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们胡闹的时候,有人用力撞门。
薇在裙子上抹抹手,自言自语:“是谁啊?人家正在忙。”
喘口气,感激得热泪盈眶。“一定是天使…”
静潮握着剑冲进屋,东张西望,“我听到这里有异常的声音,你没事吧?”
“她好得很。可是其他东西就…”眨巴眨巴眼睛,在薇怒目而视之下,硬生生咽下后半句话,溜走了。
净泽看着静潮和薇手牵着手走出房间,笑了。他伸手摸了摸嘴角,自己也不敢相信,他竟然为“人”的生活琐事微笑。
他睁大眼睛,目光穿透墙壁,看到另一个屋中,众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静潮叹息:“为何越是等待,我就越觉得心里没底?”他拥着子,道:“我们是不是太高估自己?因为比正常人强,就觉得可以拯救世界…”
“你可以啊!”薇把披肩一角搭在静潮肩上,说:“只要你相信,就能做到。”
“可我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
“你不是!”薇坚定而温柔地注射着他的眼睛,“你是我的丈夫,是我深深信赖的人…我相信你做得到!”
净泽的目光怔住,回味她的话,忽然希望说话的是温莲,坐在她身边的是自己。不…温莲从不依靠他,她倔强地努力,希望成为他的依靠,直到弄得自己满身血污…净泽失神片刻,苦涩地笑。这一次,该由他来努力,还她一个干净。
两道白影出现在屋中。一个是卞城王,另一个是白无常。这房子里聚集越来越多的冥神,净泽暗暗失望——要在他们眼皮底下隐身不难,但要在这时候问出温莲的下落,不会容易。
白衣少年疲惫地抱怨一声:“黑无常,你的特殊任务什么时候能结束?要不是有卞城王帮我,这日祖没法过了。”
“老板去兼职?”静潮含笑看着雪萧,眨眨眼睛,“你总是这么热心友善。”
雪萧背向净泽,他炕清她的神情,但知道她心里一定很无奈:明明只爱一个人,那人却以为她对任何人都很关照。
“她这样任的行为已经被阎罗大王警告了——黑白无常的工作,除了可以雇用小鬼跑龙套之外,任何神鬼不得干预…”白无常可怜兮兮地望着搭档:“我有点怀念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了。”
黑无常为什么放下工作,和薇在一栋屋中无所事事?净泽心中这样一想,没留意到雪萧的肩膀轻轻一耸。她炕到他的身影,但听到了他的心声。
“我想,这件事情应该快结束了。”楼雪萧的声音平淡,向一边招呼:“风轩,你过来一下好吗?”
一个穿着绀青长袍的男人走进来。看打扮就知道他绝非人类,何况他身后背着一面很大的铜镜,样子委实诡异。这男人的双眼定定望向净泽,伸手指着他说:“在那里!”
净泽早已服过隐藏气息的药,鬼神都不知他的踪迹,不知这精灵如何看透了他的所在。他不知道风轩是看透真实的镜子,他也阑及细想——楼雪萧的长纱无声无息穿透墙壁,瞬间缠向他。
净泽一晃身子,躲开了,再向屋中一跃,伸手抓住薇之后便撞碎窗玻璃,腾空而去。
“放开她!”静潮舞动一柄极的剑,却眼睁睁看着净泽青的衣袍升上天空。雪萧和黑无常飞上半天,被骤然繁密的雨丝重重拦住。
“我们真的不需要这样挥剑杀伐——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并不想伤害你和他。”净泽对臂弯中的薇说,“你有没有想起来温莲的下落?你说过让我再见她。”
“我相信,前世的我对你有承诺。而且,她确实努力完成了。”薇并不惊慌,宁静地注视净泽的眼睛——那是一双透着清冷的眼睛,琉璃的眼中点着漆黑的瞳仁。薇本想用自己的镇定让他收敛气势,没想到自己先折服在他的冰冷之中。
“闭上眼睛。”她说。
净泽看着她,疑惑地合上眼。在被雨丝保护的半空,他不担心冥神和人类的袭击。
“睁开吧。”薇的声音有点不安,净泽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方才的人、方才的世界。他看着薇,更加疑惑。
“其实,你早就‘再见’温莲…”她的眼神像是怜惜他的苦等,“难得我不是长了和温莲一样的样貌?”
净泽的声音颤抖起来,微微垂下头,“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再见’!我要的是与她再一次相会!我等的不是一张与她一样的脸。”
“可是,彩夕能为你做到的,只到这一步。”薇叹了口气,“也许,在她能够看得到的未来当中,没有你和温莲再聚的情形…请别再做无谓的破坏,那是没有意义的。”
“你戏弄了我。”净泽抬起眼,冰冷的眼眸一瞬间燃烧起愤恨。他手臂一松,薇的身子骤然落下。她阑及惊呼,净泽又伸出手,捏住她的咽喉。
“我相信你,为你一句话满心期待,你却戏弄了我!”净泽的手越来越紧。
“大人,请留下她的命!”雨中出现一对身影,是薇久违的狼和孔雀。“她的前世是史上最精准的预言师,也许用什么法宝可以唤回她的力量。那可是了不得的财富啊!”孔雀说着,伸出细长的手指,笑嘻嘻从薇脸颊上滑过,“上次承蒙你的照顾,我和月啸才能进入冥界,带净泽大人出来——这个恩情我会还的。放心,你不是不想再做预言师吗?我会想个办法让你无知无觉,再也不会为预言师的身份困扰。”
薇听不清他的话,她只觉得浑身冰冷,眼中只能看得净泽的长发在雨中飞扬,像是被周围激荡的怒气拂动。
一道银华划破雨帘,向净泽刺来——楼雪萧的白纱穿透了雨丝。尖锐的银化为利刃,劈开净泽设下的密幕,白衣神长袖一挥,一片银沙铺天盖地向净泽笼罩下来。
净泽在瞬间扯过一边的狼妖月啸,甩向楼雪萧,自己向更高的天空飞去。
“别逃!”雪萧袖中飞出无数银箭,白狼和孔雀四处豕突,却没逃过被射落的下场。净泽左躲右闪,心中一慌,薇从他手下跌落,惊叫一声落向地面。
“薇!”静潮脸骤变,本能地伸手去接,却见黑无常在空中抱住薇,缓缓落在地面。
雨势忽然收敛,净泽不解地望着天空,又看看雪萧,“你何必这样?难道那些不懂你的人、忽略你的人,值得如此保护?”
云层渐渐变薄,淡淡月光透了下来,照亮他闪耀的冰蓝龙角,也照亮雪萧肃穆的脸。他的角上沾满银粉,再不能呼唤雨水。
“有些事,你总是不明白。”她说,“你被剥夺冥神的头衔,并不是因为你呻职守、在人间留下血脉,而是因为你的心变得狭隘,你的眼睛不接受现实的改变。你和温莲的差别,不在于谁懂感情、谁不懂,而在于她懂得学习别人、从世间每一个人的身上获得经验,并且正确地判断出该不该这样做——你不懂。你对人世的要求,就是要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完、能让你快乐。”
她的神愈加庄严,“净泽,和我回冥界——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干净的世界,而是一个能让你反思自己作为的地方。”
净泽默默听着她的话,丽的眼中流动淡泊的光华。“即使现实让你失去爱人,你仍然接受?即使人让这个世界越来越堕落,你仍然接受?卞城王,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让你自己如此悲惨、让这个世界越来越污秽?——是像你这样的神祗,明明有能力,却站在遥遥世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干预,要顺其自然。”他长长叹息:“有一天,当你无力挽回爱人的心,还要高尚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注定’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始作俑者也是你自己?有一天,‘人’堕落到无法拯救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到:曾经有个龙神早就想要铲除肮脏的人?”
他睥睨冥神,傲然宣布:“如果‘神’意味着必须忍受‘人’的一切、必须容忍世界背弃神、眼睁睁看着爱人抛弃自己——不需谁来褫夺,我自愿放弃这个空虚的头衔。你说我自私也好、狭隘也好,我爱了温莲,就要给她最好的世界,让她能学到更多善。干净宁静的自然,像天地之初那样的景象,纯洁的生灵对至高的神明心怀感激和景仰——这样的世界难到不比现在强上百倍?”
“你想给她的,只是你的最爱,而非她的。”楼雪萧摇摇头,净泽却回答:“这是我能为她做的。你又能为你想保护的人做到哪一步?”
寒霜笼上雪萧的脸庞,一团白纱在她手中抖开,像最锋利的剑一样挥向净泽。
“那么…我只有杀了你!”楼雪萧用悲凉的声音说:“为了让我想保护的人避开我看见的未来!”
薇惊魂未定,看着空中一青一白两个身影,更加惊诧。“为什么雪萧看来像是一定要净泽的命?他原本,不想生死相搏…”
但事到如今,净泽也没有其他选择。楼雪萧的银纱幻化无数利刃,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否则就要被千刀万剐。那些被他拨落的断刃落向地面,薇和静潮躲闪不及,屋顶上忽然张开一对巨大的翅膀,为他们抵挡。
“星婵!”静潮一声惊叹。自从静汐死后就销声匿迹的风妖星婵,竟与房屋合而为一,成为屏障,无言地保护他们。
一旁的风轩递过那枝传说中的箭,对静潮说:“射下它吧!我看到十八层的入口正在缓缓开放。”
大地微微震颤,八方透出不同颜的霞光,一块圆形的光斑出现在庭院中央,渐渐变大。光斑中央有依稀可辨的字迹:“十八层入口,高危地段,非请勿近。”
“弓!”静潮一声高喝,小留立刻变成一张华的金弓。他把锈迹斑斑的箭搭在弦上,犹豫道:“…没有箭镞和箭羽。”
在静潮迟疑的一刹那,高空中的净泽出其不意地抽出一把刀,刺向楼雪萧的心口。那是连龙角都可以削断的刀,他留着,只是不想让白狼伤害龙族,却没想过要哟砍杀冥神。
雪萧灵敏地躲闪,没有受伤的迹象,在下方观望的白无常却脸惨白。
“啊!”他大叫一声,声音透着心痛。“不要伤害她!”少年捂着心口,弯下腰,像是十分痛苦。薇急忙把他揽在怀中。
一团金光映亮了她的脸庞——少年的手心压不住胸腔里迸发出的灿烂。
每次想到家人,都会让他心痛。眼看着自己的受到伤害,遥远而悲伤的记忆又在他心头跳动。这感觉如此强烈,像是身体中有一部分东西呼之出。
“发光的少年…”薇瞪大了眼睛。
白无常额头淌下透亮的汗珠,向箭杆一挥手,上面包裹的锈迹顿时破裂飞散,一道金在静潮手中流淌。“把箭杆给我。”少年这样说,无人敢提出异议。
“箭镞…”白无常接过天箭,秘插进自己的胸膛,位置恰好在那道柳叶形的伤痕上。他的胸口顿时散发出更加明亮耀眼的金辉,“箭镞在这儿!”
在天箭陡然暴增的绚烂光华中,一团异彩在他心口徘徊。天箭被白无常用力抽出时,精光灿烂的箭身顶端有一圈璀璨的光芒缭绕。光芒于一瞬间收拢时,一枚箭镞凝聚成型,煜煜生唬
“还缺箭羽!”静潮满怀期待地看着白无常,少年却摇摇头说:“我无能为力。”
黑无常默默走上前,“让我来吧。”他的身影一摇,化为一束箭羽落在天箭上,发出星辰一般的荧荧寒光。
天箭光辉大长,映亮了空,连雪萧和净泽都为之神情竦动。
“天箭?!为什么还在人间?”净泽不敢懈怠,抽身想走,可是一道金光已拔地而起。
“回到你该在的地方,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静潮大叫一声,金箭破空而至。净泽敏捷地躲开,天箭从他面前滑过…继而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射偏了!”楼雪萧和白无常悚然变。明亮的箭羽带着天箭很快回转,又向净泽刺来。
净泽没有料到它又倏忽而至,躲闪不及,被它擦伤了胸口。这微不足道的擦伤让净泽痛苦难当,他的胸前闪耀着一抹金光,散发出无尽热量。
“好烫——原来,你竟然是…”净泽愕然瞪着白无常,大叫一声,再不能维持人形,化为青龙重重落在地上。
天箭“铮”一声散为无数金粉,犹如一道金的闪电飘散为一片华丽的金沙。箭羽从天箭上脱离,安然飘落,变成了疲惫的黑无常。
十八层在人间的入口打开了,青龙身下的光斑释放出绵绵不绝的光束,像茧丝一样把净泽包住,载着他滑入黑暗。
龙还在挣扎,但力量已越来越小。他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双眸射出凶狠的荧光,“我决不会就这样回十八层!决不…”
在更深远幽暗中,就是他曾经逃离的十八层。再一次落入其中,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重临人世。也许,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
净泽的眼睛在慌乱之中看到了薇,心痛中忽然升起一股愤恨:“预言师,你不该这样对我——如果你早就知道这是结局,为何要给我莫名的期望和绝望?!”
雪萧听到他心中的怒吼,宛然答道:“因为身为一名预言师,要遵守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能改变命运…即使没有彩夕的预言,你的结局也是这样。”
“那么我要试试看,看你们是不是对任何人的命运都等闲视之!”龙的眼中闪耀着疯狂,它奋力一挣,一把抓住正在喘息的静潮,向黑暗中拖去…
“静潮!”薇大叫一声,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静潮的手。净泽使出的全部力量实在太大,它似乎下定决心要拖静潮同入地狱。薇也被拖向冥界的入口。一瞬间,黑白无常一齐拉住她的腿,楼雪萧又抱住了白无常的腰,但是连他们都被扯向下界。
“不要带走我的孩子——这一次,让我保护我的家人!”这个微弱的声音流进雪萧心中,她忽然感到身子下坠的趋势一停,慢了下来。
槐树的无数根须将冥神们缠住,慢慢地把他们拖往上方。
然而十八层的大门在召唤这些若即若离的访客,雪萧听到了树根噼啪折断的声音…
***
静潮惊慌的面容就在薇眼前。
“我抓住你了!”她心头似乎有一块大石落下,不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和静潮一起坠入幽冥。她抓住了他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开,生死与共是她轮回的目的。
一团红光冲向净泽,狠狠咬住它的身躯。“啊!”净泽疼得大叫,“是你!”
在那团红光中,小留的体形不断变化着,渐渐显露出龙的体态。
“放开静潮!”小留咬住净泽。被它的牙齿咬住的地方,净泽的身躯像被火烧过一般化为灰烬。
“火龙?”痛苦让净泽更加用力——它的利爪已经穿透了静潮的腹部…
血珠在四周飞舞,薇看得心痛,手上也更加用力地拉着静潮不放。是生也好,是死也好,她不放手。他却说:“放…手吧,薇!”
“不!”薇的眼泪一点一滴落在静潮的脸庞,“我发过誓!如果再给我机会,我不会放开这只手——我不想再在梦中后悔!”
“放弃吧,薇!”楼雪萧痛苦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马上窘十八层的入口——一旦堕入,就再也无法回头;一旦封闭,就再也无法开启啊!”
“我不放手!”薇大声回答:“即使一起堕入最可怕的地狱…我也不会放开我爱的人!这是彩夕等了两千年的‘提携’——我是为在这时救他而来的!”
“你…别傻!”静潮的气息越来越虚弱,“不要让我死也不安…”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与黑白无常相对时,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带血的微笑,“薇,我不能照顾你了,保重…”
“说傻话的是你!”薇哽咽着大声抗议,“是谁要和我在白头时回首人生计划?把另一只手也给我!”在泪眼朦胧中,她的神智开始混沌,身体越来越沉重,精神却越来越渴望飞升,渴望脱离躯壳——十八层的力量在影响她,每一刻都有魂飞魄散的可能。
这看似就要到尽头的甬道中,忽然落下一柄刀——净泽哟刺楼雪萧的刀,在大地的震颤中跌落下来。
静潮眼中霍然闪烁出希望,他微微一笑,“薇,记住:我的爱,不会在忘川里熄灭。”他从龙的爪中挣脱另一只手,接住那下落的利刃,向被薇抓住的手臂砍去。“我会在地狱的黑暗里,期待着…与你、再见!”
“静潮——”薇紧紧拉着静潮的断手,眼前的世界,在无尽黑暗中片片崩溃。她在自己绝望的呼唤治了过去。恍惚中,只看到一道红光在这一瞬间飞进她的身体。
“雪萧,带她走——这是我的选择,希望你不要反叮”静潮染血的微笑消失在黑暗里。
“啊…啊!”雪萧发出没有意义的悲呼,颤抖起来——这是她看到的结局。
命运,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她一直想不透为何静潮会落入黑暗。她以为,将净泽赶回十八层就好。如果需要,她愿意为静潮杀了净泽,以绝后患。
但她想不到命运是如此顽固。
槐树柔劲的树根一收,雪萧身子一颤,眼泪落向无底黑暗之中。她被拉回到人间,眼睁睁看着静潮的身影在黑暗纸来越小,越去越远…
“原静潮,你…”净泽的龙身已经被烧灼残破,它睁开被静潮的血染红的眼睛,有点惊骇,“你知不知道,普通人的魂魄一旦靠近十八层的大门,会因为扭曲而破散!”他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小留的——刚成龙形的身躯正颓然向十八层落去。
“龙薇刚才离十八层太近,灵魂难免分裂受伤。所以这条龙才放弃肉身,和她合而为一。你呢?你的灵魂一定会在这里消失无踪,不留一个碎片!”
“我…知道。”静潮的声音渐渐飘忽。
“一旦魂飞魄散,你就再也没有来生,也不可能和她相遇!”
“我知道。”静潮的魂魄离开了身体。他明白,下一个瞬间,他就要消散。“可我已答应了她,还会‘再见’。无论如何,无论多久,在遥远的未来,我们一定会再一次为彼此回到人世…这是承诺。”
“你、你说什么?”净泽的半身已陷入十八层,就在这时候,他恢复了人的姿态,脸上是说不清的迷惘。
看着静潮的魂魄变成一团丽的光,他无限悲伤地松开手,沉入地狱深处。
他闭上眼睛,凄楚地轻轻一叹:“温莲…为什么,我无法从你那里得到这样的承诺…”
十八层的大门化为一道光,在深沉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缘十六 谢幕此生
『她破碎的心是被这个悲伤的念头聚合,是为了用这个念头刺激她不断思念静潮而存在。失去这个念头,她的心立刻会碎成一盘散沙…』
☆┈┈┈┈┈┈┈┈┈┈┈┈┈┈┈┈┈┈┈┈┈┈┈┈┈┈┈┈┈┈┈┈┈┈┈┈┈┈┈☆
连日来,冥界最大的事件就此宣布落幕。
但没有一个鬼感到欣慰。
阎罗大王看过事件报告,拨通了卞城王殿的电话,却听秘书翠墨回答:“大王,十分抱歉——我们阎君现在谁也不见。”
阎罗大王垂下眼睛,习惯地伸出手指掐算,叹了口气。
雪萧最爱的人消失在地狱最深处,不会有让她牵挂的未来。卞城王殿中,再也不会有水风白雾。
在人间,又是别样的悲哀。
“薇,”白无常坐在边,看着目光空洞的薇,说:“吃饭时间到了!”
薇机械地张开嘴,任凭空悉心地喂她。
白无常拿出几张报纸,满怀期待地问:“我给你读报,好不好?你想听《天界快报》、《今日冥界》还是本市的日报?”
薇怔怔地盯着对面的墙壁,置若罔闻。
“那我从《天界快报》开始读吧?这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是我们阎罗大王为了研究天界动态,费好大功夫从可靠的渠道搞来的。他很慷慨地借给你,而且特别推荐第十五版的笑话。”白无常一边展开上百页报纸,一边清清嗓子,“我们从新闻开始吧——七夕将近,众多喜鹊再一次聚集在天河边,准备完成一年一度的历史任务:搭桥。与此同时,喜鹊族中少数激进分子在天河边举起条幅,率先倡导维权。它们声称:为牛郎织的相会提供条件是它们祖先好的奉献,喜鹊族代代从事这种高风险、无回报的活动,却得不到相应的关注。人们只把焦点放在牛郎织身上,对喜鹊的牺牲一带而过,这种冷漠让喜鹊族感到心寒。另有部分喜鹊挂出了‘止宠物上桥’的条幅。因为牛郎声称自己有恐水症、恐高症,怕落水而不敢走鹊桥,每年一定要闭着眼睛骑牛而行。但根据有关人士透露,牛郎并没有所谓的恐水症或恐高症,这一消息来源可靠,激怒了喜鹊。他的老牛体重高达四位数(单位:斤。为保护当事牛,具体数据不公开),对喜鹊而言是极大的负担,因此今年有部分抗议者开始要求止老牛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