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空慧大师也得了消息,下令寺里的僧人再四下寻人,可寻了一遍,还是没找着。
几个大和尚聚在一处,管事和尚道:“师伯,以我看,云罗是被人给偷走的,这孩子二十个大字还没写完了,万不会去玩耍。”
这些日子住在镇海寺,寺里的僧人将云罗的习惯都摸了个熟络,虽说是三岁的孩子,性子坚韧,她又爱学习,便是空慧大师也是喜欢的。
一个半大的小和尚道:“师父,坏人不会抱了云罗卖到那种地方去吧?上回来寺里烧香的青/楼妈妈,便盯着云罗瞧了半晌,我…”
江南自古繁华,秦淮河上又多有烟花女子,扬州、临安府、姑苏等地皆有名动天下秦楼楚馆楼,天下著名的名伎几乎都是源出于此。
半大小和尚俗名叫作石头,一说完就见空慧大师的脸色不好看,一边的管事和尚愤愤地瞪了一眼。
一个不染纤尘的小女娃,要是落入风尘…
以云罗的聪慧,着实是可惜了,就好比无瑕的美玉生生被人给污了一般。
空慧大师一抬手,道:“你们还站着做甚?仔细寻寻,云罗是佛门的俗家弟子,快寻人啊!”要找不到云罗,他如何面对空明大师。空明大师将好好的孩子交到他手上,就是要他代为照顾。
管事大和尚道:“师伯,不如报官吧。”
空慧大师面带愁容,他最担心的就是云罗沦落风尘,上回钱塘城最出名的怡香楼带着名妓们来上香,那鸨儿的目光就熠熠生辉,瞧着云罗就乐成了花,还遣了姑娘来与云罗说话,见云罗口齿伶俐,聪颖过人,也是喜欢得紧,与管事大和尚提过想收养云罗,还诅咒发誓地说,一定拿云罗当亲生女儿。
管事大和尚当即就给拒了。
可这会子,满寺的和尚,连着半大的石头都认定,云罗一定是被人给偷走了,而最大的嫌疑人便是钱塘城内的青/楼鸨儿。
大半日后,镇海寺及附近的百姓都知道,寺里丢了个佛门俗家女弟子,善良的百姓又将偷孩子的贼给骂了一通,偷东西都偷到寺里去了,这可不是罪孽吗。
绣婆子将云罗送回府,又佯装无事回到寺里。
朱氏面露忧色,见一边有送斋饭的小和尚,道:“听说寺里那个叫云罗的小姑娘不见了。”
绣婆子故作惊诧,“那个乖巧又聪慧的小姑娘?昨儿还在后院石桌上写字呢?”
朱氏答:“可不是么?早上的时候,我们还瞧见了,跟着寺里洗衣服的杨婆婆在一块儿,这满寺的僧人寺里寺外都寻遍了,还没找着呢。”
小和尚听她们一说,苦着一张脸,云罗在寺里住了几月,又与他们几个小和尚感情好,此刻双手合十,“二位施主要是见着云罗,还望通晓寺里一声,方丈发了话,要是有人寻着云罗定有重谢。”
人,是镇海寺弄丢的。
空明大师又是当世的得道高僧,云罗不仅是个小姑娘,还是两个大师之间互相信任的见证,加上云罗是佛门的俗家女弟子,虽还没拜九华山的师太为师,但空明大师是说过要带她回九华山的话。一则,空明大师也舍不得云罗;二则,空慧大师与寺里的僧人们担心云罗落入风尘,换作是谁,都不落忍。
朱氏与绣婆子在寺里宿了一晚,次晨烧完香,又添了香火银子,便告辞离去。
寺里的僧人及周围善良的百姓帮忙寻了两日,亦报了官,官府的差役打听了一番,知云罗是被人偷走的,寻了城里的几个人牙子打听,又去了钱塘城的几家青/楼,依旧没个线索,只得不了了之。
朱氏出寺,见官府差役到了寺里,正寻了杨婆婆问话,杨婆婆一面说孩子是被人偷走的,一面失声哭骂。她本是孤老婆子,这些日子与云罗处得极好,云罗“杨婆婆、杨婆婆”的唤着,不见了孩子,她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捕头骂道:“这些人胆儿还真大,连佛门的孩子都偷。”
杨婆子道:“请差役大哥帮忙四下寻寻,要真是被好心人收养了倒好,就担心遇上个坏心黑肺的,把好好的孩子弄到那种龌龊地方去…”她说的还是青/楼。
朱氏上了自家的马车,一路上又看着镇海寺周围的一些半大孩子,拿着木棍,在林间草丛里奔跑着,嘴里唤着“云罗”,要是寻常百姓家丢了孩子,也没闹这么大的动静的,还是空慧大师有人缘,一句话,连带着周围的百姓、孩子都跟着寻人。
朱氏回府先去蔡氏屋里。
蔡氏有了女儿,这病也去了大半,此刻正拿着一本《唐诗三百首》教云罗背诗,朱氏轻咳一声。
云罗一抬头见朱氏与绣婆子到了,拧眉叫了声“坏蛋”,她说的是绣婆子。
绣婆子尴尬地笑了一下。
蔡氏对柳奶娘道:“把二小姐带出去玩,她身子弱,莫要吹了风。”
柳奶娘应声,抱了云罗往外面去。
云罗想到绣婆子偷走自己的事,愣愣地瞪着。
015 离开江南
朱氏在蔡氏身边坐下,斥退左右服侍的下人,朱氏道:“我们得尽快去京城,从钱塘到京城还得半个多月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寺里报官寻人。镇海寺附近的百姓有不少人帮着寺里寻孩子,可不敢大意了。”
旁的不说,要真是寻到萧府,萧家人脸面就丢大了,到出家人的寺里偷孩子,还不得被百姓们骂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要是去了京城,一切就都安全了。
现在知晓这事的人就她们四人,旁人也不晓得,越早离开越好。
这钱塘城里见过云罗的人就有不少,不仅有去寺里烧香的官家大太太、富家太太,还有一些周围的百姓,万一被认出来,萧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蔡氏明白这事的轻重,点头道:“你说得是,我们这就令下人们收拾,争取尽早动身去京城。大将军的意思,留下几个看钱塘老宅的老忠仆就行,我和你及几个孩子是要去京城的。大将军还想让元甲、元乙兄弟在京城读书呢。”
朱氏低声道:“我着人安排。初晴那儿多派两个丫头给盯着,这两日先别出府门。”
寻孩子的人太多,万一被瞧见,惹了人的猜疑就坏大事。
蔡氏道:“我叮嘱过柳奶娘,一起照顾晴儿的还有我的陪嫁丫头。”
妯娌商议了一阵,唤了大管家来,最后挑了几个老忠仆留下看守钱塘老宅及帮忙打理钱塘城里的几家铺子与城外的田庄,其他下人们都得收拾,或雇马车,或打理琐事,准备举家迁往京城。
大管家又遣了得力的小厮先一步动身赶往京城,好与萧众望提前通晓消息。
午后,整个萧府就忙碌开了,下人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各院各房称意的家具、摆件都得收拾到马车上,浩浩荡荡竟收拾了十八车的物什,光马车就就雇了二十多辆。
蔡氏挑了早前初晴未穿过的两套新衣,其他的令下人们或送了人,或烧了,生怕云罗再沾了晦气,将自己喜欢的物件一并都搬到马车上。

翌日天未亮,下人们就起来了,各自检查了马车,陆陆续续地上车。
蔡氏抱了云罗,领着柳奶娘及陪嫁丫头绣桔上了马车。
朱氏领了三个儿女上了另一辆马车。
行了一个多时辰,朱氏又觉得烦闷,抱了初雨上了蔡氏的马车。让初雨与云罗一处说话玩。
云罗扒在车窗前,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外面。
初雨五岁,此刻寻着云罗看的方向盯着,一脸不解地道:“妹妹在看什么?瞧那么久了?”
云罗指着天空,“天上有纸鸢。”
初雨仰头,微眯着眼睛,方才瞧见真有纸鸢,“娘亲,我也要玩纸鸢。”
朱氏微皱着眉头,“待到了京城,我给你做就是了。”
云罗奶声奶气地道:“我也要。”
“好,二婶给你做,给我们初晴做个又大又漂亮的,可好?”
云罗笑着应了。
朱氏对蔡氏道:“小孩子忘得最快,她年纪小,用不了多久,会只记得你这个亲娘。”她的意思是说:只要你待她好,她就只记得你是她亲娘。
云罗不过是三岁的孩子,可云罗并不是三岁的孩子,她有一颗二十一岁的灵魂,就算穿越成几月大的婴儿,这些事也能记得清清楚楚。
萧家的迁家队伍很浩荡,有二十二辆马车,一府的下人便有近三十个,上至大管家,下至小丫头都要前往京城。
一路上,白天赶路,到了晚上就近寻了客栈住下。
每日蔡氏无事,便教云罗背诗识字,云罗总是一教就会。
朱氏最初常常瞪大眼睛,看着因背不出诗的儿女,轮到云罗时总是背得又清楚又伶俐,那时候蔡氏就只当云罗是她亲生女儿,搂着她亲上几口。
朱氏扭头就骂:“你们三个大的,竟不如最小的妹妹,瞧瞧人家,昨儿教的诗,今儿还记着呢。你们倒好,一个个竟忘得干干净净。”
云罗有些过意不去,那诗她原早就忘了,想前世,背化学公式、背思想政治,那多难记,她还不照样能背得滚瓜烂熟,她每次都是最后一个背的。元甲第一个,其次是元乙,再是初雨,等轮到她的时候,就算忘了,也因他们三个背不出就又记起来了,何况,那只是几句诗。
云罗只作没听到,自己玩她的,或是坐在柳奶娘与蔡氏的怀里。
蔡氏笑道:“你别骂他们,他们还小呢。等到了京城,大将军请最好的先生入府,到时候几个孩子一处读书。”
云罗揉着眼睛,昨晚没睡好,“母亲,我要觉觉。”
蔡氏抱着云罗,说了声“好”,将她横抱着,嘴里呢喃自语地道:“我家晴儿要觉觉喽!睡觉觉!”嘴里哼着一首江南的催眠曲,歌声婉转,催人欲睡,云罗沉沉地睡去。
二十多日后,萧府上下抵达京城长安。远望而观,飞阁重檐,气势恢宏;俯瞰而下,华灯宝炬,九霄霓虹,云蒸霞蔚。余晖给京城涂染上一抹瑰丽的金色,整座京城沐浴在金光之中,仿佛是任何画师都描绘不出的辉煌华丽,如锦如诗,令人迷醉。
云罗被柳奶娘抱在怀里,柳奶娘笑盈盈地道:“大太太,总算到了!”
元甲站在车夫身后,远望着京城,笑得灿烂荼蘼。
元乙颇有些欢欣鼓舞,“伯父派人来接我们了?”
初雨此刻亦呆在自己柳奶娘怀里,好奇审视着。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络绎不绝的全是采办或出售货物、看热闹的人群。有轻衫贵气的公子,有满脸烟火色的过客,更有轻车挑担的小贩,还有挑着空筐的村民,那担里除了新买的米盐布料,一边箩筐里还会偶尔露出一个小脑袋,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南来北往的行客。
云罗到底是三岁大的孩子,行至途中时又染上了风寒,吓得蔡氏叩拜祈祷,柳奶娘更是不敢懈怠,生怕再出了一桩早前初晴小姐身上发生的事,原以为只是轻浅的风寒,结果因为高烧不退竟夭折去了。柳奶娘整夜的守着云罗,虽也发了烧,却因她拿着铜钱刮痧退热,竟出奇的好转了,又喂了云罗服下郎中开的汤药。
016 不吃苦药
她虽病着,此刻正好奇地四下观望,只觉得样样都是那样的新奇,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元甲与元乙突地扯开嗓门大叫起来,嘴里唤着“伯父!伯父!”
萧众望得了消息,早早派下人在城门口候着,只等着接了家人,对他来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寡母未能见到他今日的风光,早早西云。他远在边城,只能头系白条以示戴孝。估摸人该到了,揣着试试看的想法,领了两名护院前来城门口。
人还未到,就听到两个孩子大呼“伯父”的声音,寻声望去,南城门外过来一列浩荡的队伍,长长的马车或是桌椅,或是官窖瓷瓶,一看就是举家搬迁之人。
萧众望微皱着眉头,这些东西,只要花些银两,在京城就能采办到,偏从那么远的江南弄来,路上稍有不慎,瓷瓶等物便会打碎。他打马迎上队列,只见走在最前面的马车是两个男孩子,眉眼里有萧众敬的模样,他心头一暖,“元甲、元乙。”
元乙笑得露出缺了门牙的嘴,元甲唤了声“伯父”,“二妹妹染了风寒,这两日有些咳嗽,伯母昨儿一宿没睡。”
萧众望道了声“乖”,含着笑,移眸往后面的马车望去,第二辆马车上坐着蔡氏、柳奶娘与云罗。云罗蔫蔫地依在柳奶娘怀里,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萧众望伸剑挑起车帘,一看到柳奶娘怀里的云罗,那一头的黄头发就乐了:“这是初晴吧?”
蔡氏唤了声“夫君”,面露倦容地道:“前日还发烧了,烧刚好,又咳嗽了一宿,夫君还得寻个郎中,我都快要愁死了。往日活泼得跟什么似的,如今一病,连话也不说了。”
云罗看着萧众望:这是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在江南水乡,能长得像他这样身高马大的人不多。她隐隐听萧家的下人议论过,说萧众望的父亲原是晋郡人,本是个跑江湖的镖师,后来在钱塘招赘为婿,娶了萧众望的母亲。萧众望一身武功一半是其父所授,一半是拜镇海寺的空慧大师为师傅而学。
萧众望生着一张瓜子脸,有着一张不厚不薄的唇瓣,眉毛出奇的浓,一股威严之气自然流露。衣着一身武将铠甲,头戴铠帽,身披一件玄色斗篷,骑在枣红马背上,说不出的威风凛冽。只一眼,就让云罗想到了隋唐的秦叔宝,这萧众望便真真有叔宝在世之感,她心头生出一份好感来。
萧众望笑道:“初晴,唤爹爹!”
蔡氏和柳奶娘在路上教了千百遍,就教她见了萧众望要唤爹爹。
这会子,蔡氏生怕她不开口,紧张地拽着帕子,“晴儿乖,快叫爹爹,这是你爹爹呢。”末了,望了眼萧众望,“没病的时候,整天的问什么时候能见到爹爹。”
前世,从她记事起,她就知道父亲与母亲离异,听说去了美国,只留下她和母亲在国内相依为命。母亲艰难地带着她,要上班,还要照顾她。
她做梦都想有个父亲。没想凌德恺是个负心人,比前世的父亲还不靠谱。她这一生都不会叫凌德恺父亲,也不会唤他爹。
瞧着这萧众望,虽是个武将,倒是个正直的人。
柳奶娘附和着蔡氏,“二小姐,快叫爹爹,这是你爹爹呢。一路上都念着大将军,而今病了,不爱说话了。”
云罗抬头,看着萧众望,脆生生地唤了声“爹爹,抱抱!”
萧众望双眼一亮,大笑道:“晴儿乖!”
云罗伸出小胳膊,萧众望纵身跳下马背,笑着接过了云罗,云罗眯着眼笑了,嘴角处露出一枚精致的小酒窝,就和萧众望在边城时,想念母亲、女儿,写信回来问,他女儿长什么样,蔡氏就详细地叙述着,说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一头的黄头发,还有笑起来的时候最是可爱,和他一样,左嘴角有一枚酒窝。
萧众望捧着云罗,仰头哈哈大笑,“瞧瞧这头发,还有这酒窝,还真是我萧众望的女儿。”
蔡氏紧张地陪了个笑脸:看来,寻个长得像初晴还真是对了。
云罗看着一边的骏马,“爹爹骑马马。”
萧众望看着骏马,又看着怀里小小的人儿,这么小,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世人将女儿说成某人的掌上明珠,可不是他手掌里的娇女么,“初晴要骑马?”
“我要和爹爹一样当大将军。”
萧众望一听这话,更乐了,“有志气!我萧众望的女儿打小就不同,是要做女将军的。好,爹爹带你骑马。”他单手抱住云罗,翻身上了马背,对府中的小厮道:“给大太太领路回府。”自己纵马扬鞭,自南城门而入,飞一般地奔驰在大街上,因是黄昏,街上的人不算多。
云罗灌了冷风,又开始猛烈地咳起来,萧众望用手轻抚着她的小脑袋,让她的小脸对着自己,“怎的咳得这般厉害?”低头对视着云罗那黑得像宝石一般的眼睛,心头一暖,快步往京城最大的医馆奔去。
杏林医馆很大,有三间铺面,后面还带有一座大院子,一些病重的人可以留在院子里住下治病,一间药房,两间专门给人瞧病的屋子,有六位郎中坐在屋子里,各搭了一套桌案。然而,只见最东面的一张桌案前,竟有个着华衣的白发瞎子,他那儿的病人竟排起了长队,队伍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萧众望皱了皱眉头。
云罗好奇地伸着脖子看,“爹爹,他也是郎中?”
只听一边的百姓道:“那不是郎中,那是天下最著名的神算子——泥菩萨。”
萧众望抱着云罗,淡淡地扫了一眼,大着嗓门道:“哪位郎中最擅长给孩子瞧病的,快给我女儿瞧瞧,咳嗽得厉害呢。”
跟来的护院下了马背,快步进了医馆,笑着指着一个中年郎中道:“将军,那位石郎中是儿科圣手。”
萧众望打量着坐在桌案前的郎中,一袭蓝灰色的袍子,抱着云罗坐了过去,将云罗的小手递给郎中,他诊了脉,温和地道:“把嘴张口。”
云罗照着做了。
郎中诊完脉,“天气转凉,令爱是染了风寒,我先开一副药,熬了给她喝。”他一面说着,一面写着方子,云罗看着他写的字,最怕吃苦药水了,苦得她一喝就想吐,前世今生都是如此,嘴里嚷着:“不要贝母,要甘草,要甘草…”
017 神算子
石郎中一脸愕然,看着自己手里的方子,第一味就是贝母,这是治咳嗽的,“你会识字?”
连萧众望也惊得不可思议,看着怀里的小女儿。
云罗又咳了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母亲教我读书…也教我识字。”
这边在说话,那边的泥菩萨突然大声道:“今儿不瞧了,每月初一、十五只瞧十个,走吧!全都走吧!”那白发瞎子起身,拾了拐杖,摸索着往一边走去,有人无比遗憾,只见一个小道士追了过来,唤声“师祖”,扶住他道:“今儿你老不是才瞧九个吗?”
泥菩萨朝着萧众望父女而来,一边走一边朗声道:“紫气东来,贵气逼人,贵不可言,贵不可言…”
云罗头一低,往萧众望的怀里扎,低低地唤着“爹爹”,她看见泥菩萨不仅是瞎子,原有眼睛的地方竟是两个怖人的洞,面容苍白得没有半分的血色,正颤颤微微地往他们走来。
萧众望皱着眉头,轻声道:“我儿莫怕,有爹爹在。”
泥菩萨敲了一阵,估摸着那是一根条凳,一屁股坐下,“大将军的女儿有三岁了吧?”
云罗怯怯地躲在萧众望怀里,小心地望着泥菩萨,这老头儿原长得不错,可那眼睛太奇怪了,不像天生的瞎子,有眼睛的地方居然是两个黑洞,似还有水样的东西蓄在里面,偏又是漆黑的,发须皆白如冬雪,再穿着一袭的灰白袍子,显得古怪至极。
两名护院里,其中有一名很机警的人年轻人,约莫二十多岁,此刻笑道:“大将军,这可是名动天下的神算子,近来许多人家想请他相看,也很难请到的呢。”
泥菩萨不说多话,已经伸手摸向云罗,萧众望见云罗似有些怕,不悦地道:“你吓着我女儿了。”
泥菩萨含着笑,“好呀!好呀!多少年没遇到如此尊贵的人物了…”他或摸云罗的额头,又碰触到云罗的双眸,“好则好矣,奈何眸有恨意!此恨有大爱,妙!真妙!”
此刻,医馆里原等着要算命的百姓尽数散去,只医馆里的病患与郎中。
“大将军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要听后来的话,大将军先付黄金百两!”
萧众望近乎跳了起来,摸了他女儿不说,还跟他讨黄金百两,从未见过如此高价的卜资,“我的女儿我知道,谁让你瞧了。”他接过郎中的方子,抱起云罗就走。
泥菩萨道:“百两黄金很便宜了,似小姐这等骨骼、心窍,便是万金也是值得。我泥菩萨还是在二十年前替当今皇帝摸过骨收过百金。这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此等贵命的人物,收你百金物有所值!”
两名护院看着萧众望怀里的小女娃,又看看泥菩萨那笑脸微微的样子。低声地议论起来,泥菩萨摸骨算命,很少收人金银,一旦收了,那至少就得十金,这会子竟跟萧众望要百金,还说二十年前给当今皇帝摸骨收过百金,难不成大将军怀里的女娃当真贵不可言。
萧众望抓了药,付了诊金,抱着云罗就要离开。
身后,传来泥菩萨的声音:“小姐这不是病,乃是寒贵犯冲,药石难灵。大将军,老朽近来住在城外栖霞观,静候小姐大驾。”
小道士道:“师祖,他们走了!”
泥菩萨笑微微地掳着胡须,“不出三日,定会寻上门来。好了,扶我回栖霞观休养。”
只见一侧走出个五旬男子,深深一揖,“道长,那小女娃…”
泥菩萨道了句“天机不可泄漏”,“轻风,我们走!”
五旬男子刚才在抓药,他明明听见泥菩萨跟那将军讨百金,人家不给抱着孩子就走了,泥菩萨可是当今天下摸骨算命最准的人,都是别人缠着他算命,从来没有过他缠别人算命的理。
萧众望抱着云罗折入京城东南方向的富贵里,云罗依在他怀里,小心地打量着周围,过了不多久,就走过一座府邸,只见这府邸上挂着一块牌匾“神宁大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