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却再也没有静汐的声音。
仰起头嗅了嗅,奇怪地挠挠耳朵:“空气中嗅不到非人的气息。她干嘛要躲起来呢?”
“也许她并不情愿。”薇完全失去食,推开碗再一次回到书房。
这只是一树玉石梨,却深深吸住薇的目光。薄红的纹路延伸着悲伤,凝聚成血泪斑斑的萼,每一朵梨的开放,都是它向世人昭示鲜红的伤痕。
“老板说,珏星成了寄居妖怪,住在玉石里。怎么让他出来呢?”薇注视着面前的石头,虔诚地说:“珏星,为什么要伤害人?你曾经是天上最善良的星啊!”
玉石没有反应。
薇又说:“珏星,请你把静潮的魂魄还回来。”
玉石还是没有反应。
“珏星…”薇开始失望,“你到底想要怎样?”
玉石依旧纹丝不动。
小留想了想,说:“他一直惦念洁媛,只有相似的人才能让他出现吧?”
薇向空使个颜。空不大情愿地变成了静汐的样子,拿起玉石真诚地说:“请出来吧,亲爱的珏星大人。”
“静汐才不会说这么酸溜溜的话!”薇狠狠在他头上打了一拳,疼得空直掉泪。眼泪落在玉石上,在那些丽的梨间静静流转。玉石忽然迸发出耀眼的绿光,把卷入光中。
“我不好的预感要应验了…薇,我不想死——”空紧紧抓着薇的手,生怕被光芒吞噬。
薇反而镇定下来,“别慌!他只是住在玉石里的寄居妖怪。小留,拿我的捕妖网!”蜥蜴立刻从背包里翻出山神赠四乱麻。薇一手紧紧抓着空,一手把乱麻向光芒极盛处一丢。乱麻裹住一团绿光,渐渐收拢。
光在网中不断变幻形象,渐渐化为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个绿的身影向空变化的静汐伸出手,“洁媛…你为什么失约?”
这一句话从他胸腔中迸发时,已如同伤心绝的嘶吼。他一用力,硬把捕妖网撕开一条裂口。
“我、我的、我的捕妖网!”薇心痛地大叫一声。
慌乱之中,空“噗”一声变回,不住冲绿光摇前爪:“我不是、我不是…”
绿的妖从捕妖网中挣脱,勃然大怒:“你们竟敢用洁媛的样子戏弄我!”他说着,一伸手卡住了薇的喉咙。“真正的洁媛在哪里?把她交出来!”
“放开她!”小留扑上去咬住妖怪的手臂,“洁媛已经死了!被你杀死了!”
“胡说!我亲眼看到了她,她的灵魂没有被吸入玉石,她没有死——把她交出来!”妖怪不为所动,依旧愤恨地抓着薇不放。
“珏,你怎么变成这样?!”小留咬着妖怪的手臂,不胜唏嘘:“你曾经是个多的人。”
“你曾经是多么光辉的王,如今也不过是只蜥蜴而已。”妖怪咯咯一笑,“难道你不恨?不恨时间带走你的传奇,不恨曾经的誓言都化成废墟,不恨那些遗忘你的人?还有什么,能比向他们复仇更好?只有复仇能让我安息。”
趁他不备,跳到玉石前,把那块石头高高举起:“你再不放开薇,我就砸烂你的宿体!”
“不行!”薇挣扎着说:“静潮还在里面!”她极力挣扎着呼吸,又断断续续对妖怪说:“洁媛…已经死了。可她从来没有背叛你,从来没有遗忘你!”
妖怪似乎颤抖一下,抓着薇的手也松了一点。
薇慌忙道:“你看那边的笔记本——那是她写下的故事,你们的故事!她从小就在不断地回忆,不断地追寻你们的往事。”
“你骗我。”妖怪瓮声瓮气打断薇的话,“我按照约定等她,她却背叛了誓言,没有来苦短的人世找我。”
最初是以人的姿态充满期待地等候,不见她的身影出现在身边。然后是暮年不安地度日如年,然而直到垂弥之际仍不见她来相会。他不甘心地继续等——人间一年只合天界一天,洁媛若是脱不了身,耽搁三年五载也情有可原。他藏身在玉石当中,躲开天界来迎接他的使者,每一个百年便让玉石梨绽开一朵。
第一朵开时,他说没关系。第二朵开时,他想,也许洁媛不知道他藏身在这里,他应该四处走走。第三个百年,他在世间的游走中度过,经历无数人手,见识无数妖魔,他向他们打听她的下落,没有一个知道。那一年绽开的玉石梨染上红,不知是他心上的伤口滴出血,还是心头的怒火烧红了。到第五个百年时,他已经走遍大江南北——他根本不可能找到她,他心说。她根本没有来!他要回到天上质问她!然而,天界再也没有使者来迎接他。除了在这玉石中染红每一朵梨,他再也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一千年就这样过去…
千年当中,他无数次地失望,每一次都让他更加愤怒和仇恨。
千年当中,他也见过许多和她相似的子——同样楚楚可怜的风致,同样的莹然泣的双眼。但他知道:眼泪只是谎言!他要把用双眸说谎的人杀死,让她在红的梨上忏悔。
想到这里,他愤怒地一用力,把小留摔到一边,一脚踢开了举着玉石的空,一手从容不迫地接住玉石,一手仍卡着薇的喉咙。“你知道被自己最爱的人欺骗,是怎么样的心痛?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痛苦!这痛苦让我成魔,再也不能回到天界,只能寄居在石头里,再也没有归宿。”
“杀戮,更不能让你找到归宿。”薇抓着它的手,呼吸艰难,却仍然努力断断续续地说:“你要找的归宿,在…”
一道白光从妖怪的手臂划过,将他抓住薇不放的手齐齐斩断。
楼雪萧收回白纱,冷冷地注视着妖怪漆黑的眼睛:“珏星,我并不想这么做。但如果你不把静潮放回来,我会杀了你——你该知道我和他是什么样的交情。”
妖怪的断臂化为绿光四散,伤口却立刻生出一条新臂膀。他哼一声,盯着楼雪萧沉声问:“静潮是谁?是炎韵?公主,你是天界的使者?来带我们回到天界吗?”
“你现在的面目已经不配在天上闪耀,但是只要你能承受痛苦的净化,还有机会。”在她遗憾地说出这句话后,妖怪愤怒地叫起来:“洁媛背叛了我,炎韵敌视我,而你又这样轻蔑地否定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他的黑眸骤然变,放出血红的光,“你们都该死——死!”
绿的旋风拔地而起,将小留、薇和楼雪萧卷入其中。
“薇!”楼雪萧挥袖斩开光风,却被突然出现、闪着红蓝光芒的《冥界处罚令》团团围住。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楼雪萧抓住《冥界处罚令》撕个稀烂,束缚她的结界瞬间崩溃。“等我回去再接受处罚!”她说着,又向绿光中伸手去拉薇,却找不到她的踪影…
空被妖怪一脚踢飞到庭院中,这时迷迷糊糊有点清醒,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空,帮帮我!”
一翻身左顾右盼,除了身边的小槐树,没有看到别的。那株槐树是静潮当年从浔江的槐树上折来的树枝扦插而成。空又听了听,听到小槐树说:“把这带着露珠的树枝私他的面前,快!”
“静汐?”空大吃一惊,“你为什么在槐树里?”
“快!快!”槐树不耐烦地婆娑,空只得折下一枝,跑到妖怪背后疯狂挥舞着大叫:“妖怪退散!”
槐枝并没有退魔的功用。树叶上的露在空的挥舞下飞散,一点一滴冲破光的漩涡,洒在妖怪身上。一团雪白的柔霭向四周荡开,飞散的露珠凝成静汐的身影。她抓住妖怪的手臂,柔声呢喃:“珏星,放开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
“洁媛?是你!”妖怪的手臂像烫伤一样疼痛,他撇下薇和小留,凶恶地向静汐伸出手,“太好了——你竟然又出现在我面前!来,到我的玉石上,我让你看看这千年的怨,让你知道千年在这石头中等待是什么滋味!”
静汐无奈地摇摇头:“如果石中相守能弥补千年的时差,哪怕片刻我也愿意。可是凝聚阴气的玉石不能囚我,我若入石,瞬间就能将它崩裂。是重阳珠的缘故。”她的表情柔和,泫然泪下:“谢谢你一直记着我们的约定,谢谢你一直在等我。可是…我身不由己。他们不把我贬落,我了蓬莱的重阳珠,直到二十六年前才找到投生的机会…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眼泪一连串滑落。妖怪听着,神情一怔,伸出手。那些泪珠落在他的手心,烫出点点伤痕。
“什…么?”他怔怔看着她,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他怨她一千年,恼恨每一个像她的人。他以为下一次见面时,他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可见了她,他忽然发现:这也是他真正爱过的人。千年之前他深爱的那个人就活生生地再现在他面前,她的每一个解释,每一滴泪水,都让他无力抵挡,仿佛他也回到了千年前爱她的时光。
他心里一直暗暗希望她没有背弃他。原来,真实竟是如此简单——他应该相信她。
“千年等到这样一个解释…不知为何,我会这样愿意相信你。”他的声音不再高亢,他把静汐揽入怀中,细细端详她的面容,任凭她身上的光和热烧灼他的身躯。他凄然一笑,“你没有失约。你来了,我却杀了你…”
“珏星,放手!你会被这光灼烧至灰飞烟灭。”静汐努力推,却推不开抱紧她的妖怪。
可是,相爱却在时间中错落,经过千年才将她抱紧,不是愤恨地抱着她一同葬身玉石,而是幸福地怀抱依约而来的人,他不舍得放开…妖怪浑身的绿光如烟一般飘散褪,空和小留看得目瞪口呆,惊魂未定的薇也缄口不语。玉石的颜不断改变,从薄红的石瓣中,飞出许多柔弱的光斑——那是被玉石拘的魂魄。它们在屋中茫然地飘摇飞舞一会儿,便各寻出处。
“我无数次告诉自己,让你品尝我受的苦,会让自己好受。”绿的光芒褪尽时,静汐面前出现一个气宇轩昂的人。“原来,这世上有一件事,比你的背叛更让我心痛——就是我伤害了你。”
“这是个意外,我并不怪你——谁能想到违背仙规、走遍天上人间也要再会的我们,竟是如此相见。”静汐流着泪,声音哽咽:“珏星,珏星,不要在我面前折磨你自己。放开我吧——我不能看着你这样消失在我面前。”
“重阳珠的灼烧可以净化他的灵魂。”楼雪萧搀扶着薇,插嘴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再度发光。”
静汐却倔强地摇头:“可我不要他重新回到天上!经过这么久,好不容易再一次相遇,我不想再和他分开!”
“那么,一起去蓬莱吧。”阳台上传来一个声音。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的男子。一件干净的白衬衫,一条淡青长裤,一件与长裤同的外套挂在臂弯,再加上一头利落的短发和一张诚恳的笑脸——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带着一身清爽的气息,友好地向屋中众人微笑。
静汐和珏星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人。年轻人一伸手,一道光芒从静汐身上飞出,飞到他的手中,凝成一颗光辉灿烂的宝珠。
静汐不再发热,珏星也不再有被烧灼的痛楚。
“你是谁?”薇怀疑地看着这个陌生人,勉强问。
“你就是鼎鼎大名的龙氏后人、著名的城隍代理人龙薇吧?”他热情地和茫然的薇握手,顺便递上一张名片。薇看着名片上金光闪烁的字,失声念出来:“…蓬莱使者?舒羽?”
“正是。”舒羽微微欠身,礼貌地笑笑。
静汐握紧珏星的手,坚决地说:“我不回蓬莱!我不要和珏星做不被祝福的仙和星宿!”
“啊呀,那件事情啊——已经不成问题了。”舒羽笑眯眯地说:“你们的悲剧的时代背景比较特殊——仙子和萤星约会导致萤星工作失职、天河决口,从那以后天界对上班时间谈恋爱的星宿进行严打。很不凑巧,你们刚好撞在严打的风口浪尖。现在形势不同啦!蓬莱常住人口中,男比例严重失调,达到历年来最离谱的1:47(一个男仙,四十七个仙),过多士集中,严重影响了蓬莱的整体工作效率。经过磋商,天界已经同意调拨一部分星宿去蓬莱工作——男搭配,干活不累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楼雪萧听得直摇头,“以前蓬莱多么注重风气!现在一大堆星宿仙搅在一起,怎么管理?”
舒羽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公主,相信我,这绝对好过一大堆仙搅在一起交换小道消息解闷。”说罢,他指指珏星,说:“你也在调拨之列,我们赶快走吧。”
“可是,珏星,你愿意去蓬莱吗?”静汐认真地注视着珏星的眼睛,“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回去。万一,这个家伙在骗我们…我宁可和你一起在世间游荡,直到破灭。”
“我像是随口胡说的人吗?”舒羽耸耸肩,十分失望。
“我去…蓬莱也好,人间也好。我们真正的归宿,就是彼此的心里。”珏星微笑着看看薇,“——这是你想告诉我的话吧?”
薇刚想点头,忽然瞥见书房的门口出现一个虚弱的身影。
“!”静潮扶着门,瞪大眼睛看着化身幽灵的静汐,“你真的已经…”
“你干嘛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这种时候应该说‘恭喜’才对吧?”舒羽摇摇头,冲楼雪萧作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我最发愁看人家的家属告别——只不过扔了一副躯壳,在他们看来就是天大的事情。洁媛,时辰到啦,快点走吧!”说着,他披上外套,变成一只白胸青鸾。它抖抖翅膀,立刻有一片光华笼罩静汐和珏星。
楼雪萧看看静潮悲伤的脸,向舒羽叹口气:“年轻的蓬莱青鸾,你觉得无所谓,是因为你没有人类的感情。”
“人类的感情似乎并不好玩。”青鸾仰头看看静汐,“只会让她的悲伤大过重回仙界的喜悦。”
静汐在珏星的搀扶下跨到青鸾背上,有点伤感。“弟弟,我该回去了。有一天,你也…”她闭上眼睛,把后半句话咽下去。
珏星也满怀歉意地看着静潮说:“我并不想伤害你——一个人的日子太寂寞,难得遇到一个朋友,就想留下你。”
青鸾对别人儿情长的样子忍无可忍,不耐烦地振翅高叫:“时辰到了,时辰到了!”接着一飞冲天,消失在空里。
“原来…蓬莱所谓的‘时辰到了’,就是‘拣现成便宜的时辰到了’!”空不满地哼哼着挥了挥拳头,“要命的时候不见他的影子,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就把胜利果实拐跑了!神仙就是喜欢做这种卑鄙的事情,看看《西游记》就知道了。”
楼雪萧面带喜,向前跨了一步,向静潮伸出手,想说些什么,却被铺天盖地出现的《冥界严重处罚令》堵弟不透风。“知道了!知道了!看来这次不是《悔过书》就能解决问题…”她很无奈地回冥界去了。
薇和静潮默默相视,一个疲惫,一个悲伤。
薇心中斟酌了许多言语,抱起那块玉石,走到静潮身边,安慰道:“让她去吧,她本来就不属于人间。这株梨,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吧…”
玉石变得通体如雪,透着莹莹冰华。梨树上所有的苞都迎风绽放出一片洁白,再不见触目惊心的薄红。树周围祥云缭绕,不似人间。层霄中一颗明星闪耀,犹如与梨相视而笑。
“谢谢你来这里救我。”静潮把目光收回,沉默良久,忽然问:“我她…那并不算是‘死’吧?古往今来有那么多人渴望成仙…她得到了,而且是和她爱的人一起去。可我还是觉得伤感。”
“静汐并没有走很远——那些离去的人,都会在你炕到的地方看着你呢!”薇轻声说。“不要让他们担心你。“
“那个妖怪,是她前生所爱的人?”静潮苦笑着摇摇头,“真是奇怪的家伙!朋友?我从来没跟他说过话!他认错人了吧?”
“也许你们前世就见过,也许是朋友呢!”薇亿静潮肩头问:“你饿吗?我帮你做点吃的东西。”
静潮也在她耳边问:“的归宿,在她所爱的人心里。如果这是一种幸福,薇,你的归宿在哪里?”
“我的归宿,也在我所爱的人心里。”薇笑笑。
空看这情形,很机灵地拉了拉小留的尾巴:“我们赶快走吧!”
小留压低声音说:“可是,走了的话,也许错过精彩场面。”
“如果原静潮说他肚子饿,薇一定会动手给他做饭…”空不怀好意地提醒:“那时候她会想起来:你已经把所有的食物扫荡一空!”
“啊哦,确实如此。”小留惊出一身冷汗,和空一起溜走了。
缘之九 蓬莱梨花·后记
『她只是他的一个承诺,彩夕才是他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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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悔过书》有规定的格式:第一部分,叙述自己的犯错经过,包括动机、手法和具体过程,当然,重头戏是造成了什么样的结果;第二部分,回顾历史上所有人鬼神犯这种错误而产生的惨腕果;第三部分,根据这些丰富的经验教训反思自己的行为。通常,《悔过书》规定的字数是二十万到六十万。
这天,阎罗大王正在水晶球上玩一个叫做“小鬼过河”的游戏时,卞城王楼雪萧走进来,说:“我来交《悔过书》。”
她突然冒出一句话,害匆忙掩盖“小鬼过河”的阎罗大王惊慌失措——他的小鬼又掉进河里,他再一次失去了一命通关的希望。
阎罗大王不无遗憾地瞥了瞥水晶球,干咳两声,接过卞城王的《悔过书》翻了翻,随意地问:“雪萧,我应该很明白地说过:这件事情不要你插手。”
“你也很明白:我不可能不插手。”楼雪萧淡淡地回答。
阎罗大王皱了皱眉,叹口气:“你还是很在意那个人吗?这已经是多么久远的往事!”
楼雪萧不答,微微侧身,说:“容我告退。”
“你心里明明很清楚,他的姻缘牵在另一个人手上。”阎罗大王无可奈何地摇头,“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
“我和我父亲有过约定。”楼雪萧寒着脸回答,“我早就不再追求姻缘了。”
“哎——哎——哎!”阎罗大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忍不住连连叹息:“这种复杂的男关系好像有一个专门的词…叫什么来着?”他转动水晶球,查找字典。“哦,原来叫做‘三角恋爱’!”他满意地点点头,“三角恋爱、三角恋爱——这个词不错。”
从那以后,他就很喜欢把这个词挂在嘴边。
楼雪萧回到她的办公室,把门关上。屋中立刻云飘雾起,浩浩水面、浅浅涟漪出现在她脚下。她的脚步不像平日那么轻盈,缓缓迈向前时,踏出一片沉痛的回忆——一树五繁之下,她穿着白衣席地而坐,玲珑的身姿显得清灵而孤单。一束青的草握在她雪白的手中,她全神贯注地排列演算,心无旁骛。
“公主,龙族的皇子们都集众寒灵宫。您迟到了。”温柔的声音飘然而至,一个微笑的神将踏着橙祥云落在她身边。
她柔的眉峰一蹙,声音和往常一样波澜不惊:“我不是迟到,是缺席。”
神将搓着双手,焦急的神情一目了然。“上次安排的相亲,您无故缺席,已经让大家很为难。这次还是露个面比较好。”
她的嘴角轻挑,缓缓站起身。“炎韵,监督我出席是珏星的工作。他不忍心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所以拜托了你?而你,又最不擅长拒绝别人…”她低下头,小声说:“你应该知道:我不想嫁给龙族的皇子。我不喜欢海中的生活。”
“皇子们都非常好,这一点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炎韵的柔声宽慰,只换来她轻轻一笑。“当然!如果不是‘非常好’,怎能做我夫婿的候选人?可我不需要非常好的夫婿,我需要我想要的。”
炎韵尴尬地挠挠头,随口问:“公主想要的?”
她抬起头,白皙的笑脸带着微红,声音却活泼清越:“炎韵,我想嫁给你。”
“啊?”炎韵清亮的眼睛瞪迪大,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冷冷的玩笑——鉴于这位公主从不开玩笑,他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这件事情的严重:天帝的长在向他求婚!
看他毫无欣喜的反应,她叹了口气:“我知道在月公主和神将之间,相守一生是不可能的…我有个主意:我们一起去人间一次,好不好?我会找个理由,求父亲让我们都去人间——对天人而言,人生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天。你能不能用这几十天,满足我一个小小心愿?虽然在人间的生活只是个短暂的梦,不过,至少我可以在这个梦里嫁给你,过一次我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