喜欢玄儿?
子归落花繁盛,遮得青石台阶看不出本来颜色,妓子的裙摆滑过石阶留下一条淡色的痕迹,宁长闲居然百年不遇地,发起了呆。
直到遇到被长平差遣出来寻找她的洛如意,看到掌门师叔呆愣地站在子归山门最大的桃花树下,任凭落英满襟,他忍不住轻声呼唤了一下,“师叔,师尊让你赶紧回去准备婚礼。”
宁长闲一愣,清醒了过来,她后退了两步,居然在洛如意诧异的目光中驾云离开了。
洛如意急的跳脚。
“师叔,明天你就成亲了,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等等,为什么师叔那么像落荒而逃?!

 


64完结章


宁玄予脸色铁青的去天池寻人的时候,已经是这天黄昏了。
相若正领着徒儿太真在闲逛,见到魔君陛下兴致勃勃的过去打招呼,“长闲她的宝贝徒弟,好不不见了!”
宁玄予面色不善地回应了一下,继续朝里边走去。
“嘿,你明天不是做新郎官的吗?怎么想起来到我们这天池来了。”
魔君陛下听了脚步,身上气息散乱,昭示他现在心情极为暴躁。
“我来寻找我的——妻子!”他重重地吐出妻子二字,口气极为不善。
相若愕然,“长闲上仙她跑天池了?为什么?!”
一提起这事宁玄予就不满,他熬了这么些年,总算熬出来了一个名分,结果成亲前夕,新娘子居然落跑,她——她诚心想气死他是不是!
“不知道。”宁玄予冷冰冰地说道。
相若心中好奇,却也不敢再问,给他直了路,“长闲上仙来天池十有□是来找掌门的,喏,掌门在那边,你又走反了。”
魔君陛下气势汹汹地离开,黑袍翻滚,吓得小太真揪住相若的衣袖不敢露头,知道宁玄予离开,太真才仰头询问自己的师尊。
“他是谁?”
相若闻言摸摸徒儿的脑袋,“为师不是给你讲过长闲上仙嘛?他是长闲上仙明日要成亲的夫君。”
“可是师尊,”太真严肃地纠正他,“你刚刚叫他长闲的徒儿,那不是说,他是长闲上仙的徒弟嘛?师徒是不能成亲的!”
“唔,谁告诉你的?”
“大师兄,二师兄,小师兄,还有——”
相若赶紧打断她,“他们这么说,是为了让你以后离开师父身边,嫁给他们!”太真跟他感情好,喜欢太真的几个天池弟子总是吃些飞醋,所以经常信口开河地在太真耳朵边说些相若的坏话。
太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原来师兄他们这么险。”她一下子扑进师父怀里,“我讨厌他们,我才不嫁给他们呢!”
相若浑然不知道他的教育方法哪里出了问题,还附和道,“对对,一个都不嫁,那群臭小子一个都别想娶我的太真。//”
太真闻言,抬头甜蜜地笑了笑,“我就嫁师尊,旁人谁都不嫁!”
相若表情顿时僵住,可是心头又有一种诡异的甜蜜弥漫开来。
···
宁长闲看着无极搂着胡子往白玉杯里斟酒,慢慢地心情平复了很多。
无极上仙皱着鼻子使劲嗅了两下,道,“这酒是我前些年酿的,结果前些日子开封,一杯喝下去睡了两个月,哎哎,那感觉真是…”
“你又梦见了什么?”
无极上仙酒醉总是要梦见些什么的,所以宁长闲下意识地这么问。
“唔,我的妻子。”
宁长闲端起一杯酒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下,有一阵淡淡的苦味,“你的妻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极上仙笑了下,道,“老娘们一个,真要说她长什么样,我还真形容不来。”
“你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宁长闲问,口气有些结巴。
她以前的时候,一直以为无极上仙对妻子尘缘已断,可是现如今第一次认真直视无极上仙提及老妻时候的眼神,却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无极上仙似乎一点都不诧异她提及这个问题,“那些年,我忙着修仙,总以为自己对她是没有感情的,那时候我也像你一样,认为上仙就是该六根清净,爱恨都不能沾在心上。”
思及年少幼稚,他摸着白胡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现如今,我对老妻的感情却不减分毫,只是她已老死入轮回,我却不老不死,每每想起此事,总是觉得红尘堪扰,即使做了这些年的上仙,依旧看不透啊看不透。”
宁长闲垂眉啜了一口酒,含在嘴里转了个圈,却又吐了出来。
无极上仙挑眉看她,“怎么了?既然逃婚出来为何又怕喝了这酒睡过去?”
宁长闲颇为尴尬。
“不是老儿得理不让人。”无极上仙笑道,“小长闲,喜欢就是喜欢了,别害怕,别担忧,一直往前走下去,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像你想象的那般恐怖的。”
“可是——”
无极上仙一听她犹豫,就又皱起眉头,“哪里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爱则爱恨则恨,你我仙门中人,逍遥自在,又岂是敢爱不敢当的鼠辈?”
宁长闲沉默了。
无极上仙盘腿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你觉得感情痛苦,觉得世人皆苦,可却不知道,我每次想起老妻的时候,却是满心欢喜的,我酿各种酒,沉迷于酒醉之后同她相逢的梦境里,虽说此举痴傻,我却幸福。这一切,不堪说。”
“我将近中年的时候有一次修的仙骨的机会,现如今仙门之人只知道我一百零八岁修的仙骨,却不知在此之前,我放弃过一次,直到她死,我才意识到尘缘尽断,这才飞升为仙,你现在认为牵绊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小长闲,牵绊和希望是很美好的东西,想来你会慢慢懂得。”
无极上仙将酒灌入口中,徐徐咽下,冲她挥了挥袖子,“玄予那孩子过来了,你回去罢,我要睡了。”
····
宁玄予心情大起大落。
在他正喋喋不休责备她的抛弃和无情的时候,她竟然倾身上前,轻轻亲吻了他的下唇。
虽说蜻蜓点水,可是那一瞬间带给他的震惊恍如天崩地裂,排山倒海。
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这是她给予他的最温柔的回应,她的回应啊,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梦的事情了。
看到徒儿住了嘴,宁长闲松了一口气。
万一这样之后他还要冲她发火,那对于她来说,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情,她拉起他的手,声音平淡温柔,“回去了。”
宁玄予这才清醒过来,他忐忑问道,“你不逃了?”
宁长闲侧过头,认真看他的眼睛,“敢爱爱,敢恨恨,仙门的上仙,岂能犹豫懦弱地还不如凡人。”
宁玄予听到她的保证,这放下心来。
“玄儿。”
云端之上,隐隐还能看到天池的雪峰,风有些冷的擦过她的衣袖,远处夕阳将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橙色。
宁长闲的侧脸在光晕下显得有些模糊,她的眸子深处的色彩一如往日的慈悲,高雅,祥和,只是没了那层不近人情的冰层。
宁玄予听到她唤他的名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叉不愿放开。
“我是喜欢你的。”宁长闲唇边带着笑,将他的欢喜看在眼里。稍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无极上仙说以往我太不近人情,你患得患失的心情不好受,要我多冲你说些好听的,可…”
她的脾气怎么可能说得出什么甜言蜜语——
连魔君陛下自己都不抱那个希望了。
“现如今,我只想告诉你,玄儿,我不会离开你。不会向以前那样不顾你意愿抛下你,放弃你,你肯相信我吗?”
她口气一如既往温和明润,却带着淡淡的犹豫。
“相信。”他坚定的说。
一如初见的时候,她一身白衣,不顾泥泞地屈膝在他面前,一边擦拭他脸上的泥痕,一边温言承诺会收他为徒。
他对她的信任,从未减去分毫。
“阿闲,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了你。”他道,“可你不给我一点回应,心疼死了,就这里,疼得都快没知觉了。”
宁长闲愧疚。
“阿闲,你再亲我一下好不好?”他趁机又耍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