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陈湘如扮成男装文官,相随程元瑞启程前往范阳道贺,一路上,她一颗心扑扑乱跳着,虽坐的是船,起到半道,船就出了故障,不得不停下来,令匠人修船。
陈湘如与程元瑞建议:“瑞王殿下,要不换船赶路。”
程元瑞摇头道:“船上的东西太多,也寻不到更好的大船,只是一点小问题,修修就好。”
第176章 先孕后婚
陈湘如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原想先行一步,可程元瑞不同意,他担心生出岔子来,陈湘如只得按捺住性子等船修好,方才随入燕京恭贺的使团一起赶路。
待抵达范阳时,燕帝慕容景已登基数日,范阳改名燕京,曾经的燕国公府暂作皇宫。
半年多的时间,燕京的变换还真不小,东边一带都划入京城范围,有正在积极修建的皇宫,有正在改建的皇城街道,忙得热火朝天。
同样是新立的国家,孟帝得了座建好的城,而慕容景却打算另建一座燕京,若不是燕国国库充盈,哪能办这些事。
程元瑞此刻携着爱妾蔡妃坐在马车上,正看着一边拿着本书看的陈湘如,“慕容宸到底从京城带走了多少好东西?吕连城可是把潘老贼的生辰纳都给了他。”
陈湘如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这让她越发显得面无表情,“我听慕容宸与慕容宽说过,燕军之中未来三年的粮草充盈,皆是因为他们得来的那批财宝,而今皆用在建燕京上,肃王殿下以为,他们还能剩多少钱财?”
程元瑞看着这燕京的规模,又在心下照着孟国皇宫的大小估算了一番,“若真是三年粮草,这一建皇宫、燕京,怕还不够呢。”
银钱不够,这一时半会儿就不会有战事。
程元瑞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燕宫,曾经的燕国公府,依旧是那僻静的地方。
四小姐,不。她现在已经是燕国凤鸣公主,正一袭华贵的衣袍长身静立在凉亭内。
段武师抱拳垂眸:“禀公主,在下又查了一回,查到相州大牙行就再也查不到了。”
“上回,你说查到范阳大牙行就查不到。可这回不是查到相州大牙行了么?然后呢?”
陈湘如就是一根卡在她咽喉的鱼刺,她好恨昔日的心慈手软,若真是死了,反而好办。
段武师道:“听说被一个姓戚的牙婆买了去,养了几月,原是想带到洛阳或孟京卖个好价钱。只是听戚家的人说,戚牙婆都有好些日子没与家里人联系了。”
小菡想了一阵,道:“公主,洛阳、孟京那边也没传出什么消息。”
“洛阳十二世族,最喜欢收罗美人讨好权贵。不会是把她献给孟帝了吧?”
小菡道:“只要她做了别人的女人,她还有什么脸面与公主您争,他日就算飞将军寻着了人,总不能扶她做嫡妻,最多也只能给她一个妾位…”
慕容宝钗对自己昔日的想法早就懊悔了,看吕连城的痴情,似乎并不会介意陈湘如跟过别人的事,他更在意地是陈湘如能好好活着。
她当初就该让人毁了陈湘如的清白。如此,就算他日他们再见,怕是陈湘如也无脸再见吕连城。
只是。这么个大活人怎就查不到下落了呢?
这几个月,她一直想知道陈湘如被卖往那儿了。
其间的线索也是断了查,查了又断,好不容易查到相州戚牙婆那儿,却是再也查不下去了。
因为相州是孟国的地盘,燕国的人在孟国地盘上查人。已经是难上加难。
慕容宝钗微阖着双眸,“段武师且回去。我会与太子说让你做监门卫的中郎将。”
“谢公主!”
小菡一路快奔,尾随在慕容宝钗的身后。生怕走得慢了。
段武师静立夜风中,和过往一样,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他地位太卑微,甚至都没有沙场带兵的机会,否则他一定挣下个功劳来,好好的给她看,若能如吕连城那样,她许是会高看他两眼吧。
她不会知道,他从第一眼看到慕容宝钗时,就深深地喜欢着她。
曾经的庶出小姐,今日燕国的凤鸣公主,她是金枝玉叶,她是凤凰,而他只是一个卑微的武师,燕宫之中一个小小的侍卫。
小菡紧跟上慕容宝钗,“公主,现在查不到陈氏的下落了,她许早已做了人的侍妾,你不必再担心她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别忘了,吕连城说过,我只是他的平妻,而这嫡妻之位,只能是陈氏的。”慕容宝钗心头一阵悲怆,却欲哭无泪。
她最喜欢的男人心里却心心念着旁人,即便她能嫁他,却永远成不了他心里的第一,也成不了他心中的最重。
慕容宝钗握紧了拳头:“本宫的东西,谁也别想觊觎,陈氏若活着,我便让她死。陈氏若死了,我要将她挫骨扬灰。”
她哪里不比陈湘如好,偏生吕连城心心念着的就是陈湘如,甚至为了陈湘如,不愿正眼瞧她一眼。
她嫉妒,她厌恨,她甚至快要为之而疯狂。
小菡一惊,讷讷地看着夜色里满是怨恨的慕容宝钗。“公主,奴婢担心你没怀孕的事…”
“有甚担心的,我都不担心。”
“公主,吕将军娶你,是因为听说你怀孕了。”
小菡想:十月怀胎,生不出孩子,慕容宝钗又该如何交代?连她想着都犯愁。
明日,她就要做新娘子。
是大燕建国以来,第一个嫁出宫的公主。
只是她亲娘因出身风尘,未能晋入妃位,连嫔位也不成,只封了个贵人,人称李贵人。
母以子为贵,有时候子何偿不是因母而贵。
就算她因父尊女贵又如何,她却是贵人之女,虽被封为公主,又得封号“凤鸣”,却难与孔皇后及四妃所出的皇子、公主相毗。
就连她的兄长慕容宽,虽在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也如其他皇子一样,只被封了个郡王。
说到底,还是因他们亲娘的出身太差而受累。
早前不觉。如今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

这厢,慕容宝钗满怀憧憬。
那厢,陈湘如已住入燕京的驿馆,满心期盼,也静待着消息。
程元瑞令心腹护卫给吕连城送信去已很久了。人该要回来了。
一听到外头的脚步声,陈湘如便以为是送信的人归来,快速起身奔往门口驿馆门口,原来只是住在这里的其他客人。他们是从南闽过来的贺喜使臣,据说是孙术的堂弟。
程元瑞出了房门,对身侧的蔡妃道:“你去宽慰容乐几句。王荣办事自来妥贴。”
容乐,又有谁知道孟国现下尊贵的容乐公主是昔日洛阳的月亮美人,又曾是名动江南的陈湘如。
陈湘如这个名字,已经淹没在乱世之中的滚滚红尘之中,取而代之的便是“容乐”。
她想:吕连城收到她的信了吧?
他若是看过。一定知晓她还活着。
那个死去的“陈月亮”其实是另一个不相干的女子。
倘若知她活着,他一定会来见她。
从踏上燕国那时起,她坐立难宁,刻刻漫长如永夜。
蔡妃正要去,程元瑞看着大门处,“不必了。”
侍从王荣从外头回来,一进屋就对程元瑞抱拳唤了声“瑞王殿下。”
陈湘如快步走了过来,几人到了花厅。
王荣道:“信送到飞鹰大将军府了。特意交给了锦毛鹰,他说会呈转给飞将军的。”
只是,明儿吕连城便要与燕国的凤鸣公主成亲。收到的贺礼太多、道贺的帖子也是数之不清,陈湘如的那封信被锦毛鹰混在数以百计的信里,一并堆放在府中书房的书案上。
收到了信,吕连城一定会来见她,知晓她未死,吕连城一定不会再娶慕容宝钗。陈湘如怀揣着激动的心回到屋子里。她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来静候他的到来。
可是,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他没来,他还是没来。他到底没有如愿出现。
五月的风,轻轻地吹拂而过,从她敞开的窗前拂过,浸入她的脖颈,她只觉这是比冬天还冷的五月,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女扮男装,加上又有程元瑞与蔡妃同住一院,她屋子里没有安排服侍的下人。
再过一会儿就要五更了,他不会再来了。
他忘了她吧?他有了新欢,是燕国的凤鸣公主,是慕容景的长女,他要风光地迎娶美人,做燕国的驸马,从此平步青云。
她千百次地想过,却没有一个是她今日面对的境地。
她是孟国的公主,他成燕国的驸马,他们站在对立的两面。
虽然三国达成了约定,承诺三年之内互不侵扰,也给彼此一个调养生息的机会,更是给百姓们一个安稳日子。
但,这不会是永久,只是一个暂时。
三年之后,谁主沉浮暂且难料。
陈湘如想着,明日之后,他做他的驸马,她做她的容乐公主…
可,为甚她的心这么痛,如被打碎的玻璃瓶,碎了一地的伤心。
有一种痛,不是呼出声;有一种苦,不是流泪;而是她这样形单影只的等待,却等不到相见之人的出现。
她闭阖上双眼,落漠地起身移向床榻,和衣扒在床上,又忆起月亮山他们一起走过的点滴,那样的平静而快乐,眼前掠过乖乖甜美而纯净的笑。
她还有乖乖,既然他有了别人,但乖乖属于她的,她承诺过李湘华,这一生都会亲自将乖乖拉扯成人。
对,她要打听乖乖的下落。
吕连城在燕京,乖乖在何处?
不知不觉间,陈湘如睡熟了,还来不及做梦,就听到程元瑞与蔡妃低声说话的声音。
“殿下,要唤醒陈大人么?”
蔡妃也知道,这不是什么相随的文官,根本就是陈湘如,是程元瑞的宝贝妹妹。
程元瑞道:“离飞将军的吉辰还有段时间,怕是昨晚她也没睡好,再让她睡会儿。”
对于这个妹妹,程元瑞有怜惜、有敬重,更多的还是喜欢。
蔡妃应了声“是”,吩咐了随从休要打扰陈湘如。
第177章 成亲宴
终于,到了要前往飞鹰大将军府的时辰,蔡妃方推门进来,看到坐在床沿扒睡的陈湘如,心头不由得微微一痛,“陈大人、陈大人,时辰到了,得去飞鹰大将军府了。”
外头,已是日上三竿。
陈湘如坐直身子,看看了自个儿,还算得体,简单吃了碗羹汤,随程元瑞与副使臣等人乘车前往飞鹰大将军府。
府门前,锦毛鹰、卢伦与大管家正在招呼着来往的宾客,一侧还立有曾一贯、单当及两个陈湘如不知姓名的人,瞧他们的样子,定是吕连城交好与信任的人。
“孟国使臣程元瑞一行到!”
陈湘如静默地立在程元瑞的身后,偌大的飞鹰大将军府红绸映天,喜乐阵阵,那大红的“喜”字落入眼帘,道之不出的刺眼。
程元瑞抱拳道:“恭喜恭喜!”手一抬,副使臣令人捧过来一只锦盒,里面是一对八仙翡翠玉瓶,价值不菲,有唱礼官立马道:“孟国使臣送八仙翡翠玉瓶一对!”
这不是程元瑞所送,这代表的是孟国送给燕国飞鹰大将军吕连城与凤鸣公主的贺礼。
锦毛鹰笑着道:“几位贵客请!”
一行人被支客官领到了专门的花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有文有武,一看就是燕国的权贵,今儿是燕帝最器重武将迎娶他的爱女,能到的人都到了。
“凤鸣公主贤惠得体,身份高贵,怎的就愿意下嫁给飞将军做平妻了?”
是平妻不错,而压她一头的还是无权无势的孤女。
有人神秘地扫过四周。低声道:“我听人说,凤鸣公主有孕了,要不是如此,怎会屈身下嫁。”
偏有个嗓门大的武将,听到这儿。竟当成了稀奇事,大声道:“这个吕连城,妄我与他是兄弟,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我,早前看他闹腾,还真怕闹黄了良缘。原来他这小子平日里装模作样,竟是满肚坏水的,一早就欺负了人家凤鸣公主呢。”
说这话的,是早前月亮山的一个弟兄,唤作曾一贯。而今已经是燕国体面的将军。
曾一贯说话的嗓门很大,吓得原本议论的两个文臣一脸怯意,只一嗓子,吼得整个花厅的人都知道。
有人低声道:“瞧来这事是真的了,我道是怎的,飞将军竟敢委屈凤鸣公主,原是奉子成亲!”
“我听人说,这是飞将军酒醉干了糊涂事。”
说是糊涂事。不知道有多少羡慕呢,仗着酒搞大了凤鸣公主的肚子,自然就得娶人家。偏要借此要堂堂公主为平妻,若不是慕容景宠着飞将军,只怕拉出去砍三回头了。
陈湘如听到这儿,依旧埋着头,她如何争,如何与他说话。他和慕容宝钗连孩子都有了,她与他共居一院有一年有余。却不曾有过半分逾矩。
他们才是一家人,她不过又成了多余的人。
就如昔日。她和柳明诚…
陈湘如胸口一痛,捧住胸口。
程元瑞移眸,关切地问:“你不舒服?”
她微微摇头,没人能看见她面具下那张面容,此刻许是痛苦万分,也幸而没人瞧见,故人心变,她却连告诉他一句“我还活着”已不能。
他们有孩子了,难道她还要嫁给他么?
难道她要冲上他们的喜堂,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吕连城,我还活着。”
她不能!
她不能!
过往,她期盼嫁一个懂自己的男子为妻,如此就足够了。
可她现在却期望这男人只她一个妻子。
吕连城是当朝的大英雄,更是燕国的驸马,以他的身份,他日定会妻妾成群。
即便他留与她一个嫡妻之位,而她却不想要了。
她受不了与人共侍一夫,她可以爱一个男人,身心皆付予一人,那么他呢?
她不敢想下去,心,早已经凌乱成麻,斩不断,理还乱。
在这喧嚣的花厅里,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说吕连城胆大,居然敢委屈燕帝的公主为平妻;有人说凤鸣公主够贤惠,这种委屈为小的事也愿意做…
无论是什么,从此后,再与她陈湘如无干了。
陈湘如伸手轻扯了程元瑞一下。
程元瑞道:“甚事?”
她低低地道:“能否打听一下乖乖和鲁喜妹的下落。”
程元瑞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莫急,我替你打听。”
闽国使臣孙泉衣着紫红色的蟠龙袍进入花堂,昂首阔胸地扫过花堂,目光停驻在程元瑞身上。抱拳道:“见过孟国瑞王。”
“见过闽国福王殿下。”
程元瑞身后的陈湘如,虽着文官袍,却显得弱不禁风,偏那眸子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痛楚与哀伤。
孙泉笑道:“都说我来得早,未想瑞王也来得早啊。”
孙泉身后的副使臣抱拳道:“听闻瑞王殿下寻着了自幼失落民间的妹妹,可喜可贺!”
程元瑞面露骄傲,“我这皇妹虽在民间长大,却深谙百姓疾苦。”
这不是他说的,而是孟国朝臣的优评,但凡见过陈湘如的孟国臣子,就没几个不夸的,说她举止得体,确有一国公主的凤仪,又赞她识民间疾苦。
孟国副使臣跟着附和道:“容乐公主聪慧敏捷,端庄淑睿,颇得吾皇之心,前不久西北闹灾,容乐公主拿出身边所有值钱的东西捐给灾民,感动我朝不少大臣…”
孙术求娶,早前就没想过孟帝会把安康公主许给他,谁不知道安康公主是在北方长大的,与慕容家的感情最好,虽娶一人,却等同拉拢了两国友谊。孙术正为这事沾沾自喜呢。
有人在外头吆喝了一嗓子:“凤鸣公主下嫁了!快观礼!”
众人蜂涌而出,出了二门,站在府门内,能看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兴起一阵骚动,你推我搡。几乎冲破禁军的拦阻。近了,骏马缓缓驰来,绸幡旌旗飘然挺立,当先者,四列轻骑开道,接着是两列神驹缓缓驶来。深红服色内侍手持礼器相随。粉红服色宫娥抛洒五色花瓣,陪嫁妆奁各取所长在后,蜿蜒至街巷深处。
为首者,八抬为制,粉红纱幔外覆。朱色帷帐内盖,华丽高张。内坐之人乃一绯色华服女子,高髻珠钗,粉面樱唇,容貌娴雅,然而年岁略微偏大,不似二八年华的女子。
中间者,十六抬。金漆红绸,金黄丝幔随意飘动,鸾锦凤帐垂立。描金绣丽,顶上璎珞流苏随着行进的步伐而轻轻晃动。舆中端坐之人高髻云峨,鲜红丝纱覆面,只能依稀见得双眸点漆,玉质柔肌。
虽说燕国新建就会从简,瞧瞧这位凤鸣公主出嫁仗仪。便是盛世之中这等阵仗的也不同。
陈湘如虽在燕国公府住过一段时日,可她只与慕容宝钗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初入燕国公府的那天见过,之后她深居简出。再无任何交集。
这是何等气派的婚礼,不可谓不奢华,不可谓不张扬,那辇中坐着的乃是一个美丽又高贵的女子,因着父亲登基为帝,无论是慕容宝钗还是陈湘如,亦都是高贵的吧。
有司仪官大喝一声:“飞将军迎新人入府!”
吕连城衣着一袭大红的衣袍,上面绣着漂亮的祥云图案,人本长得俊朗,此刻更是丰神俊逸。他四下张望了一阵,他娶慕容宝钗的消息传遍天下,陈湘如没道理不来…
他似要在人群里寻觅着她的身影,可挤挤挨挨的人头,还有那吵吵嚷嚷的声音,哪里有她的踪迹。
她没来、她没来…
他凝在原地。
有喜婆嬉笑打趣着“飞将军,该新人入门了。许是高兴得忘了吧!”拉着他就往府门外移去。
他一路神色不安地张望,似在寻什么人,可人群里有观礼的男宾,亦有来凑热闹的女客,个个面露笑颜。
不是说,陈湘如得到消息一定会出现么?
难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他的月亮怎会死了呢。
程元瑞站在陈湘如的身侧,有期盼,有宽慰,“你若想做什么,现在倒可以试上一试。”
“试什么?凤鸣都怀有他的骨血了。”
就凭这一点,吕连城是非娶慕容宝钗不可的。
是与慕容宝钗共侍一夫,两国公主竟嫁了同一个男人。
若传扬出去,不知道又该要惊羡多少天下男儿。
她可以放弃。曾经视柳明诚为重,后来放手,是她果然转身。
她能做到的,便是忘却曾经爱过吕连城。
他现在是别人的夫,也将是别人的父,她如果不想与人共侍一夫,除了放弃,她别无所求。
早前,她想过要一问究竟,可现在她却问不出口。
想到送出的几封书信,一封封皆石沉大海,是未达他手,还是他看过,却终究没来寻她…
这一刻,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娶了别人。
重要的是她的心疼得几近麻木。
心疼到极致,那便是感觉不到疼痛,这一日许是她深切感受到疼为何物时。
他们曾那样相爱过,曾那样相携一起走过,他一心想成全慕容宸的大业,可慕容家又是如何对她、如何对他的?
恨,是因为太爱。爱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一偿前世的遗憾,想在今生弥补自己。
吕连城手持弓箭,只见“当”的一声,射中辇门,周围有齐声叫好之音,此起彼伏,如浪似潮,传到陈湘如的耳内却是道不出的刺耳,吕连城从车辇上扶下新娘,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
陈湘如轻声扮出男儿声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回休憩室里小歇。”
立时,便有服侍的小厮领了她前往休憩室。
第178章 狠手
她半躺在在小榻上,耳畔全是宾客议论的声音“凤鸣公主有孕了”,眼前全是吕连城引领着新娘子入府的画面。
有孕了!有孕了…
陈湘如阖上双眸,许是昨夜未睡好,她竟梦到自己回到了月亮山,她对月抚琴,他随琴舞剑,待他舞罢,她取了汗巾子给他擦汗。
吕连城傻傻地笑道:“月亮,若是我醉了,你就离我远些。”
陈湘如好奇地问:“为什么?”
他勾唇笑道:“早前我是一个剑客,一旦睡着或醉了,总会防备,我怕误伤了你。”
陈湘如突地坐起身来,大家都说吕连城醉后玷污了慕容宝钗,这事是真的?可她怎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可慕容宝钗堂堂一个公主,为什么要说谎。
不,她一定要问过明白。
陈湘如穿上鞋,往花堂方向奔去,一声高呼:“礼毕,送入洞房!”
周围,有人轻叹:“吕连城真是痴情呀,陈氏都失踪这么久了,还说要娶陈氏为嫡妻。”
只见人群里,有个蓝袍男子愤然道:“哼,装痴情,却要委屈凤鸣公主,可恶!”
这个声音,陈湘如记得。
就是这个人,从两个意欲加害他的男子手里带走了她,却又将她转卖给了郊外的人牙子。
她愣了片刻,问周围的人,“那蓝袍是谁?”
“他呀…”有人打量一下,旁边有人道:“那位是段武师,早前原是慕容家的宾客,名讳叫…叫…”
“段桥!”有认得的人脱口而出。生怕旁人不晓,又补充道:“木桥之桥,段桥,听说已经拿到任职文书,要上任监门卫中郎将一职。可不就是平步青云了么,毫无寸功,就要做正五品的中郎将。”
说这话的人,面露妒色。
陈湘如站在人群,拜堂礼已经结束了,哪里还有吕连城的影子。便是其他人的影子都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