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动了动,年轻人满意的笑了。那是点头。

转过头啄了一下敏儿的额头,“乖!到时候你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我呢,这些年也有些积蓄了,回去后就金盆洗手,做些别的营生。这日子坏不了。”

敏儿从他怀里微微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又躺了下去。

“怎么了?有事儿?”年轻人心情不错。

敏儿道:“我们明天直接走吧?”

“为什么?”年轻人皱皱眉头,“我怕他么?”

先前不是没有过这种心思,只是看他骚扰敏儿的样子,心里不由起了好胜之心。

“不是。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敏儿的声音温柔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人活着总是要做事的。这是我最后一票,一定刚要做的漂漂亮亮的。”年轻人的眼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仿佛一头斗牛看见抖动的红布。

落在敏儿的眼里,却是一片空洞。

那天,他说大清的天下不能这样的时候,也是这般炽热……

陈家的邻居,是非娘金家媳妇坐在地头和一群闲人聊天,说起了前天看见的异象。

她看见有一个穿着黑色披风带着一个大大的兜帽的人会走到陈老汉家的墙外。陈家的哑巴丫头就会从屋里走出来,从水缸里舀一碗水,递给他。那人接过来,喝了就会走。有时候,那人也不喝,就和陈家丫头隔着墙。一站就是一晚,快鸡叫了才走。

有一天晚上,她看得真切,那手不是人手,而是一双骷髅爪子!

“金大娘,别学了。族长叫你。”二愣子跑过来,隔着大老远的,直着嗓门喊。

“行了,行了,这就去。喊什么喊。”金大娘拍拍身上的土,抿了抿鬓边的头发,扭着葱儿的就去了。

人们没有理她,陈家的哑巴丫头正挑着一担水从她们身边过。

“快走,快走!”低低的声音象蔓延的瘟疫,夹杂着恐惧,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散没了。

年轻人看看奔散的人们,又看看低着头走路的敏儿,“我来吧,”年轻人接过担子,“以后我来挑吧。”嘴角牵出一抹调皮的笑容,“都是我媳妇了,以后这种体力活就由我来做。你好好歇着啊!”调整了一下肩头的担子,看着敏儿羞红的脸颊,大笑着向家门走去。

帝陵那边乌云四合,嘶嘶呜咽着,昼夜不停的哭声如泣如诉。

奄留的陈老汉告诉年轻人,生敏儿那会儿,他儿媳妇做了一个梦。梦见个白衣娘娘说将来他的女儿一定要嫁给带着穿山甲的爪子的男人。

看看年轻人胸前的护身符,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过身了。

年轻人摸摸胸前的摸金符,低头笑了。

他们果然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丧事很简单,毕竟是抚育她长大的爷爷,出殡的时候,敏儿哭得很伤心。

年轻人陪着她,处理完所有的后事。

“族长?”来人带着世故的微笑,是村里的族长。

该来的还是来了。

族长说道:“唉,本来老陈刚走,不该说的。可是,今年醇正爷来的特别勤,都八月份了,爷还不肯走。村里议论纷纷的。好多人都看到醇正爷就在你家门口站着。我知道老陈把丫头许给了你,可是这村里的规矩也不能破。况且那丫头也不能说话,兴许爷也不喜欢。要不,让她去一趟,改明儿回来了,你们再操持也不迟!”

门外和窗户口挤满了人头,冷漠的表情像是一堆僵尸。

年轻人回头看看敏儿,又看看族长,正要点头——

突然,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人,“族长,族长,不好了,来了一大队当兵的!”

“咣当”门被推开了。冲进来一队士兵,为首的是个粗黑的大个儿,一眼就看见年轻人没来得及放好的摸金符,牙一滋,“他奶奶地,得来全不废功夫。来呀,把这两个人都带给大帅!”

年轻人道:“慢着,告诉你们大帅,他想干什么,我也猜到了。如果他想拿到那个东西,至少要对我媳妇尊重点!”

“你媳妇?”那人绕着敏儿看了看,大金牙一呲,“好货,好货!要是给了那个僵尸,还真是糟蹋了。看你小子的本事了,要是弄不回来长生药,你媳妇就由本将军代收啦!哈哈哈!”

大帅也知道那个传说。到了营地,年轻人一打量,算上自己,搬山、卸甲、发丘和摸金四大盗墓的门派都齐了。看来他是志在必得啊!

过一天就是七月初七了。年轻人望着关押敏儿的帐篷,那里的风柔柔的,蓬顶的乌云格外的浓重。

是他吧?

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他可以执著百年不人不鬼的等着,为什么当初要放弃她!

重重山峦化成层层殿阁,龙楼凤阁下的悲哀也不过是得到的熟视无睹,和得不到的辗转反侧吧?那么他呢?敏儿哭泣的声音响在耳边,“你能做到多久呢?是不是厌倦之后,又会把我丢开?”,她怕了吧?

敏儿究竟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拒绝了他,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一个又一个疑团在胸中翻滚,好似头顶的乌云,厚厚的压在心间。

在搬山和发丘们的指引下,地宫的前殿已经被打开。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四壁的青砖,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常见的壁画。倒是甬道上色彩鲜明的歌颂着醇正帝一生的功绩。

剩下后殿的门要明天打开。军士们有些失望,一座帝陵,怎么会这么“素”!

敏儿一直很合作的跟着,所以行动没有那么大的限制。年轻人陪着她,两人慢慢走出甬道,并肩走到外面。离开人堆,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着。估计明天就要挖开棺椁所在的后殿了。看守看两人没有走远,知道年轻人是为长生药而来,不会逃走,各自散去玩耍。

“对不起。”敏儿揪了根脚下的草,“看来欠你的还是没法还。连一个婚礼都没有。”

“欠我的?”年轻人有些奇怪,“你欠我什么?”

敏儿看着他,笑得坦然,眼睛里有异样的光彩流动着:“我忘了,你喝了孟婆汤。无论神仙凡人,转世都要喝孟婆汤的。”

年轻人扬扬眉,眼底却没有笑意:“是啊,忘了。不过我敢肯定前世和今生一样。你呢?你是不是真的……真的想嫁给我?不是因为欠债?”

身后的罡风呼叫着仿佛发了疯的魔鬼。

敏儿伸出手臂,乌云蓦得压沉,又倏的散开一道天光。如猫儿一般的眼睛似古井般深沉,多了几分诡异,“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见到你,我就知道我应该嫁给你。若是没有前债……,”顿了顿,敏儿收回手臂,低下头,“如果有那么多如果,还会有今天么?”

幽幽的话音方落,风声嘎然而止。良久,天空飘起了雨丝。

年轻人摸摸微湿的头发,又看看茫然的敏儿,突然笑了:“那今天呢?没有那么多如果之后,今天,你是不是愿意嫁给我,愿意陪我——一辈子?”

昨天的就交给昨天吧,今天敏儿是他的,今天敏儿爱他,在他有生之年,这份爱没有变,没有间断,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敏儿似乎没有这么想,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挽住他的胳膊,“现在啊!嗯,我要嫁给你,陪你……一辈子。”年轻人伸长手臂,把敏儿揽在怀里。敏儿深深的埋进去,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只要你愿意。”……

“敏儿。”年轻人犹豫的问道:“为什么只有你一人在那里?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啊,这个故事可就长了。”敏儿坐直身子。

年轻人替她把散碎的头发抿到耳后,亲亲鬓角,说道,“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有个女孩子,”故事的开头都是这样——

男人和女人相爱,然后过着平淡的生活。后来和人间所有的故事一样,那个男子也厌倦了平凡的生活,去追求新的梦想。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他们以看似牢固的感情为代价,不断的向现实妥协。

当梦想最终变成现实的时候,回过头来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无法弥补。分手是不可避免。

“后来,女子死了。”

敏儿的眼眶干干的,偶尔有一丝情绪流过,也如映在水底的云影,缥缈的不可琢磨。

“死了?”年轻人喃喃自语。一些模糊的印象划过脑海,那是从小就反复出现的梦境:一座富丽堂皇却阴暗的屋子里,一个黑色的背影一颤一颤的,地上落着些光芒,仿佛一滴滴的眼泪……

“若是死透了还好,”敏儿继续说,“偏偏不能由人意!”

“你知道女娲娘娘的眼泪吗?世人的无知贪婪为自己招来灾祸,捅漏了天顶。娘娘怨凡人的不知节制,也恨世人的忘恩负义,可是在补天石不够的时候,她还是用自己的身体补住了天空的大洞。但是,她的元神灵气也散了。那时,娘娘掉下的眼泪凝结了大部分的灵气,形成天造地设的灵魄,并被天神取到,以水晶的形式供奉在九重天的寂华宫。

因为这颗水晶有一种净化世间怨气的力量,所以自从有了它,世间怨气源源不断的流进寂华宫,被净化后,化成清风白云回到世间。

但是,那颗水晶也因此变的逐渐强大起来,只是本性尚在混沌中,所以还保持着水晶的状态。天界也有争论,因为它的力量来自人性和神性的结合,根本不是天界可以控制的。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神坚决要求毁了它。

另一方面,如果毁了它,世间尚没有合适的东西代替它,那怨气积郁久了,不是阴曹地府的十八层地狱可以镇住的。

就在天界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曾经为了心爱的女神不惜下凡为妖的星君被抓了回来。最让他心灰意冷的是那个女神投胎之后忘记了两人的誓言,再见面后竟然用人妖殊途拒绝了他的爱情。虽然他强迫她与他结为夫妻,并有了孩子。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在最后时刻,那个女神竟然背叛了他,还摔死了他们的孩子。

回到天庭后,星君虽然认错,心里却耿耿于怀。等到女神神魂归位之后,欲要说个明白,却吃了个闭门羹。原来女神不愿再受凡界之苦,对情爱也了无兴趣。不再理他。

愤怒失望之下,他误打误撞来到九重天的寂华宫。坐到传说中的解怨水晶下,絮絮叨叨的讲他的故事。那些爱,那些情,那些牵挂,那些不舍,还有不甘和怨恨,搅动了水晶混沌的灵魄,竟然化身离去。

天界大吃一惊,未免水晶灵魄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便派这名星君下凡,将功赎罪,把灵魄化掉,重新回到寂华宫神坛。

没想到,这名星君本来就心有怨恨。那水晶又是得了他的缘分,下凡后两人穿越百年竟然结缘。本来星君要看着这枚灵魄在肉身灭亡后,送回寂华宫。可是那星君心里本就情欲深重,食髓知味后竟然不舍这份情缘,于是利用灵魄本身的力量和他自己苏醒的神力排出乾坤冻结阵,使二人脱离时间的控制,进入反复循环中。而这种无始无终的循环除了身处其中的人,谁也无法打破。那灵魄本就因红尘而入红尘,自是不肯回去,二人合力,维持了这个循环的存在。直到有一天——”

敏儿不肯讲下去。年轻人却可以猜到结局,“是不是循环被打破后,那灵魄就被抓走了?”

敏儿点点头:“是。星君因立功得到九五至尊的命格,而灵魄却因沾染了红尘情爱不再单纯,需要净化。剥去水晶保护后的元神被投入刑极天的炼神炉整整二百年。他们希望把那个元神化成一颗无意识的怨灵珠,存放在天宫里,既能不断的吸收天地的怨气,又可以不比担心它会使用积攒的力量。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做,那个元神却始终无法变成珠子。后来才发现,元神的七情六欲根本没少。刑罚稍停的瞬间即会凝聚在一起,重新形成元神。

因为这颗元魄从不曾厌倦和放弃它在红尘得到的和失去的。”敏儿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说,

“每一次,当神仙隔着炉子发现问那个原神是否后悔,是否皈依的时候。那个原神就说,不后悔,不皈依。”天上开始掉下蒙蒙的细雨,落在两人的身上,腾起一阵烟雾。

“神仙没有办法了。到是那个星君曾经爱过的女神出了个主意,说什么若是被人辜负,或许可以放弃。于是,他们把元神移到囚魄珠中,在它的面前张开巨大的结界。那个男人在女子死后的所作所为,一一出现在女子的面前。那些欢笑,那些戏谑,那些孩子,事无巨细的展露在女子眼前。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没有天火,没有雷电,完整的身体和清醒的大脑,却受着比以往更严重的痛苦和折磨。天神看着她日渐萎缩的元魄,以为大功告成。可是,就在囚魄珠打开的瞬间,暴涨的怨气触动了天机,引发了天火,借着混乱,那个元魄终于脱离了囚禁,逃到人世。其实,那颗元魄爱的是这个世间,是这种自强不息的生命之力。痛,固然是痛;爱,却依然是爱。永远不会放弃!”

故事长而离奇,静默的天地似乎在慢慢消化这跨越千年的等待与变化。

良久,敏儿才笑了笑,说道:“一个故事罢了,逗你开心的。”说完,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年轻人慢慢走在她的身后,快到帐篷的时候,突然说:“她,那个灵魄还想见这星君吧?”

敏儿道:“不知道。远远的想,近近的怨。不过,若是知道了,世间还有痴和怨吗?”

年轻人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的问:“和我在一起,你快乐吗?”

敏儿扭过头去看着他,灿然一笑。

“你会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敏儿看着他,没有说话。踮起脚尖,吸吮他的唇。辗转间流出喟叹如风——

“恨不相逢未嫁时”。

风雨变成了呜咽。

(本章完)
第一卷 悔 (1)第五章 推枕枉然不见
(1)第五章

第二日,天气依然阴沉的可怕。蒙蒙细雨绵密如牛毛。

帝陵的工地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随着后殿的大门轰隆隆的打开,年轻人在墓室的东南角点亮了自己的蜡烛。

蜡烛刚刚点亮,“呲”的一声熄灭了。如是者三。

它已经来了。

脚,毫不迟疑的抬起,落进墓穴的大门。

无声的后殿里,灭光起帖,落脚应战,起手无回。

墓穴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稀奇古怪的布置。正中间是一口黑乎乎的棺椁,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屋角有一口细细的泉眼,是天然的气穴。这气穴夺天地造化,实在让他占了不少便宜。

看他很久没出来,等不及的大帅和士兵们一拥而入,火把立刻照亮了墓室。

每个人都惊呆了――墓室的四壁上画着不同的生活场景,却是同一个男人和同一个女人。空气的流入,迅速腐蚀了那些壁画,原本鲜艳的色彩也变得黯淡。年轻人细细的看着壁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除了历史上的记载外,竟然多了些天宫的场景。最先一张就是一个星君模样的人,跌坐在一个巨大的光球下面,沮丧的哭泣。

墓中空气骤然变得阴冷,有些人已经承受不住的嗑嗑嗑的敲着牙齿。

凑近了细瞧,这才看分明,这满墙的壁画,根本就不是建墓时留下的,而是墓室封闭之后,留在这里的人一笔笔画下来的!

所谓腐尸,就是把自己活埋!

每十年出来一次,所谓百年之于它不过是短短的十天!

在这幽闭黑暗的墓穴里,陪伴它的就是这满墙满壁的绘画。不知道它是否能够看见,但是描摹之精绘早已不是眼睛所见可以达到。壁画中坑坑洼洼的地方,也许是他反复修改摩挲之处吧?百年弹指,可这黑暗中的一弹指又是几个百年!

想到这里,年轻人忍不住胸中怒火腾腾。

既然爱她如斯,为什么要背信弃义,害她落入刑极天!既然可以为她至此,为什么还流连花丛,任她焚心刺骨!

“为我大清!”耳边蓦然响起一声悲鸣。年轻人四顾茫然,是谁?

眼前一阵眩晕,仿佛置身一处明黄的阁楼里,对面站着一个身着龙袍的人。模糊的眼睛似乎被水雾挡住,那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为我大清呵……为祖宗几百年的基业!我不能看着它眼睁睁的毁了,不能!”

“那你就要毁了敏弘么!”

“胡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毁了她。我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了她,是她不要!是她处处与我作对!那些女人,那些孩子,都是责任!我要对她们负责。可是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敏弘一人,她苦我苦,她笑我笑,她才是我心尖上的肉!为什么她就不能理解!不明白王于天下的责任么?”

“责任?那你对她的责任呢?你答应给她的家呢?天下最好的东西?你知道什么是天下最好的东西么!我给她,她不要;她要的,你不给!你这个混蛋——”

“混蛋——”

一股无名的怒气在年轻人的胸膛沸腾,猛地一拳搞在墙上。青砖白灰间渗出丝丝鲜血,缓缓流下!

敏儿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墓中。

“想起什么了?”耳边柔柔的声音,“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去取回那袋晶粉,让他早升极乐。你回去后也金盆洗手,不要再做这一行了。”

“然……然后呢?”年轻人看着她,迟疑的问道。

“我啊?”敏儿看着满墙的壁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半天才摇了摇头,“往事不可追,往事不可追!若是能离开这里,自然是要继续逃跑的。我总不能继续留在囚魄珠里看他快活吧!”

“跟我走!”年轻人抓住她的手,冰凉凉的,“我带你逃走!”

敏儿破涕为笑,“傻瓜,你不过是个凡人,如何能够逃过天神!若是我自己,还有可能自在。”

年轻人面上一红,心中却是一黯,他们终究有缘无份。

想起日后天地之大,她却东躲西藏的辛苦,忍不住开口劝道:“你劝我离开,劝他忘了你。那你自己呢?你为什么不想忘,不言悔?你本来就是跳脱三界的元神,有世界鸿蒙时的灵气。他们想要把你变成珠子也未必容易。”

敏儿笑道:“我本来就是一滴泪,后来变成了珠子,因为听了星君的故事,心有所感,触动凡心,这才逃了出来。出来了我才知道,就算这样痛苦着,也胜过无时无欲苟活着。在遇见胤衸之前,我也爱过、恨过,但是都过来了。后来遇见了他,即使分手吧,我相信还有下一个。你看,我活得很快乐。痛苦是让我们更珍惜爱的,而不是就此灰心丧气,一了百了的。痛变痛了,爱还在啊!”

说道这里,敏儿扬起头,冲着墓室的天顶,抑或是遥遥的星空,虚无的笑了。

也许当年女娲娘娘自毁救人的时刻也是这样想得,所以才能原谅世人的无知与虚狂。

怨气虽多,终究是有爱的。爱着才是最美好的!

年轻人心里一颤,自己还有希望么?

指尖微颤,已经抓住敏儿的手臂,“我——可以开始么?”

“做梦!”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个带着巨大兜帽的人不知从哪里出现,横在他们中间。

黑袍掠过年轻人的脸,一股恶臭熏得他眩晕不止。

那人对敏儿说道:“你说过心里只有我,你不能反悔。”

敏儿却道:“我没有反悔。即使最痛苦的时候我也没有反悔。你呢?”轻轻的问。却已经不需要答案,“别跟我说什么身不由己。既然身不由己,就各奔前程。这个世界没了谁也能转!”

“可是你不能没有我!”那人提高声音,“你只是一个元魄,连保护都没有的元魄。只有我能给你一个完整的灵魂,只有我能保护你。你忘了吗?我们曾经——”

“是吗?”敏弘打断了他,“不是自己的,终究会被收走。你给我的‘完整’,在你的江山面前早就支离破碎。”摇摇头,敏儿已经泪流满面,“胤衸,我要的只是一颗完整的心,你给不了的。”

“可我现在能给!”

“不可能!”敏儿突然打断他,“萨娜怎么办,你的儿女哪来的?你能把他们都塞回去吗!我做不到视而不见!”敏儿的声音有些恍惚:“胤衸,错过就是错过了。就算你现在给,那将来的某个时候是不是还要收回?你要我如何信你?”

“可是,你就要这样生生折磨我们两个吗?”

“不会!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相信,时间会减淡一切。终有一天,那段故事会仅仅是段故事,不会有眼泪,不会有悲伤。”

“这样记着,倒不如被你忘了!”那人冷笑着,“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无情。我一直期望有一天你可以原谅我,在阳间如是,现在亦如是。看来,是我错了。”

敏儿点点头:“从你娶萨娜那天起,你就想错了。”

“从那时起你就放弃了么?”

“是,从你告诉我那天起,我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