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急道:“三小姐别急。我去大爷屋里瞧瞧。”
二姨娘愣了良久,回过神来,“哇呜”一声失声痛哭。“白眼狼呀,我待他如亲子。他竟偷了我的积蓄、首饰不见了,啊!我这是什么命呀!”
一时间,碧柳苑乱成了一团。
二姨娘哭成了泪人。
陈湘妮如同被人挖心一般,更是哭得一抽一搐的。
*
陈湘如接到禀报时,正在用晨食。
刘奶娘沉吟道:“大爷偷了二姨娘和三小姐的首饰不见了?”
只怕这不是突然,而是一早就打好的主意。
老夫人将他禁足碧柳苑,就是想断绝他私见大姨娘的念头,没想这人到底走了。老夫人认定。陈相和挑唆陈家大院与族里四房人的关系,他一个孩子哪会做这等事,怕是大姨娘在背后教的。
“刘奶娘,去告诉二管家,让他派人四下寻人,昨晚不见的,许是还没走远,就到城门处打听。”
太平盛世,江宁府有四门,就算到了夜里。南城门也是不关的。
连寻三日,依旧没有陈相和的音讯,动用了官府还是无果而终。
第四日时。老夫人放出风声,“谁寻着大爷,赏银一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消息,可又过了几日,还是没寻着陈相和,甚至连城门处也打听不到,各门人来人往,守城的卫兵更不会留意到一个孩子。
该着办的事照计划进行着,风水先生在那成片的一百二十亩良田里转了一圈。就相中了一块地,说那里易建房屋。
当时划好十户人家的宅基地。次日便开始实施修建,那十户贫寒族人也早早遣了家人到那儿帮忙。家里没劳力的,就遣了烧水、煮茶的妇人去。
北城的粥棚也搭好了,陈湘娟领着陈相贵、陈湘妮开始施粥。
因为陈相和的失踪,西院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夜里,陈湘如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秀丽的面容,乍一看是个姿色寻常的女子,细瞧之下却有前世的风韵。
锦盒里搁着周八给她的信,这几日一忙,竟忘了他说的“剩下的银钱”,她根本就没给周八银钱,只想着若是捞陈将生出来花了赎银,最多也就五百两,回头想了办法补给周八,无论怎么这赎银都不该是陈家大院来出。
拆开信,映入眼帘的除了半页信,还有一张《赎身契》。
赎身契?
陈将生的赎身契!
陈湘如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再看信纸:
“陈大小姐:近安!今我代你将陈将生以钱赎罪,共花铜钱五十文,既是小姐所赎,便是小姐的奴才,现奉上《赎身契》一份,请小姐笑讷!”
哈哈!
陈湘如好几日没笑了,这会子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她想过许是五百两赎银,不想竟只花了五十文,还附有官府开具的《赎身契》,上面依然按了个红灿灿的指纹印,上面写着“陈将生”三字,这可是陈将生的亲笔署名。
过瘾!真是过瘾!
陈将生现在是她的奴才,她握有陈将生的《赎身契》,定能拿捏住他。
刘奶娘听到笑声,打帘从外头进来,“大小姐,出了什么事?”
陈湘如将信纸和《赎身契》搁好,“刘奶娘,你说官府寻不着大爷,周八公子会不会有消息?”
刘奶娘面露茫色,“大小姐是想请周八公子帮忙?”
陈湘如并未否认。
周八比她预想的有趣,至少这次的礼送得很合她心意。
她有种感觉,周八一直留意着陈家大院的事,要是陈相和离家出走,或许周八会有消息。
她咬了咬唇,“唤绿叶进来。”
绿叶含着笑,“大小姐,有何吩咐?”
“我写封信,你带着它去见周八公子。”
刘奶娘惊呼一声“不可!”
绿叶含着笑:大小姐到底是被周八公子感动了吗?要写信给他。
陈湘如未说多话,提笔写了封信,只得两个字“相和”,而信套连个名字都没有。
刘奶娘认得这两个字,“大小姐是想请周八公子打听大爷的下落?”
陈湘如笑而未语。
*
次日清晨,绿叶出了门。在茶园里寻着了周八公子,彼时他正陪着周家几位公子在那儿打趣说笑,见绿叶在外头欲进不进。便告罪出来。
他看到那信里的两个字,喜出望外。她给他回信了,虽只两个字,这也是一种回应。
周八公子道:“大小姐要问陈相和的事?”
绿叶答道:“是,家里派了小厮、护院寻了好几日,也惊动了官府可就是寻不着人。”
周八望着外头,江南的冬天是一种湿冷,而在北方边城却是一种侵骨的冷,仿佛骨头都要被冻成冰块一般。这是完全不同的冷,因有了她的回应,这个冬天竟生出一丝暖意。
“他离家出走后,我令人方圆百里的打听了一番,并没有他的下落。以我的判断,陈相和应该还在江宁府。”
绿叶面露惊色,“还在江宁府?城里城外都寻了遍,并没有发现踪迹,是有人见过他出城。”
周八想了片刻,“你想不出来。你家大小姐也想不出么?”
绿叶欠身道:“周八公子,奴婢就这回去了。”
有没有信要带,早前捎信被陈湘如训了。可这回是陈湘如主动请她传信的,为防万一,陈湘如的回信简单得只有一个人名,信套连周八的名讳都没有,这许是杜绝人言吧,就算被人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
周八莞尔一笑:“听说上元佳节,江宁府要办布面美人大赛,这声势造得比花魁大赛还要大呢。明儿就是初赛了。江宁府各县参选的美人已云集入城。”
绿叶打趣道:“你不会被美人迷花眼了吧?”
周八笑着,低声道:“我眼里只有一个美人。却不是她们。”
他所说的美人定是她家大小姐。
其实大小姐长得并不美,不过是五官还算端方。没有二小姐的娇俏,也没有江南美人的水灵,只能算容貌平平。
绿叶道:“奴婢得回去了,周八公子不给我家大小姐捎口信么?”
周八想了片刻,她能回一次信,这就是个好开端,“我写封信,你带给你家小姐。”他一转身,与店家要了纸笔,很快就写好了,依旧装在信套里,信套上没有一个字。
陈湘如接过信时,拆开一看,上面只得一句话:可寻你家花木房管事传递书信。
那么,将信塞到院子里的人就是这花木房管事!
周八是什么时候买通花木房管事的,这管事婆子也是陈家的家仆,虽不如二管家一家来得早,至少也在陈家服侍三十年了。
绿叶将周八的话重叙了一遍。
陈湘如道:“大爷没离江宁府?他会去哪儿?”
去大姨娘的娘家?这个设想不成立,发现陈相和离家出走后,二管家就遣人去乔家寻了,他们并没有见到陈相和。
大姨娘一个内宅姨娘认识的人又不多,可在她襄助打理大厨房、绣房的几年里,有几个忠心下人许也难料。
这些被疑为“大姨娘心腹”的下人处也都寻过几回,并没有发现人。
陈湘如道:“会不会在陈将生家?”
刘奶娘想了片刻,“应该不会,陈家庄族里也寻人去问过,族长和族人也都帮忙找过,族里的妇人认得大爷的不多,可那些男丁在祭祖的时候都是见过的。”
陈湘如绞着手里帕子,来回踱步,周八判断:陈相和没离江宁府。
陈相和就是个孩子,他认识的人不多,如果还在江宁府又会在哪儿?
“奶娘,你派人去二管家那儿说一声,再遣几个护院去陈家庄寻寻,特别是四房那边,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
“大小姐,如果将生老爷刻意要瞒藏大爷,他又怎么会承认。”
这是一种感觉,陈湘如觉得陈相和一个孩子不可能这么难找,除非有人搭手帮忙,整个陈氏族里,除了陈将生再无第二人。
“不能明着问,就得暗里打听、观察。”
刘奶娘应声“是”。
年节要到了,还是没有陈相和的消息。
第093章 下庄
给陈氏族人修的新屋已经建好了,因离陈家庄相距约有半里路程,便有了一个新名字“陈家庄下庄”,不过是十户人家。
陈将宏不愿搬到新屋,可他家的茅屋虽大,四面透风,到了冬天,寒风侵袭,屋外多凉,屋里就有多凉,墙上更是有一个个洞孔,有的是老鼠干的,还有的是年久失修之故。
陈湘如唤了陈相富来,笑盈盈地道:“二弟,你想个法子让十三叔一家年节前搬进新屋,后日就是除夕夜。”
陈湘如不得不佩服匠人的动作,几支队伍只花了二十天就建了十户人家的新屋,最好的一家留给了陈将宏,就连陈湘妮的亲爹一家也搬了过去。
陈相富挠着头皮,“大姐都劝不动十三叔,我…我…听侍书说,明儿十三叔该到书房来还书、借书,嘿嘿,大姐拨给我十个人,我明儿指定把这事办好。”
“好,别说十个人,就是二十个人也使得。”
陈将宏每次来借书,都会在近午时分,早上要卖豆腐,中午他会回家吃饭,然后会在吃饭后来陈家大院借书,回去后若有没卖完的豆腐,就在城里的酒楼转一圈,把豆腐卖完了就回家。
陈相富离开后,陈湘如问刘奶娘道:“十三老爷怎就不肯搬呢?”
“大小姐,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金窝银窝都是别人的,哪里比得自己的狗窝。
“难不成是房契的事?”
刘奶娘没再接话,手里没房契,那屋子又哪里住得安心。
陈湘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打算把那片田地收回来,父亲当年把那片田地交给族长打理时。原有言在先,是要他给家里无地的族人耕作,可他们却交给了异姓佃户。每年一亩地还得向他们交四成租子。”
“上回建屋,族长没得到好处。已颇有微词。”
“他是太贪婪了,上任族长那会儿,他家是何光景,做了十几年族长,现在又是何光景?想拿我家的田地肥他自己,我可不答应。”
不过是打理一族,都有这种中饱私囊的人。
族长面上做得公道,可处处藏私。对陈将生多有偏袒,说的是陈将生是他好兄弟的儿子,可现下瞧来,陈湘如总觉得哪里不对。
*
陈相富一早领了小厮、护院十人出门,待他到陈将宏家时,只得陈母、陈妻和两个孩子在。
陈相富人未到,声先到,大声道:“十三叔,我来给你搬家了!”
陈母惊了一下,便见陈相富领着人进来。他笑嘻嘻地行了礼,“叔婆,新屋都修好了。那九家都搬过去了,只得你家不肯搬,这屋子有甚好的,前面是族长家,后头是四老太太家,光线都被挡住了…”
陈母呢喃道:“乞丐还有个窝呢,这里再不好,也是我们自家的屋子。”
陈相富笑道:“叔婆可别为难我,我今奉命来给你家搬家的。那边屋子都拾掇好了,想来你家没人手。我就领人来了。”他一挥手,大声道:“你们几个还站着作甚?搬家!把十三老爷家的家具、物件都搬到新屋去!”
一声令下。十个大汉进了院门,有的到堂屋扛桌案,有的拿椅凳,只片刻间,堂屋就变得空空荡荡。
三岁大的孩子见突然有陌生人出现,吓哭在陈母怀里。
那个略小的女娃,一双眼睛流转在他们身上。
陈妻想要阻止,可来的都是大男人,想阻住一个护院,只听他粗着声音道:“太太别拦我,你与我一个男人抓扯起来,平白污了你的名声。”只这一句,吓得陈妻也不敢抓扯,直急得连唤“婆母”。
陈母搂着孙儿,嘴里直对陈相富道:“你这孩子…你爹是个读书人,温文有礼,你怎这等行事。”
陈相富挠头笑着,“叔婆说得是,你老人家不会与我这个侄孙儿计较的,我大姐要管的事儿太多,因着你们不肯搬到新屋,这不是让族里人瞧笑话么,你老就过去吧,回头我让他们把你家的大磨、毛驴都牵过去。”
这个穷家,就是一个碗都是精贵的。
陈妻生怕弄坏了,只得跟着陈家大院的马车一起走,到了下庄新建的屋子一看,立时就喜欢了,可陈将宏发了话,说什么也不能搬过去。
她是一早就动心的。
但陈母又说遵从儿子的决定。
陈妻想:这回将宏不能怪她,不是她搬的啊,是陈家大院来人一定要她们搬的。
新屋里有正房四间,东、西各有两间厢房,东边是厨房和杂房,那杂房又可做豆腐房,西边有两间,将来可做儿女们的房间,就连正经的会客堂屋都有了,还有偏堂屋,东头可住婆母,西头就可做他们夫妻的房间。
还有专门的院墙,院门上挂着块空匾,堂屋上亦有一块匾,上书“礼仪持家”,正中挂着幅“福禄”双星神像图,下面摆了一张祭案,又有只香炉里似有刚燃烬的香灰,一盘供奉糕点,一盘供奉的果子。
她以为的偏堂屋里,竟摆了一只五层书架,临窗下摆了书案,上面摆了笔架、笔墨等物,在靠里的地方有一张小榻,这依然是书房。
陈妻知道新屋建好了,却不想这里还备下了一些家具,虽然不多,但却有点睛之用,厨房里的灶台也是齐全的,甚至还有锅灶,锅也是新的,连碗盆都有。
陈家大院的大小姐这回是真心想帮大伙呀!
有族人在院门外道:“十三婶,你家终于搬过来了?早该过来了呢,大伙在新庄里热热闹闹地过年多好。”
这说话的是陈相平的妻子,年岁比陈妻还大许多,却比陈将宏还要晚一辈,他家有五个女儿,年近四十才生了幼子,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因家境贫寒,大女儿嫁了个四十多岁的村夫做续弦,家里还有比她还大的继子。二女儿则是远嫁他方,听说是个游方郎中,出了六两银子就带走了二女儿。离开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二女儿。三女儿嫁给了苏州一个商人为妾。四女儿如今有十七,翻年就该十八了,模样生得不错,正准备参加江宁府的画面美人大赛,初赛是过了,却不知复赛会如何。五女儿十五,幼子今年才十岁。
乡下人间,没有儿子传宗接代就是在族里也会受气,就更别说旁时了。
几家吵架时,少不得要骂“和尚、尼姑、你一家子断子绝孙”的话来,虽说是同族,可气头人,妇人们什么恶毒的话都能骂得出,也因这原因,陈相平夫妇说什么也要生儿子,如今儿子是有了,可日子越发过得紧巴。
要不是陈家大院这回给族人修新屋,他们这辈子做梦也不能挣来这样的好屋子。
有了新屋,屋里还备了些家具、锅碗,又替他们省了一些钱,对于他们来说,家家都欢喜,几家人也约定好了,生怕上庄的人知道了会有微词,早几日搬来的一个个也不说出去,就是对家里的孩子也是再三叮嘱“不许说下庄比上庄好,这都是陈家大院的老夫人心善给我们的,我们可不能惹麻烦。”
陈相平妻大着嗓门,这几日她的心情奇好,不光是她,就是全家人的心情都好,搬来头晚,他们一家子就乐得睡不着,尤其是三个女儿。四女儿有了自己的房间,五女儿直夸床上的新被子暖和。就连幼子也蹦蹦跳跳地道:“我家不是穷人了。”直惹得他们夫妻笑了起来。
陈相富不认得这妇人,虽然穿着补丁重补丁的乡下粗布衣衫,但打扮干练,也穿得干净,只是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笑起来的时候像葵花的花瓣一般。
论辈份,他只唤一声“族嫂”,可他瞧得出来,这一家人是真心欢喜的。
陈相平妻迟疑地审视着,“这位是…”
陈妻道:“相平家的,这是陈家大院的二爷。”
“是二叔,我真是眼拙,竟没认出来。”陈相平妻笑着行礼,乡下妇人原很少行礼,行得有些不伦不类,惹得陈相富想笑,连连摆手道:“你是嫂子,原是我该给你行礼的。”挥手招呼着小厮、护院道:“你们再去老屋把石磨等也弄过来,我瞧就摆到那杂房里吧,要是十三婶嫌不方便,可开道小门到厨房。”
“这可是新屋子,再开门许就不妥了,听风水先生说,这一片可是风水宝地,将来要出大官的呢。”
陈妻笑道:“你还信这个?”
“信,当然信了。你没觉得我们这块小坡像个官帽么?我们这几家的房子就在这官帽上,前儿有个道士露过,到我家讨水喝,他也说这里要出大官。”
直惹得陈妻笑了起来,不过是旁人的闲话,哪就这么准了。
陈相平妻拉了陈妻进屋,东屋的床榻是现成的,上面还挂着崭新的蓝灰色蚊帐,屋里有个一人高的衣橱,虽是竹编的,外头糊了竹纱,可也是一个家当,屋里摆了贵妃椅,又有个妆台,台上嵌了一面不大的铜镜,屋里还摆了张新案,临窗处摆了张摇椅。
陈相平妻眼里并没有异色,陈妻想着:许是她家也是这样的。
“十三婶,听说陈家大小姐给每家照着二十三两银子的例置备的呢,屋子最大的是八太婆家,她家祖孙三代住一处,得有十一口人,是正房四间,东、西各有厢房三间。
第094章 搬家
搬来前,众人都想许是新屋里空荡荡的。搬来后,却见厨房有锅碗瓢盆等一应厨具齐全,杂房里也有足够一月使用的柴禾,厨房的木柜子里还预备了半袋米、半袋面,墙上更挂了五六斤腌肉,又备了好些大白菜、萝卜等物,瞧着都是乡野人家最常食用的。
这些米面还有肉菜,足够五六口之家的人吃上大半月了。有了这些,就能过个好年节了。
陈相平妻又道:“后来,我听陈家大院的二管家说,这次分米、面、肉全都是照着各家人口来的,八太婆家十一口人,分的最多,得了十一斤腌肉,一袋米、一袋面。”
又有人过来,关切地问道:“十三弟妹,你家可要帮忙。”
这一次,因众人连石磨都搬走了,陈母领着两孙儿也过来了,众人就一齐进了堂屋坐,叙起话来。
陈相富领着人把石磨安好,依旧将毛驴系在杂房里,陈母要留他们吃饭,陈相富连连摆手,“我们这么多人,莫要把你家的粮吃没了,叔婆在,我这就回去了。”
年节近了,豆腐好卖,陈将宏回家时,却见自家屋里一片狼藉,石磨没了,连厨房里也是空荡荡的,正纳闷,就听一个经过的妇人道:“十三叔,恭喜啊,听说陈家大院来人帮你家搬家了,你娘和你媳妇都搬到下庄新屋了。”
搬家了!
陈将宏挑着空担儿往下庄去,一迈入家门,就听到家里谈笑风生,与他家情况差不多的妇人们都过来了,其间还有几个姑娘,陈妻正在厨房里忙碌着。飘散出一股饭菜馨香,还夹杂着一股肉香味,这么一闻。越发觉得饿了。
陈妻见他回来,出了厨房。面露难色地道:“我也不想搬,可陈二爷来了,他一个孩子,我又不好和他翻脸,他领着就把家里的东西都给搬过来了。”
人已经搬来了,总不能再搬回去。
陈将宏轻叹了一声,“搬就搬了呢,你抓紧做饭。一会儿我还要去陈家还书。”将豆腐担儿放到杂房里,瞧着这杂房正好是现在的豆腐房,往后就可以在这里弄了,只是看着那抹了白石灰的墙壁,竟觉得有些不忍。
“我今儿去河边洗衣服,听上庄的人说,午后大小姐要给族里送银钱来。”
“听说上回,四房老爷下大牢,大小姐花了五千两银子才把人捞出来呢。”
“真是个没良心的,人家救了他。也不见他说句好话。”
“我听说陈家大院给族长拿了两回给我们修新屋的钱,族长一直没给我们修,大小姐不信他。这才张罗了人给我们修的。”
堂屋里的女人多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甚是热闹。
“八太婆说,什么都好,就是他家离自家的地太远了,下次要下地干活,得走半炷香才能到。”
一说到地,陈母就叹了一声,他家原有七亩地。而今都没了,全家上下就靠卖豆腐勉强维持生计。
搬来的人。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有新屋住。多还是欢喜的,过年了,虽说各有各的烦心事,但能和和美美地过个好年。
*
陈相富办完了差使,直奔陈湘如的院子。
陈湘如手里拿着账簿:“办好了?”
“是,十三叔家搬到新屋了。”
她招了招手,示意陈相富走得近些,掏了帕子将他脸上的污渍拭去,“饿了吧,我让刘奶娘做了骨头汤面,你先吃一碗。回头我们一起去上房用午饭,下午我带你回陈家庄,年底了,得送今年给族里的供奉银钱。”
“还给啊?捞将生叔出狱、给族人建新屋,这前前后后花了不少。”
“可一码是一码,总得照例送去,还有给族人的米粮、肉食等,总不能拖到除夕夜送吧?”
从祖上始,陈家大院每至年关就要给族里拨银钱、粮肉等物,如今虽说陈将达不在了,但对族人照看的习惯不能改,族里除了新迁的十户最贫寒的,还有一些一年到头无银钱买肉的族人,就等着陈家大院的接济。
腊月初时,给贫寒几家都发放了过节穿的衣料,虽说不是绸缎,却是乡下人最喜用的粗布衣衫,女子的多以蓝底白花、橙底白花为主,男子则以蓝、棕两色为主,各家都照着家里人口分发的,各家领了,就由家主在领单上按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