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客院,柳奶娘正焦急地等着,左顾右看地望着香客院前小径,她想:再等一会儿,要是云罗再不回来,她便去寺中高僧居住的禅院接人。
云罗浑身轻松,可又有些腿脚乏力,行至后院花园便有些累了,在一边少坐片刻,一声“妹妹”,不远处站着手里握着斋包的石头,他一脸忧色:“你可好些了?”
云罗点头,“好久没这么舒服了。”
石头可是担心了好久,他是真的喜欢云罗,想着自己有了妹妹,如今也有亲人了,比什么都欢喜。
“大哥,下月初五,天不亮你就入萧府来接我吧。”
石头面露诧色。
云罗继续道:“要是萧大太太知道我常出入镇海寺,难免会多想。空慧师祖是出家人,自来不过问红尘俗事,可我不想多事。我想悄悄儿地进入镇海寺治病疗伤,只能靠大哥悄悄将我接出来,然后治病后又悄悄儿回去。”
这算是她和石头的共同秘密!
石头笑道:“明儿我就出寺,去城里打听一下,哪里有合适的店铺,我们还要一起做生意赚银子哩。”
云罗点头,很是欢喜。
石头蹲下身子,“我背你回香客院。”
云罗没有拒绝,爬在他的背上,石头走得很轻缓,生怕太颠又引得她心头疼。
云罗低声道:“有大哥的感觉真好!我要和大哥一起赚钱,让大哥置田庄、娶大嫂…我还要做姑姑呢。”
石头一脸窘意,“我现在是和尚呢。”
“当不好和尚,大哥可以当商人。”
石头将云罗背回香客院外,他伸手轻拍着云罗的后背,一脸宠溺,不同于萧众望的爱,这是兄妹之情,更是石头视作唯一的亲人。如今有了妹妹,又有做生意的本钱,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他想赚万贯家财,千亩良田,而云罗竟是想做天下首富。石头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亦有无尽的心思。
柳奶娘扶着云罗坐下。
云罗接了茶水,连饮了两盏,方道:“奶娘准备一下,一会儿我们回萧府。”
“小姐…”柳奶娘说过过云罗要治病的事,“空慧大师怎么说的?”
云罗道:“我是来替父亲探望空慧大师的。”不提治病的事,“唯有这样,才能让大太太减少顾虑。”
柳奶娘未曾想到的事,云罗早已想到。她面露尴尬,自己这么大年纪,竟不如一个孩子晓事。
云罗指着包袱,“里面有个粉色钱袋,拿了二十两的银票送到住持方丈悟尘大师那儿,就算是我母亲、父亲添的香油钱。回府后,再给空慧大师备些礼物来,上好的人参、银耳、莲子什么的。”
柳奶娘应声。
未时三刻,云罗离开了镇海寺。
夜里,云罗又给萧众望写了一番家书,说自己代父探望空慧大师的事,又说空慧大师身体健壮请他安心,略去了备礼物、许香油钱钱等诸多事。
云罗这晚睡了几月来最香甜的一觉,醒来时日上三竿。
056 物色铺面
绣桃一面服侍她穿衣,一面道:“奴婢去城里打听了一番,是有几家大店铺要转让的,城北有要转的豆腐铺子,铺面两家,又有两间屋子、一间磨坊,要价一百八十两银子。又有城东的一家酒楼,是楼上楼下的,听说生意不错,因东家要转往扬州经商,这才急着出手,倒是极好的,这家倒要贵些,得二千两银子。又有城南的铺子,是一家酒肆,只得一间铺面,但后头却有一座不小的酿酒坊,听说生意是极好的…”
柳奶娘捧着晨食进来,只听绣桃一侧絮絮叨叨地说着城里店铺转让的事。
云罗道:“你再留心一些,看这些铺面生意如何。我们接手未必还做以前的,但地段要好,这样就算不做生意,将来租赁出去也能赚银子。”
绣桃道:“地段好的,只怕得不少银子呢。”
早前,柳奶娘只当云罗是个孩子,可越来越不能将云罗再视若孩子。她摆好晨食,“萧忠伯一大早就去镇海寺,回话来说,空慧大师收下礼物了。萧忠伯说,如今这府里只得几个老仆,只怕还得添几个跑腿的小厮。”
云罗梳洗完毕,移身到案前,指了一下桌案,“从今儿起,你们几个与我同桌吃饭。”
绣桃小心地看着柳奶娘。
柳奶娘却是忌讳着规矩。
杏子则是一脸急切,因云罗起得晚连她们几人也都未吃,正饿得前心贴后背。
云罗道:“你们都是我屋里的,只不传出去没人非议。我一人吃哪有几人吃的香。”
杏子笑着坐下,柳奶娘正在训骂,云罗道:“别骂她,绣桃和奶娘都坐下吧。”
柳奶娘与绣桃不好意思地相继坐下。
云罗捧了自己的那碗莲子羹,又示意柳奶娘添了菜粥,这碗羹汤原是柳奶娘特意给云罗做的。
云罗镇日呆在东阁,院门不出,大门不迈,偶尔与柳奶娘、绣桃学习女红,有时又弹弹琴,习练新曲子。
*
正月二十二日,绣桃站在床前,细细地与云罗说着那几家店铺的生意。“豆腐铺子的生意黯淡,听说钱二挑担入户下乡叫卖,每日卖不到二十斤豆腐。铺子里卖的豆浆也只可数的十多碗。邻里说,钱二与他娘子商议,正准备变卖豆腐铺子回乡置地过活。”
“酒楼的生意瞧着极好,但前往酒楼的顾客皆是东家亲友,并不是真正的顾客,有好些人日日去的,并没有点酒要菜,喝的是茶水,吃的是酒楼里最便宜的素菜,奴婢想不明白,既是要照顾生意,怎又天天去吃的…”
云罗微微一笑,“他们是吃客,而非顾客。”
柳奶娘面露不解,“这有什么说法不成?”
绣桃一脸茫色,抿嘴审视着云罗。
云罗轻声缓慢地道:“东家为将酒楼卖个好价,拉了亲友前去捧场,造成生意奇好的假相,目的就是诱不晓内情的人花高价卖下。”
柳奶娘很是惊诧地道:“还有做这种事的么?”
云罗笑道:“世上各行皆有门道。”
夜里,云罗又将绣桃说的这几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此刻,石头正跪在悟灵和尚的禅房里,脑袋低垂,目光平视,“禀师父,石头近两年屡屡破戒,因石头无亲无故,打小在寺中长大,师父才破例给了机会。如今徒儿有了去处,想请师父恩准徒儿还俗!”
悟灵长吐了一口气,上回空慧大师便说“若他愿意还俗,且放他离寺。”石头带着几个小和尚,在后山烤食小鱼;又抓了百姓稻田里的青蛙烤食;又或是去捕了野兔吃食…有几回是被寺里的大和尚们发现的,还有两回被附近的百姓瞧见了,如此种种,哪里是一个出家人该做的。
即便上回,悟灵因为这事勃然大怒,狠狠杖责他一顿,可瞧这情形,只怕石头是再也改不了的。
悟灵将石头想还俗的事告诉了空慧大师,空慧道:“从此后,你是镇海寺的俗家弟子,收拾一下,明儿一早就离开吧。”
石头叩首回屋,与交好的师兄弟们说了一声,收拾自己的包袱。
次日一早,石头在早课拜别空慧、悟灵二人。
悟灵道:“还俗之后,不可行恶欺善,更不可因恶小而为之。”
石头深深一叩:“徒儿遵命!”
住持方丈悟尘微眯着双眼,看着石头出了寺门,轻声道:“石头自入寺以来,没少惹祸,师父和师弟放他还俗,若在外惹出事来…”
话未说完,空慧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一脸平和不说多话。三年前,云罗初至寺中,石头就处处如同一个哥哥般关照着云罗,给云罗捉鱼、烤鱼;为云罗偷偷地蒸青蛙肉包子,还骗众位师兄弟说是素包…而今云罗回到钱塘,石头便说要还俗,也是石头将云罗受过内伤,患有心疾的事告诉给空慧大师,更是他领着云罗拜见了空慧。
空慧觉得,石头的还俗与云罗有极大的联系。
云罗是孤女,石头是孤儿,这两个孩子彼此信任,视对方为亲人也是好事。至少石头有了牵绊,行事会为云罗考量。既然石头改不了自己偷吃肉食的性子,倒不如让他还俗。
一边与石头长大的师兄弟们亦在小声议论着,没想石头虽离开就走了,走得这样的轻快,竟不似其他在寺里长大的兄弟,每每离开就泪流满面,石头的样子,就似他只是出去呆几日,待他乏了,过些日子就会回来。
“石头与刘庄的刘顺交好,只怕去寻他了。”
“定是要做渔夫的,学会了打渔天天能吃鱼,哈哈,石头打小就爱吃鱼。”
几个人笑了起来,有羡慕的,但更多的是讥讽。
石头大踏步走着,耳畔都是他与云罗说过的话,云罗要做天下首富呢,而他的梦想在她的面前显得那样的近,只有云罗是理解他的,不认为那是痴人说梦,甚至很肯定他一定能做到。
他也信云罗,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了,一定会离自己的梦想更近。
石头换上刘顺的衣衫,在钱塘城里转悠了一圈,留意着那几家要变卖的铺子,想着下月初五再去寻云罗,而他有些坐不住,云罗年纪小,身子又有病,总不能让他这个做大哥的处处都指望着妹妹帮忙,拿定主意,他坐等天黑,只盼着天黑后就溜进萧府去。
057 守诺
刘顺瞪大眼睛,从石头来寻他后到现在,他一直不敢相信,看着萧府丈许高的围墙,“你义妹当真是萧大将军的小姐?”
石头笑道:“这还能有假?我妹妹说过,要与我一起做生意呢,我们要做有钱人。”他扬了扬头,“我得与她好好商量一番,到底弄个什么铺子来赚钱才好。”
刘顺捂着嘴大笑起来,“哈!哈…笑死我了,你除了念经打坐,什么也不会,怎么赚钱?”
石头想要反驳,却突地明白,刘顺所言都是事实。“你且回家,等我见了妹妹,我自去找你。”
刘顺道:“石头,我就这一身好衣裳,可别给我弄坏了,这还是过年时我娘给我新做的咧。”
“我知道了!”石头从小到大穿的都是僧袍,而今穿上这身看着还算体面的衣衫,反有些不习惯了。他是想告诉云罗:妹妹,我还俗了!我们一起赚大钱,一起做有钱人。
刘顺走了一截,摇头一笑,直到现在他还是怀疑石头所说的每一个字,人家萧大将军的女儿怎的与他一个和尚结义成兄妹,莫不是他骗人的。
天黑后,石头越过高墙,四下寻觅一番,萧府很大,可人不多,云罗说过她住在府里的东阁,听这名字就应是两座绣阁的一处。正要往东边去,只听到一阵“哇呜”的低叫,却是一只黑白纹的大狗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他吓得调头就往东阁奔去,那狗儿一边跑,一边狂吠起来,紧追不舍,不多会儿,又奔来一黄、一灰的两条狗儿。
云罗刚躺下,只听到一阵狗吠声,微微拧眉。
绣桃不悦地道:“今晚这狗儿叫得太厉害了!”
因看守萧府的都是几个老仆,各处都养了狗儿,用来看守门户,此刻狗吠之音此起彼伏。
石头不敢停下,生怕被狗儿追上,纵身一跃上了东阁的院墙,拼足全力一个闪身就进了阁楼。
绣桃听到一阵怪声,翻身起来,厉问:“谁?”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黑暗处却闪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吓得绣桃尖呼一声躲在屏风后,她只着了**,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来,倒不是怕,而是因为太羞。
云罗坐起身,看着烛光下走来的石头,惊呼:“大哥,你…”
石头狼狈地掠过头发,露出灿烂的笑容,“妹妹,我还俗了!”
绣桃弄不清这是什么状况,眼里有迷惑。自家服侍的小姐什么时候冒出个大哥来?
云罗问:“府里的狗儿没伤着你吧?”说着便要穿绣鞋,绣桃趁着石头的目光都看着云罗,这才如偷盗一般地抓了自己的中衣套上。
石头嘿嘿笑着,“三只狗追着我,我本不怕的,可是…”不好意思地挠头,手却落在头上的布帽上,显得憨态可鞠。
萧忠伯与另一名老仆过来,拍打着院门:“柳奶娘、绣桃…”
云罗对绣桃道:“你去开门,就算我们这里平安无事。”
绣桃明了,点了手提灯笼拾阶而去。
云罗走到窗前,静默地看着外面。
萧忠伯问:“东阁无事吧?好像是有人闯入府里来了?”
绣桃张望左右,面露惊色地道:“真的有人闯进来么?萧忠伯还是四下寻寻,我们这里原住着人的,并未发现异样。”
柳奶娘披着外袍,从门口探出一头,问:“到别处再寻寻,小姐刚歇下呢。”
萧忠伯应答“是”,道:“你们也小心些,若有异样支吾一声,实叔离东阁最近,喊一声就到。”
“知道了!”柳奶娘与绣桃异口同声。
柳奶娘嘴里骂骂咧咧地道:“这可是卫国大将军府的祖宅,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主意都打到这儿来了。”
绣桃未接话,提着小灯笼回到内阁。
石头坐在暗处,生怕他的身影被奴仆瞧见,不紧不慢地道:“妹妹,这几日我也瞧了几处要转卖的店铺。”
云罗亲自沏了盏茶,递到石头手里,问:“大哥可吃过晚饭了?”
石头未答。
云罗取了桌上备的果点,“垫垫肚子吧。”
石头道:“我到金满楼酒楼瞧过,外面看着生意极好,可那些客人竟只点了便宜的,一桌四五人,只吃了不到二十文。”
绣桃与云罗交换眼神,云罗示意她坐下。
云罗故作不懂地道:“当真古怪咧!”
“我认真想过,妹妹,这铺子不能要,定是东家为了卖个好价,故意请人来当食客,吸引顾客上门的。”
石头能看透这点,可见是有头脑的。
绣桃面露赞赏,“雇人做食客,不仅能吸引不知情的食客上门,还能让不晓内情的人花高价买下他的酒楼。”
石头道:“要置好店铺,还得通过牙行才成。”
云罗笑道:“我亦这样打算着。”她与绣桃使了眼色,“把柳奶娘叫来。”
绣桃应声。
云罗走近妆台,启开盒子,从里面取出几张银票,“这是二百两银子,大哥先拿着,出门在外少不得花钱,回头做两身体面的茧绸衣裳,往后你是生意人,亦是东家,莫要让人小瞧了你。”
柳奶娘随绣桃到了内室,云罗示意她坐下,“这么晚请奶娘来,是有件事与你商量,这是我结义的大哥李爷,你是见过的。”
柳奶娘一瞧,便知是那个叫石头的和尚,欠身道:“见过李爷!”
石头彬彬有礼,唤了声“柳奶娘好!”
云罗道:“明儿一早,还劳柳奶娘请了萧忠伯陪李爷去一趟城中的两大牙行,物色店铺。对外,柳奶娘只说李爷是你娘家表侄,如今要在钱塘做生意。”
云罗行事不易,石头只觉很奇怪,为什么她没有直截了当地说他是她的义兄,却要对外说是柳奶娘的亲戚。
柳奶娘应喏。
云罗又道:“请奶娘去一趟二房屋里,李爷与我二叔的个头差不多,他早年的衣袍许是能穿的,先挑两三身来。”
柳奶娘应了,当即去了二房早前住的屋子里,那里亦有婆子,只说要寻些不要的布料来填鞋底,那婆子年纪大,眼力不好,要柳奶娘自己挑选,柳奶娘便自个寻了两套七成新的茧绸袍子,因萧众敬后来长胖,这两套早就不穿了,收拢了一下,用包袱裹好出来。
058 失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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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罗把包袱交给了石头,又让他与柳奶娘约好明日去牙行的时辰。
柳奶娘将他从小门处送走,与云罗回了话,面带忧色地道:“小姐真要把店铺生意的事交给他来办?”
瞧着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云罗吐了口气,“且让他练练手,柳奶娘去牙行时,再私下打听一下他们手里可有机警、干练的人儿,男的若会读书识字,又会计算最是好的。女的,或厨艺、女红,得有一技傍人。不拘年纪,人一定要够聪明、能干。若有一家几口的,也能买下。倒也使得。”
通常一家几转卖,多是获罪臣子的家仆、陪房。
柳奶娘怔忡,转而看着绣桃:“小姐,旁人买下人,挑了年轻体壮的,你竟要买老的,这…”
“家有一老,如同一宝。只要人够能干,便是六十岁的老翁、婆子,我都要的。但他们是要安置在外头的。”云罗稍顿片刻,含着浅笑,“绣桃从明日开始就留在府里服侍,奶娘陪李爷到两大牙行走走,若是牙行的人问起,就说是替你娘家远亲侄儿挑家仆的。”
柳奶娘应下。
*
且说石头怀揣着二百两银票,又两身得体的茧绸衣袍,如沐春风,连夜回到了刘家庄,刚进屋就惊醒了刘顺,他猛地弹坐起来:“你回来了?”
“是!”石头颇是得意,指着自己的包袱,“还是我妹妹好,给我备了两身好衣服,又备了银子,要我明日去看店铺谈生意!”
刘顺不屑一顿地道:“你就会胡说,我才不信咧。”
石头见他不信,立马拍着胸脯,将手一探,摸着体身的一个小布包,层层启开,“见过没有,二百两银票呢!妹妹让我先置两身得体的新衣服,再随家奴明儿去瞧店面,刘顺,你等着,我李万财就要发达了,哈哈…”
银票!还是二百两!
刘顺伸手想夺,石头扬手重新藏回贴身处:“告诉过你,我结义的妹妹是萧大将军府的千金小姐,你偏不信,唉…”他连连摇头,纵身躺下,刘顺大叫一声:“别弄坏了我的新衣服!”
石头不悦地瞪了一眼,坐起身三两下脱下新衣,抛给刘顺:“还你!真是小家子气!”看着包袱,笑意漫上嘴角,云罗又给他备了两身呢,有了这衣服,他明儿就能体面地去牙行谈生意,打开包袱,里面竟还有一顶四方黑帽,这正是江南商人所戴“财源帽”,因着形状四四方方,下大上细,下便得了个“财源帽”的美名。
石头道:“刘顺,往后你跟我一起吧,等我富贵了,自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刘顺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真得了二百两银子,他这是走了什么狗运,得了萧小姐给的银子、衣帽,连靴子都有了,看他穿上,大小还算合身,扎上腰带,越发像极了体面的商人。
石头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挥着双臂:“刘顺,怎么样,好看吧?”
刘顺不语,故作不在意地倒头就睡。
石头显摆了一阵,将衣袍脱下,叠得整整齐齐地重新收回包袱,连带着帽子、靴子都重新搁回包袱,当成枕头垫在脑后,这才在刘顺身侧躺了下来。
刘顺一直没睡,二百两银票,这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这得多少钱啊,他每日摇船打渔,卖鱼换回油盐、米粮,而他娘给刘员外家浆洗衣衫,一年到头能攒下五百纹钱就能高兴得他娘好些天睡不着。
二百两是多少个五百纹,只怕他们母子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石头这和尚,竟因着与萧小姐结义,走了这等好运…
如果他有二百两银子,他先买一座漂亮的屋子,再买一艘更好、更结实、更大的船,就像村头的刘大平家,那么一大船的鱼儿,可不抵上他打上一月的了,光是他家一天的收入就比他一月的还要多,他打听过,那样的大船得五十两银子。
刘顺幻想着,自己住进了漂亮的砖瓦房,得了一艘大渔船,娶了王家庄最漂亮、最会织网的王九妹为妻,他辩不清是梦还是他在幻想,竟自顾自地吃吃笑出了声,也令他回过神来,身旁的石头睡得正鼾。刘顺的目光停驻在石头的胸口,他的二百两银票就藏那儿,这也是石头意外得来的,被他取走,这不算偷!石头与他打小要好,不会怪他偷了银票。
刘顺心下纠结一番,手不由自己的伸手石头,小心地穿过胸口,探寻着石头的布包,正探寻银票,石头猛地拍着胸口,“银子!明儿还得用它做本行商呢。”原来,银票藏在左胸,刘顺见他未醒,大着胆子再往里探,触到了布包,抓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
是这个布包,是这个黑灰色的布包着的,他甚至已经掂到银票的份量,是银光闪闪的大银宝,现在都是他的了,他要拿着这些银票,买漂亮房子、买大渔船,还要娶王九妹…
刘顺的目光又落到了石头脑袋下垫着的包袱上,那里面有最体面的衣袍,那是有钱人穿的,要是有了这身衣袍,他也是一个体面人。他伸手去拽包袱,不想石头抬起手臂,似在护着包袱,刘顺又试了两次,还是不成,石头枕在包袱上,如果他拿走,石头会突然醒来。
他借着窗外的月光,小心地打开布包,一层又一层地褪开,瞧清了里面的银票,一颗心怦怦乱跳,这不仅是银票,更是他的梦想,他仿佛看到了大渔船,看到了王九妹。他细细地数了一遍,共有六张银票,一百两一张的、五十两一张的,又有二十两一张的,另三张各是十两银子的,他的心跳加速。
他又数了一遍,确认无误,直数得刘顺难以自抑,这才赤脚冲出自己的屋子,奔往刘顺娘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