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蔡二爷也写在了给蔡大老爷的家书中。虽只升了一级,官高一级压死人,以前欺负他的,现在与蔡二爷平级。蔡二爷因着妹婿是卫国大将军、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在翰林院众人多少也给几分薄面。
云罗听罢绣婆子说的,嘴巴张得更大了,“那些话是我外婆让你说的么?”
绣婆子用眼睃着一边的绣杌。
云罗会意道:“你且坐下。”
绣婆子欠身谢过,道:“大太太没提,原是我这做奴婢的多几句嘴。大将军最是个有情有义的,多有帮衬同乡高一鸣。能助同乡,可不更应帮扶一下蔡家的大爷、二爷么。”
高一鸣是在户部任职的官员,他是萧众敬的同窗好友,是打小就相熟的,高府亦在钱塘城南街上,离萧家祖宅不远。高一鸣为了得萧众望帮衬,将嫡长女许给萧二老爷的嫡长子元甲。因着两家是亲戚,萧众敬又求了萧众望帮忙,萧众望便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只这一扶,就让高一鸣连升两级。
绣婆子见云罗不语,继续道:“这些年大房的日子也不好过,尤其是大爷没了实职之后,二房的人越发欺着大房,二太太仗着自己是宁国公的嫡次女,眼中多不敬大太太。你是大太太的亲外孙女,更应帮衬一把。蔡家风光体面了,也是二小姐您的光鲜,更是萧家大太太的脸面。”
云罗淡然一笑,“我先歇会儿。”
绣婆子扶她躺下,为她掖了被子,“二小姐,大太太、大爷、二爷心里都念着你的。老奴还记得你刚出生那会儿,多少年不碰针线的大太太连夜为你做鞋袜,连眼睛都熬红了呢。”
那是给早前的初晴做的,可不是她。
早前不明白,为甚绣婆子跟她回钱塘,这会子方是瞧清楚了,原是冲着萧众望而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来的,想让萧众望帮忙说话,两地相隔太远,就打了她的主意。
云罗道:“爹爹能听我的么?”
虽是质疑,可绣婆子却认为是愿意帮忙了,“二小姐可是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呢。”
“待我身子好了,我写信去京城。”
绣婆子笑得越发灿烂。
049 计划书
正月初一深夜三更,大船抵达钱塘码头,因是过节,码头停着一排排的乌篷小船、渔船,又有可数的几艘花船、大船,码头上挂着一串串的大红灯笼,上书“钱塘大码头”。
绣婆子手脚干练地替云罗戴上了昭君斗篷,又取了面纱:“二小姐别着了风。”
原是柳奶娘做的事,她一并抢着干了,惹得柳奶娘干瞪眼,越发厌恶起绣婆子。
钱塘城南,萧府。
东阁已打扫得窗明几净。不过是短短一两日,连夜换上了崭新的窗纱、窗帘,是大多数女孩儿们喜欢的水红色,上面绣着如雪的梨花,只零星几朵,却替绣阁增色不少。
卫婆子讨好似地道:“这些原是我家大奶奶一早备下的,是我们府里现成的东西。二小姐可还喜欢?若不喜欢,过一月再换上好的。大\奶奶原要亲自来钱塘,可府里的琐事多,着实走不开身,还请二小姐多多体谅。”
绣婆子忙接过话,“都道萧家二小姐最是个雅致、贤惠的,厚待下人,又怎会怪自己的亲娘舅。”
柳奶娘翻了个白眼。云罗未说,绣婆子倒把话说了。绣婆子回过味来,不免赔了个笑脸,讪讪地笑了。
云罗张望了一下,东阁的床榻上锦衾、床帐等物亦都是齐全的,瞧那式样许是准备的春夏时节的新绣帐,而今一并都提前用上了。
大户人家闺中女儿屋里总是府中最漂亮的,遇讲究的人,四季用的都不同,冬天自用厚重而鲜艳的帐纱、窗帘,上面多是绣着荷莲;春天时,便换成绣有鲜艳百花图案的;夏天换成白绡纱,或绣红梅,或在粉色的上面绣上片片雪花图案;秋天,又换成天高气爽的蓝色,或湖蓝、湛蓝、天蓝,赏心悦目,而图案有云霞的、红枫的,还有绣有瓜果的。亦有的小姐,一年用一套窗纱、窗帘,每年都换新的。但云罗更喜欢前者,根据不同的季节,换上不同的色彩,不同的图案。
绣婆子笑盈盈地道:“卫婆子,东阁、厨房里可还有差缺的物件,过几日都置备齐全了。”
萧府好些的摆件、桌案都被蔡氏、朱氏带到了京城,这府里剩下的好东西原就不多。卫婆子前来萧府打点,将各房各院瞧着好些的都移到了东阁里来。
萧府原有两处阁楼,各位于东、西两侧,原是早前蔡氏、朱氏为自家女儿置备的,如今萧家上下都搬到京城,这府里的院落竟空了不少,府里只几个老忠仆看守打理着。
天色很晚,云罗满是疲惫,坐在床沿前,道:“我知你担心什么,你安心,待我身子大好,定写信求我爹爹帮扶大舅一把。可这信如何写?怎么能打动我爹爹的心也是要费心力的。绣婆子、卫婆子且歇两日,初四一早就回临安吧。”
卫婆子笑了一下,“二小姐跟前怎能只几个人服侍,这看门的护院得备几个,还有小厮、下人也不能少的,便是粗使丫头、大丫头也要预备。这过了年,再叫了几个牙婆,挑上一些好的备下。二小姐回江南养病,跟前正需服侍的人…”
云罗答道:“柳奶娘是个仔细的,她会替我备好。外婆和大舅母跟前得有人服侍,我也不好耽搁得你们太久。再说,我身子有病,连走路都艰难,自不出门,也不需太多人服侍。”
柳奶娘生怕她们再纠缠,道:“绣桃,请萧忠伯收拾一处客房出来安置蔡家的二位管事婆子与小厮住下。”
绣桃应声。
柳奶娘笑着欠身,“劳二位婆子一并过去,也好搭手帮忙。小姐跟前得留人服侍,我不过去了。”
绣婆子与卫婆子及近十名精干的蔡家小厮留住在客房,绣婆子张罗着添补、拾掇了东阁,见里面一应使的、用的都齐全了,只是还差几个服侍的丫头、跑腿的小厮,原想也备齐了再走,而云罗只说有柳奶娘服侍就够了,谢绝了她的好意,只说她原是大门不出的。
*
正月初六夜,云罗的身子大好,因为疲劳过度犯过一回心绞痛,这几日恢复了在京城时的样子,虽偶有刺痛感,倒还平静如初。
她坐在案前,手握着笔,来钱塘萧府是她最盼望的事,从此不再受管束,她可以自由的行事,更要按照自己的计划长大,她要拟定一份《计划书》,这步计划书将让她变成强大,在若干年后足可以握有与凌德恺、神宁长公主抗衡的权柄。
权势!
怎样成为一个拥有权势的人?
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莫过于皇帝。
而让有权势的人为她所用,除非她身上有对方愿意效力的东西。
世人爱钱,那么,她首先就得拥有无数的钱,拥有着可以让权贵为之跪拜的钱财,甘愿受她驱使,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她在《计划书》使用了英文代替关键字词。
待她拟好,天色已近五更时分,拿着厚厚的几十页《计划书》,她仿佛看到自己踏上了复仇的第一步。
两位婆子去了蔡氏的陪嫁庄子上,要庄头照着以前蔡氏住萧府的规矩定期送来新鲜的菜蔬、米粮等物,供着萧府数位主仆的吃度。
两位婆子见云罗真如她所言,从不迈出府门一步,近十日竟是连东阁也没离开一步。
正月十五一早,云罗在萧家家祠里烧香祭祖。因晚上有热闹非凡的上元灯节,她许了府里的两名年轻丫头:萧忠伯的孙女玉花、绣桃出府玩耍,她则与柳奶娘母女依旧呆在东阁里。
柳奶娘捧了元宵上东阁,嘴里絮絮叨叨地道:“小姐,这绣婆子、卫婆子来钱塘多少天了,怎还不走?”
云罗微微一笑,“听说她们几日前找了钱塘出名的牙婆,想挑几个机灵的小厮、丫头。”
柳奶娘啐了一声,“这是她们想在小姐身边安置蔡家耳目。”
云罗却知道这里面还有一桩事,正月初五时她又给京城写了一封家书,上面支字未提蔡大爷复职的事。虽然绣婆子声声说,原是她的主意,可卫婆子也在她面前提了两回,只怕不仅是蔡大太太的意思,也是蔡大/奶奶的意思。
050 家书
云罗起身缓缓移至东阁临窗案前,自案下的小抽里取出几页纸来,上面工整地写着蝇头小楷,竟比同龄人写的更为得体端方,道:“杏子,你把绣婆子、卫婆子请来。”
杏子应声。
绣桃侍立在侧,好奇的注视着柳奶娘,又看着眸光晶亮,掠过慧黠的云罗。
柳奶娘一脸狐疑,原想问个明白,嘴唇启合两回后终是止话。不需要多问,一会子她们来了,自见分晓。
绣婆子与卫婆子上了东阁,折入云罗的内室。
云罗与柳奶娘使了个脸色。云罗道:“这是给我爹爹写的家书。我原说过,不提蔡大爷的事便罢,一旦提了,便得打动我爹帮忙才好。”她顿了一下,整理好几页的顺序,轻声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女儿初云叩首请安…”
信里,她详尽的说了自回江南,得到蔡家外婆、大舅的关照,大舅又是如何费心花重金雇用商船送她回钱塘养病,外婆与大舅母又遣了得力的管事婆子在钱塘照应,从衣食住行都替她打点妥帖…言词不多,却流露出一片孺慕之情,末了又说此次让她懂晓很多:亲人当如是,应当手足相望。如大舅关照外甥女,而她长大也要做个有情有义的人诸如此类…
云罗的信,没有半句是求萧众望扶持蔡大爷,只是说了手足相望,她和元甲兄妹等人会相扶相持,做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又说虽是亲舅,却感受到如同蔡众敬夫妇给予的长者之爱,两页纸里有说不出的温馨和美,如一涓细泉款款流泄。
读罢之后,云罗又拿了另一封信。
绣桃满是佩服地递过茶水,她浅呷一口继续念了起来,这一封里,而是直接地请求萧众望扶持帮衬蔡大爷,听罢之后与上一封相比更令人觉得刺耳不悦。
杏子人虽小,却知道这是两封信,瞪着小眼睛:“小姐怎写了两封?”
云罗道:“先作个比较,看哪封寄出去更好。”
卫婆子与绣婆子交换眼色,异口同声地道:“第一封更好些。”
云罗道:“我原是两日前就写好的,只是要修改一番,措辞用语都要得当。”她微微一笑,从小抽里取了信封,“奶娘觉得哪封好些?”
云罗的心里竟没有半分责备蔡家失礼的地方。
柳奶娘道:“第一封更好,那些个话呀、词的,我也想不出来呢,听起来就让人心里觉得欢喜。”
云罗微微点头,写好了信封,将信搁起来。
绣桃递了红蜡,用蜡将信封好。
云罗道:“我这里着实不需要太多的小厮、丫头,有柳奶娘、绣桃服侍我就够了,若遇合适的丫头、小厮,我令柳奶娘再买就是,不必刻意去挑选。”
绣婆子亦是聪明人,这是云罗在婉转地说:你们该离开了!
柳奶娘道:“那两名护院,还有从京城来的几个小厮…”她倒希望继续用这些人,蔡氏哪里差了人手,另使银子再买上一些就是。
“爹爹和母亲那儿需要服侍的人多,我在钱塘家乡更易遇到合心的。”云罗暖声道,“你告诉萧忠伯,让护院和小厮们收拾一下,带了母亲陪嫁庄子、店铺的收益回返京城。绣婆子,把这信交给萧大管家的长子捎给我父母。”
绣婆子道:“大太太给了奴婢一百二十两银票,原是要我们给二小姐添补几个服侍下人的。”
云罗想要拒绝,念着蔡大太太、蔡大/奶奶一片真心,“把这银钱给柳奶娘,回头若遇上合意的,我们买下就是。如今我年纪小,不需要这么多人服侍,待我身边需人了,再添不迟。”
绣婆子笑着连应了几个“是”,掏了银票出来,卫婆子也拿了出来,一并递给了柳奶娘。
柳奶娘拿着银票清点一番。
云罗与绣桃使了个眼色,绣桃很快自妆台前取了一包零碎银子来,云罗道:“这是十两银子,绣婆子、卫婆子这些日子辛苦了,你们二人每人各赏二两银子,再给同来的小厮们每人五百钱,剩下的钱备些路上吃用的干粮与用作回临安的船资。”
“谢二小姐赏!”
云罗抬手示意,众人逐一退出内室。
绣婆子见得了实信,虽通篇家书未提给蔡大爷说项的事,这比直白开口就能打动人心,云罗打的是亲情牌,亦能哄得蔡氏和萧众望夫妇一起欢喜,更能一扫之前蔡家于年节送走云罗的事。
柳奶娘一脸疑色,“难不成她们一直在等二小姐给大将军的家书?”
绣桃亲自把信交给了萧阿大,又转告了云罗的意思,要他们尽快起身回京城。蔡氏那儿还等着这边的陪嫁田庄、铺子上的收益度日。
柳奶娘心里暗想着云罗,人不大竟在一封家书上就花了这么多的功夫。萧众望又最是个不愿欠人情的,以他的性子,回头就会想了法子回报蔡大爷。蔡大爷至今还是个候补知州,最盼望的就是得到一个正五品或从五品的实缺。如此,萧众望定会设法为他在京城打点。
正月十六日一大早,绣婆子带着蔡家下人、小厮启程雇船回临安。午后,萧阿大等人收拾的马车也准备好了,店铺的收益一并兑换成了银票,只等次日雇船前往徐州,再从徐州上岸乘马车抵京城。
绣婆子、卫婆子得了云罗的赏,少不得在蔡大太太、蔡大/奶奶面前夸赞一番,这是人前的事儿,背里卫婆子却呆在蔡大/奶奶屋里说了云罗的事。
*
两个多月后,蔡大爷在蔡二爷的家书里,才得知那是怎样的一封信,言语朴实无华,却令闻者倍感温暖,心生感动,萧众望看罢那信后,沉默良久,只对蔡氏说了句“看来你们蔡家并非无情之人”,神色里竟多了几分感动。
也就在这年的四月初,蔡大爷再接到蔡二爷的家书,得晓萧众望打点了吏部关节,不久吏部任职文书就要下来。四月上浣,蔡大爷拿到了上任临安府知府的任职文书,那时蔡家大房欢欣鼓舞,连久病床榻的蔡大老爷也有了力气。
051 敬香
夜里,蔡大爷责备蔡大/奶奶道:“你亦真是,因怕初云没了,竟想出那样的法子赶她离开,什么法子不好,怎偏是老太太、二太太与她相克呢。唉…”
蔡大/奶奶早就后悔了,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回头,我寻个更厉害的来,就说马道婆是胡言乱语?”
蔡大爷愤愤地怒瞪一眼,“二太太不易相与的人。她表弟的官被我夺了,心里指不定如何怨恨?”
为了让蔡大爷做临安知府,萧众望帮忙赶走了二太太原在临安知府任上的表弟,此人现下到江宁任知府。江宁不及临安好,江宁便有好几位当朝,一位是当今贵妃娘家郑家,一位更是开国功勋宁国公秦家,哪家都不是好惹的。
“若让二太太疑上马道婆,她一旦追查起来岂不连明珠、大将军一并给得罪了。你怎想出那等主意,怂恿母亲在除夕日送走初云…”云罗终是他的外甥女,蔡大爷每每忆起心头就不舒服,早前还以为是真的,他也是正月时才得晓真相。
只怕往后,云罗是再不会来蔡家作客了,竟说她与蔡家老太太、二太太相克相冲,她不来,是不想克了老太太;而蔡氏定不愿云罗是蔡家,生怕云罗被老太太所克。
蔡大/奶奶轻声道:“眼瞧着天热了,我令绣房做几身夏裳给她送去。”
蔡大爷道:“着可靠的婆子送些银子过去。”
“她一个小孩子,手头有不少银子了。”
“云儿身子有病,只怕吃药亦得不少钱。多捎些过去,若不是她,要谋到临安知府的官位,没使二三十万两银子打点关节很难到手。你待她好些!”
*
且说云罗回到钱塘,正月十八那日,她特意请了李笃仁郎中来府里诊脉。
云罗支走柳奶娘,只余了绣桃跟前服侍。问:“李郎中,我的病如何了?”
即便早前听人说过,但她还是想再问一次。
李笃仁笑道:“小姐的病已渐好转。只需小心调养地日渐好起来,无风无雨的时候,可到屋外行走。”
云罗知晓,问:“宫里的袁太医曾说过,若非有真气护住心脉,我的命许早就没了。我想请教李郎中,若我修炼出真气护住心脉,可能如正常人一般?”
李笃仁从未想过这种可能,若有所思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只得六七岁的孩子。她的眸光晶莹剔透,深若幽潭,似要把人深深地吸进去一般。明明是一个孩子,却有一种经历沧桑的感觉。这样的孩子,身染难治之症,只怕也无法像孩子那般快乐无忧地活下去。
云罗继续道:“内力真气能护我心脉,也许亦能再护我受伤的心疾,若有真气护着,我的心疾许能缓解。”至少能保她如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李笃仁抱拳道:“医书上说,小姐这种病,得服冰狐血,冰狐虽生在极寒之地的冰川雪野之中,但它却是阳热之物。没有冰狐血,小姐说的修练真气护住心脉…”他神色凝重,“对于江湖中事在下知之甚少,听闻镇海寺空慧大师见多识广,武功高强,小姐不妨请教于他。”
有这样一句已足够。
云罗面含感激,“有劳李郎中帮我开一济养心药茶。”
绣桃拿了李老郎中开的方子,又有宫中袁太医、石郎中的方子出来,李笃仁点头道:“小姐还吃袁太医的方子,这方子开得极好。”
她轻声道:“偶尔不想吃药时,定能以药茶替代调养。”又点头示意李笃仁。
李笃仁接过绣桃递来的笔,写了个药茶方子。
云罗对绣桃道:“送李郎中!付些诊资。”转而含笑道:“今儿的事,还请郎中保守秘密,请勿让第三人知晓。”末了,目光瞥向绣桃。
绣桃欠身道:“奴婢定不会多嘴。”
这丫头不仅行事沉稳、细心,惯会看人脸色,云罗颔首点头。她话语不多,正是这样才看入蔡氏的眼,也得云罗好感。
李笃仁抱拳出来,云罗想到了用真气护心脉,早前能因护心真气保命,日后定能见好。
绣桃送走郎中,回东阁回话。
云罗不紧不慢地喝着温水,没有茶叶,只在里面搁了三枚红枣,“我要与柳奶娘去镇海寺上香。白日时,你在城里各处转转,看钱塘城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又有哪些店铺要转让的,若是得了信儿,牢牢的记下。”
绣桃想要追问,却听云罗道:“莫与人说,你自己留心便是。这事若是办好了,我重重有赏。”
绣桃应“喏”,只疑惑不解地审视着云罗,这一路过来,绣桃越发好奇。
正月二十日,云罗携上柳奶娘母女前往镇海寺烧香拜佛。
每月初一、十五,镇海寺香火鼎盛。因是二十日,又值午后,寺中香客寥寥无几,只几位留在寺中抄经佛经的香客。
云罗烧拜了香,柳奶娘请寺中小和尚备下香客房,道:“我家小姐要在寺里为老太太抄经安魂,得暂住几日。”
往事历历,云罗忆起当年在洛阳城外山林得遇空明大师的点滴,若非偶遇,只怕她亦丧命杀手剑下。
柳奶娘取了斋饭来,立在香客房外,只见杏子站在案前,好奇地诵读云罗抄经的经文,“小姐,这些字怎么这奇怪,没一句是我懂的。”
云罗轻声道:“这是佛经。”她手握着笔,目光穿过窗棂,似在沉思。
柳奶娘心头一沉:她莫不是记得当年的事。是绣婆子与朱氏在这里偷走了她,那时只当她是三岁小女娃,许是记不得的,可这会儿,柳奶娘脑中一闪:她定是记得的。
杏子看着屋外发呆的母亲,“娘”。
柳奶娘捧着托盘,轻声道:“小姐,寺里的菜式清淡,小姐体弱可不敢久呆。”
云罗含着浅笑,偏眼里有着一种来自潭底的寒意与忧伤。“我的病非体弱所至。有李郎中配的药茶吃着定然无虞。”
柳奶娘忆起从寺里偷走云罗的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想问,又怕问,万一她早就忘了,自己这么一问,不是在提醒她:你原不是蔡氏与萧大将军的女儿。若是不问,看着云罗的眼睛,又令她万分不安。若不是朱氏打主意偷走了她,也许她就不会落下这一身的心疾,世人常说,什么都可以有,唯独不能有病。原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却因此从此与健康无缘。
云罗继续写字,轻声道:“奶娘想问什么?”
柳奶娘尴尬笑道:“无事。小姐还得先吃粥,回头怕要凉了。”
052 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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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柳奶娘生怕云罗染了风寒,寻了斗篷为她披上,行至寺中后院小径,与两个少年和尚神色鬼祟,冒冒失失地撞来,吓得柳奶娘连连惊呼,伸手拦在了中央。
其间一人挤出一声不满地“唉”,绕开柳奶娘,道:“石头,快走!回头师父瞧不见你做功课,又要问话了。”
石头…
曾经的半大和尚,两年多不高,竟长得比柳奶娘还高出半头,已是一个少年和尚,头上光秃,一袭灰白色的僧袍,神色慌张地随了另一名少年和尚离去。
空慧大师因是得道高僧,并不会亲见每一位香客,能得他亲自说佛讲经更是求个因缘。这一刹间,云罗轻呼一声“石头哥哥”,原本狼狈要走的人,突地停下了脚步,云罗又唤“石头哥哥,三年未见,你不认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