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附和着道:“蔡大太太想念云儿了,让云儿过去看看她老人家,也解思念之苦,如此正好,正好!”
明明是养病,非说是探人,见过爱面子的,却没见过像萧众望这等固执地爱面子的。
萧众望坐直腰身,一脸威严地摆出一家之主的样子,“太太回头张罗一下,既是云儿要去探外婆,礼物得备齐了。”他站起身来,“云儿,爹爹还有事,好生养病!”
“恭送爹爹。”
萧众望乐呵呵地看了眼云罗。
萧众敬跟着起身跟上,一脸羡慕,云罗的病全家人都知道是被萧众望一脚踹出来的,可云罗竟说原是她命里该有的劫。他扭头看着云罗,“你这孩子,越瞧越不像是五六岁的小姑娘呢?”摇了摇头,情绪繁复地离去。
蔡氏近乎呢喃自语地道:“再小的孩子,经过这么一场变故,哪有不变的,何况我的云儿原是聪颖孩子…”心头一酸,又想落泪。
云罗一扭头,对着蔡氏欠身,蔡氏忙伸手道:“你这孩子,好好的行这么大的礼做甚?”
“母亲,以后别再提云罗的病是因爹爹之故的话,相反的,云儿想求母亲答应一件事。”
朱氏笑了一下,与蔡氏交换眼神。
蔡氏道:“你且说来听听。”
云罗道:“爹爹虽嘴上没说,他心里定是难过的。云儿想求母亲令府中上下禁口,休提我的病是爹爹之故,相反的母亲还得放出风声,说我这病原是胎里便有的,更得设法为爹爹挽回好名声,说他是有情有义、是非分明的好父亲、好丈夫,更是皇上的好臣子、朝廷的好官员。”
蔡氏微愣,疑惑地看着朱氏。
朱氏拊掌一拍,赞道:“大嫂,云儿这法子好。如此一来,大将军更会对你心生感激,你伤了二小姐不提此事,他心里对你们母女又愧疚、又感激,他日定会加倍善待你们母子。挽回好名声,可不比你送他三个、四个美妾还管用,更能说明你是个晓轻重又贤惠的女子,有了这些事,往后遇事他也会再权衡几分。”
至少,不会在冲动之下胡言乱语,更不会动手动脚。
在他冲动前,他会想到,自己就是因为冲动伤了嫡长女,害得嫡长女从此失了健康成了病秧子。
蔡氏回过味来,问道:“云儿也是这么想的么?”
云罗点头。
蔡氏一怔,越发多了一抹赞赏的意味。
“书里说过,男人的愧疚、歉意比他喜欢你更让他刻骨铭心,因为愧疚会让他对你敬重,母亲需要的正是他对你的敬重。”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连朱氏都意外地看着云罗。不过五六岁的孩子,竟说“男人的愧疚”让她忍俊不住,“噗哧”一声喷出入嘴里的茶水,朗声笑了起来。
蔡氏扭头看着朱氏,心头一阵酸楚,这是她的女儿,不过才五六岁而已,居然不再像个几岁大的孩子,本该在她的保护下长大,却为了保护她而落下了病根。
朱氏敛住笑,越想忍,却又越想笑。
这孩子经过一劫,似乎比以前更聪慧了。又忆起泥菩萨的批言,难怪说她是女中至尊,便是这份聪慧就是人间少有的。朱氏道:“云儿去了临安府,到时候也去你朱家表叔家走走,大家都是亲戚,朱家还有几个与你同龄的表兄弟、表姐妹,他们定会喜欢你的。”
蔡氏道:“去了临安府,少不得要去朱府玩耍。”她起身对柳奶娘道:“快扶二小姐回楼歇着。”
云罗看着外面温暖的阳光,早上的雾已经散了,“母亲,待午后暖和,我可以去外面走走吗?我都有两个多月没出过房间了。”
蔡氏想要拒绝,到底还是个孩子,便是大人镇日闷在屋里都呆不住,“柳奶娘,无风的时候带二小姐去后花园走走。”
039 备礼
朱氏回到北星苑,想到云罗,不免惋惜一番。正想着,便见萧众敬从外面进来,一进屋就道:“要说大房的二小姐病了一场,越发成了人精,小小的年纪,竟摸清了大哥的性子,不提去蔡家养病,反说是去探她外婆,啧!啧!照这等下去,待她大了,这还了得。”
朱氏低声嘟咙道:“到底是泥菩萨批过命的,岂是寻常人能比。”
萧众敬听得不分明,追问道:“你在小声说什么?”
朱氏回过神来,“我说瞧瞧我们几个儿女,大难临头,就没一个如此护我的。你瞧云儿可不比他们都小,为了护大嫂,险些连命都丢了,便是这份孝心,多少孩子没有的。”
三小姐初冰此刻正在一边啃吃着苹果,梅姨娘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一会儿给朱氏端茶,一会儿又是递水。
*
明天是腊月初五,云罗要带着柳奶娘母女又绣桃、萧家老忠仆去光南,萧众望夫妇是特来陪她用饭的。
蔡氏听了云罗的话,对外只说云罗出生便有心疾,如今发作出来,需要好生调养,不提萧众望踹伤云罗的事。
偏厅桌案上,萧众望时不时给云罗布菜,一脸温和地看着她:“云儿得多吃些才好。”看着细嚼慢咽用饭的云罗,萧众望满目愧色,以前的云罗活泼喜人,而今因为得了内伤心疾,就连吃饭都不敢吃得急了。
柳奶娘与绣桃收拾了几只大包袱出来,按着四季各收了一大包。柳奶娘想一次拿两个,没想一个没抱住,包袱就滚了下来。
萧众望听到声响,扭头看了一眼,见是色彩鲜艳的春裳,微微蹙眉道:“怎的还把春衫都带去了?我瞧着二小姐今年长高不少。”
萧众望最不喜欢婆婆妈妈的人,此刻将柳奶娘收拾了这么多的衣裳,面露不悦。
蔡氏道:“就带上合身的冬裳,到了临安府,太太、大奶奶少不得要给二小姐添置的,把其他的衣裙都留下,过两年或给三小姐,或是留给四小姐穿。”
萧众望微微有些不高兴,“着大管家挑些好看的料子带上,到了临安府你看着给二小姐做几身新的。”这原是他的女儿,原是最得他心的,却因他一时冲动伤了这孩子,就算是弥补,就算是愧疚,他只想待云罗更好些,“我萧众望的嫡长女,自是尊贵的。”
柳奶娘迟迟疑疑地道:“这几身春裳、夏裙,二小姐今年才做的,就穿了可数的几回…”
萧众望只作没听见,指着蔡婆子道:“你亲自去找大管家挑适合二小姐穿的花式颜色。四季衣料都备足了,到了江南寻了最好的绣坊给二小姐做新的。早前不穿的,就留给后面的小姐们穿。”
云罗心头一颤,她从来没有怪过萧众望,蔡氏这两年待她亦好,就算一切重来,她还是会替蔡氏挡劫,“爹爹,我正长身子呢,这样…是不是太奢侈浪费?新衣料留给母亲、姨娘们穿,她们做一身,能穿好些年呢。”
萧众望伸出手来,轻柔而宠溺地看着云罗的黄发,爽朗笑了两声,“我的女儿,便是穿得再好些,爹爹也供得起。你是家里的嫡长女,自要尊贵些,应吃最好的、穿最好的…”
“爹爹。”云罗一唤,如果这个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该有多好,可不是,就是不是。她甚至把自己替蔡氏挡劫也视作一种责任,一种交换,蔡氏待她好,她自该为蔡氏做些什么,“爹爹,以后可不要再冲动了,忽视、薄待了家人,我们因为敬重、理解、喜欢爹爹自不会往心里去。可爹爹要是得罪的是朝臣,是对头,少不得被人算计、伤害,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都指望爹爹这棵大树遮风蔽雨呢…女儿去江南,最是不放心的便是爹爹…”
柳奶娘没想云罗说出这样一句话,众人顿时愣住。
蔡氏竟有一股子莫名的辛酸。
萧众望突地哈哈大笑起来,一脸宠溺地道:“瞧瞧,越发像个小大人了,反担心起爹爹来,要不云儿就别去江南了。”
云罗含着泪,任由萧众望轻抚着自己的脑袋,“我去外婆家了,爹爹以后生气时别再打人了,亦别再为难母亲。”
蔡氏心头一动,想到明晨云罗便要离开,那眼泪滚将下来,喉咙里似堵了一团棉花。
萧众望凝视着蔡氏。
云罗又道:“女儿不仅是心疼母亲,也是心疼爹爹。爹爹是个直性子,打了人事后又会难受,我不想爹爹难过。”
萧众望心波一漾,伸手捧着她的脸颊,一脸凝重地道:“云儿放心,爹爹不打骂你母亲,生气时再不打人!”
“不许爹爹踹人!”云罗霸道地说着,起身扑入萧众望的怀里。
萧众望轻柔地的搂着她,“我都听云儿的。”
云罗小脸一歪,在萧众望脸上亲了一口,“到了江南,我会想爹爹,会想母亲!”他心头一暖,垂眸看着云罗,眸里的暖意更浓,带了笑。
云罗嘟着小嘴,想着此去要带柳奶娘母女和绣桃,“只是不知道柳奶娘她们会不会听女儿的话。”
萧众望脸色微微一沉,“回头你把她们的卖身契都给云儿,若敢不听吩咐,云儿可任意处罚。”
蔡氏抹着泪,“等云儿身子好了,母亲派人接你回来。”想要反驳,可萧众望发了话,只怕无用。
云罗欠身行礼:“谢谢爹爹!”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藏是萧众望欢喜不已,“云儿该用饭了,莫要凉了。”
云罗应声“是”,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布了萧众望爱吃的菜,又给蔡氏布了菜。
三人用罢了饭,蔡氏领蔡婆子去取《卖身契》,自己则在一旁作陪。
云罗拿着几个不用认的字,正请教着萧众望,有几个萧众望倒还认得,还有一大半竟是连萧众望都不认得。
柳奶娘知他不识,忙笑着打岔:“二小姐今儿累了,我服侍你到床上歇着。”
萧众望不说多话,将云罗轻托在怀里,款步移到内室,为她脱了绣鞋。
柳奶娘瞧在眼里,心里满是欢喜,蔡家若是知晓萧众望如何疼爱云罗,少不得高看几眼。
040 银票
萧众望坐在床前,含笑微微,突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云儿去了江南,花钱处多,爹爹备了三千两银票。是给你收着还是给柳奶娘?”
云罗眼睛一亮,有了银子什么事都好办,笑道:“爹爹就不怕我弄丢了么?”
柳奶娘心里想着给她掌管也是好的,便是存到钱庄里,一年也能有不少利银,到底云罗只是个小孩子。
萧众望笑答:“我女儿可比几千两银子重要得多。”
云罗笑着接过,随手递给了柳奶娘:“奶娘帮我好生收着。”
那边,蔡婆子到了。手里拿着一只小锦囊,从里面取出几张《卖身契》,“二小姐,这是柳奶娘母女和绣桃的卖身契,太太说要你小心收着。”
萧众望想着三千两银票给了柳奶娘保管,厉声道:“出门在外,小心服侍二小姐。待明年天气转暖,陪二小姐回钱塘萧府,老太太的忌日也得回萧府家祠烧香祭奠。要是慢怠了二小姐,本将军第一个便饶不得你。”
柳奶娘连应两声“是”,大气不敢出,萧众望一旦严肃起来,府中上下谁人不惧。
蔡婆子道:“太太有些话要叮嘱柳奶娘呢。”
柳奶娘退出内室。
二房的朱氏也给娘家人备了一车的京城年节礼,正在一一查看,令小厮们移上马车,又挑了一对得力的陪房管事父子,着他们亲往江南给朱家送礼。
萧众敬立在不远处,嘴里嘟咙着骂道:“给娘家人送这么重的礼,就不许我买两个漂亮通房!”又怕说得大声被朱氏听了去,少不得又要大闹,想到城南明月庵别苑里还养了两个美人儿,心头儿略为平静,大声道:“我得去铺子上转转,今儿有晋地来的商人,得陪他谈杂货铺内的生意,许要回来得晚些。”
他正迷着周、吴二女,前两回说回来晚些,却并没有回府,而是留在了别苑住下。直到现在,蔡氏、朱氏都以为那处别苑是萧众望找人借的,只知道别苑在城南,却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萧众望见云罗微阖着双眸,绣桃在一边服侍着,而杏子则在楼下学做女红,手里拿的是一块不大的布片,听说是在做荷包。
看着呼吸匀称,神态平和的云罗,绣桃低声道:“大将军,二小姐睡着了呢。”
萧众望伸手想再轻抚云罗,又生怕惊扰到她,手便停凝在空中,萧众望只得打住,轻声道:“到了江南,小心服侍二小姐,差缺了什么,使人写封信回来。奶娘那儿搁了银子,不可苦了二小姐。”
绣桃应声。
萧众望起身,走了几步,又吩咐道:“要是二小姐的病好了,就接她回京城。”
绣桃应答“喏”,将他送出拱璧楼。就算云罗睡着了,跟前也要留人服侍,这是蔡氏交代过的,她正要拾掇一下内室,却听云罗道:“绣桃,太太唤了奶娘去,你且去打听一下太太吩咐了什么?”
绣桃面露疑色,跟前没人服侍,回头蔡氏知道了,少不得训斥一顿。
云罗道:“你们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呢,你愣着作甚?敢不听我的,我便发卖了你。”
绣桃应答一声是,依旧不动,“二小姐,万一太太知道了…”
“若太太怪罪,自有我顶着。你小心侧面打听。”
绣桃得了嘱托,这才离了拱璧楼。
在柳奶娘回来前,绣桃先一步进了拱璧楼,小心而小声地向云罗回了话。
刚禀报完,柳奶娘笑容满面的回来了,温声道:“二小姐醒了?”
云罗压根就没睡着,只是不想与萧众望说话,她只觉得也许自己睡着了,对于萧众望来说更为自在些,萧众望对她有父女情,有愧疚,有怜惜,交织在一处,便有了对她的偏宠。
云罗道:“奶娘去太太那儿,太太都说了什么?”
奶娘笑道:“太太交代了给蔡家的两车礼物,给了四匹宫里赏的宫缎、宫绸,又有两盒燕窝是孝敬蔡家老太太和太太的,瞧着倒也备得齐全,连蔡家少爷们的都有了。”
云罗“哦”了一声,坐直身子,正要弯腰穿鞋,绣桃奔了过来。“还有呢?”
“还有…”奶娘一脸思忖,“哦,太太还吩咐到了蔡家,让二小姐跟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多学学规矩,听说蔡家的教引嬷嬷是宫里出来的。”
云罗走到案前,绣桃机警的从银炭炉上取了热茶,捧到她面前。云罗道:“奶娘还是把银票保管吧。”
“二小姐…”
奶娘想要自己保管着。
云罗心里却有旁的想法,“奶娘、杏子、绣桃你们三个的卖身契都在我这儿呢。”不是招惹她,惹急了,她是会真的把她们给发卖了的,“我父亲、母亲担心你们三个不听我使唤,才把这些给我的。”
话如此明显,她要是再不听,只怕她当真不用柳奶娘。
柳奶娘方从怀里掏出还没揣多久的银票,云罗清点了一下,那数银票的样子没有半分的激动,便是奶娘揣在怀里时,想到怀里的银票就心动不已,不多不少,五百两的有五张,又有五张一百两的,统共十张。
云罗不紧不慢地道:“怎的才三千两?”
绣桃方晓根本不是自己打听的三百两银票,挑着秀眉,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
云罗道:“太太另给你几张银票。奶娘原不识字,莫要弄丢了,还些个东西还得我自己收着才好。”
柳奶娘一脸惊愕,蔡氏是给了她三百两银票,原说到了江南,让她买了好吃、好用的东西给云罗添上,“二小姐,这…”
“你和绣桃需钱时,与我说一声,我自给你们,但这么一大笔钱,还得我收着。”
柳奶娘原以为云罗不知道蔡氏给银票的事,没想云罗年纪虽小,却是心如明镜。本想自己保管,手头有这么多的银票,可不比正经管事婆子都要光鲜,还没揣热呢,就要被云罗给讨回去。她不敢不给,迟迟疑疑、百般不甘地掏出银票。
云罗认真地清点了一番,“待明日出城前换了银子,奶娘那儿先搁二十两银子,绣桃那儿也搁上十两,许是路上要使的呢。”
041 拜外家
柳奶娘忙道:“二小姐,这么多银子,可莫弄丢了。”
云罗道:“你们且放心,银票和《卖身契》都不会弄丢的,花了多少,还剩多少,我都用笔记下。”她收好银票,一脸慵懒地道:“今儿还真是乏了呢?我要歇会儿,你们退下吧。”
二人双双应声退去。
下楼时,柳奶娘满是错愕:“二小姐是如何知晓太太给了银票的事…”
萧众望给银票时,是当着云罗给的,萧众望出手阔绰,又因云罗的病是他踹的,心头愧疚,自不愿薄待了云罗,这才一下子给了三千两银子。可是蔡氏那儿,是蔡氏当着蔡婆子的面给的,只得蔡婆子一人知道,这转眼的时间,云罗就知道给钱的事儿。
绣桃则想着:这二小姐人不大,却心如明镜,只怕往后都不能瞒着她。很显然,二小姐是猜到了太太会给奶娘拿银子,这才着她去打听的。
绣桃忙道:“许是太太与二小姐提过。”
她在二小姐面前岂不成了有私心的人,不够忠厚老实。柳奶娘想着,想到万一…她有些慌了,她与杏子原是蔡家的仆从,丈夫早前也是蔡家庄子上的汉子,只是几年前的年节,要去河里打鱼,渔船翻了,丢了性命,只留下她与年幼的杏子相依为命。丈夫和她原都是孤儿、孤女,无人帮衬,要是真被发卖了出去,哪里去寻个安身处。
柳奶娘当即调身回到内室,正要请罪,却见云罗睡下。
当云罗醒来,瞧见的是床前跪着柳奶娘母女。
柳奶娘连声道:“二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再不敢隐瞒二小姐半分。”
云罗一脸愕然,“你错了?错了何处?”
柳奶娘道:“奴婢错在不该隐瞒太太给了三百两银票的事。”
云罗微微一笑,“你既知错,下回莫犯就是。若再犯,我万不会留你。”
“谢二小姐!”柳奶娘正要磕头,云罗忙止道:“莫再磕头。你要记得,只要你和杏子好生服侍,我定不会薄待你们,但凡我过得好,也会有你们的好日子过。”赤脚扶起柳奶娘,不许她再磕,又对杏子道:“你先起来!”
柳奶娘低声扶住云罗:“二小姐这可使不得,快回榻上歇下。杏子,快把小姐的绣鞋拿炉上烤会儿,暖和了再给二小姐穿上。”
杏子虽比云罗同龄,不过长上几月,却像一个小大人般,急急拎了云罗的绣鞋去暖。
柳奶娘轻声道:“太太给蔡家老太太备了二匹福寿绵延的宫绸,一匹藏青色的,一匹深栗色的,又一盒上好的燕窝、一盒百年老山参;给太太备的是富贵长春的宫缎,一匹紫红的、一匹秋香色的,又有一包鱼翅…”
这一回,柳奶娘事不巨细,竟如实向云罗说了给蔡家备了多少礼物,从吃的、穿的、用的、戴的可谓一应俱全,便是蔡氏的两个堂兄弟及其堂子侄也都一并有了。
柳奶娘虽知云罗不是蔡氏的亲生女,可早前那位二小姐是因她照顾疏忽没的,也不敢提一个字,生怕祸罪,再则这两年多来,蔡氏是拿云罗当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云罗那时不过三岁多,只怕早就拿她当蔡氏的女儿。
“朱家因是太太的姨父、姨母家,又同在临安府,太太与朱老太太、朱大爷、朱三爷都备了礼物。太太说,到时候二小姐可令奴婢亲自送去,你身子弱,奴婢代你与朱老太太、朱大爷、三爷他们行礼问安就好,你不用再去朱府了。”
“给朱家老太太的乃是一匹靛蓝色富贵长春宫缎,朱大爷、朱三爷各有一方用来刻印章的上好玉石,这是早年二老爷去西南跑生意时得来的一块石头上切下来的,正好合了朱家二位爷的喜好。”
云罗虽不想知道这块,但她不喜欢有人瞒她、骗她,见柳奶娘说得如此仔细,道:“两家原是亲戚,母亲备上礼物原是应该的。”
柳奶娘笑了一下,“太太怕我弄错了,特意写了个礼物清单给我,让我到时候去朱家时交到朱家时,和着清单把黄花梨木大箱子交到朱家老太太手里。”
云罗点头,“我想看会儿书,你且去忙,我拿些银票给你,你去换了银子,你身上搁二十两,再绣桃那里搁五两银子。”
她给了银票,柳奶娘倒也欢喜。
回头她也想过,云罗年纪还小,少不得让她来张罗,是云罗一点点使的银子,要是蔡氏问起,她也好回话,可以说“银钱原是二小姐管着的,需用时自从二小姐手里拿。”免得她要用得多了,少不得要与蔡氏详细回话。
腊月初五,天色刚蒙蒙亮,拱璧楼众人便起来了,连怀有重孕的蔡氏也赶到了拱璧楼。
萧众望要赶去朝会,昨晚又叮嘱了萧众敬,着他将云罗主仆送出京城,又问了随行的家仆忠奴等人,知都是妥当的,方才放心了。
云罗坐在马车里,车内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里面铺了几床厚厚的垫褥,她半躺在车内,柳奶娘、绣桃、杏子都只着袜子在里面坐着服侍云罗。
走了大半个时辰,萧众敬问:“侄女儿,可有不适处?”
云罗回道:“二叔,我很好。二叔还是回京城,路上有奶娘和绣桃服侍我,你还要照看铺子的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