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如与喜妹使了个眼色,喜妹不多会儿从里面捧个锦盒,她取了一张银票,道:“拿这银钱请个先生,将陈家庄会念书的后生都聚到一处读书。一月后,江宁书院便要重开,不妨让他们前往一试。”
这次,陈湘如一下子又给了一千两银票。
陈维永谦让一番并没有接,陈湘如便递给了陈相仁。
相字辈的陈氏人,如今在陈家庄算是最辈份高的了。
历经了战乱,一下陈氏族人早已逝去,更有的埋骨他乡,还有的投奔远亲,曾经数百近千人的陈家庄,而今住了不到一百人,还有二十人是陈相仁、陈维永两家。
陈湘如道:“是我的二位舅家表兄,你们见见也无妨。”
陈维永应了声“是”,虽是中年男子,可神色里更多的是对陈湘如的谦恭,虽然他和陈相仁明白陈湘如的身世,但对外,只说陈维泠是陈湘如的养母。
王连、王逸进了花厅。
陈湘如道:“连表哥、逸表哥,这位是我养母娘家的叔父、大哥,陈二老太爷、陈大老爷。”
几人各见了礼。
王连含着笑,也早早听人说了这事,众人都说陈湘如有情有义,不忘养恩,孟家无甚人了,但对养育过她的孟陈氏也是尽力回报。
陈湘如道:“连表哥,他们是凤凰镇陈家庄人氏,他日还望连表哥多多帮扶一二。”
王连抱拳笑答:“这是应该的。”
寒喧了几句,陈家叔侄告辞离去。
王连今儿带来了几块新织的绸缎,面带喜色,皆是他自己新手设计的花样子,现在苏州织造府那边已经建起来了,但重点还在江宁织造府。
王家祖上原就是商人,凑了一笔银子送到江南来,王连学了早前的陈家大院,也在江宁开了织布房、染布房等,王家还特意选了一批办事沉稳的老仆来襄助王连。
王家,已然成为江宁府内的新贵。
王逸近来谋到了差事,这也是陈湘如周旋之下帮忙谋到的,是江宁府学训导,专门负责重开书院等事务,当务之急便是要将江南道几家书院重新开起来,而江宁书院首当其冲,会成为第一家重开的书院。
王连眉飞色舞,像捧宝贝一般地捧出几块绸缎,“容乐,这是新织的缎子,你给自己添几身新裳。”
王连住在昔日的杜府,王贵妃行事谨慎,让王家人出了一万两银子给朝廷,虽说王府是孟帝赏的,但孟国初建,国库吃紧,正需要银子。杜府虽不及陈家大院大,但也是一座极好的府邸。
陈湘如并没有拒绝,她帮王连兄弟谋到了极好的差使,若是不收,以王连的性子,怕是心里难受,她便笑着应了,道:“连表哥,生丝都收足了?”
“收足了,织造府和王记织布房的都收得足足的。”
曾经的杜家织布房,摇头一变,成了王记织布房。
王连又雇足了织布房的织师、织娘,不仅织茧绸,也织寻常百姓穿用的布料,一开张生意就不错,还在城中开了一家布庄。
孟京各家,看着王家明明是皖郡孟县人氏,摇身一变成了江南新贵。京中各世族,甚至连洛阳世族也有人到江南谋求发展,想在江南这块肥肉上咬上一口,如王家那般赚个名利双收。
王逸便说了江宁书院的事,房屋正在修缮,所需的物什也还在预备中,只是官府拨的银钱似乎远远不够,但江南之地,必须要尽快重开书院,这江宁书院是一定要开起来的。
陈湘如道:“无主房屋、田地,由官府变卖,应是有一笔收入银钱的。”
王逸小心地看了眼王连。
王连也听人说过一些,面露难色,道:“江宁知府是吉王殿下的人,按理,江宁府无主房屋、田地的收入是足够的,可只给江宁书院拨了一万两银子,就这一万两银子,连修缮房屋都不够,还别说要置桌椅等物。江宁书院毁坏严重,有七成的房屋都得重建,我粗略算了一下,没有三万五千两银子是办不成的。”
陈湘如心下了然,皇子程元吉现下处处与程元瑞都要争上一争,一个仗着自己是长,总觉得自己就更占优势。
第208章 故人消息
她道:“父皇有令,江南各地暂不收税赋,要各官府将无主房屋、田地银钱用来自建所用,书院重建迫在眉睫,据我所知,仅是江宁府城内的无主房屋、田地转卖就能得纹银不下二十万两。”
王逸道:“可江宁知府非说没钱,又说要帮助百姓恢复生产,要买粮种,又要帮百姓重建家园等等,前几日,我磨了许久,他只给了五百两银子。”
外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魏大人,走啊!你这个王八蛋,皇旨是怎么说的,让江南各地设法自建,可你倒好,把银子捏得紧紧的,就是不拿出来,你不拿出来,我古桥县的百姓还要不要活,粮种要钱,重返故土的百姓也得吃饭,你不给我古桥县拨钱银、粮食,是要活活饿死他们么?”
说话的是是新上任的古桥县知县。说是知县其实是瑞王府蔡侧妃娘家的兄弟,为了拉拢王家,他娶了王家庶女为妻,与王家也算是姻亲。
魏知府被蔡知县半拉半推地进了淑华苑。
陈湘如问明了原因。
原来魏知府给江宁府各县派了一样的粮种、粮食,可蔡知县非说给他的少了,逼着魏知府再多给一些。
粮种多是从别处采购来的,要是给古桥县多了,旁处的就得减少。
陈湘如道:“现下江南各县都有自己的难处,能克服的就先克服一下。但眼下。必须尽快重开江宁书院,对外已经说了下月初五要入院考试选拔,魏知府。本公主不处你有什么难处,今儿你必须把剩下的银钱一次性拔给王训导,若是误了开院考试,我第一个拿你试问。”
蔡知县跳着脚道:“公主,江宁书院的事是大事,这古桥县百姓的粮种、粮食也是大事,魏知府给的粮种实在太少了。连一半的粮种都不够…”
陈湘如冷瞥了一眼,“若魏知府把欠缺的东西都给足了。要你这个知县做甚?剩下的部分,蔡知县,由你自己想办法。江宁府有无主房屋、田地,古桥县同样也有不少。官卖之后变换银钱,再换成粮种,对于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些日子也知各股势力争斗得厉害,朝中权势都想插手江南庶务,想抢占市场,这王家先来为主,不仅新开了许多商铺,还谋到了不少好差使。
陈湘如逼着魏知府给王逸再补了剩下的银钱,又训走了蔡知县。
夜里。陈湘如坐在屋里,又给孟帝写了一封信,详尽说了江南各处的官场弊端。奏请派能吏查核各州府账目,战后有太多的无主房屋、田地,可其间不乏有官员借相中饱私囊,为给战后百姓一个太平生活,必须严肃对待江南事务,一方面要尽快恢复生产、生活。一方面又必须防微杜渐,防止贪官。
对于朝中各股权贵势力意图渗透江南。要在江南分羹之事,她并没有提。王家人能来,罗家、蔡家乃至萧家人也可以来,反而各方的人多了,更能起到牵制作用。
陈湘如传回家书后半月,孟帝便遣了一员钦差前来江南巡视,这位钦差是孟帝登基之前,还在皖郡潜邸时的二管家,乃是孟帝的心腹,对账目等诸事颇是精通,如今在户部任侍郎一职。
此人抵达江宁府后第三日,亲往陈家大院拜会陈湘如。
陈湘如与他讲了近来江南道各地的大小事务,待她一一道来,钦差方才发现孟帝这位流落民间的公主,竟是个厉害人物,大在各地官员的情况,小到百姓生计都了若指掌,心下一阵佩服。
秋去冬来,天气转冷,陈湘如又离开江宁府去了扬州,在那边又住了月余。这日,她收到了吕连城转来的书信,催她速回孟京。
原来吕连城大捷后回转孟京,当朝呈递求娶容乐公主的文书。
八百里山河为聘,一颗痴心为礼,这算是世间最贵重的聘礼。
鲁喜妹心跳加速,急切望着手捧家书的陈湘如,“皇上同意了?”
陈湘如微微颔首:“皇上应了,已令钦天监择期…”
红狼静立一侧,隐约听到一阵异响,这声音是从屋顶传来的,大喝一声“谁?”转身出了屋子,翻身跃上屋顶,然后夜色中,四下静寂无声。
明明听到有人在屋顶行走,怎的就没人了?
“公主,我们要在江南过年?”
内室的小榻上,乖乖睡得沉,瓷娃娃般的脸庞更让人痴迷。
“腊月初就动身回孟京。”她微微顿了一下,“今儿又有人送来请帖?”
江南的诸事已有起色,又有钦差督促,各地官员还算本分,早前有些中饱私囊,现在已被朝廷追回,换在过往,这些官员许是杀头的大罪,然,孟国初建,正是用人之际,对于吞了银钱又吐出来的便不预追究其责。
鲁喜妹笑道:“是王夫人两日前送来的,明儿上午在王府有个赏梅宴。”
红狼疑惑地回到屋子:那人是谁?如果真的有人,这人的功夫未免也太高了,竟在她之上。
狼族能排上名号的刀客,都投在孟国效命。
难不成是中原的江湖中人?
陈湘如扫过红狼的脸,红狼是一个美丽的西域女子,有着美丽而弯曲的棕色长发,挺拔的鼻子,只是太过冰冷了一些。
鲁喜妹正帮陈湘如拆去头上的发饰珠钗,道:“王夫人说王连大人年纪不小了,该娶妻了。听说还邀了扬州、临安府等地的官家夫人、小姐来,小的瞧着,许是要替王连大人择妻。”
王连不仅是皇亲国戚,更是江南新贵,人长得不俗,又颇有才华,又被孟帝赐了进士出身,不知道会吸引多少人来。
陈湘如看着镜子里明艳动人的少女,每一次凝望,她都会被自己给迷住,倘若自己是男儿,也一定会喜欢镜子内的那个美女。
“公主,明儿你去吗?”
“去。”陈湘如脱口而出,“待参加完赏梅宴,我们就该去临安府。”
她来江南,去了钱塘、亦去苏州、扬州等地,唯独没去临安。
原因很简单,她曾是临安软香楼的名伎,临安府内认识她的人还真不少。
“钱文俊、涂家兄弟…许是回临安了吧?”
鲁喜妹除了每日帮陈湘如照顾乖乖外,更多的时间曾是打听一些故人的消息。她想,有朝一日要是陈湘如问起来,自己也是知道的。
她原就是孤女,无甚亲人,是陈湘如给了她一个体面的身份“鲁镇乡君”。
“战事结束后,涂二公子、涂三公子便陆续回到了临安,祖屋、祖田还有临安城内的涂宅都还在,自是别的一部分早前就被他们变卖了,还有一些也成了无主产业被官府收没了。但想来,他们的生计是不愁的,听说涂家兄弟近来正在用心读书,准备明春大考。”
陈湘如忆起了乖乖的生父涂九,是不是要带乖乖回临安见见涂九?
这几年,她与乖乖朝夕相处,虽是她的外甥女,却情同母女。
“涂九呢?”
鲁喜妹“哦”了一声,用手将陈湘如的头发理顺,“小的问过从临安府过来的人,听说涂九公子也回到临安涂家村,他回去不久,他失散的妻子也带着次子回家了,算是一家团圆,现在他也算是一妻一妾地过日子。家里过得艰难些,但涂老太太正让他用心苦读,想让涂九考取功名,光中耀祖。
公主,你说这涂老太太怎么想的,华姑娘活着时,死活不肯给华姑娘平妻位分,人都死了,才给了个平妻位分,还把华姑娘的坟移到了涂家祖坟里安葬。”
涂老太太怎么想的,陈湘如还真不知道,她心下一兜转,目光停在乖乖身上,“不会是为了月娥吧?”
月娥,有了一个体面的姓氏,随吕连城姓吕。
鲁喜妹嘟囔道:“当年他们是如何待华姑娘的?哼,这会子想到了。我们可都舍不得县主呢。”
陈湘如道:“我记得涂九纳了两房侍妾。”
“听说另一房美妾,在战乱时被官府充为营妓了。”
那一场战乱,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又有多少女子被沦为玩物。那时候,就连木奶娘姑嫂二人也被官府抓走了。
“听说钱文俊公子两月前回了临安府,和涂家的情形差不多,祖业还在,城里的府邸也还在,只是旁的都没了。花娇姑娘给钱家添了个公子,而今是钱公子的平妻。”
这也算是有个善果,更是一个好消息。
昔日风月场中熟识的女子,到底有一个有了好结局,这也是一份新的希望。
鲁喜妹轻叹一声,“当年我们在洛阳分别时,钱奶奶瞧上去挺精神的人儿,只想着许是涂太太、涂老爷不是长寿的,没想钱奶奶一年多前病殁了。如今当家主事的是花娇姑娘,钱公子一门心思做学问。”
陈湘如听她款款道来,只鲁喜妹用了心。“候青域公子呢?”
鲁喜妹长吁一声,“打听过了。白姑娘出家为尼,不久后,候青域公子便病逝了。”这才几年光景,还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一对人,因为前朝的覆灭,便这样没了。
有人心死,有人身死,还有人虽然活着,却饱受了乱世的颠沛流离之苦。
“她们几个里,没想最后有福气的是花娇。”
第209章 劫持
花娇论才学,远不及白如雪;论容貌,也不及杨芙蓉;可花娇却是最有善果的一个,育有子女,从妾被抬为平妻,而嫡妻已逝,照这样下去,许有朝一日被抬了正室也不一定。对于女子而言,求的是一世安稳,求的是一真心人,花娇这两者都有了,真真是苦尽甘来。
“公主还记得柳公子和杨姑娘么?”
陈湘如很少忆起这二人。
鲁喜妹道:“是听从洛阳过来的客商说的,杨姑娘给柳公子生了个儿子,孩子还不到三个月,杨姑娘就失踪了。后来,有人见过杨姑娘,说她做了洛阳世家刘家三公子的侍妾。柳姨找到了柳公子,柳公子另娶了一个山野清白人家的姑娘为妻。柳姨过惯了外头热闹的生活,帮柳公子另娶后,就到了洛阳城,又重操旧业。几月前,她回到了临安府,又回到了软香楼…”
那种地方,有人梦想着早日离开,而有人却再也离不开,仿佛那里是她的生命的一部分,譬如柳姨,她明明有过正常人生活,可以安享天伦的日子,却又回到了软香楼。
“柳姨的身子到底差了,还没等软香楼重新开张就暴毙而亡。”
“她死了?”
陈湘如脑海里掠过柳姨的模样。
鲁喜妹道:“是啊,本来再过几日软香楼就会重新开张的,可柳姨暴毙没了。软香楼的鸨儿是以前花玉阁的花妈妈。”
柳姨是真的病亡。亦或与戚牙婆一般是被人动了手足,这事令人回味。
熟识她的人若没了,再没人知晓她曾经的身份。
陈湘如长吁一声。如果柳姨的死另有隐情,只能是程元瑞做的。程元瑞是真拿她当妹妹的,即便这其间许有利弊得失的算计,但还有一份骨肉手足情,就算是淡薄些,总还是有的。
她歇下了。脑海里还在想着鲁喜妹说的那些人和事,回想过往。点滴难忘,即便她现在贵为孟国的公主。但那一段青楼生活的经历,却令她再难忘怀的。
次日一早,她盛装出席王家的赏梅宴。
来江南后,这样的宴会她亦参加得不少。对于陈湘如来说更是应付得游刃有余。
一个小丫头给陈湘如蓄茶,手臂一颤,湿了衣裙。
婆子一挑眉,啐骂道:“臭丫头,连个茶都倒不好…”扬手就要打。
陈湘如忙道:“不碍事,我去换一身。”
王夫人招呼了几个侍女来,领着陈湘如进了休息室。
因防万一,通常参加宴会各家女眷都会备上一身换洗的,也防不时之需。
鲁喜妹因为有了封号。依然是小姐打扮模样,不过她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乖乖身上,生怕她走得远了。即便乖乖身后还跟了两个侍女,她还是会倍加小心。
今儿来参加宴会的还有几个小姑娘,大的七八岁,小的四五岁,乖乖便与她们玩到一块儿了,奶声奶气地与她们说话。因为大家都知道乖乖的身份,更有几个甚是巴结讨好。
鲁喜妹正瞧得专心。只听一个侍女跌跌撞撞地到了王夫人跟前,神色慌张,附在王夫人耳畔一说,王夫人顿时面容苍白。
“怎么可能?可寻过了?”
侍女肯定地点头,“公主说要更衣,进了内室屏风后头,可过了片刻,奴婢进入屏风便不见了人。”
王夫人携了下人赶往休息小院,前前后后查看了一遍,萧朔与红狼也在四下寻觅。
红狼冷着脸,“对方是有备而来,公主一定是被劫持了…”
容乐失踪,他们如何与孟帝交代。
孟帝和王贵妃可是把公主的安全交给他们了。
顿时间,整个王府把卫森严,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不见陈湘如的踪影。
一个大活人,青天白日凭空消失。
陪同公主的护卫,江宁府衙的官差在全城内进行搜索,当整个江宁府忙得不可开交时,陈湘如已被人放到了一具棺木内,这是一具双层棺,上面躺了个老妪。隔日便以送葬为名,通过层层搜索顺遂出了江宁府。
陈湘如只记得自己在王府更衣,刚着好衣衫,后颈处一麻,便昏了过去,一觉醒来,浑身又酸又痛,耳畔有水流的声音,刚要起身,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男子声音:“你已经睡了五日了。”
“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着一袭黑衣,坐在船尾,仰头望月,身影挺拔而孤独,落在眼里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样的男子,多像前世的她。
女子的孤独,是不能寻觅到一个相依取暖的人。
而侠士的孤独,是没有一个与他同醉同行之人。
她不认得此人,记忆对于此人的点滴印象全无。
“再过几日,你自会知道。”他转过身来,指着一边桌上放着的包袱里,“饿了吧,里面有吃的。我们已在江北境内。”
江北是燕国的地方,又称江北道。
他的语调虽有疏离,却不失温和与关切。
她离开孟京,为防万一,孟帝给她的配备的护卫不俗,她自己亲挑了萧朔,又有孟帝所赠的红狼,没想竟还是被人劫持了,能在众护卫的耳目下将她劫走,可见此人武功不俗。
陈湘如失踪了!
容乐公主被人劫持了!
当消讯息传至孟京,除了孟帝吃惊外,更震住了吕连城。
他浴血沙场,他放手河山,为的都只是一个她。
眼瞧着两人再续前缘,可她又失踪了。
和上次一样。不是她要失踪,而是她被人劫持了。
陈湘如饥肠辘辘,吃了几块包袱里的点心。
他就那样静默地坐在船尾。若在白日,她会以为他在赏景,可他现在又在想什么。
“你是奉谁之命,将我带到燕国的?”
毫无武功的她,与这样一样强壮的男子斗,无疑是落败的一方,她不会想着逃跑。因为此人能在大白日,能在萧朔、红狼的眼皮底下将她劫走。足可见他的武艺超群,怕是就连武功都在红狼之上。
红狼都斗不过的男子,她也不会斗。
既然逃跑无用,相斗无用。不如静默的接受,在接受中保护好自己。
长夜漫漫,陈湘如一扭头,发现一侧放了架古琴。她睡得太久,着实没有半分睡意,抱了古琴,弹出一支《酬知己》。
他蚊丝未动,听她弹了一阵后,他满是期盼地希望她能继续弹下去。
然。她却停下了。
他蓦地回头,目光与她相接,她是个美人。不愧于“月亮美人”的称号。莫名地,他不解地问道:“你为何不求我放了你?”
“从燕京到江南,千里之遥,你在白天劫我原是冒险,稍有不慎就会惊动我的护卫,可见你志在必得。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要劫我去燕国。但我知道你这么做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冒险。”
他好不容易劫持成功,怎会轻易放过她。
男子莫名地带着几分浅笑。在如水的月光下,她的面容更显娇美。
“名士,为扬名天下,出山襄助明主。而我,虽是一介剑客,三岁习武,一直在等待一个襄助明主的机会。”一路行来,他很少说话,可在这寂寞的夜,他突地想与她说话,“天下的剑客,谁不羡慕吕连城?他何其有幸,得遇了你,他又何其有幸可以扬名天下,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
更让他羡慕的,是吕连城赢得了美人芳心。
陈湘如不仅是一个美人,更是一个才貌双全的美人,她心系天下,她才华不弱于男儿,更用她的才学成就了今日的吕连城。
吕连城的武功高,但他只是一个剑客,而从剑客到将军的转变,这其间起到关键作用的却是陈湘如。
“美人遇英雄,亦可成就英雄,亦可毁灭英雄。而你是前者,你值得天下男子对你敬重、礼遇。”
这个陌生的男人,与她说她值得他敬重。
她在乱世中沉浮,所做的一切,都是要男人们不地视她为玩物,而是对她足够的尊重。
“呃——”
她不由惊异,走到船尾,静立在他的身侧。
他依旧盘腿坐在那儿,平视着夜色中的湖光山色,心境却已经再难平静,“为了带走你,我已经跟踪你大半个月了,你身边的女护卫武功很高,有好几次险些就被她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