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若也悄悄地看了一眼,见秦云煌脸色有些沉。
乌纯郡继续道:“你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们,我们都会告诉你的。”
季凉若点头。
半个月后,这孩子满月,也小小做了一下满月酒。
满月酒之前,秦云煌回屋,正遇乌纯郡给孩子喂奶。他眼底闪过热气,屏退众人,凑上去:“是不是也该赏我一口了?”
“你烦不烦!”乌纯郡羞窘地低叫,躲开他,喂完孩子就急忙拉好衣服。
他却还是将她按住,扎扎实实一个长吻才放开,却有些气息不稳了。
“想死我了…”他喃道。
她脸一阵红,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羞得说不出话来。
他却哈哈一笑,倒在床上,邪气地望着她:“本王不是急躁的人,不能真一个月就累你。你多休息两天,我再向你讨!”
她伸拳打他:“没个正经!你还想做皇帝呢?皇帝有你这样的吗?”
“唔…昏君就这样。”他闭眼装死。
“你要做昏君?”她笑问。
“你要我做我就做。”
她一嗤,倒是掩不住甜蜜。
他翻过身,看着旁边的儿子,道:“我给孩子取名‘定安’,你说可好?”
“定安…”她想了一下,“好啊。”
定安,多么明显的喻意。天下,终于要安定了吧?
“过两年再生一个女儿,就叫‘太平’!”
“不生了!”她恼道,“痛死我了!你要要,叫别人生去!”
他一听,恼了,翻身将她压住:“你再闹?!”
她使力推开他:“起来,和你说正经事!”
他坐起来,她扯平衣服道:“问心那孩子,你也给改个名字吧!”
秦云煌根本不待见那对母子,只在他们来那天见过一次,而且平时最不喜她提他们。
“你的孩子,总不能一辈子不管?”她道。
他揉揉后颈,无奈地道:“宣他们来吧!”说完又倒回床上,研究他的儿子去了。
乌纯郡也无奈,出去吩咐了人。回来,他朝她伸出手:“过来给我揉揉肩。”
她走过去,站在他背后给他揉着。
一会儿后,问心带着殒儿来了,进门看见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忙牵着殒儿过去跪下。
“让孩子过来。”他道。
殒儿这些年没见过人,十分认生,问心推了好几次他才胆怯地走过去。
秦云煌坐起身,将他拉到身边仔细看了看,倒是生得好模子,而且挺伶俐的样子,就是胆子小了些。
“会读书写字吗?”他问。
“会。”
“知道我是谁吗?”
“…爹。”他怯怯地叫了一声。
“见过哥哥了吗?”
“见过。”
“觉得哥哥怎样?”
“好、好厉害。”
“哪里厉害?”他忍不住笑了。
殒儿怯怯地看他一眼,道:“哥哥会射箭。”
“你想学?”
“想!”他重重地点头。
“还想学什么?”
殒儿皱眉思索一下,道:“都想!”
“都想?”秦云煌忍不住笑了,“天下的东西,学不完的!”然后问问心,“孩子叫什么名字?”
“殒儿。”问心道。
“殒?”秦云煌眼睛一眯,“怎么写?”
问心听他声音冷了几分,有些不敢说。倒是殒儿自己伸手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将字写了出来。
秦云煌胸腔霎时积满怒气,问:“谁给取的?”
“皇太后。”问心道。
“皇太后已经死了,这名字就送去给她陪葬吧。”秦云煌闭上眼,想了一下,睁开眼,笑道,“殒儿,从今天起,爹给你改名叫‘傲世’可好?”
“好!”殒儿直觉地回到,愣了一下又道,“谢谢爹。”
“乖,以后跟着哥哥学写字,学骑马,小心别伤着了。”
第241章 莫负相思意(5)
十一月的天,望城不若帝都那么冷,还没有下雪。
估摸着季凉若就要生了,大家做好了准备,却迟迟不见动静。
吃过午饭,秦云遥随大家去了军营,她躺在床上休息,一不小心就睡到傍晚。迷迷糊糊觉得有东西在脸上爬,她手一挥:“云遥,别闹!”然后微微翻了一下身,面朝里继续睡。
“别睡了。”秦云遥将她扳过来,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快起来,天都要黑了。”
“人家困…”她娇软出声,配上一副困倦可怜的表情,让人骨头都酥了。
秦云遥情不自禁地又吻了吻她,这次吻得有点深,让她清醒过来。
“瑞雪要生了,我们过去看看。”
“什么?!”她猛地坐起。
他急忙扶住她:“你小心些!”
“怎么不早说?”她嗔怪,掀开被子下床来。
他忙唤丫鬟进来给她穿衣,三两下收拾妥当,二人就去那边,乌纯郡、莫言、李清泉等人都在。
见大家脸色紧张,屋内却没什么动静,季凉若担心地问:“怎么了?”
“难产…”乌纯郡道。
季凉若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听着里面青衣和产婆的声音,道:“我进去看看?”
“你别去!”乌纯郡拉着她。
正这时,里面又传来瑞雪的叫声,声嘶力竭地叫了两声,又突然没声音了,大家急得不行,都想冲进去看一看。
“生了!”里面一个丫鬟冲出来,满头大汗。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男孩还是女孩?”、“瑞雪怎么样?”、“孩子好不好?”…
丫鬟道:“男孩,就是都不太好!”
莫言急问:“现在可不可以进去?”
“你再等等!”丫鬟拉着他。
等了一会,里面收拾好了,大家都涌进去。
瑞雪昏迷着,脸色苍白。莫言抓住青衣:“她会不会有事?!怎么这副模样?”
李清泉见他揪住青衣的衣领,急忙呵斥:“莫言!放下!”青衣本就是江湖奇人,又是瑞雪师父,秦云煌对其也十分礼遇,岂容他这般无礼。
莫言也意识到自己举止冲动,急忙松手。
青衣道:“没事。只是太虚弱,不调养个一年半载怕是没有起色。想要完全好,要耗上三年五年。”
“这孩子——”季凉若看着旁边襁褓中的婴儿,十分瘦小,一看就不甚健康,不禁忧心忡忡。
青衣叹口气:“孩子怕是活不长…”
这孩子哭都没哭两声,果然如他所说,没活长,当天夜里就断了气。瑞雪当时醒了一着,想是母子连心,知道他要去了。
他去了后,她哭了两下,又睡过去了。
她心中不太想要这孩子,若活着,将将就就接受了;死了却也不怎么伤心,除了刚开始流了几滴泪,后来大家又不再提,倒没事人一样。
坐月子的时候,她屋里时刻有人进出,总有人去看她。
一次重伤、一场难产,将她身子拖垮,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她本是极美的人,如此又比从前多出几分纤弱的美来,倒让人不敢看了。女人看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莫言却看得十分心疼,总悄悄打听她的膳食状况。他不敢随大家一起去看她,总私自去。大家知道他心思,也将他去的时间避开来。他总嘱咐她多吃点东西,铁了心要将她的肉养回来。
他常将时间耗在她床边,她不禁疑惑:“你没事么?”
他正喂她喝汤,闻言停住动作:“你…你不要我来?”
“要啊…”她笑,“听王妃说,王爷都天天去军营呢,你不去?”
他继续喂她喝汤:“王爷每天只去一两个时辰的,就在城中,偶尔到城外。最近几天他不去了,王妃不知哪天生,他不敢离身。我平时也只跟着他,因此才有时间。”
“你一辈子跟着王爷吗?”
他刚要答是,字到嘴边又生生吞下,疑惑地看着她:“怎么这么问?”
“没事。”她摇摇头。
喂她喝完汤,他没理由再留下来,准备离开。
“瑞雪?”
“嗯?”
“你…”
“怎样?”
“你、你说你没有定亲是不是?”
她一愣,直直地看着他,张了张嘴,疑惑地道:“和你有关吗?”
“那你成亲,听父母之命吗?”
“…我父母都不在了。”她捉紧被褥,闭上眼,“我睡了!”
“你师父、义父都在。”他说,转身走了出去。
等他出了门,她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摸着滚烫发热的脸颊,大叫:“莫言!你回来!”
外面立即传来一阵脚步声,他飞快地跑了回来:“什么事?”
“你…”她喘了一口气,挣扎地问,“你就不介意吗…”
他认真地看着她:“那年你若不说你定亲了——”说不定他们已经成亲了。
她忍不住一笑,垂下头:“你过来…”
他走过去,她伸出双手,圈住他脖子,将他的头拉下去,樱唇缓缓地印上他的唇。
他颤了颤,她的丁香小舌探出去,在他唇瓣上一舔,俏皮又挑逗。
“你…”他欲吻回去,但她已停了,就不敢再孟浪,忍住没有动。
“我瑞雪的事,可以自己做主。”她说,“不用父母之命,你——”
她在这里停住,他立即明白,问:“你要不要嫁我?”
“要!”她肯定地道,苦涩地笑道,“我虽不是完璧,还生过一个别人的孩子,但我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什么…你若在意,不过俗人一个,我也不要你了,不会留恋的;你若心疼我,我就一辈子对你好——我喜欢你可不是一点点…”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的好。”
“这才好…”她笑着流泪,“我在宫里时,常背一首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看着他:“只愿君心似我心…我信那些日子,我们的心是一样的。不负这相思意,才不是人间憾事。”
第242章 朱颜改(1)
他猛地抱紧了她:“瑞雪…你是哪来的?你不是人间的女子!我简直配不上你!”
“那我配得上你就够了。”她笑道,“你去和师父、义父说一声吧,就说我们私定终身了。”
他哪里敢?找到青衣和李清泉,还是用问的,问他可不可以娶瑞雪,脸上呈现一抹暗红。
李清泉虽收了瑞雪做义女,但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反而是青衣,和她共同生活了几年,很清楚自己弟子的性子,就道:“我同意。但那丫头性子与别人完全不同,你问问她才行。她若点头了,便没跑了!”
李清泉听了,也跟着说同意。
“那、那我顺便问问她怎么办婚事…”莫言困窘地道,转身想要走。
青衣又叫住他:“今年办婚事,可不能行房。为了她多活几年,还是多养几个月比较保险。”
“…”莫言涨红一张脸,不知如何答他这话。
-
没几天,天降大雪,季凉若在傍晚生下一女,母女平安。
道喜的人众多,好半天才打发完,秦云遥回到房中,对丫鬟和奶娘道:“你们先出去吧。”
奶娘点头:“王妃要休息呢,王爷别耽搁太久。”
“嗯。”他点头,等她们出去了,才低头看着季凉若,“你辛苦了。”
季凉若摇头:“看过女儿了吗?喜欢吗?”
“喜欢,但最喜欢你。”他在她额头吻了吻。
季凉若笑道:“你想想给她取什么名字!今天刚下雪她就来了,可以叫‘雪儿’什么的!”
他摇头:“已经有个‘瑞雪’了,她们都是唯一的。”
“也是。”季凉若道,“别沾‘雪’字,瑞雪身边不能有第二个人叫这个名!”
他一笑:“我早想好了,叫‘雅筠’。”说着就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把这两字写了下来,而后悄悄地在她耳边道,“待天下安定,我们不回帝都,去桃城,或江湖随便什么地方,寻一片有竹林,相伴终老。”
她心中一阵感动:“好…”
-
次年春,秦云煌正式向帝都发兵。
秦云遥作为军师,虽然双腿已残,也跟着出征,莫言随行。
瑞雪还未与莫言成亲,她送他,只简单几个字:“我等你,莫负相思意。”
“只要君心似我心。”他说。
她笑着点头,不再嘱咐别的。
女人都留了下来,男人几乎都走光,虽留了几千人守城,却是没有她们的亲人,连十三岁的籍儿也跟着参战。
这场仗打得不久,只打了一年,便说要攻入帝都了。不过,也已经很久了,雅筠和定安都会叫“爹”了…
帝都由展钧做内应,接到消息告诉了展容。因上次炸掉城门,现今的城门是用玄铁所铸,难以攻破。而且一旦硬闯,城内知道会准备好抵抗,就难以成功了。进军帝都的只有几万人,而先锋只有几千人,若不能杀秦云光一个措手不及就会耗费许多时间,而且可能失败。
最近朝廷也为战事伤神,周袭君一晚要出去巡视三四遍,连脱衣上床都不必了,直接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打盹。
展容去拿钥匙,怕他醒来,拿了一把匕首过去。若他醒了,她便杀了他!
轻轻推开门,她悄声走到他身边,他未醒。她一手握紧匕首,一手伸进他衣襟里,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拉了出来,慢慢地在手中握紧,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还是没醒,她松了一口气,悄悄地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门关上的那一刹,周袭君突然睁开了眼,看见她的影子从窗棱上晃过,面无表情地起身,拿了旁边的剑就出去。
展容拿着钥匙奔向周家后门,胭脂已打着灯笼等在那里。
本来展钧派了人在外面接应她,到约定的地点,却不见人影。
“我去找找。”胭脂说。
“一起。”展容说。
没走多远,胭脂踢到一个东西,呀地叫了一声。举起灯笼一看,是一个人躺在地上,就是展家的人。
“被发现了!”胭脂吓得一松手,灯笼掉在了地上。
展容蹲下身,将灯笼吹灭,拉起她就跑:“钥匙在我手里,我要是出了意外,你拿着去!千万要将门打开!”
刚说完,胭脂啊地一声大叫,像被什么拉住了一样往后退,力道大得差点将她拉倒。她回头,一道血光闪过,胭脂已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她吓得后退一步,看见周袭君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手中的长剑还滴着血。
“你…”她倒抽一口气,转身就跑。
他闪身过来将她拦住,一手捂住她嘴,将她往暗巷里拖。
她挣扎着捶打他,后悔没带匕首在身上。他按住她,将钥匙从她手里抢过来,恶狠狠地道:“展容!我恨你!”
展容没说话,空气中哐当一声,他扔了剑,狠狠地吻住她,一手撩起她的裙子。
“你做什么?!”展容惊叫。
他没回答,压制着她,三两下扯了她衬裤,抬起她的腿,让自己的火热将她填满。
“啊——”展容尖叫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他做这种事?!
“刚刚我若睁眼了,你是不是要杀了我?”他问,语气里尽是失望。不等她回答,他就剧烈地抽/插起来。
她咬住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也捂住她的嘴,连番顶撞,很快结束,然后退出,一边整理她的衣襟,一边伤心地道:“容容…你不该这样…”
“…”
“你居然想杀我…你可知我怎样的伤心?”
“…”
“你明知我对你怎样,你若老实说了,我就算不背叛皇上,也会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展容颤抖着身子,咬着牙,没有回答。
他将钥匙塞进她手中,在她耳边道:“去吧,跑快一点,我追上你,你就死了。”
她握紧钥匙,缓缓走开,却是没跑。
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问;“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如果那天晚上我不走…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第243章 朱颜改(2)
()她眼泪刷地滚了一下来,停住脚步,哑声道:“没有如果了…”然后缓缓朝街头走去。0
他看着她的背影,并未追上去杀她,而是转身与她背道而驰。
-
展容走到城门附近,城楼上的侍卫到她却并未攻击,而是吹了一声诡异的口哨。她知道,这是秦云煌的人,白天进城的,真正的守卫已被解决。
她快步走过去,上面飞下来一人,她将钥匙交给他:“快!”然后便觉虚脱一样,蹲在地上直喘气。
一会儿后,城门打开,外面的人马缓缓走进来。她站起身,欲让开,最前面的人却下了马,朝她走来。
“展容?”对方问。
“二王爷?”她小时候见过,记不清了。
秦云煌看着她,突然单膝朝她跪下。
她吓了一跳,伸手欲扶他,他却挡住她手:“明天起,就只有别人跪我,没有我跪别人了!这一跪,不只跪你,也跪所有为我牺牲的人!”她流产后,展钧怪他。他知道死了许多人,但他一开始反了,除了一直反下去,别无他路。
展容收了手,不再阻止,笑道:“王爷必能创造盛世!”
“我秦云煌定不负所望!”他站起身,翻身上马,领着队伍朝皇宫进发。
周袭君已领兵抵御,一路人马从宫外杀进去,混战一夜,血流成河。
宫人慌忙逃窜,只求躲过刀剑。反正,换了一个皇帝,他们仍是过从前的日子,不可能被赐死。
妃子却不一样,不知会有什么结果,不少人接二连三地上吊、投湖。尹初信没有慌,宫女来叫她跑,她摇头:“你们走吧,记得一把大火把这青鸾宫烧了!本宫住的地方,怎能让那个宫女来住?”
宫女都觉她疯了,自然不听她的,自己逃命去了。待在她身边的宫女不比其他,叛军进来看见,肯定是直接杀死。她们躲远点,或许能逃过一劫…
她独自在殿中站了许久,想了许多人许多事。
她想,或许该去和秦云光死在一起,可心里却忘不了秦云遥的影子。0
她想,或许该等被俘,然后,可能被当场杀了,可能被当做太后发配到某座废弃的宫殿里…这两种结果她皆不喜欢。于是,独个儿在青鸾宫里悬了梁。
名利浮华一场空,她若早看穿,不用如此凄凉。
她死后,天才亮起来。
秦云光得知秦云煌进城的那一刻,便知他败了。他已放弃抵抗,不下任何命令,由着大家想怎样怎样。但他的人,到底还算忠心,厮杀了整整一夜都不投降。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朝阳殿,这里是上朝的地方。往日群臣跪拜的大殿空空如也,连太监宫女都逃命去了。
他跌坐在龙椅上,唯一还在身边的是平日最受宠信的大太监。
他一笑,不枉他宠一场,没弃他而去。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对大太监道:“快去隆福宫!赐死如太姬!”
太监满脸错愕:“如太监?”
“对!赶紧去!”他大吼。
太监不知他为什么这时候单单想起如太姬,却是马上去了。
秦云光坐在殿中,恍惚片刻,就听见厮杀声接近。他站起身,站在最高的位置,见周袭君领军抵御,节节败退,已被逼进大殿。
他手中也有剑,看到秦云煌在人群后气宇轩昂地走进来,忍不住握紧,手背上青筋暴露。
他很快被包围,周袭君一见,大喊一声:“皇上!臣护住不力!罪当万死!”然后便引剑自刎。
他一惊,倒想不到有人会如此忠心。不过,现在忠心又怎样?他若没背叛过,秦云煌会如此轻易入城?
秦云煌走近,站在下面望着他,缓缓一笑:“三弟。”
他也一笑,道:“这天下终究是你的。”
先皇本想将皇位传给秦云煌,但那样太后必然不同意,会让外戚叛乱;传给秦云光,秦云煌则可能谋反。所以,他将兵权交给秦云遥、皇位传给秦云光,暂时按住太后。0若秦云煌不反,天下无事;若秦云煌反,就让秦云遥来选皇帝,他支持谁,便是谁。
秦云光只知道先皇属意的继承人是秦云煌,却不知先皇还考虑了这么多,而唯一看出一点的居然是乌纯郡。如季凉若所说,就看皇后,皇帝也不该是他来当。
他看着秦云煌:“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却不剩几个了。朕心眼小,容不下云遥,想来你是容得下的;云薇丢了,云阳大概会去找吧…现今只剩云蕊在隆福宫,这么多年,到死了朕才想起还有她,烦你好好照顾了…”
“我剩在世上唯一的妹妹,当然会好好照顾。”可那是云薇,不是云蕊。
秦云光却放了心,拔出剑就自刎。然后直直地跌坐到龙椅上,还是一股王者之风的样子,坐着断了气。
众人一见,立即对秦云煌下跪:“皇上万岁——”
秦云煌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突然闭上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权掌天下,步履维艰。他往后,要多小心才对得起这“谋反”的罪名?才能让后人提起,情愿忽视?
***
三个月后,秦云煌举行登基大典,乌纯郡封皇后,问心封附美,秦籍封太子。同时,嘉奖武林,江湖从此崛起。
展氏未封,亦未赏,但万盛每座城池,都开始有一展阁分号。秦云煌私下召见展钧,赐圣旨一道,加盖玉玺,未书写:“想起要什么,自己写了来讨。你没有,就留给子孙后代,让他们来向朕的子孙讨!”
周氏全族获罪,展容被赦免,怀着三个月骨肉回了展家。
秦云阳恣意要去寻找秦云薇,秦云煌劝阻无效,拨三千精兵,同意他去。
青衣居士被封国师,秦云葭学习在侧…
-
秦云煌下朝回宫,刚坐了一会儿,乌纯郡走进来:“皇上!”
“怎么了?”
“云蕊自杀了!”
“什么?!”他一惊,忙和她赶去隆福宫,边走边道,“去叫云遥他们进来。”
“臣妾已经派人去了!”乌纯郡道。
二人走进隆福宫,直奔秦云蕊寝殿而去。
秦云蕊割的腕,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太医已及时救治,暂未有生命危险。
秦云煌松了一口气,让大家照顾,自己和乌纯郡先出去。
乌纯郡道:“我常以为云薇那孩子敏感,没想到这个更甚。”
秦云煌未答话,皱紧了眉。
不一会儿,秦云遥、季凉若和李清泉一起来了。乌纯郡带他们进去,仍是未醒,季凉若问:“是怎么回事?”
乌纯郡摇头:“也是宫女告诉我的。”
“定是因为姨妈不在了,她才如此…”季凉若掉下泪来,“等她没什么大碍,我就带她出宫吧!”
乌纯郡点头:“这宫里到底太寂寞了些。”
出去坐了一会儿,宫女来说人醒了,一行人又忙不迭地进去,却见秦云蕊伸手去扯手腕上包扎好的绷带,一边扯一边道:“让我死,让我死了!我没脸活在这世上!”
“云蕊,你做什么?!”季凉若扑过去拉住她,“你别乱动,别伤了自己!”
秦云煌看了一会儿,道:“你好好休息,好了就搬到四哥府上去,往后和你四哥、表姐生活在一起——”
“他不是我四哥!”秦云蕊大叫,望着他,“你知道对不的?你也想我死对不对?!”
“什么事?”秦云遥问,看着秦云煌,料定他知道原因,“她为什么这样?”
季凉若和乌纯郡也看着他,他却是没说,对秦云蕊道:“对,朕知道,朕不会说。朕也的确想你死,但谁叫四王妃是你表姐,你随你表姐走吧!”
“发生了什么事?!”季凉若尖叫,紧紧地将秦云蕊抱在怀里。
秦云蕊木然地看着前方,双眼没有焦距,缓缓地道:“我不是父皇的孩子…”
“你说什么?”季凉若看着她。
“我是三哥的孩子…”她说,嘶吼道,“我是三哥的孩子!”
众人倒抽一口气,如姬和秦云光…怎么会?
“不、不…”季凉若摇头。
秦云蕊哭道:“我不想活了…反正母亲也不再了…”说完,她缓缓地昏了过去。
季凉若急叫两声,乌纯郡忙又唤了太医来。
秦云遥看着忙碌的众人,沉默了一阵,问秦云煌:“怎么会有这种事?”
秦云煌道:“那年过年,云光醉酒,误入如姬寝宫…”
季凉若想起那年如姬从地宫里出来,云蕊大骂秦云光后他发了火,如姬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后他却突然转变了态度,后来对她们也是极度照顾…想来,他也是那时候才知云蕊的身世吧?——若云蕊真是这身世的话!
“你怎么会知道?”秦云遥疑惑地问。
“朕那时见他从如姬寝宫出来。”秦云煌道,“而他死之前,谁都不关心,唯独关心云蕊,就更证实了朕的猜测…好好劝劝她吧!”
说毕,便带着乌纯郡离开了。
季凉若看着秦云蕊,哭起来:“苦命的云蕊…”
谁知,秦云蕊醒来,却是忘了这件事,听话地随季凉若出宫了。也不知她是不是真忘了,但她后来没再寻死,只是不爱说话。
又过了几个月,季凉若再一次将《凉书》写好,仍是那曾经的半部。
然后,秦云遥将这半部《凉书》留在王府大厅里,带着大家不告而别。
远离帝都的马车内,季凉若问:“还有半部呢?”
秦云遥逗弄着女儿,笑道:“还在我脑子里。我们有一辈子,很长,也很短。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听你父亲说说江湖的故事,或者和他一起行走江湖…然后,若有时间,你再帮我写吧。”
“我帮你写?”
“它叫《凉书》,凉若若不动手,便不会成书。”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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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展容之如果
()他问她——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如果那天晚上他不走,他们之间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0
她回答他:“没有如果了。”
如果那时她不那么说,现今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她说“会”,他会不会活下来,只为那如果?
…
展容第一次遇见周袭君是在珠光楼。她从楼下下来,他从门外走来。她见他身边是周袭月母女,大约也猜到他的身份,因此对他并无好感。
她当时本有事要忙,但因进来的是丞相夫人和千金,不敢怠慢,只得迎上去。
周夫人和周袭月挑了几件首饰,其间他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并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她偶然抬头,发现他在看着自己,忍不住冷冷地扫了一眼。
三天后,周家到展家提亲。
展钧不同意,周家的人不走,接着周袭君亲自来了,随后周丞相也来了。
周袭君说:“我是真心的,那日在珠光楼,我对展容一见倾心。此生,非她不娶。”
周丞相说:“难不成我们家袭君还配不上她?”
展容在后面听见,不想展钧为难,悄悄对胭脂说:“你去叫哥哥允了吧…”不允,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报复。
她恨他们,恨他们以权势欺人!
周袭君是太后的亲侄儿,朝中官员谁不想巴结?要什么样的金枝玉叶没有?只怕皇宫里的公主都是为他准备的,岂会看上她?
她思前想后,觉得他多半是为了展家这庞大的生意。0日赚斗金,谁不眼红?
果然,后来与周袭月接触,周袭月的言谈无意中透露了这一点。还好,她也不亏,正好可以接近周家为二王爷做事。
这一场婚姻,一开始,不过是互相利用。
他何时动了心,她不知道,她也不屑。
新婚夜,他摇摇晃晃地跑到床边,一掀盖头就将她抱在怀里,颤抖地吻上她的面颊:“展容…我好怕你不嫁我…”
他醉了。
她看他一眼,冷笑:“有什么好怕的?小老百姓斗不过你们这些当官的!”
他一愣,酒意醒了几分,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看了许久,他也冷笑起来:“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
她心中滑过奇异的感觉,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是生生压回去:“那你以后不用怕了?”
他看着她,突然粗暴地吻上她,将她压到床上:“你…”本以为定亲了就高枕无忧了,她却三番五次想要退婚,他无时无刻不怕着。现在成亲了,他还是怕。怕她的冷漠,怕耗尽一生,她也不会爱上他…
“你做什么?!”她大叫。
“你也怕了吗?”他问,“新婚之夜,还能做什么?”
她紧张了一阵,咬牙道:“那你快点!”
他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下一刻便吻上她的脖子,狠狠吮吸,痛得她叫出声来。0
…
他在床上总是很粗暴,偶然有过几次温柔的时候。
有一次,她怨怒:“你能不能轻一点!”
他说:“对你好你记不住,只能对你坏一点!”
他也只在那种时候对她坏,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坏,只是力道稍微重一点,每次皆在她身上留下难堪的痕迹。
她偶尔会去给青楼的姑娘送胭脂,和她们聊过天,这方面她在成亲前就懂一些。她知道,他只是不够温柔,但真的不残暴。而且,她不得不承认,那些夜晚,开始再不愿,最后她总是得到极致的快乐。
她常忘了吃饭,长年累月积下来,偶尔会胃痛,痛得身冒冷汗。
一日被他撞见,他叫来大夫,问了胭脂,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大夫说:“给她治好!”
“这没法用药治。”大夫说。
“那要怎么治?”
“这可是个麻烦事,首先要三餐定时,然后配以汤药,慢慢调理个一年半载,才会有起色。”
“那就调!”
大夫开了药方,定制了食谱,他让厨房照着给她做,到时间就给端到她房里。若她哪顿不在家,他倒是不管,只等她回来的时候问有没有吃饭。
她烦他,总没好脸色。
她也不喜欢周家的下人总督促她吃饭,常常都不吃。以前是忘记了才不吃,现在成了和他作对,故意不吃!
他得知后,冲到她房间,将丫鬟都赶出去,端起粥就往她嘴里灌。
“周袭君!你疯了?!”她怒叫。
“我是疯了!”他大吼,“我娶你不是要你死在我前面!”
我娶你不是要你死在我前面…
那是什么?
一起死吗?
她当时直觉这么反应,但没有问他,只是心中震撼着。
如果当时问了,他会怎么回答?会不会说出他的心意,让他们从那时起改变,拥有一个将来?
但那时,她什么都不确定。
她觉得他好像很喜欢她,但不知是真是假。她想,如果没有二王爷、没有丞相、没有一展阁、没有利益、没有争斗、没有阴谋…那就好了。那她就可以相信他是喜欢的。
有那些,她不敢信,唯恐他骗了她。
所以,她的墙一直那么坚固,他永久攻不破。
她恨他,如果爱,为什么不说?到死了,他只问过一句如果,也不说…
她也恨自己,明明也爱上了,为什么不释放一点善意,为什么不对他好点?她一直对他那么坏,他怎么敢说?
他问:“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如果那天晚上我不走…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没有如果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放弃了最后一抹希望。
早该放弃的不是?她都拿着刀去他身边了,他为什么还要抱以希望?展容,你为什么连骗我都不肯?你就是骗我一句,我都为你耗尽一生。你若点头,这城门,我亲自为你开…
她不给他做叛徒的机会,那他便做个忠臣吧…
他往前走,她也往前走,但朝着不同的方向。
她一边走,一边下定决心:袭君,我们有如果!
等这局势安定,如果你再问,我会点头;如果你不问,那我问你:袭君,我爱你,你要不要爱我?
可是…你为什么要死?
如果我当时说“会”,你是不是就不死了?
她好后悔,好不容易纠缠在一起,却又错过了一辈子。
如果有来生,要么永不动心,要么动了心就告诉你。哪怕你不接受,比一辈子被这“如果”二字折磨好。
我还活着,一定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握住那些记忆,孤寂中痛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