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玉风流眸色一沉,蓦地开口,“你们居然在我不在的时候私自下了命令,灵狼山什么时候由你们做主了?”
这两个月他们居然已经开战了,六座城池说得好听那得死多少人?这一路他居然半个字都没向她透露,她只是与天兰国联盟,什么时候将灵狼山整个都卖给天兰国了?
“宵…阿消我一会儿跟你解释。”犹豫了一下玉风骨还是改了称呼。
玉风流没有再说话,长睫缓缓敛下挡住了眸光。
解释?其实不用,他本就是灵狼山的少主,如今接管也没什么不对,倒是她鸠占鹊巢了,也许一直以来她的想法都是错误的,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决定灵狼山的以后却从来没用征求弟兄们的意见,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想解散而是想做出一番大事呢?是了,将灵狼山重新交付到他手上好像比在她手上要好得多,因为经历过生死已经将名利二字看淡了,再争夺又有什么意义呢?等有一日消失的时候不过与来到这世上一样什么都带不走。
那一声阿宵让北千无起了疑心,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终于发觉不对劲,若是平时玉风骨这小子早就围到阿宵身边去了,今日居然离了这么远?而且他方才居然叫她阿宵,明显是后改的,他不是一直都恶心的叫宵儿么?难道这一次被劫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儿?说起来这小子只说人成功营救,对于旁的消息只字未提,看来这两人之间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看着身前明显情绪低落的人,容寂容止相视一眼,容止由身后戳了戳容寂的背,察觉到身后的小动作,容寂唇角一抽,伸手蓦地抓住那只手捣乱的手紧紧握住不再放开,斟酌了一下道,“小姐你怎么了?这一路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总觉得她怪怪的,从方才进来就感觉到了,那一瞬间也不是他们眼花,那件事是真实存在过的,她居然想对少主动手?这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这两个月来的担心原以为在见到她之后就能消除,可现在不仅没消除反而更加重了,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像要发生了一样。
玉风流闻声一怔,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勾起唇角笑道,“我没事,这不是好好地回来的了么?倒是你们怎么瘦了那么多。”
说起来连容寂容止也与她无关,他们侍候守护的是原来的那个玉风流而不是她,这么一想突然有点可悲,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的人就是他们俩,她信任他们,可就是这样让人感觉到信任的人她却骗了他们。
“因为瘦起来好看啊!”容止笑的一脸灿烂故意道。
容寂手臂一痛,只有跟着无奈的附和,“对啊瘦了好看,现在的姑娘都喜欢这种体型,这是为了终身幸福…幸福。”
“是么。”玉风流不予置否的勾唇,起身朝外走去,“你们继续,我出去走走。”
容寂容止见状立即跟了上去。
玉风骨眸色一暗,下意识的想跟出去却硬生生的僵住了动作,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北千无收回视线望向一旁沉默的人,饶有兴味的挑眉,“怎么?看来你们之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阿宵她好像不理你了啊,连称呼都变了。”
玉风骨闻言凝眉,踌躇半晌终于开了口,“我问你,爱要怎样分辨?”
“啊?”北千无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不禁愕然,“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爱?这东西为什么要分辨?你…什么意思?该不是你跟阿宵真的出问题了罢!你发现你对她不是爱情是亲情?”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玉风骨懊恼的开口,伸手抚上眉心,“就是…宵儿不是宵儿,她…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一直都爱错了人,但我心里对她又…”
北千无越听越惊悚,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玉风骨断断续续的解释,“等等…等等!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宵儿不是宵儿?什么叫爱错了人?你说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吓人啊!”
对上那双惊诧的眸子,玉风骨叹了口气,“没什么,你就当我分不清亲情与爱情罢,现在我也弄不清楚,等我理清了再说,别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想说。”
北千无唇角一抽,表情游戏扭曲,“你…你…玉风骨你要我说你什么好?说话说一半有你这样的么?算了,你不想说我还不稀罕听呢!我在一边看戏就成,到时候阿宵她不要你了,你可别来找我哭诉!”
玉风流哪儿有心思理会这些,揉了揉眉心,起身朝内室走去,“好了别说这些了,跟我进来我们商量商量对策,擒贼先擒王,只要攻下京都什么都解决了。”
“什么?你居然想直接攻打京都?!”北千无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见那人不理他,懊恼的跟了进去。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啊?这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奇怪!直接攻打京都虽然是最直观的方法却也是难度最大的方法,白西国虽然走到尽头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还是皇城,他谋划了这么多年为何到了最后关头行一招险棋呢。
险棋虽险却也有它的诱惑,放着一战免天下的巨大利益没有人能抵挡得了,在玉风骨解释了前因后果之后,北千无同意了,两人的意见达成一致,翌日玉风骨便传信至天兰国派兵增援不日北下开战。
信发出去后剩下的便是等待,灵狼山也冲入其中作为先锋军,除了山上基本的守卫之外几乎全部都下山了,玉风流没有阻止,倒是容寂容止忍不住了。
“小姐…你跟少主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玉风流闻言一怔,放下手上的书,抬眸望向杵着在桌案前的两人,“没事。”
没事?谁信呐!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既然没事为什么这几日都不见少主来找(和谐)小姐,而且灵狼山的事小姐也不过问了…从小姐回来我们就感觉到了,如果出了什么事请小姐不要隐瞒我们好么。”
听到灵狼山三个字玉风流眸色一暗,“说到灵狼山我倒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是关于灵狼山以后的问题所以你们要认真的回答,你们经常与寨中兄弟接触多少比我更了解,战争结束之后你们觉得灵狼山是解散还是交给…玉风骨。”
两人心中一沉,容寂拧眉开口,“小姐为什么问这种事?为什么要解散?为什么要交给少主?小姐你呢?”
容止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痛让他皱了一张脸,“原来真的不是幻觉!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我不管你是要解散灵狼山还是要做什么,总之我要跟在小姐身边不管去哪儿。”
“我也是!”容寂连忙补上一句。
看着两人一脸凝重的样子,玉风流轻轻勾唇,“我只是问问而已,这很重要别顾左右而言其他了,回答呢?”
虽然她在笑,但容寂却感觉不到那双眼睛里有笑意,“若是这样二选一的话我觉得还是将灵狼山交予少主比较好,灵狼山的人已经习惯了群居生活,各个都是血性男儿想做出一番事业那是一定的,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可以漂白,若就此成为正规军对灵狼山来说是最好的归宿罢。”
容止赞同的点点头,“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知道了。”玉风流闻言轻轻点头,从书案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只锦盒,将之推到了容寂面前,“将这个交给玉风骨,就说物归原主,亦是责任,现在将来灵狼山就交给他了。”
容寂认得那个锦盒,自然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心中震惊却没有拒绝,迟疑了一下还是捧起了锦盒,“是,我这就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小姐会做出这个决定,但他相信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他相信她也支持她。
目送容寂离去,玉风流收回视线道,“容止去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启程,不要告诉任何人。”
“啊?”容止闻言不可置信的瞠大双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你…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走?这是要去哪儿?现在不是…不是在打仗么?我们这么一走了之灵狼山跟少主怎么办?”
“灵狼山不是交出去了么,你们的少主也不需要我,而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你忘了老寨主的死么,如此混乱之际我们去京都一定会有所收获。”从回来至今所有的事情她都没有参与,这已经说明了一切,灵狼山本就不属于她,她将之归还也算是为灵狼山安排好了后路,如此她肩上唯一的责任便是玉一殇的死,只要查清此事她也可以安心归隐了。
“原来如此,我这就去!”容止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疾步离去。
片刻之后,玉风骨拿着方才送出去的锦盒大步走了进来,当看到坐在书案后那抹身影时眸色一暗,走过去便手中的锦盒砰地一声放到了桌案上,“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将虎头牌交给我?”
玉风流眸色一暗,视线依然落在手中的书上,头也不抬,“什么意思?容寂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你别忘了灵狼山现在的当家人是你。”玉风骨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遥远,即便她现在就在眼前,想到他之前的行为不禁恍然,“我想你误会我了,我没有找你商量军中的事不是避开了,而是不想让你沾上天兰国,调动灵狼山的事是在你被权非劫走之后我与二叔他们商量之后的结果,即便你告诉我你不是…我从未将你看外过,你在我心里依然重要。这虎头牌我不接受,灵狼山寨主永远都是你,我…”
玉风流突然放下书抬头,“为什么你就不能尊重一次我的决定?我既然决定了就有我的用意,难道灵狼山交给你不比在我手上更合适么?我原想等战争结束之后就解散灵狼山,可是更适合的方式不是解散而是漂白成为正规军队,我不想剥夺任何人的选择权,而且我的确不是灵狼山的主人,这点我比不了你。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灵狼山交给你,父亲的仇交给我,如此两方行动不是更好么?”
“交给你?你想做什么?”玉风骨倏地眯起眸子,双手撑在桌案上倾身靠近那张清冷的脸,“你想去京都,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想去京都,你知不知道那里现在有多危险?若是让你知道你的身份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去。”玉风流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慢慢向后仰去靠在了椅背上,“我有我的决定,请你不要干涉。”
语气中的冷漠让玉风骨心中一紧,凤眸沉了下去,“你是提醒我我们之间没有关系是么?你想离开我对么?你很想知道爹的死因为他报仇,然后你就能远远离开了是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阿消,不管你是不是她你都无法否认你对我的感情。”
“是,我对你有感情,我是人又不是石头这么长时间基本的感情还是有的,不过你不要将自己看的太重,我有我的原则,你的事情我不会干涉,我的事同样请你不要干涉。”玉风流缓缓开口,对那张迫近的脸毫不在意,依旧眉眼舒展。
玉风骨深吸一口气将心底涌起的怒火压了下去,恼到了一定程度只剩下满心无奈,“阿宵你不要这样,我不是说过给我时间么?我知道你对父亲的仇很在意,但现在你要去京都我是绝对不同意,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直派人在调查这件事,那个人…就是九命呢?”
“你说什么?”玉风流一震蓦地抬眸,放在腹间的手慢慢收紧。
对上那上幽深的眸子,玉风骨凝眉,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九命是我派到你身边保护你的,之后被你派去调查父亲的死因,他现在已经是权斟的心腹了,这次京都的排兵布防图也是他给我的。相信我,父亲的仇迟早会报,已经等到了今日最后这段时间你再等等好么?”
玉风流缓缓闭上眼睛,轻笑出声,“原来连九命也是你的人,一切早就安排好了是么?好了,我知道了,我会等,等到父亲大仇得报的那一日。”
“阿消…”看着那张笑脸,玉风骨突然有些害怕。
“我累了。”
见那人不再理会,玉风骨沉默下来却没有离开。
“主子,皇上回信了。”门外传来琴瑟的声音,玉风骨闻言一怔,终于离去。
脚步声渐渐消失,玉风流缓缓睁开了眼睛,夏日的午后窗外一片灿烂,阳光灿烂的人睁不开眼,“我该去哪儿呢?”
身份暴露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好像她被孤立了,这里的一切都她来说都是那么陌生,她曾经的坚持曾经的守护在亲情血缘面前变得微不足道,她守护的一切终究不属于她。
晚上长久的无法入眠,玉风流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屋外一片安静,看着头顶绚烂的星空飞身上了屋顶找了片空地躺了下来,躺了会儿终于有了一丝睡意,似睡非睡之间却听到隐隐的谈话声,熟悉的声音让玉风流蓦地清醒过来,看了一圈才发现她身下是与玉风骨的房间,好奇终于战胜了理智,她小心翼翼的翻身趴在屋脊上揭开了瓦片的一角,屋内那两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玉风骨跟北千无。
半夜三更的他们在说什么?
屋内,玉风骨凝眉坐在桌案旁,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北千无半夜三更将他叫来必定是发生什么事,他也愿意给他时间等他开口,可他的耐心总是有限度的罢,等了一刻钟终于按耐不住了,“我说玉风骨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你这是要急死我还是要急死你自己?”
“我也想说,可是我开不了口,更不知道该怎么说。”玉风骨低低的开口,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笑,那笑意越来越大,直至布满整张脸,明明在笑却满是苍凉,“你知道么?我一直那么相信他,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从来没有忤逆过他,哪怕他那时没有保护我娘让我流落民间。自从相认之后我一直很努力,因为他是我父亲所以要我做多少事我都没有怨言,可是他呢?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就那么残忍那么自私!爹做错了什么?他救我养我是错么?我那么痛恨的仇人居然是他,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呵…我突然觉得我做的一切都那么可笑,太可笑了…”
北千无震惊的瞠大双眸,怔怔的站起身来,“那个…风骨你的意思是说害死玉老寨主的人是你父皇?你不是一直都在调查么?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震惊是震惊,可若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像他那种人的确能做出这种事,风骨是他视为接班人的最佳人选,所以他容不得他在情感上与人有任何牵扯,即便那个人对风骨有养育之恩,他在担心,所以干脆切断了后路,这样的人还真是可怕啊。说实话,他曾经这么想过,但没有证据的事终究不能乱说,何况是这样的血海深仇。
“弄错?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了,你觉得九命会骗我么?”玉风骨将手中的信笺狠狠地摔在地上,小小的竹筒顿时四分五裂。
北千无一震缓步走了过去,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人脸上落下的泪,又是震惊又是无奈,最终只能默默地拍着他的背,“这样的事我无法安慰你,但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锦貥山听你调配。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继续攻城还是…”
“攻城?”玉风骨嗤笑,泪木然的从眼眶滑落,嘴角一片咸涩,“做这些还有意义么?他辜负了我的信任,我曾对宵儿说,爹的仇我一定会报,她那时就怀疑他了,我纵然心有疑虑也不能公然去怀疑,若连我都去怀疑他这世上还有谁会相信他?可他做了什么?他们都是我父亲,我如何报这血海深仇?弑父报仇么?那我与他又有什么区别?”
北千无默然,这样的话题他无法去接。
沉默半晌,玉风骨突然站起身,“我是他的儿子,既然父亲因我而死,我就要给他一个交代。”
“你想做什么?”北千无被吓了一跳,在看到玉风骨抽出腰间的匕首时不可置信的瞠大双眸,“玉风骨你疯了!”
“这是他欠的也是我欠的,他生了我,今日我用这血替他还了,今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语毕,玉风骨一掌推开北千无,将左手小指放到桌边,右手握紧匕首用力砍了下去。
“住…”北千无想阻止已经迟了,看到那断裂的小指与迸出的鲜血震住,“玉风骨你这个疯子…”
剧痛钻心,手中的匕首无力滑落掉了下去,玉风骨眼前一黑有种眩晕的感觉,摇晃两下扶住了桌沿。
北千无终于回过神来,正欲过去,房门砰地一声被人踢开,眼前人影一闪玉风骨已经被人扶住了,当看清那人的脸不觉惊呼出声,“阿宵?你…你怎么…”
熟悉的气息传来,玉风骨放松着靠了过去,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宵儿,你来了。”
“闭嘴。”玉风流冷冷的低喝一声,扶着玉风骨坐了下来,动作迅速的从腰间掏出金疮药洒在了伤口上,又倒出一颗丹药塞进了玉风骨口中,“北千无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将东西找来包扎!”
“啊?哦…哦!包扎,对!包扎,我这就去!”北千无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跑到置物架前翻找起来。
夜半三更这样大的动静怎能不惊动人,不消一会儿,附近该清醒的人都醒了,该来的人也都来了,只是在看到房内那一地血迹与忙碌的两人时还是吓傻了眼。
“这…这这这这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刺客?”这是容止唯一想到的可能。
容寂皱了眉,临晚才到的云画魂君一梦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查看了一圈,琴瑟焦急的站在一旁看着玉风流包扎伤口,门外围满了人。
包扎完毕,玉风流终于抬头,当看到满屋子的人时不禁蹙眉,“没什么事都散了吧,只是他不小心伤了手指,容寂容止将人都带出去。”
“…是,小姐。”容寂容止惊愕的面面相觑却只得依令行事。
已经看到桌上那一截断指的云画魂君一梦听了这话都愣住了,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
手指都断了,居然是不小心伤了手指?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说谎不眨眼了。
琴瑟心中疑惑虽然不情愿,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容寂容止便将人都请了出去,但是却漏了两个人,因为他们请不动,所以就僵持起来。
“阿宵…”北千无还没开口便被玉风流打断,“好了都出去罢,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容寂容止将人扶到床上去。”
一听这话,几人都朝外走去。
看着桌上那截染血的断指,玉风流眸色一暗,转身离去,脚还没来得及跨出去,手腕一紧便被人拉住。
玉风骨抓紧了那只手,慢慢掀开眸子,“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容寂容止僵住了脚步,顿了顿也跟着退了出去。
房门关闭隔开了两个世界,一出房门,云画魂君一梦便一左一右架住了北千无的手臂,“北寨主目睹了全部过程是不是要跟我们透露一二啊?”
北千无唇角一抽,“对不起,爱莫能助。”
房内,玉风流轻轻挣脱那只手想将人扶到床上,还未挣脱便被重新抓住了,“我不是要走,只是扶你到床上去。”
玉风骨一听这才松了手,随着她的搀扶站起身来。
总算将人扶到了床上,玉风流坐在床边舒了口气,视线落在那包扎的左手上时不禁愕然,她在做什么?他虽然断了半截手指,到底伤的还是手,又不是什么重伤她居然…
罢了,看在他受伤的份上。
玉风骨缓缓张开眼睛,看着床边那人紧蹙的眉,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握住,“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罢。”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冲进来必定就在附近,原来她也会听墙角,也好,这话他也说不第二次,她听见了也算有个交代,只是…这件事一了解她就会离开了罢?不过无妨了,若是之前他一定会阻止她,现在不会了,因为他们会一起离开。
“听见了。”玉风流木然的点点头,看着染红的纱布没有挣开那只受伤的手。
“对不起。”低柔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自嘲。
玉风流敛眉,“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不要走。”
玉风流沉默了。
第四十六回❀❀大结局二
不要走?现在她还有什么留下的意义么?仇,他方才已经用他的血报了,她还能怎么样?手刃仇人?她又有什么资格?他才是他们的儿子,她也相信他会处理好这件事,至于以后与她无关了。灵狼山她也还给他了,一切都了结了,只是这个身体她暂时无法还给他,这也不是她能掌控的事,若有一日真的再换回来,那个玉风流也会去找他的,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一直期望的事现在实现了,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对容寂容止说清楚之后她就离开。
“不要走,阿消…不要走。”玉风骨收紧掌心握住那只手,明明是温热他却感觉不到温暖,心惶惶难安执意的想得到一个答案。
他知道他现在没有任何资格挽留她,唯一的钳制也消失了,他已经找不到理由。不管她是宵儿还是阿消,他都不想让她离开,甚至无法想象以后没有他的时光,那时他该怎么办?整个人生似乎在一瞬间苍白起来,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生不如死。
玉风流从来没用听过这样的语气,说是恳求不如说是任性,明知不能却执拗的不肯放手,“好,我不走,你安心睡罢。”
偶尔说两句谎话不过为罢,他不是骗过她那么多么,这次就算她礼尚往来了。
玉风骨闻言一怔,笑意一点点弥漫在唇角是无法言喻的满足,“阿消,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机会。我会努力,我会证明…我…”
声音一点点的轻柔下去,最终消失。
看着那陷入沉睡的人,玉风流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缓缓起身,“对不起,就只骗你这一次。”
方才上药的时候她便在他身上下了安魂散,不管他醒来是怨是怒还是恨她都接受,居然无法跨越那些障碍不如彻底断开,这样不论对谁都是一种解脱。
她终于自由,可以去寻找属于她的生活方式。
一出房门便看到门外那几抹熟悉的身影,玉风流微微敛眉,缓步走了过去,“他没事了,你们都回去休息罢。容寂容止,我们也回去。”
云画魂君一梦满心的疑惑,以为在玉风流出来之后就能得到答案,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下意识的想追问,可看到那人眉眼间浓浓的疲惫时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既如此都回去休息罢。”云画魂开口,反正来日方长,大不了明日再问。
君一梦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在经过玉风流身边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早点休息,你看起来很累。”
“嗯。”玉风流轻轻应了一声,见两人离去才隔壁院子走去,走了几步终于察觉不对,回头一看身后果然跟着三个人,眉反射性的便皱了起来,“我记得我们好像不同路罢?你跟来做什么?”
北千无停下脚步,也不扭捏就开门见山的说了,“阿宵,你不觉得不辞而别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么?还是你已经忘了我们之间的避世之约?”
看她那副急切的样子恨不能马上离开,奇怪的是风骨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放她出来了,按照他的个性这也太不正常了,看来是这丫头做了什么手脚啊。玉风骨啊玉风骨算计了别人一辈子,到头来也会被人算计么?
容寂容止闻言一震,同时抬眸望了过去,“小姐?!北寨主说的是真的么?你…”
“一会儿再跟你们解释。”玉风流拍了拍两人的肩,这才转身对面北千无,“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隐瞒你,只希望你不要过问我与他之间的事。至于避世之约我记得,我等你来找我,因为你现在不可能跟我一起走不是么?”
一句话便堵的北千无说不出话来,眉皱了皱还是笑了,“我为什么要过问呢?我只是想提醒提醒你我们之间的约定而已,你记得就好,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别忘了我的专长便是找人。好了我也累了就回去休息了,一路顺风。”
“谢谢。”玉风流轻轻勾唇,唇角出现这几日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
四目相对,两人在彼此眸中看到了同样的了然,相视一笑各自离去。
一进房门,玉风流的手臂便被身边跟进来的两人紧紧拉住了,动了动两人拽的太紧她便也放弃了,“容止东西收拾好了么?”
“我…”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呐呐的嘟囔了一声,“收拾好了。”
“那就好。”玉风流眯了眯眼睛,走到桌案边坐了下来,“放心,我不会跑,放手乖乖坐下,我有话要告诉你们。”
两人闻言立即放了手,动作迅速的坐下来等待答案。
看着两人规规矩矩一副小学生坐像,玉风流不禁莞尔,“其实这件事我早该告诉你们的,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第一次看到的人便是你们两个,这么长时间也是你们在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你们的我我铭记于心,虽然那不是对我却是我在感受。我要告诉你们的事很简单,现在你们看到的我不是原来的玉风流,我只另一个灵魂,来自未来世界,至于我从何处改变你们应该很清楚。来到这个世界很莫名更陌生,但我只能适应,所以我成了你们的小姐,灵狼山的少主,我做这一切因为我的原则我的心。原本我不打算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但是出了意外,我既然告诉了玉风骨也同样告诉你们,现在灵狼山还给了他,老寨主的死也清楚了,一切尘埃落定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我不适合留下也不想留下。现在所有的事我都告诉你们了,想怎么做由你们自己做选择,你们若能接受我就更我一起离开,若不能接受就留下。”
一番话听的两人目瞪口呆,动作迟缓的望向彼此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有无尽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语毕,玉风流走到内室一眼便看到了架子上的包袱,拿起包袱回首向外看了一眼,那两人依然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坐在那儿,一抹笑溢出唇角,玉风流轻轻舒了口气,跨上包袱朝窗边走去。
天下之大,除了战乱的白西国她还有很多地方可去,比如雁北。
“小姐!”一声焦急地呼唤,两人急急地跑了进来,表情慌乱而焦急甚至连轻功也忘了用,看到床边那挎着包袱的人一惊,连忙跑过去一左一右拉住了玉风流的手臂。
“告别么?”玉风流轻轻开口,语气温和。
两人紧皱的眉,双手死死地拉住衣袖不肯放手,又是无言的回应。
“告别的话已经够了,珍重。”玉风流勾起唇角,想挣开两人的手无奈两人越拽越紧,不觉叹息一声,“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舍不得这个身体?我没办法还给你们哦,也许以后可能。”
两人闻言连连摇头,顿了顿又用力点头。
玉风流见状哭笑不得,“那你们想做什么?还是…想跟我一起走?”
迟疑片刻,两人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好,那就一起走罢。”玉风流终于笑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管是玉风骨还是容寂容止亦或是她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感情已经将他们每个人都捆绑住了,无法挣脱。
半年后
雁北的天气就是这样,前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便能雪花漫天,冰雪终年不化,极度寒冷却也是极度的美丽。
午后又下起雪来,雪花洋洋洒洒的从空白飘落,渺渺茫茫有种说不出的美,玉风流懒懒的躺在门口的躺椅上看雪,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脚下怀中都抱着暖炉,温暖在指尖蔓延开来,柔软了每个毛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已经半年了,那晚离开之后他们一路北上到了雁北,这个贫瘠却美丽的小国,弹丸之地天气又极度恶劣,没有任何开拓的价值,所以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就这么安然的生存下来,安静、纯朴、与世隔绝,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块净土。
门外盯着风雪走进来两个人,两人生着一模一样的脸,手中的猎物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在看到房内的女子开心的笑了起来。
“小姐,我们回来了!看,我们今日收获颇丰呢!一会儿我跟容寂就用兽皮给小姐做身衣服,这雪貂的皮毛可白了呢!”
容寂掸掉身上的雪,确定没有任何残留了才走近躺椅上的女子,将手探入毛毯里摸了摸暖炉的温度,“小少爷今日没有调皮罢?饿不饿,要不我去煮点汤来给小姐暖暖身子?”
“我不冷别忙了,家里的东西也够了,你们这几日就别出去了。”看着容寂发梢上融化的雪水,玉风流伸手掸了掸,因为怀孕的关系有些微微的胖起来,一笑起来眉眼弯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柔顺。
“好。”容寂轻轻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容止,我们去做饭罢。”
容止瞪大眼睛,冲容寂挤眉弄眼的使眼色,可那人就像没看见一样朝后院走去,“容寂!喂!喂…”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玉风流微微蹙眉,心中隐隐觉得不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那熟悉的频率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下一刻又自嘲的笑了起来,“真是魔怔了么,怎么会想起他了呢。”
话音方落便看到一抹身影走进了小院子,那人修长的身影走在小小的篱笆院里格格不入,一身白衣几乎融入外面雪白的世界里,狐裘大氅下是一张过分清逸的脸,在看到门内的人动作僵了一下,半眯的凤眸慢慢融进笑意,温柔蚀骨。
玉风流不可置信的摇头,直觉门外那人只是一场幻觉,虽然这半年来她连幻觉都没出现过。
那人终于走进来,大氅在进门的那一刻滑下肩膀就那么落在了门口,“宵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玉风流终于不再欺骗自己,她笑,礼貌却疏离,“九殿下怎么来了,寒舍只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他来了,居然找来了,在半年后的今天找来了。为了什么?取回他妹妹的身体?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他怎么知道她怀孕了?一连串的疑问在脑中炸开,让她有些恍惚。
“居然还叫我九殿下。”对上那双幽幽的眸子,玉风骨轻笑出声,走近了缓缓蹲下身子,眼神炽烈的几乎要将眼前的人刻进心底,“宵儿你胖了,可是很好看,我想你了,我找了六个月零九天终于在这里找到你,我什么都知道了,我就是来告诉你我爱你,今生来世一样爱你,只是你。”
玉风流的眉一点点的皱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今生来世?”
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去深想,因为她怕那只是一场梦。
“宵儿,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就那么将我一个人抛下了?你知不知道我醒来看不到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做了一个梦,或许不是梦,我想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你,可你不见了。”玉风骨始终在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迟迟听不到答案,一把打掉那只不老实探过来的手,玉风流有些恼了,“你到底说不说!”
“脾气见长啊。”玉风骨没有生气,甚至笑出了声,“好,你别动气,我说都说,绝对一字不差。你走之后我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我见到了一个陌生男子,衣着外貌都很奇怪,他说他叫魇魂,他是一千多年后的我,来生的我。他叫我好好爱你,两世不得的情终于得以圆满,我不懂,再问他时他便笑着消失了。我想你明白了,因为我明白了。”
玉风流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因为震惊,表情都定格了,“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你是来世的…那我…我们…”
她从来没告诉过他哥的名字他从何得知?若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们之前的痛苦纠结都算什么?考验么?前世今生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太不思议,原来竟是真的,不行,她还是无法镇定。突然柳暗花明,美好的太不真实,好像一场梦。
“今生你是玉风流,来世你是魇消,今生我是玉风骨,来世我是魇魂。”玉风骨轻轻握住那只轻颤的手,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怕碰碎了一样,“宵儿,以后你不会再抛下我了罢?”
脸颊一热,玉风流怔住,下一刻笑出声来,“孩子都六个月了就算你想跑也没门!我这半年来的痛苦以后你用洗尿布来抵消!”
“是是是,娘子时候什么就是什么,为夫岂敢不从。”玉风骨连连颔首附和,笑意盈满唇角,掏空的心终于被怀里的人一点点填满。
幕帘后容寂容止躲在那里,看到此刻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肩上一沉突然被人蹭了几下,容寂诧异的转头,“容止你干什么?”
“哦,没什么,我蹭下鼻涕,为什么一哭就会流鼻涕呢?好恶心啊!”容止说的理所当然,还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疑问之中无法自拔。
容寂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眉尾跳了记下,终于爆发,“你居然往我衣服上擦鼻涕?!你都知道恶心,难道我不嫌恶心么?你这臭小子,你死定了!站住!你敢跑!我让你站住你听见没有?喂…”
“我又不是傻子!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了啊?再说你是我哥哥,衣服让我擦下鼻涕又怎么了?小气鬼!”容止跑的麻利,边跑还边回头做鬼脸。
容寂彻底怒了,“臭小子你还有理了!看我今天怎么治你!”
“啊!救命啊!小姐救命…”
“小姐跟少主小别胜新婚哪儿有工夫管你死活,乖乖受死罢!”
“小姐救命!小姐…”
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门口相拥的两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玉风骨便将放开怀里的人,俯首靠了上去,“听到了么?他们说小别胜新婚呢。”
“谁理你。”玉风流轻哼一声别开脸,下一刻脸便被转了过去,温柔却有力,“好了别闹,我还有事要问你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方才说找了我六个月零九天所以在我走了之后你就开始找我了?你不是将灵狼山都抛下了罢?”
“是啊,连你都不要我了,我还要他们做什么。”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息间,玉风骨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吻了上去,正准备更进一步脸便被推开了,力气不大却半点不手软,他想他的脸一定变形了。
“别闹了,快回答我。”腰间一软,被偷袭之后玉风流软了下去,“好痒!”
“好,我正经回答。放心,你的灵狼山我解散了,不过解散工作交给了北千无,虽然那家伙百般不愿,不过我自有治他的办法直接将虎头牌扔给他就走人了。这世上哪儿有比我找娘子更重要的,你说对不对?”
“那天兰国呢?你可是尊贵的九皇子。”
“你知道的,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了。我派人将那截断指送回去,与他断绝关系了。”
“哦。”玉风流眸色一暗,呐呐的点了点头,“那云画魂君一梦他们呢?”
玉风骨不悦的蹙眉,张口轻轻在那纤细的颈间咬了一口,“我就知道你会问他们,放心,他们来了。”
“你属狗的么?好疼。”玉风流推开颈间那颗脑袋,追问道,“他们不是来了?人呢?”
“哦,来的时候掉到陷阱里了,我急着来找你就没管他们。”一个又一个问题,玉风骨终于不耐烦了,一把抓住那两只抗拒的手,低头压了下去。
“唔…等…等等…”
“不等!我想你了…别动。”
“你不想知道孩子…唔…”
“不想!跟我抢你的一律不待见。”
“喂,你这人…疼!你轻点…”
剩余的声音终于消失,淹没在彼此的气息里,屋内暖意融融,外面雪花纷纷一片纯白,由始而终,唯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