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垂指着素澜怒道:“你简直是官迷心窍!做官就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人常言,官情纸薄。若是父亲失势,我便是个官,能为自己开脱几分?能打动皇帝、打动故人几分?素澜,我已经选了自己的生活。我只跟你讲一句——你要是时刻盯着朝廷,我就算做到父亲那份上,你也不得安生。你不看不就成了?”
素澜见他凶巴巴的样子,委屈道:“在你选择的生活里,我只需要每天安顿家务、养儿育女,是不是?在你看来,我与大字不识、眼光短浅的女人,其实都不过是女人而已…对不对?”
云垂哑了一刻,嘴上不肯服输,冷笑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你的本事比她们大多了。要是你喜欢,自己去投策也不成问题吧?”
素澜听出他挖苦的口吻,索性怄气到底,从袖中拿出一叠纸,冷冷地说:“云垂,我并不是做不到。可是皇天生我为女人,我这一生只能因夫婿而显耀。”
云垂吃惊地看到她洋洋洒洒的文章,又看到题头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你代我写好了?”他忍不住惊诧地叫起来:“你想逼我选择一种毫无兴趣的生活,这样你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素澜的手按着那一纸文章,冷静地望着她的丈夫。只见他惋惜地摇摇头,看也不看那一张纸,转身就走了。素澜的眼泪一下子掉落,觉得他背对的不仅是一张纸,也是她的全部期待。她抓起那篇文章,就要用力撕掉。可是霎时又停手。
这么好的文章…被眼泪打湿了。
她又看一遍,更觉心痛,抹干眼泪重新誊写,仿佛赌气似的在署名处写下“素柬”二字。趁着这股气还没消,她索性又回到皇榜之前,将文章投入铜箱里。
【素澜vs云垂】

云水

素澜咬了咬嘴唇,毅然对素盈说:“姐姐,试问世间可曾有过一个女子,在天子面前与男子一较学问?我得到这个机会,并非因为我是皇后的妹妹,而是因为我写出一张精彩的对策——请问这是丢脸的事吗?”钦妃又要揶揄她,素澜又抢在前头说:“就算不为世风所容,我毕竟破天荒地做了一件为女子扬眉吐气的事。焉知千秋之后,不为后人乐道?请求娘娘成全。”
她的话中有豪情万千,素盈听了不能不动容:“毕竟从小教养不同,妹妹的魄力远在我上。虽然不是后宫女子,却…不,也许不是后宫女子,你才能够这样意气风发地畅谈远见卓识。”
素澜大喜过望,跪在姐姐面前行过大礼,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钦妃在一旁一个劲讪笑。素盈见状道:“姑姑不需担忧。以素澜的才华和机灵,在这事上是不会吃亏的。”
“若世上的事,全由才华和机灵来决定,她的确很难吃亏。”钦妃不冷不热地说:“恐怕她想得好,旁人却不是那么认为呢。娘娘看着吧!只怕别人没拜倒在她脚下,她先要向别人跪拜央求。”
“这话怎么说?”
钦妃哼一声,说:“妾是个迷信的人。依妾之见,阿澜这事起头就不祥!起假名用什么字不好?偏生把自己名字里面的‘门’扔掉。希望这事不要害她无门无户、无家可归!”

王妃

人情往往就是如此反覆:初时大家都觉得她做事老练,多少有些欣赏她。渐渐察觉她实在太老练了,心机海深远在自己之上,便要同她保持距离以防不测。
素盈微微笑道:“阿澜,你时常觉得,只要你愿意,这世界也会在你脚下顶礼膜拜,对吗?那么你有没有觉得,稍加时日,你会心甘情愿去膜拜另一个人?这宫廷里大多数人,表面如何且不说了,在内心里与你一样自视甚高,等着别人来膜拜呢!你能够改变他们的表象,但能够改变他们的心吗?”
素澜听了闷不出声。素盈抚着她的肩膀道:“你有拒绝委曲求全的资本。但宫廷是活的,一举一动都一目了然,看起来很容易对付,却不会对你妥协。即使你与他一拍即合,也难免在某处失去欢心,最终失去他。”

立场

素盈沉下脸,说:“秋莹,你对得起我么?”
王秋莹愣愣地回答:“娘娘明察!奴婢用药并没有错…”
素盈冷笑道:“当然不错!否则怎么能进太医院呢!”
这时候王秋莹才体会她真实的意思。“如果娘娘说的是这一件,奴婢请娘娘谅解。奴婢一生只求对得起一种人,就是有求于奴婢的病人。”王秋莹说这话时,不卑不亢地望着皇后素盈,态度似和蔼的长辈一般平静。“自从奴婢为圣上治病,太医院在明处虽没有百般阻挠,却从未同心协力——只因奴婢在宫中地位尴尬。若是入太医院有助于救治圣上,奴婢无由拒绝。”
“是你对我说,圣上至多再活一年。”素盈冷淡地说,“如今不到半年了,你却要入太医院,放手大干一场?秋莹,你是不是骗了我?他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王秋莹闪烁其词,说:“娘娘,我家的家训就是如此——无论病人还有多少时日,如果他还有救,就不能见死不救。如果他还有康复的可能,就不该拖延救治让他多受痛苦。”
素盈望着她,“呵”的笑了一声:“我一直以为,王氏不愿踏入宫廷,是出于世家的清高。现在看来,其实是胆怯!你的祖先害怕因固执而命丧宫廷。可是你已经在这里。你以为只有我身不由己么?你也是一样的!”
她向秋莹逼近一步,用更加冷漠的口吻说:“从我召你入宫的那一刻,你就不再只是你自己。你不再只是医生,而是宫廷的一部分。你已经有了新的立场,不是治病救人,而是协助我!”
王秋莹哆嗦一下,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摇摇头道:“奴婢不是那种善于改变的人。”
“那么你就不是应该生活中宫廷里的人。”素盈漠然转身,“宫门一开,你就走吧。”
王秋莹怔了一刹,坚定地说:“奴婢不能走。”
素盈觉得胸上被闷闷地击中一记,深深蹙起眉头,侧身审视这天真的女医生。她真以为皇帝的安排是对她医术的肯定?素盈更加没奈何地摇摇头:“秋莹,别做梦了——太医院会是你的桃花源吗?”
王秋莹微笑道:“奴婢也怕过。可是娘娘的话让奴婢有勇气。”
她的双眸闪烁着异样光彩,说:“您那天说,史上的宪烈皇太妃可以领兵远征,康豫皇太后可以助皇平叛,素澜不能与书生们金殿对策,实在可惜。奴婢斗胆浮想——宫中比比皆是有品女子。女子可以为女史,为尚、司、秉、承女官,掌、奉令人,为什么不能在太医院有一席之地?”
“宪烈皇太妃,康豫皇太后,甚至我的妹妹,她们不仅仅是为了证明女子有能力做到。”素盈凉凉地一笑,说:“她们越是强,越是对某些人有用。她们需要自己对别人有价值,这样才能汇聚越来越的力量为之所用。你做得再好,只对你自己有好处,除了圣上,别人无法从中受益——谁会捧你的场?”
王秋莹眨了眨眼睛,慨叹道:“娘娘,您眼中的世界,始终与奴婢看到的不一样啊…恕奴婢不能从命。”
【素盈VS王秋莹】

狠毒

所有的素氏都深谙一个道理:感情与利益应该永远分开。哪怕至亲至爱的人挡在路上,她也要一脚踢开,待到做成了大事再为之落几滴眼泪,缅怀她们曾经有过的感情。
凤烨的脑中轰的一响,再也无法对心中的那个素盈怀抱侥幸。她忽然觉悟:她习惯了听到素氏女子相互戕害,但没有听过谁去对付皇帝。她总以为,每一个素氏女子都以嫁她父皇为目标,心无二意。而她的父皇是个绝对不会让人失望的杰出男子。女人们应该为他倾倒,带着这份感情对他忠诚。
但素盈是一个被家人安排才嫁入宫廷的女子。成为皇后非她所愿,之前她心中已有过婚配的人选,是睿洵、是白信默,而没有皇帝。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素盈存有幻想!她在丹茜宫,只是完成身为皇后的使命。而这使命的下一步,是向更高的权力追逐…
“她得到了睿歆,不再需要我的父皇…是吗?李太医的事也是她做的?吴太医呢?会不会也遭惨手?她要我的父皇等死吗?!”她颤声问。“听说我父皇是中毒——这也是她做的吗?!”
“殿下,我无法为您解读我不懂的事。”王秋莹见她方寸大乱,反而平静道:“我只知道,圣上早在迎娶皇后之前,就中毒多年。他自己告诉我,那是一种叫做‘沉梦’的毒药,出自太安素氏,毒性凶狠杀人无形。不知为什么,有些中毒的人能侥幸拖延。如果我像您这样狠毒地猜测,我会说,您的母亲才是凶手。”
“你信口雌黄。”凤烨怒视她。
王秋莹平静地说:“您无法否认,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猜测。”
凤烨怔住。母亲无论何时都波澜不惊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
“她们都能够这样狠心吗?我的父亲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从未愧对她们半分。”她狠狠地倒吸一口气。与父亲结发的母亲,尚且在权力与丈夫之间选了前者。今日的素盈怎么能够信赖呢?“太狠心了。素氏女人…太狠心了!”
“我却觉得,她不会无缘无故变成那样。”王秋莹说:“是因为什么人,或者为了什么人,才那么狠心。所以我不怨恨她。也许你我面对那样的局面,同样狠毒。除了逃避那样的局面,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凤烨&王秋莹】

沉沦

崔落花将酒闻了一下,说:“似是有桂花。”素盈只得遗憾道:“我近来连桂花也忌了!”说着将酒赐给素沉,说:“郡王代我喝吧。预祝你场内游龙,技压群雄。”
素沉谢过恩就喝了一口,忽然怔住。凤烨这时回到帐中恰看见这一幕,顿时全无血色,手中的纸也掉落。素盈的心“嗵”的一沉,伸手就去推素沉的酒杯。
可是他仰脖喝完了。
“哥!”素盈慌了刹那,沉声道:“吐出来!”
她的慌张让大帐中所有的人端着酒杯呆住。只有素沉镇定自若地说:“娘娘为何惊慌?”
“酒中有异!”
素沉诧异地望着妹妹,微笑道:“娘娘勿开这种玩笑。那怎么可能呢!”
素盈抓着他的手腕急切地说:“你先吐出来!晚了来不及…”素沉却向众人笑道:“的确是好酒!”
【素盈&素沉】

倒相

钦妃不住地摇头,说:“我知道娘娘将睿歆视为己出。可视为己出,并不是真正的己出呀!”
素盈干涩地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姑姑这般运气。”
钦妃高深莫测地莞尔一笑,仿佛在说:这可不仅仅是靠运气。她又向素盈道:“请问娘娘,平王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否在小时候因他对自己照顾不周,或是因他不懂自己的心事而怨恨过他?是否因为嫌弃他管得太多,希望远走高飞、远离他?人对亲生父母尚且如此,何况外人呢!我不妨对娘娘说出我的担忧——娘娘倘若将睿歆当做自己的孩子,哪怕做得再好,只要稍有矛盾,他就会在心里面想:‘如果我的亲生父母在,定不是这样待我。’”
“我怎么会将他养成那样的人?”
“人是很难说的啊。”钦妃从容地说:“请娘娘试想一下——有那种想法的,如果只是一个叛逆的孩子,早晚要服你管教。可是,倘若是一个能够为所欲为的帝王这样想,你要如何呢?你与他不过是名份上的亲人,恐怕有一天会反遭其噬!”
她无所畏惧地看着素盈,一字一句地说:“若是我的亲生孩子成为帝王…那就不同了。”
“想不到姑姑敢说出这些话!”素盈冷笑道:“姑姑知道腹中一定是皇子吗?”
钦妃收敛笑容,缓缓地说:“我不会虚伪地说‘也许是个女孩儿’、‘也许轮不到我来操心储位’。我只会问‘万一是皇子呢?’”
钦妃深望到素盈的眼底,说:“万一是皇子,他就是圣上与我们东平素氏的孩子。庶子与嫡孙,又同是这么点大的孩子,到底有些难办。但是,娘娘不会坐视他屈居在睿歆那小儿之下吧?”
素盈漠然说:“待到姑姑生下皇子再说吧。”
“娘娘若不帮我,我只好去找别人帮忙了。”钦妃的口气风轻云淡:“我不喜欢事到临头才手忙脚乱地应付。”

逐猎

素盈微微地叹道:“陛下终究还是陛下。”
“怎么?”
“外人以为陛下二十年挈肘于宰相,以为宰相权势熏天蔽日。可是陛下只一弹指,便是云净天空。”
“皇后,那不叫做‘挈肘’呀!那叫做‘放纵’。”皇帝狡黠地笑了一下,揽住素盈的肩,说:“我放纵他,不是亲信他或者畏惧他,而是我了解他。他不会产生谋取皇位的念头,他喜欢坐在宰相的位置上发号施令。”
“可是让宰相独揽朝政…不是什么好事情。”
皇帝耸耸肩,说:“他的确一人独断朝廷是非。平心而论,他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也有决断大事的能力。他选用的人也有可圈可点的良才,并且,他做出的许多决定正合我意。”
他又露出那种狡狯的笑容:“这不是很好吗?宰相当权,天下不会绝望,遇到不满总会想,‘只要换掉这个坏宰相,一切都会变好’。所以他一年之内遇刺四次,而我,十年也没有四次。”
他静静地凝望着素盈的眼眸,动了动嘴唇:“如果失去这扇屏障,人们会怎么想呢?‘都是因为皇帝无能,换一个人当皇帝,一切都会变好’…”素盈忽的哆嗦了一下。
皇帝落寞地说:“不是他一直骗了我。是我一直舍不得他。铲除他有什么好处?反对他的朝臣取代他,做他做过的事。自古至今都是这样。”
“现在你不会说‘陛下终究是陛下’了吧?”他向素盈微笑,说:“我和他,不过是两个自私的家伙。他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不想承担所有的责任和过错…”

刺杀

“一切都像陛下说的那样啊…”芳鸾心中默默地说着,拿出一支匕首。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急忙将袖子放下,遮住了匕首。
“夫人,这些年辛苦你了。”琚含玄背对着月光,说话时口气柔和。芳鸾警惕地看着他。他又说:“我有些事情与你说。哦,对了,明天是十五…这些事你会从圣上那里听到。出了这么多事,明日你还是不要去宫里了。”
“你果然一直都知道。”芳鸾微笑了一下,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可是二十年来一次也没有阻挠。”
“我成全还来不及,为什么要阻挠呢?”琚含玄浅浅地笑着说:“如果皇帝对我的生活一无所知,一定会生出许多猜忌。让他信赖的人,把我的生活点滴告诉他,定期让他安心——这不是很好吗?夫人,你辛苦了。这件事情再也没有必要。有一段旅程,是属于另一些人的。你站在自己的终点,目送我们吧。”
芳鸾立刻抖刃去刺他,他轻松地躲开,反手一下打在芳鸾的后背。
只是那么一下,芳鸾一点感觉也没有,又回身去刺他,却看见他手里的长锥染血,血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芳鸾这时候才觉得背上剧痛,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一下,满手都染上血。匕首也失落在地。“夫人,不止是我从来不喜欢你。”琚含玄扶住她,面不改色地说:“皇帝也从来不喜欢你——他完全有能力杀死我,何必借助你的手?只是让你以为自己很重要罢了…傻女人啊!”
【芳鸾vs含玄】

太平

“大臣们很快会重新分党。朝廷很快会有活力。”皇帝对素盈说:“这是朝廷最有趣的部分。”虽然只是酒瓶装新酒,但是至少有了新鲜味道。素盈看着他,轻盈地笑起来:“陛下像个迷恋一种游戏的孩子。”
他呵呵地笑了笑说:“为什么不留恋呢?这就是我的一生。”
【素盈&深泓】
宦官站在船尾用丝带勾住莲蓬,借着船行之力将之提起,再仔细剥了敬奉帝后。静静的湖面上,粉红雪白的莲花从船边拂过,黄衣宦官熟练地提起一个又一个翠绿的莲蓬。阿寿的眼睛痴迷地盯着这一切,身子如钉住一般不肯挪半步。素盈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安分得很就稍稍放心,转眼才察觉自己也被人专注地看着。
“皇后对那个孩子真是情深意重。”皇帝问:“还记不记得法善曾说,‘情发自天然’?”
素盈嫣然道:“那样奇特的说法,怎么会忘记。”
他仿佛开玩笑似的说:“皇后与歆儿并没有天然的联系,却情深至此。下一次可以问一问法善,看他如何解释。”
素盈无可奈何:“他一定会说,这就是‘用’情。”
“皇后从来不曾对谁‘用’过情吗?”
素盈喉中一哽,忙用一个浅笑掩饰道:“那是精明人的游戏。妾哪有用情的本事呢?”
“聪明人…”皇帝笑着饮一杯清酒,说:“聪明人哪里还有‘情’可用啊。”
荷风掠过,素盈看着这个对着美景逍遥饮酒的男人,心想这大约是一生最后的美满时刻。晴天,微风,花,偶尔一两声莺啼鹂啭,心静神怡地游湖,慢条斯理地对话,最重要的是,只有他、她和阿寿。麻烦的人都走了,或者还没有来。素盈沉浸在这份宁怡之中,偷偷地想:为了换这一刻,一切都值得。
她不希望此时他的心中仍是那么通透,于是轻声嚅嗫:“陛下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少年,用十年的爱与被爱,换一年时间实现心愿。他是一个聪明人吗?”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也许是吧。”
“那么妾相信,聪明人一定是有情的。”素盈垂着头拨弄玉盘里的莲子,说:“他自以为抛弃了情的时候,心里不是还有一个牵挂吗?”
【还是素盈&深泓】

诅咒

“你不是想听我这一生的故事吗?”他背对着夕阳,像黄金底色上的阴暗烙印。“那么我给你讲一段吧。”
素盈不知他的用意,怔怔地凝望他。他气定神闲地说:“你一定很奇怪,我明知道素若星与琚含玄毒死我的母亲,竟能够容忍他们那么久。可这一对共犯,除了这一桩我无法证明的罪恶之外,对朝廷和后宫也有过益处。”
“失去了共同的敌人,所有的联手都是一句空话。他们除掉康豫太后之后,已经没有联手的纽带。而且含玄与若星都太聪明,自以为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连给对方解释的机会,都免了——误会不就是这样产生的吗?渐渐的,千沟万壑,难以弥合。谁也不想轻易决裂,都在等对方沉不住气,那样,自己就有了下绝情手的理由…”他无动于衷地说:“她应该小心,可是太自信了。不仅琚含玄,连我也没有被她放在眼中。”
素盈听到这里,明白这不是他一生的故事,而是出现在他一生中的别人的故事,素若星的故事。
“你知道素若星为什么失去了丹茜宫?”他微笑着问,然后冷笑着回答:“我与她,越是往后走,越是失去默契。能够站在天下之巅,每个人的贡献都非同小可。于是她最想要与之一较高下的人,就是我。她想要知道,到底是她的能力成就了我,还是我成就了她。她想知道,她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皇太后。在丹茜宫与我之间,她选了丹茜宫。”
他站起身,一大片黑影向素盈迫近。
“可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地与我对决。在心里某个地方,她并不希望我是一个输给妻子的帝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仅仅是在锦衣玉食中寻找乐趣?收集感兴趣的珍玩,读喜欢的书,赏令人赞叹的风景,观察有趣的人和事——皇后的一生可以过得比多少人幸运。”他的神情中满是惋惜。
“陛下。”素盈安静地回应:“您所说的,是一只猫或者一条狗的宫廷生活,不是一个皇后的啊。”
“呵!”他笑了一声,对这答案有点喜欢。他坐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告诉我,我需要另一个像素若星一样的女人吗?”
【深泓&素盈】
“是什么样的事,能够让你低头呢?”他细细地捕捉她最细微的表情。
一滴眼泪倏地滑落到他手心。
“我以为,陛下要走了…”泪水把她的眼睛浸得亮莹莹。“啊!”他轻轻地呼了一声,想起小小少年的母亲。真是相似——不是付不起代价,只是交换看似并不值得。唯有到了生死关头,才能够让他们手足无措。
“我换了陛下的寿命。”她说。
而他,终于明白母亲听到他的交易时,震惊的心情。他早知道素盈曾经得过一种奇怪的病,能看见虚幻的人。早就好奇,她心底有什么样的欲望。当真知道时,他情不自禁说了母亲当日说出的第一句话:“真傻!”
知道自己得到的,并非因为顽强的努力,而是别人的一个许愿…这心情真是难以形容。但是,能够责怪眼前的这个人吗?
“真傻!我活着,是因为有高明的太医和我的意志。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啊!”他的口气中有着隐约的不满。素盈听得分明,怅怅地说:“这件事应该瞒一辈子。可是,陛下讲了素若星与琚含玄的故事——我不想把事情藏着,结果与陛下之间千沟万壑,难以弥合。责怪我无知也好,狂妄也好…陛下并不明白,我是怎样带着恐惧,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她伸手去擦拭脸上的泪水,他抓住那只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素盈忽然觉得卸下一副重担似的,在他怀里哭起来。他轻轻抚摩她的背,说:“我会证明所谓的代价,无非是一种绝望。”
“我将会活下去。”他说。
【还是深泓&素盈】

废后

“没有人会诅咒您。”崔落花在她耳边镇定地说:“您是明白自己宿命的素皇后。” 她继续说:“这国家,要么是皇帝的国家,要么成为权臣或权宦之国,要么成为皇后与外戚之国。从来没有一个‘丈夫’和‘妻子’联袂控制的天下。”
素盈的颤抖无法停息:素皇后的宿命,就是用“胜利者”三个字掩盖“犯罪者”…可是在心里波动的无数情绪,也能够被掩盖吗?
【崔落花&素盈】
“陛下,你不想要我生下皇子,没有关系。我也不想生下一个孩子,像陛下一样不幸。更不想生下一个洵那样的孩子,因为不像陛下,而不幸。”素盈握住深泓的手,说:“我有孩子了——阿寿将成为你的继承人。哪怕钦妃生下儿子,哪怕我将不得不与全家为敌——众叛亲离也许就是我未来十年的寂苦,没有关系。我会保护阿寿的皇位。这是我给陛下的…最后的爱情。”
“既然一切如你所愿…为什么要哭?”深泓费力地说出这一句话,换来素盈泪如雨下。
因为,我不得不做这些我不想做的事情,来换一段我并不喜欢的生活。她说。
因为,你要离开我了。她说。
“阿盈…”他气如游丝:“你也没有信任过我啊…”
【素盈vs深泓】

结发

轻烟袅袅散尽,素盈垂下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太平湖上的莲花几乎凋谢殆尽,嗅不到香味。记忆中最美好的一天,早已随着枯枝败叶沉入湖底了。
素盈转身时,猛地看见树木疏影之间有个人影。她吓得叫一声:“谁?”
走出来的人她很熟悉,是丹茜宫卫尉白信则。素盈稍稍安心,问:“白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看见娘娘往湖边走来。”他说。
素盈哑了一刹,淡淡地说:“我不是轻生之辈。大人只管自救就好。”她虽然没有听到风声,但效忠她的人必定会随她的离去而受牵连,这是百世不易之经。尤其白信则以宦官出任丹茜宫卫尉,必定首当其冲。
白信则以复杂的目光望着她,问:“娘娘以后有什么打算?”
素盈想了想,自嘲似的说:“我没有想过。运气好的话,我将默默无闻。”
白信则听罢垂下头,一躬身沉默地走了。
素盈想,大约以后也见不到这个人了。没想到几日之后,一个令人意外的宦官来到。“信则?”素盈看着他,大惑不解——他身上不是丹茜宫卫尉的武官服饰,却是普普通通的宦官打扮。
“小人被弹劾丢官。念在多年服侍皇家,未被逐出宫去。”信则神态泰然。
素盈的目光回到经书上,脸颊回到阴影中:“处在我们这境地,一定要时刻明白自己的资本在哪里。现在我一无所有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呢?会亏本的。”
“我从您那里得到的太多,已经无处可去了。”信则还是用平静的口吻说:“没有人会觉得,宦官得到的地位是凭借能力。我们得到的一切,都会被归因于钻营和谄媚,得到的越过,越是奸猾、善于取媚之辈。史上留名的宦官都被称为阉竖,如果我的运气好,但愿我同娘娘一样默默无闻。”
【素盈&信则】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深泓抬手扯了一下,那缕黑发应手而落。“曾经有一天,若星一边系上这缕发丝,一边对我说,‘如果你不是一国之君…’只有这几个字,我们都笑了。如果我不是一国之君,也不是她爱的那个人。”
他伸手把青丝放在灯上,一股青烟,几点灰烬,转眼烟消云散。“与我做夫妻,太特殊。我不再怪你们从未信赖我。”他偏头对素盈说:“你还等什么呢?恨我、怨我,无论想说什么,说晚了,我就不会听见。”
素盈攀着他的肩,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她手里的梳子“扑”的落在他脚边,深泓回头看一眼,看见她的眼泪跌落在木梳上的牡丹花瓣里。
素盈轻轻地说了什么,深泓没有听清楚,“嗯?”一声示疑。她又在啜泣中说了一声:“深泓…”
只有若星叫过他的名字,素盈从来没有。深泓无比诧异地望着她,很快恢复了平静。“不准哭。”他说:“别让这一次收场,又变成悲剧。”
素盈破涕为笑:“如果你不是一国之君,可能会发现,素盈并不是现在这一种人。抱歉变成现在这样子,不得不悲剧收场。”
【深泓&素盈】

溺婴

真宁抱着睿澄上了小船,向身后看看,问:“李大人会划船吗?”李怀英自是会的,真宁便命那舟子退到岸上,说:“只准李大人跟上来。”众人听她如此吩咐,默默地目送李怀英与她登舟破水而去。
那小舟漂到湖中心,李怀英稳了舟楫,一言不发望着真宁的背影——她仿佛入定似的,抱着睿澄坐在舟头,姿势丝毫未变过。李怀英不敢出声惊她,只觉得手心全是冷汗。
过了一会儿,真宁问:“石头呢?”
舟中早备好一只箱子。李怀英打开一看,是一块十来斤重的石头,连绳也缚好了,只待向睿澄身上一缠便可结果他的小命。李怀英未作答,真宁自己腾出手来,抱起那块石头。她左臂弯中是酣睡的睿澄,右臂弯中便是石块。李怀英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神情,她又转过身坐在舟头。
平日湖上风大得很,然而今日出奇的静。李怀英听到真宁咝咝的喘气,忍不住唤了声“殿下”。真宁没有听见。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紧紧盯着熟睡的睿澄。
小婴孩的睡脸宁静,完全没有意识到命悬一线。真宁的胸脯一起一伏,却没有察觉自己呼吸急促。她把目光转开,望向水面。不知怎的,在倒影里看见父亲。
“并非生在皇家,就有左右这个帝国的能力。”父亲问:“你能做到吗?”
真宁把心一横,向他的幻影说:“我可以!”
李怀英见她长袖婆娑,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只说出“殿下”二字就听“咕咚”一响,一样东西已向湖底去了。真宁做完这事浑身脱力,斜斜地向一旁瘫软。李怀英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发觉她已不再颤抖,他自己的手脚却哆嗦起来。

结伴

信则笑了笑:“当我在丹茜宫挡了一刀之后,换了皇后是任何一个除你以外的素氏,只会赏赐我,不会让我成为丹茜宫卫尉。她们会计算,为此收到抨击并不值得,而且宦官也未必能胜任,日后麻烦更多。但娘娘选择了我——在那一刻,有一点点信任我吧?我这样幻想着。”
他们说话时,朝阳从山坳里爬了上来。山风瑟瑟,白露未晞,信则找出素盈的披风。素盈接过来自己穿上,漠然说:“我的信赖,将让你变得很辛苦。”
信则淡淡地回答:“尔虞我诈的一生同样辛苦,却并没有多少事情值得自豪。”
【信则&素盈】
潘公公若有所思地微笑道:“娘娘,我曾亲身经历过怀敏皇后毒杀昭静皇帝,亲眼看见康豫太后斩下怀敏的头颅。有时候想,那一代人真是太璀璨了,后来的人有闪光之处,也在他们的事迹前黯然失色。可是有时候忍不住想,他们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样呢?若不是出于天下至尊的皇家,就只能用狠辣歹毒来形容吧…”
“继承那些人的血脉,哪个人的存在不是一场战争?”他缓缓地摇头:“扭曲的战场,扭曲的荣耀呀!”
他说了不会妄加判断,但是在每个人的心里,仍有一个标准。素盈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床头。“再给我讲一点吧。”她轻声地央求:“他是如何长大,为什么长成了我看到的这个样子。”
潘公公扫了她一眼,慢慢地将他所知的帝王娓娓道来。
直到离开这么久,素盈才发现,自己对宫廷仍只是一知半解。
潘公公也讲到了胡人的预言。素盈凉凉地慨叹:“一直到此生终结,属于他的花还是没有开放。”
“也许已经开过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潘公公微笑着说:“娘娘,你不能期待他像寻常的男人,□裸地表达爱意。理解他的爱情,是很辛苦的猜谜啊!”
那么她始终是一个笨笨的猜谜者吧?仰着头在灯谜下徘徊,欣赏它的精妙,可到底还是糟蹋了出谜人的心意…素盈想笑一下嘲笑自己,眼睛却湿润了。
【老潘&素盈】

叛徒

这一夜有稀稀落落的风雪。灰白的雪片在天地间孤零零地翻滚,不知是雪追着风,还是风缠着雪。素飒的快马飞驰而过,惊扰了它们的游戏。雪片犀利地打在他脸上,可是他并不在乎。
他对着那些雪花,在心里不住地说:“妹妹对我而言,不仅仅是皇后,不仅仅是惠妃,也不仅仅是生母留下的唯一同胞。”
他无法对别人解释的事,只能对着飘雪的旷野倾吐。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人会在意的话,只好在没有听众的时候说出来。
“妹妹是我的家。抛弃她,我就算还有成千上万个亲戚,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我将无处安放我的思念,无处寄托我的荣耀,无论走到多远、多高的地方,我将是个独夫,感受不到任何喜悦。”
渐渐的,泰陵在地平线上露出一条边。
“妹妹是我的弱点,让我永远是个凡人。有她在,我才会有所珍惜,不变成斗争中的困兽。我知道我可以变得很冷酷,甚至很凶残。但是只要有她在,我依然可以变回凡人。即使越界,她会把我拉回来。”
可是,今天…
妹妹是他的界线,可是今天,他将要抛弃她。
从此以后,再也无法追求自己的安乐,无法再回头了。
漫天飞舞的雪花转瞬就吞没了他的背影。
【素飒】
素盈叹了口气。“我注定要寂寞啊!我是一味毒药。谁碰,谁的仕途就要遭殃。”
谢震却说:“我也曾以为自己是毒药——无数次出生入死才得到将军封号,可是仿佛被诅咒似的,从那之后屡战屡败。”他抬起头,望着素盈说:“跟随我、信任我的人,先后死在我的眼前。连我自己,也要被军法处置。于是好像写遗言似的,写了一封信给你。”
素盈听得呆住,喃喃道:“我不记得呢…”
“我记得信里慨叹,不知有没有人会为我收骨,即便没有,不知有没有人会为我落泪,即便没有,不知有没有会在日后提起,曾经认识我这样一个人。”谢震傻傻地笑了一下,说:“我的上司准许我戴罪立功,在上战场之前,我收到你的回信——‘我会,我会,我会’。”
“这是我活下来的缘故,为那三个‘我会’。”他说。“这是我一直都在的缘故——不希望看见那个说出‘我会’的人,对是非生死、人情冷暖再也无动于衷,再也不能说出‘我会’。”
他嘿嘿低头一笑,说:“这样的理由,如今自己想来也觉得天真。可既然是真心想过要实践的事,就值得去做。”
素盈的嘴扁了扁,“你要知道,我不仅仅是一无所有。我还会带走别人的一切——选择和我站在一起的人,会受我连累。”她看着谢震,说:“你若问我会不会为了逃避寂寞,阻断你的未来,我会用‘不会’回答。”
【谢震&素盈】

槐花

宫廷夜深,只剩几声怪鸟悲啼,一团昏蒙月光。她在阴翳中寻找白花,仰头转来转去,一个立不稳,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才想起来今日午饭晚饭都没吃上。
她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忍不住在角落里呜呜地哭起来。
忽然有人说:“真伤心呀!”
声音跟槐香似的,清清淡淡。忘机抬头一看,发现一棵粗壮的槐树旁站着一个红衣女童。忘机不知道她是谁,不敢贸然说话。
女童的样貌天真脱俗,同情地看着忘机说:“如果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可怎么办呀!一定会忍受不了而死掉的。”
忘机畏惧地问:“有什么办法呢?”
“有啊。”红衣女童说,“世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换来。好日子也一样。”
忘机神使鬼差地问:“用什么能换?”
女童躲在阴翳里,说:“我给你荣华富贵,而你——用寿命来换。”
“寿命?谁的寿命?”
“你的寿命,以及,这个国家的寿命。”女童轻轻地咬着指甲说:“用你的十年和这个国家的十年,来换一年荣华富贵,你觉得怎么样呢?”
“好呀。”忘机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么我多换几年好啦!现在这样的日子,长命百岁不过是多几十年的痛苦。至于国家…”
真宁的国家。忘机几乎要将那一句“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说出口。少几十年,于天下苍生来说,也许是一种幸福!
“什么时候能让我得到?”忘机问。
女童咯咯地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说完,像怕被月光伤到似的,拼命往阴暗处躲闪。忘机好奇,她怎么能躲到那么狭小的阴影里?去寻那女童,却怎么也不见踪迹。
她惴惴地不知女童究竟是什么,也不知自己是否做了一个荒唐而短暂的梦。
可是不久之后的一天,她又看见一个穿红衣的人,于是知道,命运毕竟给她留了一些承诺。
【忘机&红衣】

儿女

谢胜又认真想了想才说:“臣进宫前,父亲曾经仔细交待说,锋芒太盛遭人妒,言语太直祸事生。”歆儿微微一笑:“谢将军是个稳重人。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但愿我能抱朴守愚,无灾无难。”谢胜的脸红了红,谢罪道:“臣的确愚钝多事,才惹出大长公主今天来到时一场口舌。”
歆儿大笑道:“阿胜,父辈的话没有错,但不一定适合我们。锋芒太盛的如果是黄蜂,自然惹人讨厌。但如果是宝剑,光华毕露有何不对?”谢胜慌道:“陛下!”
“听着!”歆儿猛地拍案,见谢胜惊栗,又换上笑脸仿佛戏谑:“我生在王座上,就是注定威赫天下的宝剑。我为什么要惧怕那些黄蜂呢?”
谢胜默然一阵儿,讷讷地叹口气:“可是琚忘机不是宝剑…陛下今日让她变成别人眼中的黄蜂了。”
歆儿愣了一刹,心中也有些懊悔,口中自然不肯退步,冷笑着展开书卷装作若无其事:“无意中知道她的名字算是缘分。可是,如果在这个宫廷里,连保护自己也做不到,她的名字就不配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
【谢胜&睿歆】

他,她

谢胜得知父亲回家,赶快到堂下敬献香茶。谢震没接茶碗,而是摸儿子头上的绷带,摸至后脑,谢胜吃疼地蹙了一下眉。谢震撤回手问:“谁打的?”
上一次谢胜被素家兄弟欺负,写信时告诉了父亲,反而被父亲训。这一次他不敢讲。谢震也不强问,又道:“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宫里当值?怎么早回来?是不是闯祸了?”
谢胜连忙摇头,低头难过了半天才说:“爹,我以后可不可以不再进宫?”说罢立刻偷眼看父亲的反应——父亲一向不苟言笑,这时候嘴角轻轻向上扬,仿佛是在微笑:“讨厌宫廷吗?”
谢胜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虽然有想见的人,总觉得,只要他们还在那里,宫廷也不讨厌。可是认真想想,又不想和他们在那里相见。常在想,如果他们不是他们,我也不是我,就好了…”“你站起来。”父亲忽然这样说,谢胜站直了,眼睛迎上父亲慈爱的目光。“已经长这么高了。”父亲温和地把手放在他肩头,说:“没事的,宫廷不会把你击败。你可是那个人的孩子。”
【谢胜&谢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