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赵婆子已经进了院门,她先是一扫,一抬眸就看到了花厅里映出的男女身影,那个倩柔的少女身影除了二小姐再没别人了。
陈二婶的垂首,不说一个字。
赵婆子的一颗心落在肚里,人总算在陈家大院,同时又莫名的一阵辛酸,老夫人是个明白人,居然能一下就猜到二小姐来见马庆。
堂堂官家小姐又在孝期,竟在深夜私会男人,这若是传出去,二小姐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陈湘娟虽说想给老夫人添堵,想让陈湘如难堪,可这会子被人抓住,还是有些慌神。
赵婆子推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玉树临风、风度卓然的马庆,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芒色的锦缎,再加上陈家秘绣之技的松叶暗纹,更让人觉得这衣袍珍贵不凡。
陈家秘绣之技,这是陈家世代相传的秘技绣法,便是府里的绣娘都不会,只有嫁入陈家的妇人和陈家的小姐才会的。
不需要问,赵婆子心下了然。
马庆见被人抓了个正着,又是孤男寡女共居一室,丫头、小厮都在院子里头,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陈湘娟寻他是欢喜的,可被老夫人身边的赵婆子发现,却让他倍觉尴尬。
忙忙抱拳道:“赵婆子有事?”
第122章 怒斥
赵婆子被这话问得,顿时想笑,可眼前这情景她却笑不出来,若是老夫人知晓,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模样,“马大公子,你也是官家公子,二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你可不小了。听说马二公子今年八月要成亲了,若非我家大小姐守孝…”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她却话题一转,“就算二小姐行事不当,你比她年长,便是念着大小姐,也该教导她一二。”
说太多,便是越矩了,赵婆子就算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可到底只是一个下人。
赵婆子冷声道:“二小姐,随我回上房。王婆子来报你不见了,西院都闹翻天了。”
陈湘娟抬头,直直地看着马庆:“记着我们说好的话,记着…”
赵婆子伸手抓住她的手,将她往门外拉去。
马庆追了几步,却在院门口止步。
赵婆子那脸半点笑容都没有。
五斤心下发慌,“马大爷,怕是要出事呢?”
马庆想到的是:若是陈湘如知晓了这事会怎么办?
赵婆子知道,老夫人是一定会知道的。
陈湘如、陈湘如…
她才是他必须要娶的,虽然他不喜欢,但他一定要娶她,因为娶她着实有太多的好处,有可能不再是代理郎中一官,就能让他真正做上织造府郎中。
这一夜,马庆辗转难眠,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与陈湘如解释这样的事,如何让陈湘如相信他,他其实更喜欢陈湘如。
上房,陈湘娟又跪下了。
这一回,她不知道会跪多久。
也许一直跪到老夫人的气消了为止。
就算明知道私会会罚,可她还是去见了马庆。她喜欢马庆,实在受不住这相思煎熬。
赵婆子是去东院寻人的,不用说。西院找不见的人,原就是从东院带回来的;也不用说。这人指定是马庆所居的听雨苑找回来的。
老夫人冷厉地瞥了一眼,虽恨铁不成钢,却没有骂上一句:“你…就这么喜欢马庆?”
陈湘娟有些意外,待看到老夫人那张又失望、又生气的面容时,她方才回过神来,“是。”
只这一个字,说再多的也没用,她就是喜欢马庆了。
“就算喜欢。你也要顾忌身份、顾忌人言,这深更半夜不在自个屋里呆着,却去私会男人…”
陈湘娟扬了扬头,咬唇拿定了主意,“湘娟这辈子,除了他,谁也不嫁。”
这就是她亲手带大的孙女呀,世人说:一龙生九子,个个不是龙。许就是这道理,有懂事用心的陈湘如。偏这陈湘娟就能闹出些事。
老夫人又想到了陈湘娟的身世,任是给了她嫡女的名分,让所有人都相信她是赵氏所出。可陈湘娟做的事,着实不像个嫡女所为。
她才多大,今年四月方才满的十二岁呀。
是,若不是陈将达去了,她也到了议亲的时候。
陈湘娟果决地道:“祖母要打要罚,湘娟都认了。”
这,什么态度?
这就是她对一个祖母说的话。
老夫人不由得苦笑起来,“好!好!”但她还是要问上一问,“既说到罚。你可知自个错在哪儿了?”
陈湘娟咬着唇,做都做了。她还怕什么,“我不该夜会马大哥。”
“还知道你把陈家小姐的名声都坏了呢。但家里。不止你一个小姐,你上有大小姐,下还有三小姐,便是为了她们,今晚这事我也不会让传扬出去。”老夫人看了眼赵婆子和陈二婶。
赵婆子明了,表态道:“老夫人,奴婢已经告诫过知情的下人,让他们守住口风,对那些不能守口风的,明儿一早就请牙婆来,将人转卖他乡。”
陈二婶应声道:“老夫人,奴婢明白什么该说不该说。”这既是陈家大院的丑闻,身为西院管家的女人,她是不会吐出半个字去的。
老夫人的手搁到案上,指头缓缓敲击着,对服侍了她几十年的赵婆子来说:这是老夫人要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时间,在点滴流淌。
上房里,静寂得落针可闻。
老夫人敲击了一阵,捧了茶盏饮了口药茶,这是陈湘如专请了有名的郎中给老夫人配的养生茶,这种养生茶共有三样不同功效的,但都是养生养颜的,赵婆子换着这几样药茶给老夫人泡水晚。
陈湘娟面对着这不说话的老夫人,心里更紧张了,不知道老夫人又会如何罚她。
大不了,又和上回一样,被老夫人禁足淑芳苑。
老夫人冷声道:“小桠这丫头…”
刚提到这名字,跪在门外的小桠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请老夫人责罚!”
“赵婆子,以小桠的错,当如何处罚?”
赵婆子扫了一眼,但小桠到底是与二小姐一起长大的。
陈湘娟死握着手里的锦扇,一颗心快提到嗓子眼了。
“应贱卖。”
小桠一听,又磕起了头,“二小姐、二小姐…”她声声急唤,“奴婢可是劝过你的呀,你说句话呀,呜呜,老夫人,奴婢真有劝过二小姐。”
纵容小姐夜会男子,这在哪府都是会重罚,还有的人家直接会把小姐身边的丫头杖毙。
老夫人摆了摆手,“就这么办吧…”
陈湘娟突地俯下身,“祖母,今晚这事是孙女的错,小桠确实劝过我,是我逼着小桠去的,祖母要罚就罚孙女吧。”
赵婆子淡扫一眼,“照着陈家大院的规矩,错了就是错了,她没拦住二小姐,这就是错。”
陈湘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赵婆子可不怕她,这个二小姐连番做错事,不仅寒了老夫人的心,就是大小姐也会难受,大小姐也长不了二小姐多少呀。不过是一岁多不到两岁,怎的姐妹俩的差别就这么大。
“把小桠送到庄子上去吧。明儿一早,我修书一封。赵婆子和王婆子亲自去一趟五老太太那儿,让二小姐在族里住着吧。告诉五老太太,劳她教养二小姐。我想,五老太太念着我与她几十年的交情,这个忙不会不帮的。”
五老太太…
陈氏族里那个年轻守寡,无儿无女,后来过继了六房儿子的女人。
听说三天不说一句话,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总是冷漠得如同死灰一般。
老夫人不是罚她去庄子上。而是要把她送到五老太太身边,让五老太太管教她。
陈湘娟猛地一磕,“祖母,你还要打骂湘娟吧,你不要把湘娟送走,祖母…”
老夫人不再看她。
有其一,又有其二,不能再有其三。
她给过陈湘娟机会,着实无法相信她了。
这回她必须把陈湘娟送走,让她到五老太太家去住着。
“你五叔婆家有佛堂。你父亲新逝,你又在孝期,就跟着五老太太学学女德。五老太太可是百里八乡都出了名的节妇,我是教不好你了,只得劳她费费心。”
老夫人每回一生气,不是大骂,也不会打罚,但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可怕。
她曾罚陈湘如跪,让陈湘如自己想错在何处,若真是骂出口了。反而没事了。
就像这会子,自从老夫人知晓了实情。没有训斥一句,却是冰冷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瞧。她不打也不骂,甚至也不训斥,只是让陈湘娟去五老太太那儿。
大丫头站在外头,低声禀道:“老夫人,大小姐求见,问是不是寻着二小姐了。”
“让大小姐回屋去,就说我正教二小姐。”
陈湘如若来了,定然会求情的,可瞧陈湘娟这模样,是真心知错的么?
既然她不知错,身为他们唯一的长辈,老夫人就得重罚,更得纠正陈湘娟的错。
老夫人继续道:“从明儿开始,王婆子随二小姐去乡下长住,就从我屋里挑个丫头同去吧,无论是王婆子还是服侍的丫头,每人每月多领五百纹钱的月例。告诉王婆子,监督好二小姐认真与五老太太学《三从四德》,更得日夜替老爷抄经念佛,诚心祈祷…”
陈湘娟此刻逾加害怕,不,她不想去乡下,更不要跟那个五老太太住一块,那个妇人比她祖母还让人害怕。
“祖母,你打我骂我吧,湘娟已经知错了,你没赶我去乡下,我不要去族里,祖母…呜呜…”
老夫人手捧茶盏,眼眸冷得能把人冻凝成冰,“把人带下去,告诉王婆子把人看牢。二小姐一日学不好《三从四德》,学不会孝敬长辈,就不必回陈家大院。去吧!”
她硬着心肠打了催促的手势。
赵婆子与陈二婶将陈湘娟扶走。
小桠跪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说错了话,就要被老夫人重罚,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从贱买改成发往庄子的。
她抬头看着无力的陈湘娟,眼泪扑簌簌地滚落。
老夫人对身边的粗使婆子道:“我累了,推我回偏厅。你说说,我们上房哪个丫头是个稳重识矩的?”
老夫人腿脚不便后,就特意从乡下庄子里挑了两个身强力壮有力气的粗使婆子过来服侍。
这婆子灵机一动,虽说到了乡下,可五老太太也是个有钱的,又是服侍二小姐,自是照着大丫头的例领月银,另还多了五百纹,怎么说都是件好事儿。
壮着胆儿道:“我们院儿的大小丫头有四个,两个大丫头里,茗儿嘴甜人机灵,苏儿沉稳得体,都是最识规矩的。”
老夫人心里有是想的这两个大丫头里挑一个去,“苏儿最得我心,我身边离不开她。就让茗儿去,你和赵婆子再细细给茗儿讲讲规矩,让她收拾一下,明儿一早随二小姐去乡下。”
第123章 被罚礼佛
ps:作者的话:二小姐可真是一个极品妹妹啊!
婆子应了。
老夫人道:“我累了,赵婆子回来不必扰我休息。”
“是。”
婆子将老夫人抱到了凉榻上,又唤了值夜的苏儿来打扇子。
老夫人微阖上双眸,想到今夜闹的烦心事,长舒了一口气,她怎能任由陈湘娟坏了陈家女儿的名声。若他日陈湘如寻不到好婆家,她亏欠这孩子的就够多了,一个官家小姐,为了家业抛头露面,且事事比老夫人预想的还要用心、也还要得体,就凭这点,她这做祖母的,在百年归去前,说什么也要给她寻一个好亲事。
不仅是陈湘如的婚事得早早谋划,便是相富、相贵的亲事也得订下来,万一她哪天去了,如此才对得住早逝赵氏与她唯一的儿子将达。
老夫人心情不好,陈湘如想进去求见,可又听大丫头说老夫人歇下了。她在上房外头站了一阵,见老夫人一时没有醒来的意思,转身往淑芳苑去。
赵婆子刚从里头出来,道:“大小姐,王婆子正服侍二小姐用香汤,你就不必进去了。老夫人最是个讲规矩、晓分寸的。”
上回陈湘娟顶撞老夫人,被老夫人禁足半年,而这回怕是会罚得更重。
老夫人的性子,陈湘如是知晓的,今儿她没有听到什么声儿,想来老夫人使的冷罚,这样比打人、骂人都还要厉害,也更让人心生惧意。
就像上回,老夫人罚她跪了两个时辰,硬不说她错在哪儿,只让她自个想。陈湘如想破了头也不知道错在哪儿。那时候她倒宁愿老夫人将她狠骂一顿、重打一场。
“赵婆子,老夫人怎么罚二小姐的?”
“老夫人让二小姐去乡下住一阵子,待二小姐知错了。就让她回来。”
上回说的一阵子是大半年,这回的一阵子又是多久?
陈湘如想着就有些犯愁。这陈湘娟还真是,平白又惹恼了老夫人。
赵婆子笑道:“大小姐别担心,老夫人会安顿好二小姐的。时辰也不早了,大小姐回屋歇下,明儿一早,这后宅、家外的事也不少。”
许也是因为知晓陈湘如辛苦,老夫人才不想陈湘如插手此事。
赵婆子扭头又进了淑芳苑,与王婆子、茗儿等人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刘奶娘轻声道:“大小姐。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求情,老夫人最是个有主意的,她决定的事很难扭转。先过些日子,等老夫人心头的气消了,你再求求情。”
陈湘如轻叹了一声,“湘娟还真是,明知道祖母的性子,偏在晚上去见什么人,这不是明摆着往刀口上撞么。”
刘奶娘勾唇苦笑。
陈湘娟泡完香汤,王婆子取了衣裳给她穿上。
王婆子被罚了两个月的月例。她就等着月例养家糊口,她男人早逝,留下两个小子和一个闺女。大小子都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就等着她多挣了银钱,好歹买个丫头回去做媳妇,也算是给他成了亲,可这回一下子没了两月的月例,心头能不恼么。
又担心陈湘娟再生出什么事来,王婆子唤了淑芳苑的粗使丫头细细盯着。
次日天刚一亮,赵婆子就送来老夫人写给族里五老太太的亲笔书信。王婆子领了茗儿,一行人带着陈湘娟去了乡下。
夜里。陈湘娟哭了一宿。
可又有什么法子,她一个女儿家总不能学了陈相和离家出走。她没这胆儿,再则这外头的坏人又多,听说许多好人家的女儿赶个集会就能被人牙子转卖成丫头或卖入腌臜地儿去。她不敢啊,万一真这样,她可真是哭天不灵,喊地不应。
赵婆子一路上都细细地叮嘱道:“二小姐去了五老太太家,就用心跟着五老太太诚心礼佛,再学学《三从四德》,五老太太可是族里数一数二的贤良节妇,这可是少有的好机会。”
谁要这机会,她宁可送给谁。
天天对着那个寡妇,不笑不哭,不冷不热,怕是她会疯。
陈湘娟不敢开罪赵婆子,到底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万一回去给老夫人说上几句,她一定会被罚得更重。
她这个祖母就是个厉害的,不打人、不骂人,罚起人却被打骂都还要厉害数十倍。
*
陈家庄里,五老太太家。
看罢老夫人的信,五老太太又看了看一袭素裙的陈湘娟,“你就是湘娟,长得像你娘。”眼眸里掠过一丝未明的情绪,转头又对管家婆子道:“这是陈家大院的二小姐,要在我们家住一阵子,在佛堂里给她拾掇两间屋子出来。”
要接受五老太太调教,还要与五老太太住一个院子,陈湘娟这心情低到了谷底。
她咬了咬唇,只不说话。
管家婆子面露异色,对于族里人来说,这陈家大院就是财神爷,但凡是那边过来的人都得小心服侍着。
五老太太收好信,道:“真是个孝顺孩子,听说你是主动来陪我的,要与我学习礼佛,给你父亲抄经安魂,你就随我一起吧。你先歇两天,我会让秦婆子告诉你规矩。”
陈湘娟低垂着头。
不多会儿,管家婆子就拾掇好了房间,赵婆子、王婆子帮衬着收拾了陈湘娟的屋子。
说是给她的,比陈家大院大丫头住的屋子还差,屋里简单得只有一张床、一口大箱子,再一张书案和一张贵妃椅,旁的就没了。
那书案是用抄写经书的。
管家婆子笑道:“二小姐住主屋,王婆子和茗儿就住次屋。我家老太太每日五更二刻就要起来念经礼佛,辰时一刻用斋饭,然后抄写佛经;中午与旁人不同,不吃午饭,饮茶用点心,之后要午睡一个时辰;醒来后,再抄佛经。暮食多在酉时一刻用,然后再到佛堂诵经,二更二刻便可歇下。”
临离开的时候,管家婆子低声对王婆子、茗儿道:“佛堂不沾荤腥,日日素食,你们若是受不住了,可到外头打打牙祭。或是暗里给我银钱,我帮你们*吃的,但不能在佛堂吃,这是犯老太太忌讳的事。”
王婆子还想攒了银子接济儿子,哪舍得吃好的,但茗儿不同,她是外头买来的丫头,早前得陈二婶调教,十二岁时就拨到老夫人身边服侍,一人饱全家饱,想着老夫人每月给她多发了五百纹,定是给她买好吃的,这么一想,倒也安心了。
赵婆子安顿好一切,又与五老太太送了老夫人的礼物,寒喧了一阵,便携着下人们回陈家大院了。
且说马庆,昨儿一宿未睡好,就怕那事在陈家大院吵闹得沸沸扬扬,这一旦喧扬出去,他脸上也无光,要是被他父亲知道了,定要重斥的。早上起来一看,在四处转了一圈,并没有听到任何议论,就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马庆愣了一阵:“没人议论。”竟有些莫名的失落。
五斤轻声道:“大爷还想有人议论不成?”
若是有议论了,陈湘娟的名声坏了,夜会男子,陈湘娟除了嫁他,再配不得旁人。而陈湘如和他,原是两家父亲一早订下的婚约,陈将达不在了,若要更改也不易,这样一来,他就能他顺利把姐妹二人都弄到自己屋里。
马庆道:“五斤,你能打听到二小姐的情况么?”
五斤连连摇头,“大爷可别为难我了,刚出了事,我可不敢再去西院,你昨儿没瞧见赵婆子和陈二婶那脸色,好像要杀人似的。”
马庆舒了一口气,“也罢,且过些日子再打听吧。这二小姐也真是,白日送来不好么,偏就晚上送来…”
明明心里也盼着是夜里,最好彻底毁了二小姐名节,也至她非嫁他不可的地步才好,偏嘴上又是另一番说辞。
五斤扁了扁嘴,“再过些日子就是陈老爷的忌日,陈家要做*事。”
马庆轻叹了一声,“真快呀,陈老爷都过世一年了。”
因着家里要做法事,陈湘如又忙了好一阵子,老夫人腿脚不便,她只得领着刘奶娘、陈二婶前前后后地忙碌。
陈将达忌日前两天家里请了十二个僧人来,在靠近东院的桂堂,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
第三日时,陈湘如领着两个弟弟一袭素缟,到陈将达坟前烧香祭拜。
陈湘如前世对父亲没有印象,偏脑海里还有陈将达对她慈父形象,还来不及真正感受父爱,这人就没了,也不由得险些哭昏在陈将达坟前。
因是祭日,老夫人虽没有露面,可想到她唯一的儿子竟去了一年,这心头难免郁闷。
陈湘如叮嘱了陈湘妮要用心陪着老夫人,要哄老夫人高兴,陈湘妮也是个聪慧的,变着方儿地哄着,有时候讲笑话,可她到底年纪小,知道的笑话不过只得那五六个,讲得多了,也就不逗笑了。
忌日之后大半月时间,陈家所有人才从悲痛之中缓过神来,老夫人的饮食也方才恢复了最初。
陈湘如更忙了,过完了中秋,赵武又去了南边收购生丝。陈记织出的美人屏风,因人物生动有灵韵,再加上质地不比江宁织造府的差,颇受欢迎,只是供不应求,各地前来求购的客商络绎不绝,陈湘如只得请出杜老板,建议杜记也织屏风缎。
杜老板见屏风缎比绸缎利润更高,倒也应了,只是杜记没有专门的织机,就从陈家大院织机室花高价买了十二台。
第124章 杜家有意
金记那边得了消息,也寻陈湘如花重金求购屏风织机,陈湘如也应了。
都道同行是冤家,可整个江宁府都知道,陈、杜、金、云四家的东家友好,同甘共苦,就连生意也是一道在做。整个织造行里,提到陈家大小姐,谁不竖起姆夸赞几声“大小姐仁义,又讲信用,那专织屏风的织机可是珍贵得很。别说是织机,这织屏风可与织绸缎不一样,可大小姐还让杜记、金记派人去陈家大院学织屏风,这可是一门秘技,这杜记、金记的人可是佩服得紧。”
美人别苑里,只有四家的织造房的画师,各家各居一院,四家里头,又以陈记的画师技艺更高,因着东家交好,画师们相处也不错,便是有些小磨擦也能处理得好。
这当然不是人言,就如今儿,在快到九月初九时,杜太太登门拜访老夫人。
一同来访的,还有杜家的嫡次子。
携子来访,但凡是明眼人都瞧出用意。
许是想与陈家结亲,那嫡次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也是知书达理的,杜家又不同别的人家,杜家老太爷原是在鲁郡做过知州老爷的,只是杜老爷因打小读书不好,这才从了商,但杜老爷的两个弟弟都是官身。
这样说来,倒与陈家是得配的。
寒喧了一阵,杜太太便热情地询问了近来老夫人的身体状况等,因着陈将达在世时与杜老爷就有交情,倒不算突兀。
杜太太问罢了,笑道:“倒常听我家老爷提起大小姐,还没见过二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