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话,萧忠婶唤了钱塘城的客商、约了**的**前来相看。
第一个造访城南铺子小院的是怡香楼的老\鸨,她微眯着眼睛:“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萧忠婶答:“正是。被贬冷宫的宋敬妃舅族徐小姐,当年在京城也是名门世族。李爷最初买下时,原要做小妾。偏李家长辈不同意,还放出话来李爷要是纳了妾,便再不给银子做生意,更写信要柳奶娘帮忙了结这事。李爷如今懊悔了,请我们帮忙转卖出去…”
这是柳奶娘告诉给萧忠婶的话。萧忠婶这番说辞坚信不疑,柳奶娘在石头买下徐氏祖孙三人后,入府气急啐骂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长辈不满晚辈所为的愤怒、担忧。萧忠婶相信李万财是被徐秋月迷花了眼。哪个少年不爱美人,但凡是男人,难免不会犯下这样的事。
**是个年过四十的肥胖女人,涂抹着满脸的脂粉,瞧不出本来的面目,仿佛那脂粉正簌簌地掉落,白如石灰,粉似面团,笑起来时,就似有人在扯着她的嘴角,僵硬得令人心里生寒。
徐为见突然进来三个妇人,一一扫过三人,当看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秋月时,大喝:“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可是善良百姓,我们是自由之身。”
柳奶娘冷笑两声,“好了,什么自由之身,你们可是官奴、官婢,少在我面前装尊贵。我手里可拿着你们的卖身契呢。”她立马扭头对**道,“早前我那表侄从扬州经商连夜赶回钱塘,上岸时不小心掉到水里了,卖身契也一并湿了,这不,请了牙行给补上。”
萧忠婶一脸不屑地道:“这老东西就会胡言乱语,哼!那《卖身契》上可白纸黑字地写着,你们是可任意转变的奴婢。不过早前做过老爷、小姐,竟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尊贵?呸!”
徐秋月姐妹一瞧这情形,难不成要将她们卖给这**,身子一颤,相依抱在一处。
徐为扯上嗓子:“我要见李爷!我要见李万财!我要见他…”
柳奶娘道:“见什么见?还想挑唆你孙女引诱他不成?他是订了亲的人,难道会因你孙女毁了自个的前程,寒了父母的心?”
徐为想要冲出屋子,却被萧忠婶与柳奶娘拦住,反手一推,他本是老者,又是文弱秀才,重重跌在地上,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再看旁处,正有男子拿了木棍在门窗,砰砰磅磅。这是她们在防他们祖孙三人逃走,而今又有了卖身契,他们又能逃往何处,买主对于逃走的奴婢有任意处罚的权力,便是打杀了也无人非议。
****比划了一根指头。
柳奶娘道:“一千两银子?”
**更正道:“一百两银子!”
柳奶娘摆摆手,“这可不成。”
“我出一百两银子买那个大姑娘,小的那个没长开,买回去还得养两年。我楼里的红英姑娘要从良,正差个头\牌,就算买回去,也还得调教些日子呢。”
柳奶娘有些心动,大的一百两,那小的好歹也能卖七十两,这样一来,她和萧忠婶还能各分十两银子,对于她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萧忠婶心下暗喜,想着能多卖些也好,“这也太少了,红妈妈且说说,一老两少给多少钱,我们也不做几回卖。”
**想了一阵,“怎的还带上老的了,那么个老东西,我买回去作甚?”
萧忠婶坏坏笑道:“有了那个老的,你正不好逼了那大的听你的么,可不比你说项、调教都来得好。”
**还真觉这是个好主意。
萧忠婶道:“那小丫头你出多少?这老的不算,买两小的送老的。”
正讨论价格,只听在木匠们敲打的声响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可是李记铺子?”
柳奶娘在钱塘认的人不多,但萧忠婶是在钱塘城萧府长大的,又服侍过萧家几代人,因着是老管家的女人,城里的权贵、体面的富贵人家都认得,听到声音,不由得“哟”了一声,却见是一个相熟的婆子领着个三十岁出头的富商进来。
萧忠婶笑着迎上,唤了声“桂牙婆”。
桂牙婆指着身后的富商,“这是从徽州过来的商人孙爷,就想着纳个官家小姐回家做贵妾,你不是说你手里正巧有这么一个么,特意领了他来相看。”
萧忠婶立时乐成了花,令柳奶娘开了门。
富商看了眼房里的姐妹,一眼就瞧中了徐秋月,光那娇怯诱人的眉眼,就撩人心跳加速。
萧忠婶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说辞。“这是宋敬妃舅族表妹,因着宋家获罪,徐家满门女眷被贬为官婢。原是这柳嫂子的侄儿要买来作妾的,这不,家里长辈死活不同意,这才要转卖的。因是买为作妾,李爷买来时就花了高价,当时他们又吵着要三人一处,所以…”
是昌隆帝曾经的宠妃——宋敬妃的舅族表妹,那时的徐家小姐,可不是寻常人可以肖想的。富商当即道:“开个价。”
桂牙婆与萧忠婶使了个眼色。
070 落魄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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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一慌,要是做了她楼里的姑娘,光这头衔就能吸引不少的顾客,突地脱口而出:“三百两!”
萧忠婶反应敏捷:“孙爷,红妈妈出了三百两银子呢。”
“三百五十两!”孙爷不假思索,目光依旧停在那对姐妹身上,稍小的再养上两年只怕姿色不在大的之下。目光炽烈,心里暗想原是官家小姐,这读书识字定是会的。
萧忠婶暗喜,嗓门亦更大了,“谁不知道宋敬妃当年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人物,她的表妹又能差到哪儿去?这些东西都是一早会的,要真是各府自家调教,没有近十年的工夫还养不出来。虽是落魄的官家小姐,这身份原曾贵重,若再多些银子也使得,为妾可生育儿女,相夫教子?”价越高,她能分得的也越多,可不比她当奴婢挣的要轻松,不过是嘴皮上的工夫。
孙爷不等红妈妈开口,“五百两银子!”
老\鸨气得咬牙,怒瞪着萧忠婶:“你这是什么意思,叫了我来瞧,又请了别家,哼——”她可不能与这财大气粗的比,一扭头,愤然而去。
萧忠婶趁热打铁,“孙爷,还有一个小的呢,那老秀才原是她的祖父,你买了两个年轻的,他就送你了。这两个姑娘可都是黄花大闺女呢,好歹多给些。”
孙爷越瞧徐秋月越是喜欢,多瞧几眼,有种难以自制的感觉,“八百两银子!”他转而扭头看着桂牙婆,低声道:“我要亲自验货,若她真是黄花大闺女,我定会给八百两银子。若是不然,只付八十两银子。”毕竟早前有人动了买她为妾的心思,谁晓得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萧忠婶走近柳奶娘,低声问:“你那表侄没碰过她吧?”
石头是和尚,一买下他们就去了扬州,回来后就后悔了,“没有!早前说要风光纳为贵妾,那孩子最是个守矩的。”
萧忠婶与桂牙婆使了眼色,桂牙婆到外面唤了孙爷的两个小厮,困住徐为与徐秋洁,萧忠婶与桂牙婆拉了徐秋月就往东屋去,孙爷紧跟其后。
片刻后,就听到了东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几声叫喊,很快就化成“呜呜”声,瞧这样子她的嘴是被孙爷给堵住了。
桂牙婆满是兴致,透过门窗缝隙往里看,孙爷按住徐秋月,粗鲁地撕扯她的衣衫,徐秋月本想呼救,被孙爷用一块布巾子寨住了嘴巴,急不可奈的扯掉她的亵裤,从身后便强势夺占了她,整个过程干练得不带半分的拖泥带水,就如孙爷所说,他只是要验货。
徐秋月虽有千般不甘,却无法推开长得人高马大的孙爷。
柳奶娘远远地避开,直立在铺子里,她总觉得木匠们看她的眼光有些特别,连连解释道:“是我表侄早前买来要做小妾的,可家里人不同意,只好另寻了好人家转卖,这个是徽州富商,是给他做妾的…”
半炷香后,孙爷整着衣衫,对一名小厮道:“看着徐姨娘,莫让她寻了短!”
屋子里,传来徐秋月的怒骂声:“畜牲!你这个**!恶魔…”声声愤怒,痛断肝肠。桂牙婆与萧忠婶面无表情,恍若未闻。
孙爷倒也爽快,从怀里掏了个布包,数了几张银票递给桂牙婆,“三个人我都要了,八百两银子一文不少。”
桂牙婆查验了一番,确认无误,催促着柳奶娘道:“把《卖身契》给孙爷。”
徐秋洁听到姐姐的哭声,此刻拼命跑了出来,一到院子重重跪下,一把抱住徐秋月:“姐姐…”徐秋月目光空洞,定定地看着一个地方。
徐为浑身轻颤:“我徐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孙爷冷冷地看着徐为:“你是徐姨娘的祖父?我纳了她,不比她沦落风尘的强?我孙彪也是正经的商人。来人!带徐姨娘一家上马车。”
桂牙婆一脸喜色,萧忠婶与她热情地送孙爷离去。
三人回到院里,看着几张银票,笑得合不拢嘴。
桂牙婆道:“这样可好,二百两银票给李爷,这是他的成本钱。我们三人,一人二百两。”
柳奶娘从未想过一下子会赚这么多,将头点得像击鼓。
对于萧忠婶来说,这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何乐而不为,也愿意。
三人一说定,各分了银票,又寒喧了一阵方散去。
柳奶娘回到府里,见着石头,给了她一张二百两银票。
石头瞧了一眼,“我再找你五十两。”
柳奶娘摆手道:“不用了!我、萧忠婶和桂牙婆各赚二百两,给徐秋月寻了个好去处,买她的是徽州客商孙爷,出手阔绰,正想买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回家做贵妾。”
石头站在那儿,他得了二百两,是因为有他出的一百三十两银子,没想柳奶娘三人每人分了二百两,他不过是养了他们祖孙三人可数的几日而已,这生意未免太好做了,一下子赚了这么多的银钱。
不,他是出家人,不可以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他要赚钱,也只赚光明磊落的干净银子。在那一刻间,石头有了片刻的心猿意马,很快就回复了平稳的心情。
石头拾掇好城南李记杂货铺,从钱塘大码头进了一批货,摆放到自己的铺子里,他又买了一对母子三人,一个失了丈夫的官宦家奴仆罗姓妇人,丫头和罗婶留在城西杂货铺子,小子则留在城南铺子里,罗婶做了饭菜走上半炷香给儿子送吃食。石头则与小子同住在城南,起初每日至城西查看生意,后来改成了隔日过去,但凡店里短缺了什么货物,便早早添上。更多的时候石头则是开始与城里的各大牙行、商人拉关系,也渐渐与他们熟络起来。
*
到三月时,两家铺子也营业一月,石头以探表姨为由,与云罗说了两处杂货铺子的生意,眉眼间蓄着满满的喜色。
柳奶娘、绣桃便立在一侧听他说话。
石头将两张银票递到云罗手上,“这月的生意不错,两处铺子赚了三十五两银子又三百文钱,我给罗婶发了六百文的月例,罗孝五百文,罗慈因年纪稍小给了三百文,加上其间花消的,还余二十八两银子,每过五日得去大码头进一次货,先留八两银子的进货钱,与妹妹这里交二十两银子。”

071 建议
上回没花完了,石头也一并交了账。
云罗收下了他还回来的三百多两银子,“哥哥且先留着,可再置一处店铺,如你所说,这两家得打理,这三家亦得打理。”
石头浅淡一笑,是这个理儿,“我且留意着,要是牙行那边有合适的铺子再买下不迟,我手头还余留了一些周转银子,不急的。罗婶母子以前都是府里的下人,对生意上的事还不熟,但罗婶和慈儿嘴甜,城西那边的生意最好,我明儿要去买匹马,再买一辆马车,往后进货出门就方便了。”
云罗将银票收好,与石头坐在楼上小厅里说话。
兄妹二人寒喧了几句。
云罗道:“大哥可在各种货物上标上价格,喏,就像这样的。”她从案下的小抽里取了几个小纸片,上面写着物品的名称,下面是价格,“这叫明码标价,同样的东西,因质量不同,价格也不同,可供顾客挑选,其实这杂货铺做好了,也能做出特色来,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买些最常用的布料,能存放好几日的糕点,但这些不能进得太多。还可以在门上写上店里所售货物…”
石头隔帽挠头,“妹妹,我答应了罗孝,每月十五、月底让他去城西与她母亲、妹子相聚。今儿是月底,妹妹不如到城南店里瞧瞧,你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可以指点一二。”
柳奶娘笑道:“只怕传出去,少不得惹来闲话。”
石头与云罗异口同声:“悄悄离开!”
兄妹二人约定后,夜里二更后,石头带着云罗出府。
城南李氏杂货铺,云罗站在店铺前,仰头看着匾额。
石头道:“妹妹,哪里不妥么?”
这匾额做得很是简单,用一块长五尺,宽二尺的木板,甚至都没涂染其他颜色,只烫刻了“李记杂货铺”五字,连匾额都做得极为随意。云罗摇头道:“城里张家、李记的店铺太多,一点新意都没有。”
石头是想着大家都是如此,隔帽抓挠着后颈,头上戴着帽,如今长出二寸来长的黑发,很是古怪,他要蓄了头发做个寻常的商人。
云罗道:“店铺名亦很重要,要听着祥瑞,又要让人觉得亲切易记,比如说‘全家福’、‘合家欢’等等!”
石头道:“全家福不错,听着就很祥瑞,且整个钱塘城,没叫这个名的,就叫全家福了,明儿就换上。”
云罗抬头进了店铺,铺面门是一块块的木板,宽约五六寸,高有八尺,厚为六七分,每块木板皆编有号或左一、左二、或右一、右二,这是为了方便晚上关店门所用,关门时按照顺序放回,最后几块又设的门闩。“招牌很重要,匾额要做得有特色,一眼就能让人觉得别样,忍不住会进来,我夜里为你重新设计匾额。”
店铺内,摆了一排整齐的货架,货架分为五层,高约八尺余,东边是茶油酱醋,又摆有食材:干木耳、黄花等;中间是文房四宝,因早前这里原是卖这些的,如今还有不少的老顾客虽换了东家,依旧前来采买;西边则摆着几匹最常见、常用的布料,又有女人用的丝线、剪刀等物,一边有胭脂水粉。
云罗摇了摇头。
石头将门板合上,关住了店子,“妹妹觉得哪里不妥,且与我说,我再重新摆放布置。”
云罗道:“是得重新摆放,我说,哥哥来摆。”
她双手负后,站在中央先审视了一番,指挥着石头将架上的东西取下,重新进行了一番摆放,云罗只动嘴皮子。两个时辰后,石头疲惫不堪,再看铺上的货物,确实比之前更显整齐,云罗写了几张纸:“食材调料”、“厨房用品”、“丝线布料”、“文房四宝”、“胭脂水粉”…
云罗道:“明儿再做这么大的牌子,钉在货架上。还有,所有货物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石头打着哈欠,捂嘴道:“妹妹累了吧,且先歇下,明儿还有一日呢。”
云罗道:“哥哥回屋睡下,我再看看哪里不妥?”
石头叮嘱了几句,多是要云罗爱惜身体的话,他穿过垂布帘小门回到后面的小院歇下。
云罗取了笔墨,又拿了用来描女红的碳笔,扒在柜台前认真的细绘起来。
石头一觉醒来见隔壁客房小榻上并没有云罗的身影,整衣移至店铺,却见云罗还有潜心细绘,在货架五四尺的地方,每件货物前都贴上了小字条,上书货物名称及产地,下面是价格,她的身侧,还有许多这样的小字条。
另一边,放了幅极大的纸,上面写着“全家福杂货铺”,左侧还绘了枚剪影头像,是他的侧面含笑之影,含着浅笑,戴着四方帽,头像下面有波浪纹的小黑匾,黑匾上书“李记”。
石头走近,却见她的身边叠放了二十三张的图纸,有的上面绘着装酱、装酒的坛子,那坛上写着“酱”、“酒”等物,现在她绘着的一张极大的图纸,是这家店子的全貌,半人多高柜台上,竟有各式各样的图案,图案则是店里所售的货物,一侧又有写有店中货物的大字。
“妹妹一夜没睡么?”
云罗冲他微微一笑,“哥哥,我觉得还应该在门前做只较大的跑马灯,分为六面。上面写着这些大字,再绘些货物式样,天黑后摆上跑马灯,便是夜里也能看见这是一家杂货铺。”她吐了一口气,“先在城南铺子试试效果。”
石头很快就新做了匾额,又按云罗所说在柜台上覆上柜台绣搭,绣图全是照着云罗绘的货物式样绣上去,在店子中央还摆了一张条案,又几根条凳,以备累了顾客小憩。
石头的新匾额在挂上之后,就吸引了一些人前来观望,天落幕后,更有好奇的百姓跑来看那盏会转动的跑马灯,跑马灯共有六面,其中最大的一面写着“全家福杂货铺,物美价廉、童叟无欺”,另五面写着“食材调料、厨房用品、丝线布料、文房四宝、胭脂水粉。”每面上面横写“全家福杂货行”,中间是字,下面绘有货物式样。
喜欢新奇的人陆续光顾,这日罗孝忙到夜里近三更,或打酒的吃客,或前来买胭脂水粉、镜子、梳子的姑娘,买完了东西,还在店里说上几句话,或是好奇地审视店里的跑马灯,虽只一盏灯,却是整条街上最明亮的灯笼,直映得街头都能瞧见,而罗孝只在店子挂了两盏不大的灯笼,忙前忙后的招呼客人。
072 剃发
罗婶因到城南给罗孝送饭,见店里忙不过来,只得留下帮忙,或递人客人买的物件,或陪着客人挑选,要是客人累了,还能在店里的案凳上小憩,她亦帮忙倒一杯茶水。
对面街上的茶肆掌柜颔首看着今儿的变了模样的“全家福杂货铺”,“瞧瞧这李万财,心思奇巧,看这一日,他店里的顾客给赶集似的。”
茶肆掌柜娘子乐呵呵地道:“他家生意好,也照顾了我家的,这不,都从我们这儿要了好几壶茶水了。”
城南换匾、挂跑马灯后半月,石头照着城南的样,也新做了城西的杂货铺招牌,不同的是,在右侧加了枚像印章一样的小字“城西分铺”,也在夜里摆上跑马灯,惹得城西的百姓在门口叽叽喳喳了好一阵。
转眼又过了一月。
这月月底,却没有等来石头到东阁交账。
柳奶娘与绣桃先后去铺子里瞧过,回来后二人笑眯眯的。
“小姐,虽是杂货铺,因价钱公道,生意火红。我去的时候,万财新买了一对祖孙二人为仆。罗孝调去城西铺子帮衬着她娘、她妹妹看铺子,城南铺子则由这祖孙二人看着。”
绣桃接过话,道:“我上回去的时候,李爷便说要置一处杂货铺,这回想开在城东。”
柳奶娘面露忧色,“城西铺子生意原是好的,可我听说,前儿夜里有人偷走了铺子里的跑马灯,气得罗婶一大早就在铺子门口叫骂,是罗孝劝了他娘,说是做生意的以和生财,她这才住了口。城南丢了一回,城西的跑马灯都丢三回了。”
绣桃道:“上回我城南铺子、对街的茶肆掌柜就想花开价买上一只跑马灯。”
云罗微眯着眼,她亦有些日子没见石头了,但每月初五他是一定会来的,明儿就是四月初五,今晚不来,明晨也会来。
想着明日要去镇海寺,云罗道:“让阿翠给我备药浴汤,今儿我要好好泡泡。”
绣桃应“是”。
轻纱缥缈若雾,帷幔肃然静垂,木汤桶内水气袅袅蒸腾,只闻水声清脆之响,褐色汤汁散发出一股药味,虽是难闻,温暖之中舒爽入骨。云罗微阖双眸,盘腿而坐,正调匀呼吸,正照《玄女心经》修练心法口诀。
石头在酉时到了东阁,正在楼下花厅里与柳奶娘、绣桃说话,汪嫂携着一双女儿侍立在侧。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汪嫂与阿翠、阿碧对云罗心生敬重,早前以为这府里说话拿主意的是柳奶娘,如今方晓云罗虽小,但是个有主意的人。
云罗每次泡香汤,没有半个时辰是不会出来的。阿翠估摸着时辰快到了,时不时望着楼梯口。
绣桃轻声道:“我与小姐通禀一声。”待她上楼时,云罗正在屏风后面着衣。绣桃面露愧色,她是服侍小姐的竟没能及时赶来服侍,若是蔡氏在,少不得又要训斥一番。“小姐,怎不唤奴婢一声。”
云罗道:“不过是些小事。”
绣桃帮她着好衣衫。
她移步走到菱花镜前,看着那一头黄毛,又细又软…越瞧越是厌烦,要是过几年大了,这头发还是这般,还真是别扭,少不得会被人唤成“黄毛丫头”,想到这儿,云罗微蹙着眉头:“剃头刀不是买回来了,你帮我把这黄毛剃了,再早晚抹上李郎中配的药水,幸许头发就黑了…”
云罗不是第一次说这事,这个月便说了五六回,先与柳奶娘说,柳奶娘立马道“我的小姐,身体发肤授于父母,岂有轻易剃头的,这也太不吉利了。”说什么也不肯替云罗剃头。柳奶娘不敢替,绣桃就更不敢了。两个人还时不时劝说云罗一通“儿女的头发是为父母积福蓄寿的,怎能剪呢,这剪了可是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