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晋兴帝皇帝即先帝时期,有心力挽狂澜,谁曾想还未来得及大干一番便英年早逝。
因着几代皇帝积下的弊端,也至朝中重臣说话很有份量,甚至有时晋帝的话都无法实施畅令,重臣爱威逼、更爱分析利弊,这些都是软硬逼迫。
陈安在晋德帝面前,使用的法子只有一个——示弱、委屈。
这法子最是管用,几十年就没失手过。
晋德帝也最受不得他那一脸哀怨、可怜的模样,不用他开口,晋德帝能赏的都会给他。
*
午后,陈蘅就接到了宫里的赐封圣旨。
最高兴的是陈葳,他终于有大展拳脚的机会,可刚乐完,立时回头想到:这是妹妹用自己的委屈换来的。
夏候淳、夏候滔这两个混账,就会欺负弱女郎,算什么人物。
莫氏与谢氏一商量,觉得家里有了两桩喜事,定要请了亲朋来热闹一番。
陈蘅觉得庶妹陈薇也怪不容易,生母原是莫氏的陪嫁侍女,是个本本分分的人,话不敢高声说,路不敢踏错一步,一辈子小心翼翼,仰莫氏的鼻息过活。
陈薇比陈蘅小五岁,今年方十岁,身量与同龄人相比,不高不矮,跟着她亲娘学女红,学了几年,总算能拿得出手。
这日,天高气爽,陈薇给莫氏请完安就来了珠蕊阁。
杜鹃禀道:“郡主,是七女郎来了。”
陈蘅正练着字,一边放着本字帖,这是王羲之的真迹,因着王、谢、陈、崔四家世代联姻,府里收藏了两本真迹,一本是陈留太主的嫁妆,另一本是王羲之当年赠送给陈氏家主的真迹。


第38章 庶妹(二更)
王羲之送给陈氏家主的当成了祖传宝贝,由陈朝刚传给了陈安。陈蕴成亲后,陈安就送给了陈蕴。
陈蘅手头这一本,是陈留太主的嫁妆真迹字帖。
当年,王氏听说陈家有两本,曾出二万两银子想取一本回去,被陈安给拒绝了。说一本自是留给儿子,而另一本要给陈蘅做嫁妆。
“请进来!”
陈薇捧着个托盘,上头盖着块红绸,身后跟着两个银侍女,她身上的衣裙,是陈蘅小时候穿过一回,七新的,莫氏就赏给了北边琴韵苑的李氏,让她得闲改成陈薇的新裳穿。
陈蘅笑道:“七妹可有些日子没来我的珠蕊阁,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她可不是稀客!
她以前不常出现在陈蘅面前,着实对这个姐姐有些畏惧。
嫡女是与她不同的,就像是天之娇女般的存在,需要她仰望、礼敬。
陈薇脸颊微红,“三姐姐说什么呢?中秋节时,三姐姐说想要我绣的帕子和香囊,我没做好,可不敢来见你。”
陈蘅蓦地忆起,前世的自己待陈薇并不算好。她甚至瞧不起陈薇,觉得她是庶出,扶不上墙的烂泥,胆小、怕事,除了女红不错,其他技艺当真是拿不出手。
她自认自己不算什么天才,好歹这琴棋书画也是会的。十二岁以前,在都城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自从毁容之后,她心生自卑,退出了贵女圈,也不再参加琴棋书画的琴会、棋会、诗会、书画会等。
“许久没见,小嘴倒是伶俐不少。我不过说说,你没绣好,我还能打你、骂你?”
陈薇怯怯地笑着,乖巧温顺地递过托盘,“我绣了四色帕子,问过春大娘才定的花色式样,还有这香囊也做了两个…”
陈薇掀开红绸,里头整齐地放着两个香囊与四方绢帕,她拿起一张绢帕,上头绣的是蘅芜香草。
杜鹃惊呼一声:“郡主,这是双面绣。”
陈蘅翻转过来,“你几时学会双面绣?”
前世时,她竟没有留意到这个庶妹。
整个荣国府没多少人留意到陈薇。她活得卑微,与她的亲娘李氏一样,都像是府里可有可无的存在。
莫氏生于士族名门,眼里容不得沙子,加上与宫中的太后、皇后交好,她一生几乎就没遇到过什么大风大浪。
陈薇不好意思地垂首。
身后的银侍女福身道:“禀郡主,是中秋节后,宫中的绣娘来府里给郡主量身段,李氏听说里头有位绣娘精通女红,就请了她指点七女郎。”
“就指点了几回,七妹就有这般绣技?”
陈薇笑得更不好意思,在她的印象里,陈蘅从来都是骄傲的。
陈蘅道:“到了我这里,你莫要拘谨。黄鹂,将七女郎爱吃的点心摆上来,杜鹃把我的首饰盒抱来。”
她拉着陈薇坐到八仙桌前,亲自沏了茶水递给陈薇,“春天的新茶,尝尝。”
经历了一世,方才懂事家人才是最亲的。
“谢三姐姐。”
陈蘅点了一下头,似在鼓励。
几方帕子有浅蓝色的、杏黄的、雪白色的,还有一方浅绿的,颜色都是照着陈蘅喜欢的选料,上头的蘅芜草式样清丽又不失雅致,可见陈薇与李氏绣绢帕时很用了一番心思。
杜鹃将首饰盒放到桌上。
陈蘅道:“你瞧着挑些喜欢的,而今大了,这些式样最合你戴。我若戴上,反倒让人笑话。”


第39章 赠首饰
陈蘅道:“你瞧着挑些喜欢的,这些式样最合你戴。我若戴上,反倒惹人笑话。”
她的首饰皆是莫氏精心为她预备的。
广陵莫家是江南士族之首,外祖母莫老夫人膝下有四子一女,而这唯一的嫡女便是莫氏。
陈薇有些迟疑。
这些首饰式样精致,还有一些来自宫中,其间更不乏贵重者。
莫春娘道:“七女郎,三女郎让你挑,你挑便是。”
陈薇咬了咬下唇,依旧很纠结,出来前,从母李氏千叮万嘱,要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说她将来的婚事可都是母亲掌着。莫氏最心疼的就是“毁容又婚事不顺的女儿”,若她顺了陈蘅的意,莫氏瞧在自家爱女的份上,许能给陈薇谋个好亲事。
陈薇小心翼翼地挑选着,珠花、簪子、耳环、手镯、坠子,这盒子分了五层,最上头放的都是坠子、耳环这样的小件,又有一层放了五对手镯,有银的、金的、玉的,更有掐金丝玛瑙,一瞧就价值不菲。
陈薇捡了最廉价的银首饰、珠花,选得几件,小心地用帕子包了。
陈蘅蹙了蹙眉:“你不喜欢金的、玉的、宝石的?”
七女郎的侍女都替她着急,可女郎们说话,又不敢轻易插嘴。
陈薇道:“三姐姐待我好,才让我先挑。可我…我庶出,怎能戴这么珍贵的物件。回头三姐姐还要送西府姐妹们呢?”
前世的陈蘅将陈茉等人看得比陈薇重,经过一世,她辩清亲疏,不会再待狼子野心之人好。
“陈氏大房有三位郎主,早分家了,西府女郎所需之物自有她们长辈预备。你挑的首饰在家戴戴还行,出门却戴不得,会堕了荣国府的名头。你不挑,我给你挑。”
陈蘅一层层的打开,将不大合宜的选出来,太过鲜艳的又挑出来,“二房、三房的女郎,是庶妇嫡女,你是嫡房庶女,你身上可有祖母的血脉,说起来可比她们尊贵多了。”
陈薇喜出望外。
在她的记忆里,陈蘅少有如此随和的时候,更不会说她也是陈留太主的女儿。
同来的侍女则是难掩喜色。
三女郎能如此和善地待七女郎,可见经历这么一回,还真是懂事了。
陈蘅挑选了四成出去,留下式样好看的,“这盒子你抱回去。过几日府里要办庆宴,我让杜鹃从我的库房里挑了几块好衣料,回头让你从母给你裁了做两身新裳,出来宴客时穿。”
杜鹃抱了个布包袱来,“七女郎,这可是郡主特意为你挑的。”
“谢…谢谢三姐姐。”
“自家姐妹,说这么多作甚。”陈蘅说完,轻叹一声,“二房、三房的姐妹,到底与我们不是一个祖母的后人,隔着一层肚皮,任我们如何善待,她们也不会说我们好。听说二房的六儿、三房的八儿上回欺负你?”
六儿、八儿,皆是两房的庶女,她们自己也是从母生的,凭什么要欺负陈薇。
“她们…看上三姐姐送我的珠花,想要,我没给,她们就说难听话。”
“下次她们再欺你,你直接训骂回去。”
陈薇可不敢。
她与从母在府里,一直是小心翼翼地过活,哪有这等气势去骂人。
(注:魏晋时,还没有“从母”的称呼,侍妾所出的儿女都唤亲娘“从母、庶母”,嫡出儿女有唤“阿姨、从母、庶母”。)
陈蘅问道:“你近来可有读书习字?”
陈薇摇了摇头。


第40章 扇脸(二更)
陈蘅道:“回头我寻本字帖给你,你照着上头练练。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家的字太差,总是被人笑话。待你练好了,以后也能出去参加琴会、诗会。”
陈薇乐得眼睛成了一条缝,“三姐姐,我也能出去参加宴会?”
“怎么不成?这偌大的都城,庶出贵女参加琴会、诗会的可不少,你也是阿耶的女儿,是陈留太主的孙女,比那些贵女差了不成?”
陈薇乐得找不到南北。
铜侍女在楼下禀道:“郡主,西府的大娘子、二娘子、四娘子、卫家蓉娘子到!”
陈茉、陈莲、陈莉、卫紫蓉四个带着银侍女进了珠蕊阁院门,珠蕊阁是一座两进的院子,前院是仆妇、铜婢女、铁婢女住的地方,而后院阁楼才是陈蘅的闺阁,里头住在莫春娘与几个银侍女。
“在楼下花厅侍候着,我稍后便下楼。”陈蘅起身,叮嘱杜鹃与莫春娘道:“从现在开始,二楼之地不允西府的女郎跨入半步。”
莫春娘很是欢喜,以前她就常劝陈蘅莫待西房的女郎太久。
西房的二郎主、三郎主就是有野心的人,他们的女儿又受了父母挑唆,哪会真心对待陈蘅,可陈蘅总觉都是姓陈的,又是血脉亲人,一再宽容。
陈薇抱着首饰盒子,两个银侍女各捧了两块衣料子,里头有适合小女郎穿的,也有两块妇人穿的,想来三女郎连从母的都给预备上了。
陈莲朗声笑道:“听说三妹妹封了永乐郡主得了沐食邑,真真可喜可贺!”
陈蘅莞尔道:“我备了好茶好点招待几位姐妹,不知道你们可备了贺礼。”
以往,她们从她的身上讨了不少好东西。
她自来大方,从未计较过。
可她们却一味的算计她,明讨不到,就伸手抢;再抢不到,就借机毁掉。
在卫氏姐妹的眼里:自己得不到却又喜欢的东西,宁可毁掉也不给旁人。
在陈茉、陈莉姐妹的眼里:抢来的东西总得最好的,只有最好的才会有人抢。
在陈莲的眼里:好东西就该是我的,无论是讨的、抢的,拿到手了就是我的。
几人讪讪一笑。
卫紫蓉望着陈薇手里的盒子,“七表妹抱着什么?”
陈薇有些紧张。
西府来的这几位女郎全都是嫡出,以前也与她抢过东西,无一例外,她全都护不住。
卫紫蓉突地一个箭步冲过去,不待陈蘅出口制止,她一巴掌击落陈薇手里的盒子。盒子落地,里头的珠钗、项链、手镯撒了一地。
陈茉三人意外:什么时候,陈蘅待陈薇如此好了?
在陈蘅眼里自来嫡庶分明,最是瞧不起这个庶出的女郎。
西府的女郎,也都瞧不出庶子庶女。
这些东西,不过是半仆半主,下人服侍不过来,可以唤来服侍。
卫紫蓉错愕地道:“陈薇,你今儿没吃饭么?连个首饰盒子都抱不稳。”
陈薇生怕陈蘅生气,忙道:“三姐姐,我…我…”
“七妹,卫紫蓉是故意打落你怀里的盒子。”
陈薇错愕:三姐姐帮她了!
陈蘅厉声道:“乳母,给我掌蓉女郎的嘴!”
莫春娘应答一声“是”,挽起衣袖。
卫紫蓉大喝一声:“陈氏阿蘅,你敢!你…”
啪——
后面的话未说话,莫春娘的巴掌已扇击卫紫蓉脸颊上。


第41章 训斥
卫紫蓉从未见过这样的陈蘅,她说掌嘴时没有半点仁慈,甚至带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陈茉打了个颤儿,什么时候陈蘅的眼神哪此犀厉,像一柄刀剑,似要将她看透。
“打十下还不知认错道歉,就打二十下,若是乳母的手疼了,让白鹭、南雁接着打,什么时候知道认错,什么时候住手。”
陈蘅微气着下颌,“阿薇是我的妹妹,她自有我这做姐姐的教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当着我的面,打翻她的首饰盒,颠倒黑白,说她没捧稳?欺人欺到我跟前儿,当你还有理儿不成?”
西府从祖母柳氏所出的儿女就是白眼狼,任是大房的人待他们多好,他们却会恨你待他们不够更好,他们要的好,就是要大房过得不如他们。
大房是嫡出,为甚不能比他们过得好。
陈安的生母是陈留太主,身上流着皇家血脉,西府的柳氏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乡绅之女,岂能与她的亲祖母相比?
陈薇的两个侍女弯腰将地上的首饰一一捡回盒子,将摔散的盒子又重新拼组回去,这是上等紫檀木盒子,上头雕工精细,漆彩鲜亮。
“蘅表姐,我错了,往后再不敢了。”
她是叫卫紫蓉向自己赔礼,不,是让她向陈薇道歉。
就算卫紫蓉求饶,她也不会住手。
“卫氏紫蓉,你姓卫,我姓陈,我认你,你就是表妹。我不认你,这也是士族名门的规矩,是我守了士族的本份,哪家士族名门会当一个嫁出门的庶女做亲戚?”
最后一句仿似刀子,狠狠地扎在卫紫蓉的心上。
是,没有!
大晋都城的四大世家:王、谢、崔、陈,前三家都没有拿嫁出门的庶女婆家当亲戚的,唯有陈家,亦唯有陈氏嫡脉,也只有陈宁才破了这例。
陈蘅双眸放大,“我要你向阿蘅赔礼!”
世族名门越是声望高,越是规矩多,许多大士族甚至不许庶子、庶女入宗祠,庶子到了成亲年纪,只分一份饿不死人的薄产维持生计即可。庶子、庶女是没有资格分家里的家产,嫁出门的庶女不配成为亲戚,将庶女嫁人为妻是看重,许人为妾或当成玩应(同“玩意儿”,意玩物),也没人说这是失礼。
莫春娘打得很过瘾。
卫紫蓉咬牙切齿地瞪着陈蘅。
莫春娘道:“郡主,掌嘴十下打完了。”
陈蘅一脸肃容,若在以往,几个女郎见首饰落地,恐怕早就挑了自己喜欢拿走,可今儿,陈蘅发威,唬得陈茉不敢动弹,陈莉、陈莲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陈蘅喝问:“卫氏紫蓉,你可认错?”
卫紫蓉双颊通红,不知是被气恼的,还是被莫春娘打的。
一时间,她心潮起伏:今日是奉母命前来讨好陈蘅。
莫氏不愿见西府的夫人,也不愿见陈宁。
陈宁只得让卫紫蓉走陈蘅这条路。
卫紫芙夺了五皇子,让荣国府成了全都城的笑话。晋帝只觉自家失礼在先,厚赏陈葳、陈蘅兄妹以示补偿。
“我已经认错了…”
陈蘅见她不答,“南雁,继续打!”
南雁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指头捏得作响。


第42章 赔礼(二更)
正要抬手,卫紫蓉忙福身行礼:“禀永乐郡主,是小女失礼!”
“不是向我道歉赔礼,你得向阿薇赔礼。”
让她向一个侍女生的贱女赔礼?
凭什么?
陈薇见陈蘅助自己立威,不由得挺了挺胸。
卫紫蓉气得牙齿直响。
她的性子到底不如卫紫芙,卫紫芙爱慕夏候淳,忍耐了三年,只会全力一击,将陈蘅的嫁妆变为自己的,只是这回,卫紫芙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茉瞧出卫紫蓉的不乐意。
卫紫蓉来荣国府,大门上的仆妇不放行,她只得先入西府,再从两府间的小门过来,她登门来访,原就是想求陈蘅到陈安面前说说好话。
陈葳带人去卫府大门一闹,卫家人的名声又臭又差,恐怕连她长兄、二兄的婚事都要受影响,更不肖说卫紫蓉的亲事。
晋人重风度、容貌,卫紫芙与陈宁所为,委实让人看不起,制造假物想易换别人的真宝。
两相僵持,陈薇等着道歉,卫紫蓉却说不出道歉的话。
陈茉笑了笑,“薇堂妹,我代蓉表妹向你赔不是…”
陈莲灵机一动,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今儿这事就揭过去了。”
陈蘅冷声道:“谁与她是姐妹?”
一语出,呛得几人无法接话。
自魏以来,嫡庶分明,有晋之后,庶子、庶女在家中地位低下,庶子能当家仆使,庶女可作奴婢呼唤,像陈家这样将庶出的陈宏、陈宽唤“二郎主、三郎主”的少之又少。
她的眼里似千里的寒冰,又是刀子一般,冷冷地扫过陈茉姐妹三人,三人都觉得从未有过的畏惧。
陈茉心里暗道:怎么数日不见,陈蘅的眼神如此吓人,她闹了回投湖,连性子都变了。
陈蘅说得决绝:“不赔礼,这件事不算过去!”
卫紫蓉想着陈薇是庶女,向一个庶女低头,往后她哪还有脸面在都城贵女圈转,忍无可忍,“呜哇——”一声调头离去。
出得珠蕊阁后院小门,卫紫蓉的哭声更大,声声传来,如有天大的委屈,又似在尽情痛哭,又似在刻意压抑。
荣国府后花园里,陈蕴正陪着几位贵公子在赏芙蓉、秋菊,一行六人正说得热闹,就听到一阵少女的悲啼声。
四皇子伸长脖子,只见芙蓉林间出现一个华衣少女,边走边哭,身后跟着两个银侍女。
陈蕴微微凝眉,因卫家做出的事,陈安和莫氏很生气,陈葳更是吩咐了门仆妇,不许卫家人再入荣国府。
“怎么回事?”
他原不想问的,可见几位好友皆在张望,陈蕴着实不好沉默。
卫紫蓉见到面前几个华衣锦服的贵公子,除了陈蕴,又认得谢家、崔家、王家的郎君,另三位却不面生得很。她停下脚步,立在不远处沉默不语,晶莹的泪滴却化成了断线的珠子,无声的控诉。
卫紫蓉的银侍女福身道:“大公子,是永乐郡主欺负女郎。”
崔家郎君笑道:“永乐是什么性子,我们打小就知道,性子温婉又善良,别人欺她还成,说她欺负人,我可不信。”
这三家的嫡公子,打小出入荣国府,有的与陈蕴交好,有的与陈葳是朋友,陈蕴兄弟知晓他们家中的情形,就像他们也了晓荣国公府的事。


第43章 无人信
王家郎君忙道:“可不,要说永乐欺人,本公子不信!”
莫氏的手帕之交王夫人正是崔家的嫡女,王、崔是姻关,谢、陈也是姻亲,这四家的嫡公子私交深厚。
因他们皆是嫡出,最讨厌的就是庶出人,而陈家嫡支的陈朝刚,居然纵容庶子欺嫡子,他们早就看不惯。若不是陈朝刚的纵容,卫紫芙凭甚敢给荣国府这等难堪。
四皇子完全就是看好戏的心态。早前因忌讳刘贵妃,他少来荣国府,而今两家婚约作罢,他反倒登门寻陈蕴赏花吟诗,谈风花雪月的风\流事。
卫紫蓉见众人不信,越发觉得委屈。
银侍女忙道:“大公子,是真的,真是永乐郡主欺负女郎…”
卫紫蓉想到父母叮嘱的事,心下一转,陈蘅是不会帮她了,但她可以求陈蕴,忙含着泪道:“大表兄,你能否移步听我一言。”
“这几位贵公子或是我同窗,又或是世交好友,算不得外人,你有事但说无妨。”
陈蕴自记事起,就被莫氏告知,要小心女郎们的算计,女郎们为了谋得良缘,什么龌龊法子都能想出来,从他十二岁开始,这前赴后继的算计还真不少,他行事自来谨慎,虽被算计了两回,都被莫氏在后面给处理了。
卫紫蓉想求他,可又见旁边有外人,心下好不为难。
纠结了一番,切切地道:“大表兄,听说…吏部要我父亲去西北做县丞…”
“你父亲两次贪墨,做不得一县之主。县丞倒也不错,在这位置上不会再犯过。只要卫大人用心办差,朝廷和陛下会相信他的…”
卫长寿十年前犯了那么大的贪墨案,若不是陈安求情力保,怎会活到今日,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卫紫芙名声尽毁,朝中卫长寿的对头、礼部另一位员外郎见卫家开罪了荣国府,弹劾他收受贿赂。
有人弹劾,晋帝便令刑部彻查,几日下来,就有了眉目。
卫长寿属于两次犯过,这一回陈安不准备求情。
陈宏念着是自己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夫君,近来正在奔走说情,死罪可免,可这五品员外郎再也保不住。
刑部上报对卫长寿的处理结果——是贬官降职,更得缴纳二万两银子的罚金。
陈宁为了让卫紫芙顺遂出阁,几乎是掏空了家庭,又打造了一批伪造的物件,这一番下来,将卫府所有的积蓄都陪进去了。
原想着,待易换成真宝,拿出几件变卖,窟窿就填上了。
可因陈蘅有前世记忆,他们上好的计划被粉碎。
亏空补不上,卫家过得捉襟见肘。
陈宏是陈宁的胞兄,若让他拿一笔银子来替卫长寿交罚金,他做不到,他自己还有好几个儿女,嫡子、嫡女各二,又有四个庶出子女,更有五房侍妾,若是拿了这笔钱出来,家里就捉襟见肘。
陈宏给陈宁夫妇出的主意,让他们找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