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为甚陈家大院的陈湘如捅了这么一个马蜂窝就不现身了,想来陈家的三老太太是知情的。定是族长哪里招惹了他们,才故意使了这么一手。这明摆着就是陈家大院对族长不满。
这么一闹,倒给了他们机会。
现争当这祭祖的领头人。这不是让晚辈们瞧笑话,再说了,这谁让族长还不定了,六老太爷要争,且让他风光这一回。
族长又冷哼了一声。
众人只看着九老太爷。
九老太爷道:“族长失德、贪污,着实不能再做族长位置,今年就由六族兄暂为代替吧。”
六老太爷原还欢喜,一听这“暂为代替”几个字,脸色就有些难看,“记得我是你六族兄就好。”
他可比他要长,也想争当这个族长吗,说起来前头的那几个都没了,除了这犯了贪污、惹怒全族的陈业荣,也该轮到了他了。
众人以为他们还在争吵好久,没想六老太爷先执了香烛,领着众人开始叩拜,跪于地上时,拿出自己一早写好的祭文诵读起来。
每年这祭祖的仪式便是近大半个时辰,陈相富兄弟跪在地上,腿脚都麻了,才见六老太爷念完了祭文。又朗声道:“前族长陈业荣中饱私囊,挪用族中公中的银钱,禀告先祖,现在废其族长之位…”
族长一听又是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陈业胜!”
平日瞧着是文弱书生,可今儿瞧瞧这模样,哪里将他这个族长搁到眼里了。
“陈业荣二哥,挪用族中公款的事儿说不清楚,我们可都是不依的,不仅要追究去年、前年的账簿,便是你上任以来的也要追究。”
族长冷笑一声,打的旗号真够好的,“你是想替你爹再把这族长的位置抢回去吗?陈业胜,万事可不要做绝了,你爹的族长就做得公正,你家三房人哪房过得不好?”
九老太爷见他们又要打口水仗,起身挥手道:“祭祖仪式完毕,给先祖敬香!”
他领头捧了香烛,点燃插好,又三拜九叩一番,方才回到座儿上。后生们学着他的样儿,论辈份逐一敬香,没人再去管争执不休的族长和六老太爷。
六老太爷道:“我爹至少比你做得好,不像你的指甲如此深,这般贪婪。这当官还有个俸禄呢,这做族长拿份例银又如何?”
众人敬完香,有人散去,有人留下来瞧热闹。
祠堂里那两箱子银钱,却是谁也不敢动。
九老太爷道:“二族兄、六族兄,既然得另选族长,还照往年的规矩,把业字辈的人都请来,男人不在的,这妇人总还在,咱们另选族长出来。”
陈相富兄弟瞧了一阵,有些无味,领着下人回城了。
*
一回家,陈相富就去了陈湘如院里。
兄弟俩把在族里的所见所闻细细地说了。
陈湘如微微一笑,“奶娘,你去门上打个招呼,就说陈家乃在孝期,不见外客!”
这早前交好的几家,虽说陈家在守孝,还是送了节礼来的,就是陈家也给各家回了礼,连陈湘如的舅家六安赵家也都送了年节礼过去,赵氏虽不在了,但赵家每年会赶在腊月时送份年节礼,多是六安的土仪,皆不是贵重的,可也算是赵家人还念着陈家的几个外甥。每年在收到赵氏节礼后,陈家也都要还礼。
陈湘如压低嗓门:“这只是说辞。”捧着茶盏饮了一口,“叮嘱门上的管事婆子,年节期间不见陈氏族里任何人,有什么事让他们过了节再来。”
如此一说,刘奶娘就明白,不见外客只是藉口,真正的用意是不见陈氏族里的人。
陈湘如想的是:先由他们是掐、去闹,前些日子给她寻了那么大的堵心事,这事哪能说了就了。
陈相富见刘奶娘走远了,这才低声道:“大姐,今儿过去,我派了机警的小厮在陈家庄四下打听了一番,有人说前些日子看到过大哥出现在将生叔家。”
陈相和曾在陈将生家出现?
陈湘如一早就怀疑了。
陈相贵道:“但我派了武功好的护院去他家瞧过,并没有发现大哥。”
“这件事定与陈将生脱不了干系。”
这几天夜里,她无数次地捧着《赎身契》,这可是官府开的,照着官府的规矩,谁有这纸契文,陈将生就是谁的奴才。
陈湘如原想求周八再帮忙寻人,可这么些天了,只怕陈相和早没了去向。
陈相和是偷了二姨娘母女的首饰离家出走的。
“无论是谁做族长,第一个要笼络的都是陈家大院。”
陈湘如移着步子,心里想的却前身陈湘如,她有没有在父亡之后不久换了族长,看起来似乎与陈家大院无关,可这回换族长、惹事儿,陈湘如却是有意的。
陈相富道:“大姐,如果二叔公做不成族长,六叔公和九叔公谁会做族长?”
陈湘如勾唇一笑,“这回再选,自得寻一个能向着我们的族长。陈将生几番闹事,后头如果没有人出主意,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儿,只是相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走了,他的后头是陈将生,如果我没猜错,陈将生后头的族长也没少参与。
陈家大院的钱,不会用来养白眼狼。
给我家添堵一时,我便给他添堵一世。”
何等狠决的话!
陈相富兄弟仿佛不认识自家大姐。
却见陈湘如突地一软,眸里含着泪,关切而温和地看着陈相富兄弟:“要是你们能快些长大,撑起家业,我和祖母该有多欢喜。陈将生为什么这么闹,还不是欺负祖母体弱,我们姐弟年幼…”
眼泪依旧是不要钱的,但却是动人的,陈湘如那泪珠子又滴落了下来。
陈相贵见她一哭,立时着急起来:“大姐快别哭了,大过年的呢。”
陈相富越发觉得自己要像个男人一样,宽慰道:“大姐休怕,谁欺负我们,我们就欺负回去。陈将生这王八蛋,明明是他害人,结果连赎银都不肯出。”
“二弟,你以为我不想对付陈将生么?可他手里还有大弟陈相和在,相和到底去了哪儿,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而他知道一定不会告诉我们。所以现在,我们还不能动陈将生,只能忍着。”
第102章 伪君子
只要陈业荣再不是族长,陈将生就会失去最大的依仗。
陈湘如奇怪的是:“我不明白,陈将生有什么好,值得族长再三向着他,族长忘了,当初要不是爹支持他,他根本坐不上族长的位置。”
陈相富也觉得这事不对头,“难不成是陈将生给了族长好处?”
陈相贵摇头道:“四老太太母子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就算给了好处,能有我家给的多?”
陈湘如却不由得忆起了上回听到婆子们议论的闲话“将生老爷与族长长得可真像。”看似无意,似乎却透露了某种信息,陈将生论血脉亲近,自与他们新些,说起来也是她的堂叔,可怎会长得像一个老祖宗下来的族长,着实说不通啊。
不过这事已经交给周八帮忙处理了,希望他那边能查出些什么呢,除了她想查陈将生,更想查陈将生是否与陈相和离家出走有关联。
陈将生、陈将生…
陈湘如回过神来,看着一般大小的弟弟,问道:“你们觉得,谁做族长好?”
陈相富愣了片刻,他早前是不管这些的,可想着与自家有关,也用心思忖。
陈相贵是一贯的沉稳、文雅,“论资,自是六老太爷,可六老太爷的爹是做过几十年族长的,在位的时候贪了不少银钱,否则他家不会有那么大的家业。”
陈相富道:“我觉得九老太爷的机会大。”
陈湘如觉得应该让他们学会分辩是非,也学会拿主意,轻声道:“待你们想好了,不妨告诉祖母,在这家里真正拿大主意的还得是她。”
姐弟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方才散去。
赵婆子过来请陈湘如去上房说话。
陈相富兄弟一回来。便有下人与老夫人说了族里发生的事。
这族长瞧来是真得换人了,整个陈氏族里乱成了一锅粥。
虽说是族长之位,可对于族长来说。这是族里最大的官,也必须得一个行事公正又能服众之人才能担任。
老夫人细细地审视着饮茶吃糕点的陈湘如。每一个地方都不放过,这个孙女看似柔弱,一旦拿起主意来,颇有些让她刮目相看。
陈湘如蓦地抬头:“祖母找我有事?”
老夫人道:“你把账目清单张贴在祠堂外头的墙上,不会是告诉族人,你行事公正吧?”
当然不是,她是想换族长。
谁让族长和陈将生勾结在一起,处处与他们为难。
他家每年出了那么一笔银钱。反而买来个添堵的,不合适就换人。
她还想过几年安稳日子,一心打理好家业,哪有闲心管族里的那些破事。
“祖母英明!”
这话算不是否认了。
老夫人冷笑了两声,“这么大的事,你怎不与我商量一下。二老太爷做不成族长,六老太爷和九老太爷就比他们还合适?”
“不算合适,只是这回孙女以为得改种方式。”
老夫人凝眉细听。心里有些犯愁,就怕惹急了族长,拿早前陈将达做的那件糊涂事说话。陈将达已死,她可不想累了他的名声。再则,弄个不好。陈湘娟的身世怕也要牵连出来。
陈湘娟的亲娘,着实上不得台面。
陈湘如不紧不慢地道:“以前族里的账目不明,皆是因为万事都由族长一人说了算。这次换族长,也再选几位辅助族长的长辈出来,就在业字辈和将字辈里选,再选两个人,一个左长、一个右长,左长管账目,右长管族规。三个人共同管理,小事族长说了算。大事必须三个人一起商量,三个人里头。若是有两人同意就算定下来。”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陈湘如一早就想好了,家里的事已经够多,可陈湘如却把手都伸到族里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陈湘如似瞧出了老夫人的心思,道:“我不惹他们,他们却背后使坏,但愿换了族长后,我们家能平安顺遂些。要不是他们太不安分,孙女又何至如此,兔子被惹急时还会咬人呢。”
何况,她是人。
陈将生几番为难,族长都帮衬着,就在送银钱去的时候,陈相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陈将生还赎银,可族长硬是一句公道话都没说,他不说便是刻意维护陈将生。
陈湘如虽一早感觉出来族长偏袒着陈将生,只没想到偏袒得这样厉害。
“祖母,你说这事儿怪不怪,怎的族长就这么偏袒将生叔呢?”
若要偏,不是当偏着他家的么?因为他家年年都给族里供奉银子,也是因为陈家大院的供奉,族长那一脉才过得风光体面,成了小富人家。
老夫人微微敛额,不由得想起了什么,只是会是这个原因么?这事儿可不能说出去,一旦说出去这就是人命。
谁都可以说那事,唯独她不能,她捏有族长的把柄,族长也捏有陈家大院的。
“祖母、祖母…”陈湘如连唤数声都没应。
赵婆子弯腰轻唤“老夫人”。
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
看着神思未定的祖母,陈湘如道:“祖母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老夫人吐了口气,“如儿,得饶人处且饶人。”
“祖母,我们还不够退让么?将生叔在背后使坏,先是挑驳大姨娘、再是想害陈记,如今他们母子半分不知悔改,这样一个人留着,后患无穷,要是再仗着族长的权势与我们为难,我们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孙女这么做,就是让他消停些。”
但愿吧…
以老夫人对陈将生的了解,怕这事不易搁下来。
“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伪君子。”
陈将生是伪君子?
陈湘如想笑,而现在的她却不知道,老夫人嘴里的伪君子其实另有其人,是一个比小人更难缠十倍的伪君子。
老夫人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这族长不换都不行了。如儿,再有大事你得事先与我打声招呼。”
早前放手让她打理家里的店铺、生意,就是想磨砺一番。哪里想到这回惹出这么大个麻烦。
“如儿,我累了。想歇会儿,你下去吧。”
“是。”
陈湘如退出上房。
老夫人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赵婆子,备份厚礼吧,你亲自去一趟陈家庄探望一下二老太爷,就与他说,大小姐这次别无他意。只是孩子心性,以为会打理家里一下,只要账目分明就好,没想给他老人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还请族长恕罪。”
赵婆子不解地看着老夫人,明明做错事的是族长,怎的还要他们赔罪。
老夫人轻叹了一声,“陈将生这性子到底像了谁呢?不知好赖,把旁人对他的好都当成应该,他爹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赵婆子也在回想着陈将生父亲,因是庶子。性子很是内敛,分家的时候,陈家大院给他置备的家业也不算薄。却被他媳妇欺得不成样子,那四老太太一遇不顺心的事儿就撒泼,几十年就没改过。
“只希望这么做,能让二老太爷消了这口怒气,否则他会以为这是我让大小姐这么干的。”
她老了,只希望能平静安稳地过日子。
可陈湘如这回捅的篓子不小哇。
以她对陈业荣这些年的了解,陈业荣且是个善主,自做族长以来,倒有了几分君子模样。
“对了。再给族里的五老太太备份厚礼,请她得空的时候来家里做客。”
陈氏族里。有两个太太的威望不在老太爷之下,一个是陈家大院的老夫人。另一个就是这个年轻守寡的五老太太,这二位原都是官家小姐,且嫁妆丰厚,再则对族人多有帮扶。
老夫人备了厚礼后的正月初二,族长陈业荣就带人来访,却被门上的婆子给拦住了,只说守孝人家不见外客。
族长吃了个闭门羹,站在外头望着那匾额发呆。
族长儿子道:“爹,这三老太太说是赔礼,却又不见你,这是何道理?”
族长心头一琢磨,一面给他赔礼,一面却不想帮他说话,没有老夫人发话,族里闹腾得这么凶的事儿怕是难以搁平,这到手的族长之位就要被抢走了。
“阴险妇人!”族长啐骂了一句,“还说不是她指使如丫头闹乱子,这话儿谁他妈的信。”
族长儿子垂着头,“爹,那我们往后怎么办?”
“到了我名下的东西,想要我吐出来,休想!”族长微眯着双眼,“好在当了几年族长,还创了一份家业,不做就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老子还不当了呢,大平,我们回家!”
族长儿子应声“好嘞”,扶着族长上了马车,“爹,祠堂可有一万两银子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挂两把锁,派两个人看着就是他们的了,他们要争当族长,哼,我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父子俩坐在马车里,族长儿子鼠目一眯,比划了一个“抢”的动作。
族长厉声道:“抢不成,不注意就会伤人闹出人命,一旦惊动官府就不大好办。只能暗偷。”
而此刻的陈湘如,已经得了门丁禀报。
族长要见老夫人,已经被拒了。
陈湘如想的却是老夫人那日发呆,似想到了什么,在那之前她说的是“陈业荣为甚要偏袒陈将生?”
莫不是老夫人知晓些什么。
老夫人嘴里的伪君子是陈将生?
陈将生会让老夫人觉得这人不会省心?
还是老夫人说的是另有其人。
陈湘如想到这事心里就很是纠结,陈相富兄弟到底太小了,陈湘娟与她似乎渐行渐远,她跟前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
咬了咬唇,走到案前又写了封信,就寻周八拿个主意吧,小心行得万年船,她可赌不起啊。
这天夜里,周八手握着她写来的书信,内容一贯简洁,打破了两三字的内容:正月初八辰时,茗香茶楼一见。
第103章 恢复记忆
难得!着实太难得。
她竟写信约他赴约。
怀揣着喜欢女子的信,周八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回想起与她相识的最初,城外遭遇刺客时,她的淡然无惧…
不知过了多久,他进入了梦乡。
迷蒙之中,行走在一片昏暗的世界中,在一座巨石小山上,坐着一袭素袍女子,绝世的孤独,身后有一面镜子,那里面映衬出她看似平静却暗藏汹涌的一生…
她被两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押着,对着那熊熊烈焰,看着那些饱受烈焰焚身之刑的人传出的惨烈的叫声,她勾唇一笑,带着不屑。
便是男子面对那些的烈焰之刑,怕也心生畏惧。
可她,居然在笑,笑得那样的淡然。
“陈湘如,这是第二次了,你知道规矩的…”
鬼差的话未落,她却大踏步奔向了烈焰。
她竟然不哭,她竟然不叫,就那样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周八看着那烈焰,连他受过一过都难以承受,而她却是这样的无畏。
鬼差阴阳怪气地道:“看什么?该你了!你们两个疯子,让你们重生不好么,一个、二个的都逃,要是个个都像你们一样,我重生司办差的鬼也没好日子过,老子又被上头训了,接受刑罚。”
每逃一回,被抓住后就要受烈焰焚身之刑,可就算这样,她居然又逃了第二次。
他来的那天,就看到那抹坐在望乡台上的孤独的背影,不久之后她便藏匿了,直至重生的时辰已过,鬼差们才千辛万苦地寻着了她,即便遭受着烈焰梦身之苦。她也甘愿。
地狱的烈焰,足可以把心都随之化为灰烬,偏烧伤又愈。愈了又伤的反复着承受,每日十二个时辰。六个时辰是火灼般的痛,六个时辰是冰冻般的疼…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他好奇,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竟让她不愿重生,一次又一次地逃避重生。
当他也如她一样走入烈焰地狱时,那蚀心的灼痛。那冰冻的冷包裹而至,他忍不住地破喉呐喊,却见着同样在烈焰中的她,即便浑身扭曲,却只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早已经被周围那些巨大而喊得近乎嘶哑的声音给淹没。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他真的想知道。
每次烈焰之刑后,他和她都要用近三年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她好了,又坐在望乡台上静默的凝望,她生前的幕幕又出现在往生镜中。
孤独。他以为是自己与自己说话。
而她的孤独,是忘记了自己与自己对话。
孤独,他以为是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而她的孤独。却是她自己一个人就成为一个世界。
是的,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他的一生,见过各式各样的孤独:帝王的孤独,是高处不胜寒;名士的孤独,是难逢知音;而他的孤独,则是一世英雄的孤独…
她不会知道,他在冥府见到她背影的一刹,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一个能耐得住寂寞的女子。又该是怎样的特别。
一个以孤独为伴的女子,又该有多大的毅力。
在烈焰刑罚之后。她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独自疗伤,她却不知道。他就在她的隔壁,在那冥府客栈的另一间房里。
重生司难得的又热闹起来了。
他知道,十二年一次的重生之门又开了。
十二年一次,却有十二个不同的门,这不仅代表着十二个时辰,也代表着十二个属相。
他想:她又逃了吧。
那么,他也得寻个地方藏起来,可每次要藏,实在是件很恼人的事,藏得不好就被寻出来了,她还真是个聪明的女子,每次都能藏到鬼差寻不到的地方。
他该藏在哪儿呢?
他想着,还来不及藏好,就听到身后有人喝了一声:“嘿嘿,你还想逃么?陈湘如那女鬼都乖乖重生去了。”
他重生了?
他意外地看着追来的鬼差,莫不是骗他的。
可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是骗人。
陈湘如不逃了,她已经逃了五回,怎么这回不逃了?
他太好奇。
转身往重生司奔去,往名簿前拼命的挤,还没瞧到她的名字,就被身后的人一挤,整个人就掉出了重生门…
那不就是门,怎的那般高,仿佛从九天堕落。
地狱,不应是在地下的么?
为甚他往人间去,却似在往下面落。
啊…
一声惊叫,他满头大汗坐了起来。
又是这个梦!
陈湘如…
周八反复沉吟着这个名字,又忆起梦境中那个孤独的背景影。
她生,他便生。
她逃,他也逃。
只因为那一个背影,让他难得的心动。
只因那烈焰之中,看到了一抹比他更坚强的娇柔。
只因她莫名的一次次的逃离…
周八下了床,走到窗前,仰头就望见了外头的一轮明月。
“明天要见面么?”他转身看到了盒匣里那一支白玉兰钗子,这一世,他不会给白玉兰钗子寻错了主人,有着那样坚毅的女子,有着那等守得住寂寞的女子,一定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周八勾唇一笑,握紧拳头:“湘如,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这似与自己说的,无论地狱人间,他的孤独却远不及她,她甚至已经懒与得自己对话,而他却依旧习惯这样的自言自语。
这一世,就让两个孤独的人相依取暖吧。
他坚信:她是值得的,是这世上唯一值得他付出真心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