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因陈蘅的嫁妆丰厚,自是偏向娘家。况且,她未同意王氏求娶,还能给莫静之保媒说上王灼这样的好郎君。
陈蘅练了一会儿书法丹青,抬头望着夜空的明月。
慬郎,你不在身边,突地觉得心里好空。
她曾以为,自己同意在他的婚书上签名,只是为了家人的平安重过一切,其实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这是她前世今生除慕容滔以外,第一个亲密接触的男人。
想到“亲密”二字,陈蘅立时焦燥不安,似什么在心口破土而出,她手抚腹部,不会如前世的柔柔那般,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孩子了。“我…我与他同床共枕,不会怀上他的骨血罢?”
如果真是有了,她该怎么办?
天啦,她当时居然没想到这事,此刻一想到,她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不安。
这件事说与谁好?
告诉张萍,可这不是让她知道元龙是男子的事实。
告诉莫松大娘,她还不得干着急死,况且她与莫松大娘还未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她得多笨多傻,才让慕容慬住进自己的屋子,这下好了,惹出大麻烦,若让母亲知道她干出的多混账的事,肯定会笑话她的。
陈蘅这一夜躺在榻上烙大饼,一宿难眠,闭上眼睛,就似听到柔柔在轻轻地唤着“阿娘!阿娘!母后…”
她甚至看到柔柔从门外跑进来,跑着跑着,又有几个容貌各异,有的长着猪头、有的生着兔耳的孩子将柔柔挤开。
“柔柔!”她轻呼一声,吓得冷汗淋漓,立时从榻上坐起来,嘴里大口地喘气。
如此反复,直折腾到近五更时分,陈蘅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莫家的仆妇、侍女早早备了精致的晨食送到花厅。
陈蘅被莫松大娘唤起了床。
在外作客,不能赖床,就算在都城荣国府,她亦只身子不爽利、不适时才多睡一会儿,自被慕容慬强拽着习武开始,她已经习惯早起。
次晨,陈蘅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花厅,惹得张萍等人好奇地看了又看。
张萍问:“永乐,你这是一宿没睡好?”
陈蘅苦笑。
想到自己的肚子里许是有小阿蘅,或是小慬郎,紧张得她昨晚一宿无法安睡,就算睡着,梦里全是小孩子,猪头的、老鼠的,长得稀奇古怪,却又甚是讨人喜爱。在梦里,她不觉喜爱,反而被吓得大汗淋漓。
她又想,若真有了,前世的女儿柔柔会不会重新回到她的肚子里,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己的抚着腹部。
莫松大娘忙道:“郡主可是身子不适?可要请郎中诊脉?”
请郎中,万一真诊出有孕怎么办?
母亲知晓了,是不是会恨没生她这个女儿。
前世让家人蒙耻,今生要让家人蒙羞?
陈蘅忙道:“不!不!我没事,我好着呢。”
张萍一脸疑惑,“永乐,你…”
陈蘅笑道:“先用饭吧。”
慕容慬一定比她懂,怎么能这样坑她啊?
前世时,她与慕容滔成亲,那日的宾客不多,可他回房时已然酩酊大醉,第二日,他曾问她“你出嫁之时,你母亲是不是给你塞了一本…”
陈蘅当时快速回想,想到要出嫁了,莫氏羞羞答答地进入珠蕊阁,支支吾吾了半天,瞧得她一脸莫名,终于,她开口问道:“阿娘有事?”
莫氏道:“就是…就是你与你夫君间的事。”
“夫君啊?什么事?他怎么了,还是我哪里不对?”
莫氏恼得想咬舌。她出阁的时候,上头有几位嫂嫂,莫老夫人压根没与她讲,她在宫里长大,曾听宫娥们议论这些事,好些年纪大些的宫娥她们说话没个忌讳,什么话都能说,甚至还有的宫娥与内侍们在一处。
因着这儿,莫氏比宫外的贵女懂晓得更早。
她十二岁就知道了,陈蘅已经及笄,比她那时候还长几岁,没道理不知道。
陈蘅眸光灼灼。
莫氏根本开不了口。
这种事,就不该来,应该让谢氏来。
可谢氏一听,只说自己有孕,怕与陈蘅冲撞了。
莫氏将一个布包塞到陈蘅手里:“这是书,你…自己瞧罢。”
前世的陈蘅眼睛透亮,“阿娘,这是莫氏的孤本还是陈氏的珍本?要不,你留给长兄、二兄吧,我的嫁妆很丰厚了,你再给我一本祖传孤本,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第三百零八章 前世疑惑
(续上章)“我的嫁妆很丰厚了,你再给我一本祖传孤本,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莫氏被自己家的女儿眼神直接给雷倒了,她可说不出口啊,她是母亲,怎么能说那等浑话,好吧,让她自己悟去。
再说了,不是陈安说过,男人对这种事,那都是天生的,根本不需要教。
既然女婿好,她教女儿作甚?让女婿教好了。
今生的陈蘅,依旧在九月初七夜被莫氏给了一个用绸布包裹的“孤本还是珍本”。
前世陈蘅听夏候滔问罢后,很是诧异地问:“你如何知道母亲给了我一本好书。”
夏候滔问:“那书能送我否?”
“你若要,我寻来给你便是。”
陈蘅还没认真看那是一本怎样的书,不曾打开过的绸布包就直接送给夏候滔。
她成亲多年,一直不曾有孕。
前世子嗣艰难,今生不会这么巧,就那么同榻共枕几宿她就怀上了?
陈蘅想到此,胃口全无,想问问旁人,可她又不敢说出口,纠结又为难,憋闷又委屈的样子落到众人眼里。
莫松家地想:郡主定是身子不适。
张萍则暗道:莫非是心事?
杜鹃很是着急地道:“郡主,你若哪里不适,可千万得告诉小婢,你可不能忌医讳治啊?”
她今儿表现得这么分明?
陈蘅轻斥道:“本郡主好得好。”她嘟了嘟嘴,“初到广陵,又换了个地方,有些认榻、认地儿,一宿未睡好。”
她到底要不要问?
不问,她肯定不安心的。
陈蘅想到冯娥说过的话,“阿萍,你除了精通律法、会断案,你…还会什么?”
张萍心下迷糊,不知陈蘅为何会问这话。“属下虽会写字,可书法丹青也只能勉强过目。”
“这可不是勉强入目,你是真的有才华。”陈蘅顿了片刻,“我书法丹青不错,会些棋艺,会一些拳腿武艺,琴艺音律也是与阿娘学的,只算勉强…”
张萍喝着羹汤,晨食的点心式样多:包子按不同馅的就做了五种,白面馒头捏成白兔、白猫等可爱小动物的形状,再有蒸制的苹果、桃子、杏子等点心,还有烤制数种酥饼。仅是粥羹又预备了数种:鲫鱼羹、骨乳羹、莲子银耳羹,肉粥、菜粥、鲜花粥。
“你说的会一些,在我看来却是出类拔萃的好。”
陈蘅不好意思地笑道:“哪有那么好。”
若不是她重返书画会,她亦不会知道自己前世的书法丹青水平竟能与当世俊杰的王灼相比,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她低声道:“一会儿,我有事请教。”
陈蘅向她请教?
张萍道:“不知郡主要问的是哪方面的…学问?”
棋艺她比不过陈蘅,书画也比不得陈蘅,若是琴艺上的,她未必就比陈蘅优秀。虽然她从未听陈蘅弹过琴、奏过曲,可张萍觉得陈蘅说的会,许是难得一见的好。
陈蘅扫了扫一旁侍立的莫松大娘与几个侍女,“先用晨食,稍后再议。”
说出与人请教的话后,陈蘅安心地用罢晨食。
不等陈蘅带张萍去闺阁请教,莫静之带着莫氏长房、三房的嫡出女郎来访。
莫静之见陈蘅顶着黑眼眶,心下疑惑。
杜鹃福身道:“郡主自来认榻,换了个地方,昨晚睡得不大安稳。”
燕儿浅笑道:“郡主,婢子把你的美/颜膏取来,抹上一些,许就瞧不出憔悴了。”
“去取吧。”
燕儿浅笑道:“郡主,婢子把你的美/颜膏取来,抹上一些,许就瞧不出憔悴了。”
“去取吧。”
莫静之指着一个瓜子脸、柳叶眉的橙黄裳少女道:“这是三房的六娘子慧之,是三房四族兄的胞妹。”
陈蘅一脸木讷,“表姐的四族兄是…”
莫氏人口太多,嫡长房是她外祖这一房,外祖还有几个兄弟,二房是外祖的二堂弟,三房则是嫡亲的胞弟,而四房又是一位堂弟。
曾外祖原有兄弟三人,高外祖在世时,曾外祖这辈的兄弟是在一处排序齿,外祖与几个嫡出的堂兄弟们是在一处序齿。
当年高外祖往上的那些族人,并未住在广陵城一带,而是住在广陵郡的其他县城,算作是分支,而他们这一族则为嫡支。
同来的莫慧之一时语塞。
另一个少女福了福身,“郡主,三房的四兄…就…就是恒之四兄。”
陈蘅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长房嫡出的女郎不多,只莫大舅有一个嫡长大女郎、莫二舅家唯一的嫡女便是面前的莫静之,再有莫三舅家的三女郎,莫四舅无嫡出女郎,其妻徐氏膝下生了三个嫡子,只一个侍妾生了个女郎。
虽各房还有庶出女郎,莫家规矩重,陈蘅有封号,又有身份,庶出女郎不敢贸然来访。
莫家几房的嫡女郎早已出阁,莫静之就是嫡出姐妹里头最小的一个,因是老夫人跟前长大的,老夫人想多留她几年,至少还在议亲。
莫松大娘瞧得着急,郡主在家时,莫氏就与她讲过几回莫家的事,先是大房的四个嫡亲舅舅,再是与大房最亲的三房,三房有三个堂舅。
大房的女郎少、郎君多,人丁兴旺,也最富有。
三房则恰恰相反,女郎多、郎君少,三房嫡长子膝下只一个嫡子、三个嫡女;次子膝下无嫡子,却有四个嫡女,但有两个庶子;三房则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子、两个嫡女。
莫静之继续道:“这是三房的七娘子雅之。”
莫雅之笑眼微微,标准地行了个福身礼,“早就听家里人提过郡主表姐,说你书画一绝。”
陈蘅微微一笑,“都是外头的谬赞,当不得真,几位表姐妹请入座。”
“杜鹃,把我给表姐妹们预备的礼物取来。”
“诺。”
陈蘅与莫静之坐在中央,两个女郎瞧着与她们的年岁相当。
燕儿捧着小瓶、手柄小铜镜。
立有粗使侍女递了热帕,陈蘅用热帕拭了手,抠了黄豆大小的一点抹在两眼下,轻轻地揉了揉,原本因未睡好的黑眼圈奇迹般地消失不见,惊得莫慧之、莫雅之瞪大了眼睛。
莫雅之道:“这美/颜膏当真厉害,看着像是雪/花膏子,可抹到脸上比水粉还管用。”
燕儿洋洋自得地扬了扬头。


第三百零九章 礼物(三更)
燕儿洋洋自得地扬了扬头。
张萍不紧不慢地道:“郡主用的是在都城二十金难求一瓶的美/颜膏。”
莫静之面无表情。
莫慧之二人却是惊异不小。
二十金一瓶,这得多少银子,也只荣国府才能娇养女儿。
杜鹃捧来几只漂亮的盒子,两个捧大的锦盒,陈蘅接过,启开看了两眼,将蓝漆锦盒递给了莫雅之,“阿雅,我送你的。”
莫雅之有些意外,起身接过,启开看时,里头是一对漂亮的金丝玉镯子,式样漂亮。“谢郡主。”
陈蘅将紫漆锦盒给了莫慧之,莫慧之没有启开,在她看来,像莫雅之当场就打开的行为着陆实有些失礼。
陈蘅笑:“是一对翡翠钗子,你瞧瞧可喜欢。”
莫慧之启开盒子时,看到是一对质地极好的翡翠钗子,福身谢过。
陈蘅打开一个长条盒子,“静表姐,我听闻你自幼习练书法丹青,这幅钟鹞真迹的登梅图就送你了。”
钟鹞据说是卫夫人的先生,后来的大小书圣在书法都颇受这二人的影响。
莫静之愣了片刻。
陈蘅道:“你喜书画,我若送你首饰,反倒落俗,静表姐且收下。”
钟鹞的真迹是陈蘅从五皇子里坑来的,原就不是她的东西,今日舍出去,她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
莫氏乃是书香名门,对书画古籍的喜爱远胜过首饰。
莫慧之眸光闪闪。
莫静之起身道:“表妹厚爱,我就屈之不恭。”
她接过画轴,缓缓展开,屋里人的眼睛似被点亮,俱齐齐看着画卷。
莫慧之道:“真是一幅好画,今儿我们登门来访,可是向郡主请教书画的。”
陈蘅笑道:“说到书画,我在都城早就耳闻静表姐的美名。”她一转头,道:“阿萍是我在都城王氏书画会的好友,她的书法亦甚不错。”
立有侍女们摆上了书案。
几个女郎各据一案,提笔绘画写字。
陈蘅绘的是《空谷幽兰图》,又在旁题了一首关于兰草的诗。
张萍画的是梅花披霜。
莫静之绘的是荷花。
莫慧之画的是蔷薇。
莫雅子曾绘下一枝桃花凝露。
不到一个时辰,陆续绘好。
莫静之原想赏陈蘅的书画,经过张萍身边,却被她的梅花图所吸引,停下了脚步,细细地审视,心下更是暗暗吃惊,这铮铮傲骨的梅花与特有的画技,竟不在她的丹青之下,再有那一笔独有风格的行书,更让她惊讶不小。
莫非,这都城王氏书画会出来的女郎,个个都与张氏阿萍一般不俗。
“阿萍,你这是什么字体?”
“这是书画会贵女冯氏阿娥自创的柳体。”
“柳体…观其字形如柳叶,看似柔软,实又坚韧不失风骨,有柳叶之形,又有柳枝之韧。柳体,确实名符其实。”
如若,她亦有去都城就好了。
说不得也能拜访一下都城的才女。
张萍落笔,凝视良久,移眸看着不远处的陈蘅。
待莫静之看到陈蘅所绘的《空谷幽兰图》,心下的惊愕更大,压人气势的山峰,峰上生长着兰草,独自芬芳,独自盛放,我自我美丽,不问他人是否欣赏,就这样寂寞而不倔地生长着,它的美丽、孤傲,亦吸引远方而来的蝴蝶。
一首兰诗,字体流畅自如,矫如游凤,婉似飞凤,半点没有女儿家的拘谨,反而有一种磅薄与胸怀天下的气度。
大气!
是的,这是一种不输男儿的豪情大气。
莫慧之、莫雅之搁下笔,纷纷移到陈蘅的身后,待二人看罢,面容微变。
她们知道陈蘅有才,亦听说一些流言,只当是都城人故意追捧,却不知这份才华真的可与男子比肩。
莫雅之瞧了一眼,“郡主表姐书画一绝,倒显得我与阿慧宛如乡下来的。”
似有醋意,却又何曾不是真话。
她移步走到张萍的案前,“这是一种新式字体,都城的女郎太让人意外了…”
那样的地方,定是才女倍出。
她们在江南虽听过谢雯、崔珊的书画不俗的美名,可张萍的名字她们从未耳闻,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女子,这书画竟不输莫静之。
莫静之福身叹道:“郡主表妹书画一绝,阿静今儿是见识了。”她一转身,笑道:“阿萍的柳书别具一格,不知…”
张萍道:“柳书原是冯娥所创,我不过学了她几分皮毛而已。”她笑了又笑,“阿萍可是很期待郡主的兰书。”
陈蘅听到“兰书”二字,问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张萍笑而不语。
杜鹃低声道:“郡主,莫非是冯女郎说出去的。”
冯娥创了柳书,陈蘅就想创出一种别样的字体,要如柳书,却又非柳书,她观察兰花,研究出几个有兰花之美的兰书,是一路孤傲、秀美又恬静如月的字体。
莫静之忙道:“好表妹,且将你自创的兰书与我们瞧瞧。”
“我还在研究之中,不成气候,就不献丑惹姐妹们笑话。”
莫慧之此刻全顾不得形象,“郡主不写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今儿我们姐妹可是不饶你的。”
莫雅之道:“正是,正是。好郡主,雅之求求你了,你且让我们瞧瞧兰书,否则,我们姐妹夜不寝,食难咽。”
莫家嫡女自来尊贵,尤其是莫氏一族出了个莫太后之后,更是尊贵非常,嫡支的嫡女成为各大士族世家竞相求娶的对象。
陈蘅拿定主意,“兰书现下还未大成,若有日大成了,你们有机会瞧见。”
莫雅之捧着胸口,“郡主这是要我们难受?”
莫静之明白陈蘅的意思,但凡是书法大家,绝不容许外头有残品流出。
几人说话间,只听“喵——”的一声,一个银袍少年出现在视野,“永乐表妹,我弄了一只西域猫回来,瞧瞧它的眸子…”
莫十一郎立时哑然,因为眼前是几位女郎。
他用手顺着猫毛,“雅妹妹、慧妹妹,你们今儿过府来了?”
信步走到跟前,立时看到几张书案,每一张上头都有一幅书画,突地,他眼睛一亮,将猫塞给陈蘅,“这猫是我送给表妹的。”
陈蘅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莫雅之提高嗓门,咬牙切齿地大嚷:“莫励之,你…你这个贼…”


第三百一十章 凡花如仙花
(续上章)“莫励之,你…你这个贼…”
莫十一郎人已经跳出数丈开外,动作麻利的卷着一幅字画,“阿雅,你嚷什么嚷?这是表妹的墨宝,她都未说,你在那儿嚷个甚?”
“我定要告诉伯祖父,不,我告四堂叔,说你没规没矩闯女郎们的书画会,让他教训你!”
“告吧,告吧,从小到大,你告我的次数还少。”
反正陈蘅的书画被他抢到了,就算挨一顿骂他也乐意。
莫静之道:“十一兄,我们…还未赏完呢,你这样拿走不好。”
“不好?什么不好,等你们瞧完,这字画还是我的么?”莫十一郎转着眼珠子,似笑不笑地看着莫雅之。
莫雅之咬牙切齿,转身往张萍的书案上夺去,只是又晚了一步,她扑了个空,字画再次被莫十一郎抢走。
“莫励之,你给我站住!站住,你…你不能见着好的就抢,我…我拿静姐姐的字画与你换。”
“阿静的字画我已经收集得够多,就表妹与张女郎还没有,告辞!”
莫十一郎抱着两幅字画扬长而去。
莫雅之气得花容失色。
莫慧之难掩憾色。
不带这样的,莫十一郎每次都是如此,就跟长有狗鼻子似的,她们在一处讨教书画,他必出现,也不管是莫静之的寝院,还是三房的后花园,全被他闯过、闹过。
莫十一郎的字画明明没有过人之处,不过寻常,可他偏爱收集其他人的字画,尤其是书法好,丹青好的才子、才女,整个江南有些名气的才子墨宝,他全都有。
莫雅之气恼地看着自己的侍女,“我与你们如何吩咐的,不是让你们盯紧十一郎君?”
两位侍女哭丧着脸。
想着这里是望月阁,莫十一郎君再如何大胆,也不敢大闹,哪里想到他就突然出现了,还说是给郡主送猫儿的。
没得赏了,莫家姐妹心下苦涩,她们在莫十一郎手头吃的暗亏不是一次两次了,莫十一郎可不会管对方是女郎,只要他看中的,照抢不误,抢了就跑。
莫雅之道:“郡主,回头莫励之肯定会找你和张女郎题跋。”
“题跋?”张萍有些愕然。
她的书画真有这么好?值得世家名门的贵公子动手抢。
张萍不了晓莫十一郎,他其实就爱抢。
在莫十一郎看来,好东西都是要抢,不抢就被他人得了去。
陈蘅道:“阿萍,我们一起瞧瞧静之三人的书画如何?”
二人相视一笑。
她们二人的不必看了,但她们可以看莫静之的书画。
莫静之爱莲,在江南人所击知,也因此得文人雅士赠送“清莲仙子”的绰号,她绘的莲清新、淡雅带着三分仙气,她笔下的莲宛如美人般婀娜多姿,却自有一股冰清玉洁的圣洁感。
陈蘅道:“阿萍,你先说。”
“莫五娘子用的行书,温婉清雅,与卫夫人的梅花小簪风格甚是相似,定是自幼习练卫夫人的字帖。”
虽是行书,却能有卫夫人小簪的风格,这已经是件了不得的事,且行笔之间,又脱了匠气,化成自己的风格,这就更了不得了。
张萍凝了一下,话风一转,“她书法最大不足,其形太过规矩,汉字万千,每一个字都当有不同的韵味、风格,而字本不同,可她的风格却太过一样,观其书法,宛似身临西湖。”
莫氏姐妹面容微变。
风铃颇有些替自家女郎担心,她可是在莫氏作客,又不像陈蘅原是莫氏的外孙女,可她就是一个无亲无故的路人。
陈蘅道:“冯娥曾说‘若以西子比美人,浓妆淡抹总相宜。’书法形似卫夫人,若多一些流畅自如是好字,又或是少一点的匠心也是好字。”
莫静之的字,少了一股大家之气,多了一股小女儿家的娇态,无论是神韵还是形体,一瞧就知出自女子之手。
而陈蘅的书法,早已跳脱男女局限,乍看之下定会以为是男子之手,刚劲、有力,傲骨流露,就如她绘的山峰,会给人一种磅薄的压迫感,这是她从慕容慬的书画中学来的。
张萍又道:“莫五女郎的书画,与崔珊、谢雯不相上下,是难得一见的好字。”她细细欣赏着莫静之的莲花,“这幅莲花画得好,清丽淡雅,不染纤尘,能将莲花绘出仙气的不多。我不由忆起起王三郎绘的美人图,缥缈若仙,如梦似幻,莫五女郎的画风与王三郎的有五分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