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如温和地凝视着绿叶,她也想去瞧瞧,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去过北方。
周八的信里,与她说过北方的雪,北方的风。还有北方的月…
北方的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北方的风,呼啸过山顶,夜里如鬼哭狼嚎。
北方的月,如冰似润,似乎比江南的月更大更亮,在空灵的旷野上升起,更加孤傲。
陈湘如长身而立,眺望着远方,“一切肯定和上回不同。”
她说的是这具躯壳的宿命。更说的是前世乱世红颜的命运。
一切都很好!
陈湘如,谢谢你,让我成为你。谢谢你给予我的一切。给我官家小姐的出身,给我疼我、爱我的祖母,给我敬我、惜我的弟弟,给了我一个平凡又温暖的家,虽然有颇有用心的族人,虽然会有阴谋算计,但因为我有了亲人,我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觉得自己不再无助孤独。
*
遥远的北方边城。
周八骑着马儿。带着五名随从士官候在山坡上,凝望从南边过来的行人。
“少将军。回去吧,夫人许是明儿回来。”
“不。路上二十多天,这两天也该到了呀。”
“少将军,夫人知道路,不会走丢的。”
周八又伸长脖子张望着,左看右看,有过来的商队,有押货的镖局,还有探亲访友的百姓,甚至还有赶集的人,三三两两地走从官道上走过。
没有慕容氏。
已经等了两天,几乎每日早晚,他都要过来瞧瞧。
天,就要黑了,许是明天就回来。
周八领着人回了城中家里。
今晚不用当值,他可以睡在家里。
周宅不算大,不过是寻常的二进院子,只得前院、后院两处。前院有两间花厅那么大的会客厅,周五爷夫妇住在东屋。在离会客厅东面约莫丈许远的地方是厨房、杂房,西面则是三间厢房,住的是管家一家。
周八单独住在后院,西厢房是家里的库房、杂房,堆放家里一些珍贵或不常用的东西。
慕容氏不过是小户人家的小姐,陪嫁的下人是一家五口,其实严格说来也不算是下人,只是北方寻常的百姓,为了求个安稳生活,便做了她家的下人。婆子随慕容氏去江南了,慕容管家还在,夫妻俩是慕容管家的儿子慕容来旺、儿媳,儿媳是家里的厨娘,厨娘有个儿子,今年才三岁。
来旺比周八大不了几岁,现在却已经有儿子了,这让周五爷觉得很是羡慕。
管家看周八失落而归,唤了声:“少将军,没接着夫人?”
来旺媳妇道:“你别太着急,许是明儿就回城了。”
周八不说话,一路回到了后院,父亲在江南养伤,母亲要侍疾,就他一个人留在边城,虽然家里还有管家、来旺他们,可他还是觉得空荡荡的。
他想念父母,即便重生一世,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无论如何,慕容氏还是他最亲的人。
*
夜里,睡得正香,只听得一阵狗吠声。
管家高喝一声:“谁?”
外头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道:“招财,是我,宁娘。”
宁娘,管家的女人。
周八被狗吠声吵醒,隐约听到前院有开门,顿时就跳了起来,扯了件外袍就奔出去。
“娘、娘!”
夜色里,果见慕容氏与管家女人回来了,两个人都是骑的马。
慕容氏笑盈盈地看着周八:“臭小子,想娘了没?我可是想得睡不着觉呢。”
“我也想娘。”
管家女人道:“叫儿媳给我们做点吃的吧,我们还没吃晚饭呢。”
两个女人,各背一个大包袱。
来旺审视了一番,“夫人和我娘都是骑马回来的?这么远的路…”
她们可不年轻了,居然就这样骑马回来。
慕容氏拉着周八,“你想我?我瞧着不是吧。是想那姑娘给你捎的好东西,以前不觉得你眼光好,离开的时候见了她两面。越瞧越觉得我儿子眼光真好!好哇!”
周八乐了,“她都说什么了?”
“为什么不问我对她说什么了?”
周八才不想知道。反正她娘又是个不藏话的,用不了几天,就会自个说出来。
母子二人进了后院,周八拉慕容氏坐在偏厅,“我告诉她,说你爹纳妾的事,她还宽慰我,总之。我从来没遇着这样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更重要的是,她那针线活真好,比我的好太多了…”
周八来了兴致。
慕容氏一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三套男子衣袍来,“拿去吧,这是她捎给你的。临走的时候,我见她,问她要不要捎东西。隔了两日,咦。她就令人送来了这个包袱,我一瞧,里面是三身衣服。是她亲手缝制的呢,你不是说她在打理家业么,看不出她的时间够多,两天就缝了三身衣服…”
两日缝三套衣袍,谁信啊,除非是好几个绣娘一起缝的。
周玉鸣拿着手里,他这儿有一件她亲手做的荷包,现在又看着这衣服,“许是缝了好几个月的。她那么忙哪有时间做。上回给我做荷包,她可做了大半个月呢。”
那这三件衣服。岂不就得好几个月,想着一针一线都是她连的。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包围着周玉鸣的左右。
是她给他绣的,她一定喜欢他,否则不会给他做衣服。
周玉鸣咧嘴笑着,却没笑出声。
慕容氏骂了句“德性”,“她给你做衣服辛苦,我千里之遥带回来就不辛苦了?”
周玉鸣道:“娘辛苦了。”
轻抚着衣服,仿佛要在上面寻找出她的气息,摸了一阵,抱起包袱就回自己房里,继续抚摸着,又把她给的回信拿出来,搁到一处,这都是她给他的。
她喜欢他,如他喜欢她那样。
这一回,不会再有女人辜负他的情意、背叛他的感情。
次日一早,待慕容氏醒来时,早已不见了周八的身影。
周八穿上了那件天蓝色的锦袍,风度翩翩地出了家门,在外头转了一圈,一碰到熟识的人,就轻咳一声,然后咧嘴傻笑。
有相熟的妇人被他吸引住了,人长得英俊,再穿上新衣,就更俊朗了,“玉鸣,好合身的新衣服,穿上真精神。”
周八像个孩子般欢喜地转了一个圈,“式样好吧?”
“好!这样的款式,也只有江南那种地方才有了。”
“那当然,她的针线可是一顶一的好呢。”
有军中的女眷扯着他的衣服看,“还真是好针线,细密又匀称,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好的。”
“那是自然。”周玉鸣一点都不谦虚。
陈湘如给他缝的衣服!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当成宝贝一般,却又孩子气地想让所有人知道。
她一定偷偷缝了很久,很久,从她的信里,她知道陈家的规矩大,因为陈湘娟私下给马庆送汤,就被老夫人禁足了半年,他想想就得打颤。
若老夫人知道她给他缝新衣,会不会受更重的惩罚?
穿罢了天蓝色的,他回家换成了藏青色的,这次换了条路线,没去城里,而是直接到了军中,一路上昂首挺胸,仿佛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玉鸣,穿新衣服了,你娘回来了?”
“是啊!”
“这衣服不错,怪合身的,比我们军中的好看多了。”
“她针线活好,特意给我做的。”
有同龄的少年围了过来,切切地望着周八,“她是谁?”
有人笑了起来:“给你绣荷包的姑娘?”
“咳…”周八不停地轻咳。
“玉鸣有意中人了?那姑娘长得好看吗?有没有卫云他媳妇好看?”
卫云,那个娶了罪臣之女的年轻男子,而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但对边城将士来说,卫夫人大抵是他们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第134章 火辣辣的信
周八又扬了扬头,“我敢说,卫嫂子没她能干,她可能干了,针线好得全城数一数二,还有打理内宅、打理店铺也是一把好手,她家的下人可多了,怕有好几千个,全都听她的…”
“你就吹破牛皮吧,便是兴国公府,怕也没几千个下人的。”
周八懒得与他们细说,有些气恼地道:“你们不信可以问我娘和宁姨,她们不会说慌的。”
众人围着周八说了一阵话。
午后,周八吃罢饭,又换上了玄色的衣袍。
慕容氏看着这一日像孔雀一样的儿子,吐了吐舌头。
管家女人低声道:“夫人…”
这三件衣袍不是陈湘如送的,是慕容氏临走的时候特意去云记绣房买的,还拿了周八以前的旧衣比对,千挑万选,这才挑了三身出来。
唉,她都告诉陈湘如了,说她要离开,可陈湘如倒好,居然也不给周八捎点什么东西,哪怕是哄哄他也好。
这会子,全当成是陈湘如送的了,像个花孔雀,一天的时间,把三件衣袍都穿出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见人就说,“是她给我缝的”。
管家女人看周八又出门了,低声道:“夫人,我还是觉得你这样骗少将军不对。”
慕容氏有些皱眉:“你瞧他多高兴,先瞒着吧。”顿了片刻,“他这爱炫耀的性子像了谁?”
管家女人脱口而出:“像舅老爷!”
慕容氏愕然,扭头追着周八的背影,不仅是性子像,连这背影都像。
管家女人道:“那年舅老爷要娶夫人的好姐妹做媳妇,还没订亲呢,舅老爷就闹得满城风雨。‘古姑娘要嫁给慕容焕’了,害得古家以为自家女儿真和他有什么,先使媒人来问。还有那年。记得舅老爷得了嫡长子,大晚上的。下着大雨,见人就说‘我媳妇生儿子!我媳妇生儿子了!’
慕容氏这么一想,还真是越想越像,不由得失声笑了起来:“将军没在,要是看到玉鸣这样,一定又会说,‘我的儿子,怎么跟慕容焕那家伙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管家女人哑然。心里暗语一阵,嘴上却道:“外侄多像舅。”
慕容氏有些担心,“陈丫头不会说实话吧,要真说实话,我可就惹祸了。唉,江南的小姐还真是,瞧着陈丫头就是个大方的,不就是给玉鸣捎个东西,等了几日也没盼来一样,唉。她到底是不是存心的。”
陈湘如没送来,慕容氏急了,干脆自己买了三套衣服带回来。骗周八说:“这是陈大小姐给你捎的。”
因为得了陈湘如送的衣服,周八高兴了好几天,换着三套衣服穿着,几乎整个军营和边城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周家的少将军周玉鸣有意中人了,那姑娘针线极好,给他亲自做了三身衣服。”
军营,原是男人的天地,女人在这里就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而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更是风景了。
*
这日。陈湘如收到了两封信。
其实只有一封。
一个,是陈将宏办好的文书。将文书和地契装在信套里一并给她。
另一封才是周八寄来的信。
转眼间,慕容氏都已经到边城了。
她实在不知道给周八捎什么东西好?她又着实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一来她在孝期,收下周八的白玉兰钗子,已经是超过她的接受范围;二来,她回赠了周八一件荷包。
想到老夫人重惩陈湘娟,全是因为陈湘娟与马庆走得近,而身为嫡长孙女的她,更不能惹老夫人动怒生气,她不是怕老夫人,而是不愿意因为周八惹老夫人不快。
所以,一番权衡,陈湘如什么也没捎。
陈湘如将文书和地契小心地收好,按捺住想看信的冲动,硬是等到夜里歇下前才拆开信。
“湘如:近安。”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仿佛看到的不是字,而是他从眼前走过,“我娘回到边城了,你给我亲手做的衣服我收到了。所有人都说,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针线活…”
针线活?三件锦缎衣袍?玄色、天蓝、藏青的各一件。
她什么时候给他做衣袍了?
陈湘如被里面的内容雷得外焦里嫩,一愣一怔,久久回不过神,难道是绿叶干的?不可能,三件锦缎,得不少银子,绿叶一个月才拿多少月例,除非绿叶好几年不花使也许能置三件锦袍。
绿叶瞒着她送的这个可能,被她当即否掉。
第二个可能,慕容氏干的。
慕容氏瞧着与陈湘如认识里所有的妇人不同,换成旁人,是万不会说自己的心事,更不会对别人说丈夫不育的事,可慕容氏说了,这是说她拿陈湘如当自己人,或者说慕容氏这个人压根就是个缺心眼的。
“你怎么不让娘捎一封信来呢?是不是担心被旁人看到?我娘这人性子大咧些,可心地善良,又最通情达理了…”
她一样都没捎!
一遍遍在心里大喊着。
这凭空冒出的三件锦袍,绝不是她的杰作。
那家业还热情洋溢得湘郡辣椒,火辣辣的表达着他的感情,自以为是地认为陈湘如喜欢他,喜欢到忙里偷闲,悄悄给他做锦袍。
天啦!这慕容氏还真是不同寻常的母亲。
连这种事也能干出来。
陈湘如拿着信:与她无干啊!干嘛要骗周八,说是她缝的嘛。
她忙得昏头转向,难得有拿针线的时间,哪里有空缝什么衣服。
不是她送的衣服,可周八居然向所有人都炫耀了一番,说是他有意中人了,而且彼此相爱,而她还用心地给他缝了三件衣袍…
要死了!这种话千万别传到老夫人耳里,否则她估计要被老夫人禁足一辈子了。
这封信可怎么回?
慕容氏已经说是她给捎去的。
陈湘如看罢了信。将信纸重新放回信套,却见信套里还叠有一个豆腐块,取出来时。竟是一纸金大福的《赎身契》,上面清楚地写着。“金大福打人重伤”,当律是要发配充军,而沈无争花了二百两银子将他赎出来。
原本的杀头之罪,“打人至死”改成“打人重伤”,从原应判死罪的不能赎罪,改成了能用银钱赎罪。
周八…
慕容氏问她捎不捎东西时,她应该挑一件,哪件是样小东西也好。
陈湘如一阵头疼。想着如何复信,想写千言万语,可又觉得周八已经被冲昏了头,再写了,他定会误会更深,取了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冷静”,只这两个字就够了,可以理解成不要太飘飘然,应该冷静面对他人送出的礼物。也可以理解为冷静地想想,我给你送一个荷包已经是极限,让我给你缝衣服。
陈湘如从来没缝过衣服。她就给自己做过几件小衣,给老夫人做过两双袜子。
当天夜里,只写了“冷静”二字的信就交到了花三娘手里。
陈湘如仿佛完成了一项巨大的任务,吐了口气,也许不说太多,才是最好的。
说谎的是慕容氏,自然得由慕容氏去说,若是她在信里揭穿慕容氏,他们母子万一吵起来怎么办?
对。不说,就是最好的。
慕容氏说谎许是为了哄周八高兴。又或是为了挫合她和周八。
既然慕容氏这么做的善意和好心居多,她还是不要多事了。
*
四月。陈湘如从染布房出来时,马车旁站着老金。
“大小姐。”他迎了上来,低腰道:“我认真观察了秋果庄,原来庄子上吃的、穿的都可以自足,村民们可用拿着粮食去换布料。”
陈湘如笑着:“到染布房走走吧。”
老金跟在后面,将昨儿想了一宿的话又说出来,“另外,庄子上大家会的,就是陈家大院几乎都最会的,染布的、织布的、抽丝、纺纱的…我在想,是不是将来整个秋果庄的人都要去范阳城。”
陈湘如停下了脚步,对于老金的话颇是满意,“那你想好怎么做一个庄头,再一步步成为独掌一面的大管事?”
“是。我到了北方,在打理好庄子的同时,还得多留意人才…”
陈湘如有些意外,“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到的?”
“是。”
她似要看到老金的心底里去,魂灵深处去,可老金就那样坦诚地迎视着她的目光。
陈湘如道:“你看庄子里,哪几个人适合做你的助手,你可以挑五个人,选好了与我说一声,你择个日子去范阳吧。你给我一个期限,你需要多久能做到我说的第一步。”
真的要他去范阳,一去就是个庄头,会有像秋果庄这样的庄子。
老金道:“两年,不,三年…”
“到底是两年还是三年?”
老金一脸凝重,“只要大小姐能给我合适的人,我两年就能做到。”
“两年,你就能弄出一个像秋果庄这样的庄子来,看着像是一个寻常的庄子,可里面却云集了人才。我让你去,不是我给你人才,我只能给你几个,而有的人才得靠你自己培养。”
“大小姐,在下定会用心办差的。”
“为了你全心办差,你妻儿就暂留在秋果庄,待你第一步做到之时,我会让顺风镖局的人送他们与你团聚,这两年我会着人照应。”
“多谢大小姐。”
“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四月二十六是个吉日。”
“好,四月二十五我去庄子上见你。届时,我会把需要的东西给你送来。”
老金抱拳离去。
第135章 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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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叶看着各色布料里消失的男子身影,“大小姐,那可是七百八十亩良田庄子,你就这么交给他。”
“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她怕什么?
老金嫂母子在她手里,便是老金的《赎身契》也在她手里,有了这个,随时都可把《赎身契》换成《卖身契》,等同老金其实是她的奴才。
“今天什么日子?”
“回大小姐话,四月十一。”
“四月十二是二小姐的生辰,湘娟满十三了。”陈湘如悠悠轻语,“你回头去首饰铺子挑一支珍珠钗子。”
鲜色的不能戴,但白珍珠的可以戴。
绿叶道:“明儿让刘奶娘走一趟陈家庄,托她把礼物捎过去。”
“你和刘奶娘商议吧。”
湘娟的生辰、相富兄弟的生辰,甚至还有湘妮的生辰,她都记得的,无论是谁,都不能庆贺,但她都会送一份礼物。
回到陈家大院,陈湘如便去了上房,先陪老夫人用晚饭,又陪老夫人说了些各处店铺、生意上的事。
最后,又道:“祖母,明儿是湘娟的生辰,她满十三了。”
陈湘如不提,老夫人都快要忘了湘娟的生辰到了。
陈湘妮带着稚音地道:“那我们明天要给二姐姐送礼物吗?”
“各凭心意吧。”陈湘如轻声说着,“我给她备了份礼,相富、相贵又送了两本书、一些笔墨,三妹妹想送什么?”
陈湘妮想了一阵,“那我送一个自己做的香囊给二姐姐。”
“好。明儿一早,刘奶娘要去陈家庄。让她带去吧。”
老夫人对赵婆子道:“明日准备好湘娟爱吃的糕点,让刘奶娘一并带去。”
陈湘如歪头看了眼老夫人,“祖母。你就原谅了湘娟,她离家已有半年多。想来已知错了。”
“如儿,是我不放心她,要是她回来,再闹出些什么来,你和妮儿的名声也会被连累。陈家大院最是个讲规矩的,她想坏规矩,我绝不宽容,更不会让她毁了陈家的名声。”
同样的错。陈湘妮犯了两回,一回又一回,到了这第三回,老夫人不信她了。
一个女儿家,就敢跟着一个男子独处一室,这还不算,还敢与男子搂搂抱抱,这更是让她无法容忍。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陈湘娟明知道与马庆订亲的是陈湘如。可她还是千万百设的接近马庆。
她不能罚马庆,但可以罚陈湘娟,可以阻止陈湘娟接近马庆。
陈湘如想着到底是血脉至亲。她们几个好吃好住地呆在陈家大院,可是陈湘娟呢,她已经听刘奶娘说了,五老太太年轻守寡后就改吃素了,陈湘娟陪五老太太住在佛堂,哪里受得住,天天吃素,陈湘娟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祖母,让湘娟回来吧。大不了将她禁足在淑芳苑。”
老夫人却拿定了主意,还有一年多孝期就满了。那时候她就可以宣布两个孙女的婚事,如此。再不惧陈湘娟会破坏陈湘如的婚事。
陈湘妮也跟着道:“祖母,让二姐姐回来吧。”
老夫人冷声道:“我自有我的打算,就别为她求情了,没什么事,你们姐妹都回屋歇下。”
姐妹二人起身告退。
都过了大半年了,按理老夫人的怒气该消了才对,可瞧老夫人的样子,没消反而更增了。
回到淑华苑,陈湘如问刘奶娘道:“奶娘,老夫人为什么就肯原谅二小姐呢?”
刘奶娘多少听到一些,可是此刻只能否认,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一直都在保护大小姐啊。
那天,她去上房里,正赶上王婆子回陈家大院向老夫人禀报二小姐的事。
老夫人问:“二小姐近来在佛堂可好?”
“老夫人,这可怎么办才好,奴婢瞧着二小姐非但不知悔改,这怨恨更长了呢。那天夜里,奴婢一觉醒来,她在自言自语地咒骂大小姐,说老夫人偏心,什么好的都给了大小姐,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争抢该得的那份,到底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