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豹似见了大救星,快速迎了过来:“月凰公主,你怎来了?”是意外,军中虽有女子,可月凰公主不该来两军交战之处。
出来一干将军个个面露诧色,有人更在心下暗自猜踱。
沐容问:“军师被围困在白马岭?”
是确认消息。
黄豹道:“张高将军已领五千精兵前去支援,一天一夜还没个消息。”
沐容心下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喜色外露的沐五郎身上,他在高兴什么?梁宗卿出事,沐五郎也难以开脱。目光相对,沐五郎抱拳道:“月凰,此乃战场,你不该来的…”心里却想着:就算到你会来。
要救梁宗卿,沐容必会令黄豹发兵营救。
指挥他,他可是主帅,沐五郎是不会听沐容的。在他看来,他是兄长,沐容是妹妹,当是妹妹听兄长的。
沐容道:“入帐吧!”
帐内有一张图纸,虽绘得寥草,却也能瞧出大致,她围着图纸看了良久,用马鞭一指,“这里是白马县,这里是长平县,两县之间相隔不足五十里,若要相救,并非难事。我来的时候,一路上关卡重重,但沧州城的兵力不多。”
黄豹道:“本来说好在沧州城会合,末将领八万人马攻打长平县,康王领八万人马攻白原县。不知怎的,耶律岛将军在白马县一带设下伏兵,将军师与张高将军冲散。张高与我们会合时,只领了不到二万人马,军师手中应该还有二万人马。”
路人马,分别从三个方向攻打沧州侧翼,一旦夺得毗邻三县,便能成功孤立沧州城。
沐容问:“几日了?”
“十五日。”黄豹一口道出。
半个月,不短了,可康王因一己之私隐瞒不报,还不派援兵,到了二月下浣,乍暖还寒,可二万将士怎能不吃不喝,就算带有干粮,早就吃完了。
荒郊野外,没有食物,没有寒衣、没有药物…沐容的心揪得紧紧的。
“你们下去,容我想想。”众人应声,正要退出帅帐,沐容道:“康王请留步!”
帐门肃然垂落,沐容冷冷逼视着沐五郎的脸:“是不是你做的?”旁人未遇埋伏,偏梁宗卿遇上。
张高无事,就梁宗卿被围困白马县山野,这绝不是偶然,根本有人一早布局故意为之。
沐五郎心下微惊,转而鼓足勇气,坦然的对望,然而眼睛却出卖了他心底的秘密。
黄豹心下好奇,小心折返,将耳朵贴近帅帐侧耳聆听。
沐容道:“耶律岛怎会在白马县设下伏兵?北齐在白马县的人马比驻守南安城的兵力还多。就算南边白马县未能如期攻打沧州,其余两路人马为甚没有如期攻打沧州?五哥,我不希望宗卿身陷重围与你有关。”
沐容总能疑旁人不敢疑之事,也能说旁人不敢说之话,只几句话便点出要害。
沐容得了梁宗卿被围困的消息,奋不顾身地归来,其目的就是营救梁宗卿。
“月凰,战场不是你该来的。”
“我不来,难道要他等死?他是我丈夫,我不能置他于生死不顾。五哥,我知你有法子援救,你也懂得如何夺城,我求你救他!”
她虽是梁宗卿的妻子,却无法指挥千军万马,但沐五郎能。
沐容提着裙摆,重重跪在沐五郎膝前:“我以沐容之名求你,救救梁宗卿,他不光是我丈夫,亦是你的妹夫,你不能见死不救。五哥,莫要铸成大错。”
她为了梁宗卿居然跪在他的膝前,他不要这样,他不愿意看她这样。
沐五郎呆立一侧,静静地望着沐容。
“我知你眼中无功名利禄,你心中有的是一份情,救救梁宗卿,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沐五郎微身一颤,死死地盯着沐容:“你…怀有他的孩子?”
他与淳于夫人谈下交易时,可不知道沐容有孩子,若淳于夫人知道,她还会接受沐容?
不行,他已经没有退路。
只是那新寻来的替身,万一没有孩子…
沐五郎立时就做出一个极艰难的决定,无论前路如何,他不能放弃,更不能后退,必须照着计划进行下去,他要战功,他要做晋国皇子里的战神皇子。
“五哥,这孩子是我与他的骨血,如若你还拿我当妹妹,请你火速发兵救援。”
他到底做不了心狠之人,他可以对手足兄弟无情,也可以无视晋帝的震怒,却唯独不能无视沐容的跪下相求。这是他与淳于夫人说好的,他为储位,她为淳于瑾求为美人,事成之后,各取所求。
沐五郎道:“你且起来。”
“五哥,我并非要胁你,今日就告诉你一句实话,梁宗卿若活不了,我也不会苟活。救还是不救,你自己拿主意。”
沐五郎顿时为难起来,如果沐容有个闪失,计划就会生变,他讨厌无法掌控的感觉。
她怎可如此残忍,甚至他还不能指责她半句。
沐容倏地起身,似乎看到了沐五郎的决定,哪怕她已跪地求情,他亦无相救之意,“你等着给我们一家三口收尸!”她能做的,是用自己的方式逼沐五郎出兵解危。
沐容出了帅帐,来不及多想,纵身跃上马背:“我自己去救他!”沐容喝一声:“宝剑给我!”接过士兵手里的宝剑,从营门口急驰而去。
来了营帐,她却改变了主意,没去逼黄豹。
黄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势力的武将,与其逼黄豹派兵,不如逼一军主将的沐五郎。
她若死了,还有重生之机。
黄豹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她若落入重围,沐五郎定不会袖手旁观,她要逼他出手解危,哪怕是她犯大险,也一定要救出梁宗卿。
一个时辰后,沐容到了白马县郊外,山间有一列列北齐士兵正往山里搜索。大山静默,拿定主意,扬鞭一击,夹紧马肚往山间飞奔。
路口跃出几名齐兵,拦住去路,厉喝道:“耶律将军已下令封山,任何人不得擅入!”
“滚开!休要阻了姑奶奶的去路!”沐容挥起宝剑,一剑刺中一名士兵的胸口,扬着马鞭,往林间深处奔去。
士兵惊呼:“有人闯山了!”
听到耳里,竟似有人要挑战某位山大王。
她埋头狂奔,梁宗卿定在某个地方,生也罢,死亦好,她都要与他在一处。
耶律岛听到半山腰传来的声音,未瞧得分明,松柏掩映下,依昔看到一抹墨绿色的倩影。
“弓箭手准备!”他一声厉喝,数百名弓箭手拉弦待发,一挥手间,密密的箭羽如蝗,铺天盖地往沐容飞驰而去。
沐容弃下骏马,藏身大树,箭雨过后,马背上已扎入数十只羽箭,骏马低鸣,倒卧血泊。
她的一袭墨青色的衣衫,与这山林的颜色倒有几分贴近,俯身藏于杂草树丛,步步缓移,未行百丈,又听到一阵风声,怆惶抬头,却见箭羽如飞,“奶奶的!”心下不由大怒,耶律岛盯着她不放了。
她大张鼓旗的进入,是要告诉旁人,她入西梁人的包围圈,更要沐五郎知晓这消息,审视四周,就连离她最近的士兵已相隔二百丈外。
“耶律鸟,王八蛋!老娘看你是个软蛋,你鼻子插大葱,给老娘装大象,堂堂南国大将军,不去南国打仗,跑到梁人的地盘逞什么英雄?老娘看你也不要打什么仗了,选一把剑自刎谢罪!霍烈,你个王八蛋!就会欺负女人的种,老娘就进山了,你把老娘怎么的,有本事,你进山来抓老娘啊…”
耶律鸟这名字的由来,据说是件知谈,有个刚满五岁的孩童,只认得“鸟”字,不识得“岛”字,生生将他的名字认成了“耶律鸟”,百姓们引为笑话,久而久之,更多的人唤耶律岛为“耶律鸟”。
沐容背着包袱,在山间一边快跑,口不停歇的怒骂。
“耶律鸟!你是孬种!你眼睛不是眼睛,是对木头珠子;你耳朵不是耳朵,不辩真假话语,你就个有耳聋,是个大混蛋…”
沐容骂咧之时爬上了山峰,站在峰顶,迎风叫嚣,只震得满山谷都是她的回音。
耶律岛听到女人的叫骂声,心下一怒,道:“她…是晋国月凰公主?”
山中困住的是天下第一才子梁宗卿,耶律岛做梦都想捉住此人,想想当年的萧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这可是与萧策齐名的人物。
这个女人当真狂妄至极,从他眼皮子底下撞到了包围圈,真真不要命了。
山谷沟底林间,一干人偎依在一处歇息取暖,突听得女人的声音,有士兵不由得打起精神,越听越有精神,喜道:“军师!”扯着坐在枯草堆中的梁宗卿,“你听,好像是月凰公主的声音,是月凰公主!”
声音是从山顶传来,在风里时断时续,她在破口大骂。其他士兵亦听到了声音,有人陆续起身,望向山顶,只见绿压压的一片树林,连一块石头瞧不见,除了郁郁葱葱,便是铺天盖地的墨绿,她的声音在风里越发清晰。
---题外话---补更,这章居然漏传了,现在补上来。
第228章 天女临(沐容卷结局)
沐容大骂:“耶律鸟,你个缩头乌龟,你是天下最卑鄙、无耻的男人!丢尽了天下男人的颜面!就会拿箭射女人…耶律鸟,连个女人都斗不过,还是别活着了。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买五文钱的豆腐回家撞豆腐自杀。死后还能留个美名:北齐耶律岛,撞豆腐自杀身亡,当评为‘豆腐英雄,可名留千古…”
有人听了,不由笑了起来,听月凰公主骂人,居然是这样的,倒颇有些意思。
沐容翻过山头,在林间小路上行走着,慢慢的不再叫骂了,再叫骂隔了山头的耶律岛也听不见。
手里的宝剑变成了她下山时的拐杖,沐容骂了那许久,又渴又干,走近一条小溪,蹲下身子,正要取水,只听一名士兵欢叫一声:“公主!”
梁宗卿不知是喜是悲,只直直的望着沐容,他的眸子里似有光亮在闪烁,那是泪雾,他一个箭步,近了她的跟前,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梁宗卿道:“容容,你怎来了?为什么又撞进来,这不是平白送死?”
沐容举目望去,林间密密麻麻都坐着士兵,还有一些人已经病倒,其间更有负伤的士兵。
“你看我像短命人?祸害活千年,活不了千年,活上一百年总还可以。”沐容眼有喜色,却板着冷脸,推开梁宗卿蹲身捧水喝,润湿喉咙,“我去过军营,如不出意外,沐五郎很快就会发兵。他敢不救我,皇叔、太后都不会饶他,整个皇族也不会饶他…”
她在赌,赌沐五郎不敢不救她。
沐五郎再猖狂,却不会无视她的命。
这里的事闹得多大,他日太后、皇上知道得越多。
沐容道:“我过来的时候,瞧见耶律岛带人搜山,以我过来的速度,怕是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要搜到这里。”
梁宗卿眼帘一垂,神色里露出几许凝重:“不能等了,得尽快突围。我们已被围困于此,再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偿”
沐容张望四周的山野地形:“所有进山的路口都设有弓箭手。”她简明扼要地说了外面的战事及西梁人的兵力部署,来的路上但凡能留意到的,她都一并说了出来。
梁宗卿被困山林,一直在等援军,没想等了三日,等来的只沐容一人,其他几路人马战况是胜是败他不得而知。
一名曹姓副将走了过来,“眼下情形,只能提前突围。齐兵离我们越来越近,坐等援军便是等死。军师,不如我们三人各领一队人马,从不同的方向突围…”
沐容过来的东边传来一阵震天的厮杀声,战鼓震天,喊声如雷。“军师,援军到了。我们还是快些从东边突围,接应援军。”
梁宗卿抬手示意众人噤声。
两军交战,场面震人心魄,但厮杀声、叫喊声却不如这般响亮。
梁宗卿道:“这是耶律岛的诱敌之计。”
这震天的喊声是耶律岛令士兵故意放声乱叫出来的。
沐容再听,嗓门虽高,却一点也不痛苦惨烈。
梁宗卿问:“康王殿下、黄豹将军他们…还好吧?”
沐容答:“甚好!个个平安无事。”
梁宗卿神色微凝,陷入沉思,大家都得手了,唯独他领的人马遭遇霍烈伏兵,还被团团围困山野,半月不见援兵,这只能说明内里有大问题。
到底是谁在算计他?身边的这些将军没这么大的胆,张将军是他的人,身边的副将段将军也是他的人。几位兄弟个个都说要来助阵,没有他们在时,一路顺畅,有了他们反倒失手吃败仗,为甚耶律岛单单在白龙县布下兵力,竟似一早就在等着他。
梁宗卿眉宇深锁,不再接话,就连段将军心事重重。
亲兵道:“他们为何不派兵增援。”
沐容低声道:“听说张高两日前就领了援兵五千前来。”
“我们并未听到攻打、救援的厮杀声。”
有了沐容这些话,梁宗卿逾加能证实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不用出手杀他,他们只需坐壁上观就可夺他性命,心莫名地冰寒到极点。
段将军道:“军师,快拿主意。我们不如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突围出去!”
梁宗卿看着沐容,神色里多了两分责备,明知是死路,她偏还撞进来。
沐容微微一笑:“车到山前自有路,谁胜谁负还不定呢。”
梁宗卿对众人道:“原地待命,且再等等看。”
沐容解开包袱,从里面取出几只馒头、饼子递给梁宗卿,他瞧了一眼道:“虎子,拿给将军与众人分吃。”他自己不吃,却要给旁人吃。
沐容与他在一边枯草丛中坐下,他平静如常地道:“你在赌?”沐容未答。他又道:“他们不肯真心援救,所以你进来,你要逼康王出兵救援?”
他竟猜得分厘不差,沐容依是无语。
“万一…康王不出兵援救,你又如何?”这个可能连他都觉得很小,沐家太看重沐容了,晋帝更视沐容为祥瑞,认为沐容代表着沐家的好运。
“大不了,与你死在一处呗。”她轻描淡写,脸上洋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无所谓生死。
*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耶律岛见计谋失败,万千士兵高呼大叫一阵,依不见半个人影。
凝望山野,满目青翠,眼前一片墨绿,松柏的枝桠生长得挤挤挨挨,半人高的杂草最易藏身,触目之处皆是一片浓绿,绿得像是泼洒出的山水图画一般,人落其间,若水珠汇入大海,再难寻到踪迹。
沐容众目睽睽地闯入包围圈,一路叫骂,张狂得意,耶律岛心中一惊,她的叫嚣大骂家有用意。
“报!”一声高呼,信使快步奔来,朗声道:“启禀大将军,晋兵开拔,正往沧州城方向移动。”
耶律岛一声低骂:“可恶!”沐五郎答应过,这一役他只作壁上观。“继续察探!”耶律岛想保沧州城只怕不易,与沧州城同呼吸共存亡的三座县城已然失守,丢失沧州不过是早晚的事,但他与沐五郎说好的,要借着这机会活捉梁宗卿。
又有信使一路高呼,“禀大将军,前方二里发现齐兵,正火速向我方移来!”
他原是与沐五郎说好的,现下晋兵将要攻来,气得耶律岛大骂:“沐五郎这小人,言而无信!”
是继续搜山,还是快速撤退?方圆数十里的包围圈慢慢缩小,从方圆数十里,到眼下缩小到三四里,眼看就要得手,只要活捉梁宗卿就可解恨,还能逼晋人退兵,不想现下晋人兵马调动,瞧这模样定是要攻打沧州城。
耶律岛左右权衡,当机立断,“传本帅命令,留下一万人马继续搜山,其余人撤回南安!”
不到一刻钟,耶律岛带着数万人马撤离白马县山林,爬上山头,俯瞰而下,官道上驶来一行人马,定睛细瞧,不过五千余人,走在最前头的是位年轻将军,扬着一面蓝底豹旗,上面用绣出白色醒目的“黄”字。
耶律岛骂道:“是晋国黄豹,他这是来增援突围。”自与梁宗卿交战,耶律岛连连落败,连最起码的判断力都失了,难不成真被那女子骂得乱了心神。
黄豹领着五千人马近了林间,振臂大喝:“增援军师!杀啊!”
喊声传来,梁宗卿起身辩清方向,道:“往东边杀出活路!”
一声令下,已经在林间休憩许久的将士再也坐不住,这半月渴饮林间水,饿捕河中鱼,不敢生火怕引来北齐搜兵,只得生吞下腹。个个早就憋得难受,此刻一听,精神大作,疯了一般往东边冲去。
人潮滚滚,呼应着东边传来的厮杀声,如潮水一般地飞奔而去。
这是一场林间的激战,只惊得林间宿鸟扑啦啦地飞起,吓得林间的野畜四处逃窜,只有杀红眼的拼死一搏。
高峭的山坡上,两个战袍男子并肩而立,正冷眼观赏着林间血战,任打得如何惨烈,仿若置身事外。
淳于详颇是失望,冷声道:“康王答应过我,会将梁宗卿困死山中,可你…派了救兵。”
沐五郎不能置沐容生死于不顾,如若没了她,他就算屡立战功,也会有无数的麻烦,更諻论得到太子之位。“你要瞧清,那不是我的人马,是黄豹将军领的援兵。”
淳于详冷声道:“黄豹是你麾下的将军。”
他却不能管住黄豹!
黄豹立下的军功比沐五郎还多,而且早前他原就是一军主将。
沐五郎冷声道:“详长老,我答应你暂不动兵,我可是给了你半月的时间。沧州城再不下令攻打,军师一突围,这功劳就真落到他身上。”军师不在,功劳就落不到他身上,现在军中只知军师,不知他沐五郎,再这样下去,所有人心岂不被梁宗卿收买了去,抱拳道:“详长老,就此别过。”
风,拂扬起沐五郎身上的大红斗篷,妖治非常,他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置沐容的生死于不顾。
黄豹不忍,是因他与梁宗卿都是未名宗的老人,算是同门弟子。
沐五郎心下一沉,岂能就此认输,他可答应了淳于夫人,让沐容心甘情愿地留在淳于瑾身边。如若没有梁宗卿,尤其让梁宗卿死在沐容的眼前,她一定会心如死灰。
沐五郎脑海里只一个念头:梁宗卿必须得死!
梁宗卿带的人马已有半月未食热饭热汤,杀起人来个干练、利落,更有一股子狠劲,就似一匹匹饿狼见到了美食,疯狂地吞食着北齐将士,梁宗卿的身边围饶着他最信任的护卫。
沐五郎抬手,“取弓!”拉满弓弦,目光久久地锁定在梁宗卿身上,沐五郎身边的人见他对准着的是梁宗卿,不由大骇:“康王殿下!”
“本王杀的是北齐人。”
他不会承认自己要杀梁宗卿,若是传扬出去,刺杀军师,定不会被晋帝所原谅。不冒大险,焉得虎子。梁宗卿,你不是命大么?这一回,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他。
“嗖!”一箭射出,众人瞪大眼睛,却见离弦的箭快速以闪电之速往梁宗卿飞去,说时迟,那时快,被六名护卫护在中央的墨绿倩影疯了般冲向梁宗卿,一把将梁宗卿推开,“扑!”一声箭入肌肤的刺响,力道之大,梁宗卿突地回头,却见沐容护住胸口,表情凝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护卫望向利箭飞来的方向:“有人放冷箭!”
“容容!”梁宗卿一声高呼,身影一晃,拥住了将要倒地的她,“容容…”
一股蚀心裂骨的剧痛袭卷而来,她是要死了么?
“容容。”梁宗卿死死地抱住沐容,几名护卫将梁宗卿圈护中央。
沐容含笑望着梁宗卿,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脸颊,可这一箭似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想抬臂都不能:“我要你好好的…我不负你心…”抬在半空的手臂突地一垂,梁宗卿撕心裂肺般地大吼起来:“容容!”这一声大叫,似要震动穹寰,直惊得山鸟惊飞。
晋兵顿时群情激愤:“可恶齐人!杀!”
士气高涨,山坡上的沐五郎倍感失望,更恍然若失:沐容怎的这般傻,要代梁宗卿去死,她这是要代他而死。他答应淳于夫人做的事只怕难以完成,如果沐容死了,他的麻烦更大。
他要的是梁宗卿的命,哪晓得沐容居然会冲上去,甘受那一箭。
林间一场激战,晋国大捷。
段将军带人缴没西梁降兵的武器。一边草地上,沐容静静平躺,胸前插着一支带血的厉箭,双眸紧阖,面容苍白如纸,梁宗卿满是痛色地凝视着昏死过去的沐容。
黄豹走近梁宗卿,“军师,有件事,不知该不该与你。”
“说!”
黄豹斥退左右,护卫们不敢离得太远,站在梁宗卿的五六步开外,分站不同的方向,似要护住他的安危。
黄豹将沐容进入帅帐,如何与沐五郎下跪求情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梁宗卿抬头望着黄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月凰…有身孕了?”
黄豹感动于沐容的果决,明知是死,还是在生死一线之际推开梁宗卿,为他受下一箭。杀手出生的他,看多了人情冷暖,多少兄弟情薄,多少夫妻缘浅,这样的沐容令他感动、喜欢、敬重。
黄豹道:“这是我无意间听她对康王说的。她说,是生是死都要与你一处,现下想来,她来找你,是要逼康王派兵。康王虽没派援兵,倒没再继续阻我前来救援,如果不是康王下令攻打沧州城,也不会引开耶律岛,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打开突围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