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张哀求的脸微微一笑:“这话该是我拜托中贵人才是。我适才莽撞胡为,还请中贵人替我保守秘密。”
那宦侍见二人达成共识,一脸喜色:“自然,自然。奴才不会说出去的,也请将军不要说出去。就当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可好?”
他颔首,然后状似无意地问起:“方才那名宫人,中贵人可识得?”见他疑惑,补充道,“就是走在我前面那个。”
“哦,那位啊…脸奴才没瞧清,只是看那衣着,是一千石女官服,”神色变得恭敬,“最少也是品秩正一品的娘娘殿内的高位宫人。”
“正一品以上么?”他低语,忽然又问道,“我看这条路上不见人烟,十分偏僻,她又走得十分匆忙,这里难道是去往哪宫的近路?”
见那宦侍几分警觉的目光,他怔了怔,然后笑着解释:“我只是好奇,中贵人若不愿告知便罢了。”
那宦侍想了想,估摸着是考虑到毕竟目前是合作隐瞒秘密的盟友,太不近人情了也不好,遂答道:“这条路两旁少植树木,是以夏日最是炎热,少有人愿意走这里。不过从这里去往长秋宫却是最近,若有紧急的差事,宫人们大多会选条路。”
长秋宫。
他默念这三个字,神色变得幽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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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江楚城与薛宁澜约在了城东的庭芳楼见面。
她坐在院中的凉亭内弹琴,他立在她身后仔细审视着她。
这是个冒牌货。
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顺着她的安排跳进这个圈套无非是想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的主使。本以为只是谁得知了当年的事情、打算以此来拉拢钳制他,如今他却忽然觉得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简单。
一曲毕。干净纤细的十指停在琴弦上。
“你有心事?”薛宁澜语气平静,仔细听却能察觉出里面的淡淡柔情。
纵然心中通透,江楚城也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都是一个伪装得几乎完美的冒牌货。
“怎么这么问?”他微笑。
“方才我弹着琴,错了三个音你都没有指出来。”语气中有一丝抱怨,“你虽然总说自己音律不通,但也不至不通到这个地步。”
见他不说话,她目光深深地看着他:“今日你进宫了。是因为拒婚之事又被陛下责骂了么?
“如果因为我…你知道的孟皋,我本就是一个死了一半的人,原本是打算要为先夫守身一世的。能再遇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们并不需要相守在一起,我…”
“又说这种傻话。”他打断她,“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你都忘记了?我说过我会解决好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
伸手摸摸她的脸,他眼中满是柔情:“我是一个男人,你是我心悦的女子。我承诺给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她眼中隐有泪意,唇畔却扬起一个笑容。
他目光看向别处,随口问道:“对了,当初替你给我送来臂搁的那名侍女,去了哪里?”
她低头抹泪:“我不是说过了么?她岁数大了,我便放她回乡下嫁人了。”
“哪个乡下?”
“不记得了…”她想了想,“她跟我提过,不过时间过得太久,我也记不清了。你问这个干嘛?”
“不干嘛。”他道,“只是觉得她是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最直接的一个印象,有点想见见她。”
她想了想:“那等今年年底的时候,我让她带着家人一起来煜都拜年,到时候你便可以见她了,可好?”
凑近了一点,她第一次主动牵住他的手:“今年我们一起过年,拥炉赏雪、对酒吟诗,可好?”
“好。不能更好了。”他反握住她的手,笑意深深。

猜忌

慕仪与惠妃的谈话崩掉之后,她仔细分析了一下惠妃不愿意告知她实情的心理,还是没能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按理说不应该啊!
虽然身为嫔御,被皇帝的宠臣默默爱慕着不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但以她们的盟友关系,此等大事断无隐瞒的道理。
她和秦继的事情她可是知道的啊!
眼下的局势一眼便可以看出是哪方设的局。虽然搞不清楚他们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但只看其来势汹汹便知不容小觑。惠妃不是这么糊涂的人,怎么会一味隐瞒不肯对她讲真话呢?
她愁思百转,却不料一个人比她更加愁思百转。
繁阳长公主选了一个阳光炙热的下午穿过大半个后宫专程来找她的麻烦。
慕仪立在椒房殿门口,看着自己的小姑子一脸愤恨地甩着一根乌黑缠金的长鞭对她怒骂道:“温慕仪,你欺人太甚!”
她莫名其妙:“凌波,你在说什么呐?”
“你还跟我装!”她愤恨地一甩鞭子,直接抽碎了旁边的一个花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么狼狈!看我出丑,你一定很高兴吧!”
花盆碎裂的声音让一些宫人发出低呼,也让慕仪的表情冷了下来:“凌波,本宫不管你是魔怔了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失了体面!”
“体面?”她讽刺道,“我还有什么体面?现在整个煜都都拿我当笑话了!”
握着鞭子指向慕仪:“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长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瑶环忍不住斥道,“用鞭子指着阿嫂、指着当朝国母,家法国法都容不得你!”
“你个贱婢给我闭嘴!”繁阳长公主厉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对着我大呼小叫!”
瑶环身为慕仪的陪嫁侍女,从未被人这么当面呼喝过,一时神情愕然,待反应过来委屈和愤怒同时上涌,又碍着对方的身份不能出口反驳,气得连眼眶都红了。
瑜珥见状握了握她的手,给她抛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扬声道:“长主,奴婢等自然无资格对您指点评价,可您如今这般言行无状,就不怕陛下知道了责罚吗?”
繁阳长公主闻言一窒,然后看着慕仪咬牙切齿道:“你就仗着皇兄喜欢你!我倒要看看皇兄知道了这件事还会不会继续宠爱你!”
慕仪蹙眉。在繁阳长公主心目中可以破坏她与姬骞关系的事情…难不成她知道了秦继?
可她没道理因为秦继这么恼怒啊!
“你跟江孟皋到底什么关系!”繁阳长公主一语既出,立刻如平地一声雷,惊起轻呼无数。
无数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家努力控制住激动之情,静候下文。
慕仪神色不变:“本宫与江孟皋?他是你的未婚夫婿,自然是我未来的妹夫。”
“我的未婚夫婿?”繁阳长公主冷笑,“对,如果没有你,他本来确实该是我的未婚夫婿!”
慕仪眉头一跳,却见繁阳长公主逼近她,两人只隔着三级台阶:“他到底是不是因为你才做出悔婚之事!”
一阵压抑的抽气声。慕仪扫一眼激动的宫人,暗道这事儿解决了一定要好好整肃一下长秋宫的风气。
养着一屋子八公八婆怎么得了!
“本宫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明白?好,那我再说详细一些,你究竟是不是那个传闻中,赠他雪玉臂搁的女子?”
深吸口气,慕仪终于搞明白了剧情的走向:“不是。”
“你以为我会信你?”繁阳长公主嘲道。
“你问我,我便回答。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说完转身就想往殿内走。
“你给我站住!休想逃走!”繁阳长公主怒道,右手一挥,鞭子就朝慕仪打去——
一只手猛地握住了鞭子的中段,却仍被收势不及的鞭尾打上了脸颊。
“惠妃娘娘…”宫人惊呼道。
慕仪看着温惠妃脸上的血痕,再看一眼愣住了的繁阳长公主和宫人,怒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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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骞随后得知了长秋宫这场乱子,在晚间的时候抛开繁杂的政务赶了过来。
“凌波也太胡闹了,真是朕从前宠坏了她!”
慕仪懒懒地给他奉上一盏茶:“陛下知道便好。好在惠妃来得及时,截住了她的鞭子,不然若是那么一根粗长的乌金鞭打在了臣妾身上,臣妾是决计饶不了她的!”
叹口气:“可怜惠妃,却是代我受罪了。”
“她伤势如何?”
“伤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那一鞭打在脸上,得十二万分小心,不然留了疤就不好了。”
“朕一会儿去瞧瞧她。”
沉默片刻,姬骞忽然道:“听说,凌波之所以找你麻烦,是因为她以为是你搅黄了她的婚事。”
“也不知是谁给她传的话,说我是那个给江孟皋赠玉臂搁的人。”慕仪语气冷冷,“这种鬼话她也信!我这辈子都没踏足过闵州,如何能在闵州城外的十里亭做出这等事。”
顿了顿,补充道:“况且八年前我才十二岁,算算年纪也知道对不上啊!”
姬骞笑起来:“最后这个理由不成立。皇后娘娘聪颖早慧,天下皆知。八岁便能作出《朝日赋》,十二岁慧眼识得一将军也算不得多么稀奇。”
慕仪眄他一眼:“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拿我取笑?”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
她叹口气:“陛下,别跟那儿装傻了好么?您的这位十五妹往常只是肤浅傻气,却还不至这般愚蠢冲动。今日她做出这等出格之事,若说没人煽动挑拨您信么?”
姬骞淡笑不语。
“臣妾已传令今日在场的所有宫人不得将下午之事外传,但估摸着是起不来什么作用的。那些人既然能给凌波传话,要将这个流言传遍六宫想必也是轻而易举。”
“梓童的意思是,让朕去盘问凌波是谁给她传的话?”
“这是一个方面,不过多半是问不出结果的。”要蒙骗一个姬凌波太容易了,根本无需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怜那位恐怕被人耍得团团转都不知道正主儿是谁。
“另一方面,梓童恐怕是在揣测那些人搞出这些动作来是为了什么吧?”姬骞盯着慕仪慢慢道。
慕仪不语。
没错,这是她目前最大的疑惑。如果要传她的风月逸闻以图败坏她的名声,这一招实在太弱了。
她与江楚城到底有没有关系只要深入一查便知,这种传言蒙骗一下普通老百姓可能还行,但要骗那些高居庙堂的朝臣们和久经后宫倾轧的嫔妃却是绝无可能。
姬骞更不可能被这种无稽的传闻所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她一直无法确定这回对她出手的到底是不是万黛。
抑或,还有别人…
“那么,梓童可不可以先告诉朕,那个给朕的骠骑将军赠玉臂搁的女子,是不是在朕的后宫里?”
慕仪想起那一鞭抽上惠妃脸颊时她隐忍的痛呼,还有五年前她身披嫁衣立在自己身后,亲手为她簪上最后一枚珠花时眼底的坚定。
那时候她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的掌心都是一样冰凉,她却握得用力,似乎想藉此给她力量。她说:“我陪你一起出嫁,女君①。”
“臣妾不知。”她的声音冷静得如山涧清泉,没有一丝颤意。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抬眼,镇定地和他对视。
许久,他露出一丝笑意,冷而寒:“既然如此,朕便去瞧瞧惠妃。”
她站起来:“臣妾恭送陛下。”
见她逐客令下得这么快,姬骞又是一声冷笑,起身扬长而去。
眼见大驾离去,瑶环担忧地看着慕仪:“陛下怎么又生气了?”自从上次娘娘离宫又回宫之后,两人的关系一度缓和,至少表面上再没上演过这种“陛下又被娘娘给气走”的戏码了。
“自然是被我给气的。”慕仪饮了一口茶就不耐地搁下,“天太热了,给我换冰碗来。”
“都已经入夜了,再食冰碗当心伤身。”瑶环毫不客气地驳回她的要求,“给娘娘换一杯温一些的茶。”
慕仪眼睁睁看着机灵的小宫人直接无视自己这个皇后,领了瑶环的命令便去了,愤怒抗议:“到底我是皇后还是你是皇后!”
“您要是还记得自己是皇后就不会这么胡来了。”瑶环恨铁不成钢道,“好好的,怎么又去惹陛下生气呢?”
“不是我要惹他生气,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慕仪无奈,“我总不可能把惠妃给供出去吧。”
“可小姐您瞒着也没有意义啊!陛下很快就会知道的。”
“不是很快,他已经知道了。”
瑶环错愕。
“看表情就知道了。”好歹也是打小一块长大,她对姬骞的了解程度恐怕连先帝都要甘拜下风,“他会这么问我,不过是在探询我的态度。”
瑶环蹙眉:“奴婢不明白。陛下既然知道了,您为什么不直言呢?反倒无谓惹陛下生气。”
“我跟他说不知道,就是在表明我的态度。”慕仪神色淡淡,“我不许他因这件事情去追究惠妃,情愿让这谣言找上我自己。”
“小姐…”
“放心,我不会有事。”有理有据、罪证确凿【…】的秦继都没扳倒她,一个捕风捉影的江楚城倒有这功力了?
笑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瑜珥凝视着自己小姐平静的面容,心头思绪百转。
只要一天没到和温氏撕破脸的时候,陛下都不会对小姐动手,毕竟她身为皇后,又是左相的爱女,是皇家与温氏最密切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惠妃娘娘却不一定。
这回的谣言看起来这么没有杀伤力,不像是要扳倒小姐,倒更像是为了转嫁目标。难不成…
慕仪的放腿上的右拳慢慢握紧:是你么?是你为了自保,所以把我推出去了么?

兄妹

八月初,长秋宫迎来了一位阔别半载的客人。温慕倢在回家之后的第八天,终于来见了他的嫡亲妹子。
椒房殿廊下,慕仪与温慕倢并肩走着,宫人隔了七八丈的距离遥遥相随,只能看见两人的身影,却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哥哥回来这么久却不来看看我,我还当你把我这个妹妹给忘记了呢!”慕仪几分抱怨道。
“怎会?为兄忘记谁也不会忘记我的小阿仪啊!”温慕倢温和道,“实在是离家半载,一回来便诸事缠身。我除了回家次日去拜见了陛下,今日还是第二次进宫。”
说这话的时候他虽然面带笑意,眉心却不自觉地微蹙,慕仪凭着多年的兄妹默契立刻便看出了他心中忧虑。
她看着他:“何事令你烦恼?”
温慕倢顿了顿,然后无奈地笑了:“真是瞒不过你。”语气淡淡,“什么事都好,我会去解决。你无需为此费心。”
慕仪闻言低头不语。
与父亲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这她身为温氏嫡长女的责任不同,哥哥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肩挑起,好让她能在他的庇佑之下做一个天真无忧的小女孩。当全族都将她成为皇后视作喜事之时,只有哥哥会担忧地对她说:“自古以来,后宫倾轧的惨烈程度半分不输于朝堂,你入了那虎狼之地,旁的都罢了,一定要好好保全自己。”
慕仪毫不怀疑,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挺身而出、代替自己嫁给姬骞,把后宫各种势力制衡的事情也一并负责了!
为人兄长,这简直是义不容辞啊!
只是…
“哥哥想要保护我,可如今的局势,阿仪早不能置身事外了。”慕仪平静而无奈地点明,“父亲难道没有告诉哥哥,我最近任性胡为,闯下了多大的乱子吗?现在在他的眼中,我不过是个只会给家族招祸的魔星,最该小心防范。”他甚至在三日前派了一名婢女入宫,说是精通医术、方便就近照顾她的身子,可实际上什么意思大家都再明白不过了。”
“父亲没有多提,但我大略清楚。此事实在怨不得你。父亲对你我一向苛责,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太放在心上。”素有“仁孝过人”之名的温慕倢平淡地说着慕仪想也不敢多想的话,“在他看来,我们应该将自身的一切都排在家族荣辱之后,一世都为了家族而活…”
顿了顿:“这对我来说本是应当。我身为男子,保护家族乃肩头不容推卸的责任,然而阿仪你不过是个女子。”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你做得已经很多、很好了,父亲那么斥责你对你是不公平的。”
“可我,为了一个外人险些暴露家族机密,还累得父亲和哥哥为我收拾残局,我…”
“为你收拾残局本就是我该做的。”温慕倢轻声打断她,“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尽我之力保你一世无忧,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那么至少,我这个哥哥能够让你少费一点心,过得稍微开心一些,那便不枉我们兄妹一场了。”
慕仪看着那张和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孔,忽然涌起一种想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似乎那样就可以回到小时候,出了什么纰漏就躲到哥哥的怀中,闯了祸也好,写不出功课也好,总有人为她顶缸。
万事都不用她来烦忧。
余光瞥到远方的宫人,她及时克制了这种冲动。会见兄长不隔着珠帘已经是不合规矩了,也就她仗着背景敢这么来。但不隔珠帘、并肩散会儿步已是极限,如果皇后再跟兄长抱了,就真的太不给陛下面子了。
“我看你面色不太好,最近夜里还是难眠么?”见她许久不语,温慕倢道。
“还好。”慕仪强笑道,“只是最近宫里事多,有些劳累。”
想了想又道:“对了,哥哥最近可有听到什么谣言?”
“谣言?你指的是?”
看他这个反应,慕仪心中顿时了然。
果然,关于她与江楚城的风月谣言并未如她之前所预料的那样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她本人都只是在小范围内听到一点风声。而之所以这种情况,估计除了因为姬骞暗中下了不少功夫之外,便只能是对方根本没铁了心要把这事儿给闹大。
一得出这个结论,慕仪就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前各种迹象都直指向惠妃,她想为她开脱都不知道如何下手。更何况,自打那天她们谈崩了之后,她便称病不出,已连续四天没来向她问安。
这种行径,简直就是在直接告诉她:“对啊没错,是我陷害的你!是我拿你当挡箭牌,真是不好意思啊!”
慕仪十分惆怅。
身为堂堂皇后,她也是有几分傲骨的。这几日惠妃对她避而不见,她也没有主动去找她,两人就这么拖着,颇有几分赌气的味道。
赌气赌得十分痛快,付出的代价却是惨重的。
中秋将至,宫中照例是要有团圆宴的,从一个月前各种筹备就已经开始。今年云婕妤新丧,紧接着又出了江楚城拒婚这档子事儿,庆典却不仅没有因此受到半点影响,反而变得更加隆重了。
会出现这种情况自然来源于皇室一贯的处事哲学,发生一件不好的事情立刻要用另一件好的事情来遮掩,似乎把这样大家就不记得之前的晦气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皇后负责操持,别的高位嫔妃从旁协助。然而万黛身为贵妃,挂了个协理六宫的头衔,却基本上只专注于协理六宫的女人,旁的琐事是不爱管的。往常这种时候惠妃都会来帮忙,这回她称病不出,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落到慕仪头上,直忙得她焦头烂额。而更痛苦的是,白日虽累得不行,夜里却仍旧睡不着觉,几天折腾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岂止是有些劳累,是快劳累死了才对!
温慕倢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也不追问,只是道:“无论如何,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父亲那边我来想办法,总有法子让他消气的。”
慕仪沉默。
温慕倢忽然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都快过中秋了,这么愁眉苦脸怎么是好?打起精神来!”
慕仪摸一摸额头,瞪着哥哥半晌,终是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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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姬骞毫无征兆地来了长秋宫。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姬骞便一直没来过慕仪这里,也没召幸别的妃子,整日待在骊霄殿处理政务,晚上直接宿在那里,算起来竟是数日不曾踏足后宫半步。
慕仪立在宫门口接了驾,两人并肩入了椒房殿之后姬骞从袖中取出一个素色锦盒递给她。
“这是什么?”慕仪疑惑地接过,正想打开却被他制止了。
“礼物。”他轻声道。
冷战多日,一见面就送礼物,慕仪也没有半分惊讶,只是道:“礼物为什么不许我打开?”想了想又道,“不过中秋未至,怎么这会儿便送我礼物?”
每年中秋的例行赏赐都会在前一日送到,如果他有多余的准备,则会在节日当晚亲手交给她。反正按宫规中秋节他就该宿在长秋宫,长夜漫漫,送份礼物就当找点事做了。
怎的今年竟提前了?
“谁跟你说这是中秋礼物?”
“不是中秋礼物?”那还有什么送礼物的由头么?
眼珠子转了转,她笑道,“难不成,是补上中元节的礼物?”
姬骞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朕不知道梓童原来还有这个要求。明年一定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