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衡起身上前给那两个小姑娘行礼,见站在两人身边的周瑶避也不避,笑意收敛,却还是屈身把进行了一半的礼行完,“琅华给八公主、十二公主请安!”
较大的女孩,八公主动了动身子想扶林瑾衡免她的礼,却在收到周瑶的眼神之后犹犹豫豫地止了身形。
十二公主也不知是没收到周瑶的暗示还是怎么的,上前拉了林瑾衡起身道,奶声奶气道,“林表姐你在看什么呢?”
十二公主六岁,唇红齿白,憨态可掬,林瑾衡不由笑道,“我在喂鱼,”说完,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周瑶,她自称琅华就是提醒周瑶她的郡主身份!她给两位公主行礼天经地义,周瑶却是没这个资格让她屈膝的。不管大皇子将来造化如何,现阶段她辈分比她高,品级也比她高。
周瑶在林瑾衡意有所指的目光下缓缓福□子,“侄女给姑姑请安!”那股子不甘不愿,林瑾衡想忽视都不行。五皇子败局已定,相较于乳臭未干的十六皇子,大皇子声势滔天,他们这一脉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今日进宫,宫娥太监的态度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林瑾衡却是把她从美梦中惊醒,只要她爹一日未入主东宫,她只是几十个皇孙女之中的一个罢了。
林瑾衡站在那淡淡一笑,“阿瑶多礼了。”她性子温和却也不是好欺的,无关紧要的事情让上一两步海阔天空,这事却不能打马虎眼,周瑶在她对公主请安的时候,生生受了她的礼,就是直接打了林瑾衡的脸。
周瑶的脾气,周颖提醒过她几句,是个记仇的,想来两人这下是有了隔阂,但是也不能因为害怕结怨就忍气吞声。
据周颖所说,周瑶便是几个年幼出生不显的公主都敢甩脸色。看来所言不假,刚刚八公主不就是看周瑶的脸色行事,不过更为年幼的十二公主倒是个有趣的。
公主潜力股就是有资本猖狂,连正牌公主都得退避三舍,恩,她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当年汉景帝对栗姬说,我死了之后你要善待我的儿女。栗姬不肯答应,于是即位的是汉武帝,太后是王太后。
现在皇帝还没死呢,周瑶便欺压皇姑,不管大皇子知不知道,一个耳聪目明的皇帝难道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觉得大皇子不会教女儿,继而也不会教儿子。他是一个帝王也是一个父亲,又不是只有大皇子一个儿子,他难不成就不会考虑一下自己其他的儿女在他百年之后如何自处。就是普通人家也会希望继承家业的儿子善待另外的儿女不是。
周瑶隐忍着怒气,对林瑾衡道,“祖母还等着我,告辞!”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看八公主和十二公主。
八公主为难的看一眼林瑾衡,低声道,“林表妹再会!”急忙快步追上去,面上也带着几分慌乱,她生母是敏妃的宫女,如今还住在永和宫偏殿,周瑶是她绝对不敢得罪的。
十二公主留在原地不动,她本就是半路碰上被八公主拉住的。
林瑾衡低低一叹,这皇家公主看着尊贵,内里多少艰辛是外人不了解的。
“林表姐,上学好玩吗?”十二公主满眼好奇的问,又皱起了眉头,老气横秋道,“听姐姐们说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课,都没时间玩了。”
林瑾衡失笑,看着十二公主肉嘟嘟白嫩嫩的脸颊很想掐一把试试,不过到底还记着和十二公主只是几面之缘,强忍住了,“上学就能和姐妹们一块玩了,平时都有人作伴。”
“那你们家功课多吗?”显然十二公主抱怨是这个。和所有小朋友一样,喜欢上学能有很多小伙伴,但是也担忧做不完的作业。
他们府上闺学功课不多,不过听十二公主的话头,林瑾衡笑着道,“先生教的都不差,总是差不了多少的。”
十二公主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又兴奋道,“听说你们家姑娘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
看来十二公主打听的很清楚了,林瑾衡只有点头的份,“除了书和礼,其他想学什么随意。”
“真好!”十二公主毫不掩饰羡慕,又说了一句,“你们家真好!这个方法是不是那个杨姑娘想出来的,听说她学问好,懂得多,除了会做很多好吃的,还会做很多漂亮衣服。”说到这里,十二公主美美地转了个身子,“这件衣服样式就是她想出来的。”
林瑾衡心道怪不得她瞧着眼熟,原来九姑娘也有类似的一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出来的。
十二公主也不等林瑾衡回答,继续说道,“表姐,我明年进学就能有伴读了,让杨姑娘给我做伴读好不好?”又连连保证,“我不会欺负她的。”
“啊!”林瑾衡忍不住愣了愣。
公主的伴读实在是个不错的差事,本朝公主权利颇大,作为公主的伴读,有公主撑腰,日后也多一个靠山。
公主的伴读可以建立庞大有效的关系网,为家族为自身谋划福利。
公主的伴读皆是宫中赐婚,将来婚姻更有保障。
公主的伴读很多都是赐婚皇族,目前最显赫最成功的是恪亲王妃,她是重华长公主的伴读。
这么多的好处,谁不想做伴读。
的确有。
公主犯错,受罚的是伴读。
公主任性,受罪的是伴读。
伴读虽然不是进去做宫女,但是在天之骄女面前,你再尊贵也得做小伏低,又是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宫中,一入宫门深似海,舍不得女儿的人家也有。


30教女篇

回去的路上,林瑾衡便把御花园里的事和重华说了,重华早在慈宁宫就得了宫人的回报,有气也早消了,“正当如此,她周瑶尊贵,你也不遑多让,你在外行走,代表的是我和你父亲,若是软弱可欺,丢得也是我们的颜面。至于周瑶早被她父母宠坏了,她惹的祸事爆发出来,你且看她如何收场。”
五皇子只是显出了败象,势力还在,大皇子的尾巴就忍不住翘上天了,他的女儿都把自己当公主了。皇帝为什么要打压五皇子,还不是他气焰太过嚣张已经触到皇帝的底线,大皇子若是个聪明的就该在这个时候让皇帝见到他的本分守己。
林瑾衡连连点头,又道,“十二公主怎么会突然想要杨表姐做她的伴读?”这宫里的小孩,哪怕只有六岁,林瑾衡都是不敢小看的。
“十二不是说了,她喜欢杨婉月才华好,会做好吃的,会画漂亮衣服,小姑娘兴许是想找个人陪她玩。”
林瑾衡不满道,“骗人,我才不信!”
“那你觉得为何?”
林瑾衡嘴角一抽,要跪了,这几天是考试日吗?
好在她也考虑过,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是不是很多人看中了十二公主伴读的位置,十二公主和勤嫔娘娘不想搀和这些糟心事,就找咱们家。”
勤嫔出自山东胡家,是当地数得上的名门望族,加上十二公主将来的驸马,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重华愣了下,才欣慰地笑起来,“竟不想你这丫头能想到这里,到了京城到底长大了。”在福建一团孩子气,如今,这人啊总要长大的,哪能一辈子天真懵懂!这样她也放心。
“我才七岁,还是小孩子呢!”林瑾衡伸出手指头强调,只有小孩子才会老想着长大了,却不知大人都想着时光倒流。好不容易有个‘返老还童’的机会,她还没享受够呢!
重华失笑,拍着林瑾衡的手,林延愈是一个劲闹着自己是大人,不许他们把他当小孩子看,林瑾衡偏是反其道而来。
“娘,杨表姐会进宫吗?”林瑾衡问重华,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想法,但是却有一种杨婉月进宫等于如鱼得水的诡异感觉,也不知对杨婉月而言是福是祸。
“她进宫与否做主的不是我们也不是勤嫔母子是你皇帝舅舅,你以为今天这话十二公主是在问你吗,那是在问皇上呢!圣心难测,我也不知!”就看皇帝愿不愿意卫国公府和胡家两大豪门牵上线了。
重华不忘叮嘱女儿,“这事你就当一场玩笑,听过便忘了,别和旁人提起。”家里那位老太太一直想把心尖上的这几个捧上天,听说了还不得折腾。
林瑾衡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母女二人回了府,一下车就遇上大皇子府的人,来人是大皇子妃身边颇有体面的嬷嬷,送上礼物,替周瑶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赔罪话。
重华心中冷笑,若是早前怕是大皇子妃要亲自过来,如今几样东西一个嬷嬷就想打发了她,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妃了不成。还不如假装不知道来的更不得罪她!
林瑾衡敏感察觉到她娘心情很不好,乖觉地跟在后面不出声。

重华坐在梳妆镜前,由丫鬟伺候着卸妆,有人回话说宋嬷嬷来了,闻言,重华淡声道,“传!”
宋嬷嬷很快就进来了,一丝不苟的行礼,神色自若。
重华知道这个老嬷嬷脾性,没什么事是不会来的,看着镜子里的宋嬷嬷微红的脸颊冷声道,“谁动的手?”这是要造反了,连她的人都敢动。宋嬷嬷是她的女官,走出去便是公侯府第的主母见了都得笑脸相迎。
“今儿上午老奴教八姑娘规矩的时候,六太太来看望八姑娘,许是觉得老奴对八姑娘过于严苛,掌了奴婢一个耳光。”宋嬷嬷轻描淡写,把自己被打耳光说得好似今天吃了饭一样平淡。
重华冷笑连连,“好一个六太太,你连公主都教得难不成还不配教一个林瑾妙,她林瑾妙比公主还金贵不成。”说完就是重重的一拍梳妆台,继续道,“不过一介平民,竟然殴打朝廷命官,谁给她的胆子!”本朝一品至五品官员的妻母授以诰命,六品至九品官员则授以敕命,这还要男人有政绩才能得授。六老爷那德行,六太太连个敕命都没有。
“老太太那边怎么说?”重华问,她就不信那位老太太没出应对之策,这事休想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换好衣裳过来的林瑾衡进来正好听到这一段,顿时有一种拿错了剧本的感觉,为毛她有种小燕子打容嬷嬷的熟悉感。一定是她听见的方式不对!
看着呆愣愣林瑾衡,重华立时换了神色,她还从没在女儿面前发脾气过,当下担心吓到了宝贝闺女,几步上前担忧道,“衡儿…”
林瑾衡见她娘面上的忧色马上回过神来,小声道,“六婶婶打了宋嬷嬷?”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宋嬷嬷可是重华派去的人,代表的就是重华。说句猖狂的话,就是皇后都不敢打宋嬷嬷。
重华松了口气,摸摸她的头犹豫了下才说道,“你既然听见了,就留下来看看。”她的女儿交往的都不是普通人,这些事情必定是要会处理的。
等林瑾衡坐下后,宋嬷嬷才回话,“老太太罚六太太闭门思过,且抄写家规三十遍。”母女两一起禁足抄家规了。
老太太到底是舍不得重罚自己嫡亲侄女的,重华嗤笑,又想糊弄过去,淡淡道,“老国公寿辰降至,让六太太去家庙替老国公抄上三十份《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祈福,当做寿礼送上也是她的一片孝心。”在家里禁足还不是享福,想要在寿辰那天完成,六太太这段时间必是要日夜赶工的。又是给老国公抄经书,姑侄俩还不得如鲠在喉。
“嬷嬷在家好生休息几日,要什么只管和管事说,过几日再去教林瑾妙,她到底是六房嫡长女,要是规矩上有纰漏,丢得也是卫国公府的脸,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宋嬷嬷连忙谢恩又应是,“老奴定当竭尽所能教养八姑娘,总不能让她堕了府里的名声。”
重华长公主点头缓缓笑起来。
等宋嬷嬷走后,重华才对还在震惊几句话就收拾了六房母女的林瑾衡谆谆教导,“我若是不使出雷霆手段把他们收拾的怕了,六房以后就敢爬到我们这一房头上撒野。一些人啊,畏威不畏德,你想春风细雨点化他们,人家当你是傻子,只有让他们受到教训了,才会乖觉。”
到底几年不在京城,不止那些皇子侄子不再敬她这个姑姑,就是府里这些人也没把她放在眼里了。重华眼波一转,她会让这些人知道重华长公主这五个字代表的是什么!
林瑾衡静静地听着重华说话,知道重华是在把她的人生经验传授给她,忙认认真真把这些话记进了心里!
重华看她认真的模样,笑道,“慢慢来,娘会把我知道都细细教给你,就盼着你将来丁点苦都不受。”这做母亲总是觉得怎么替孩子着想都不够周全,就怕他们在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受了委屈。在林延意身上她疏忽了一次,在其他几个上万万不能够了。
林瑾衡眼角微酸,扑上去把头埋在重华怀里掩饰。
重华看见她这个模样忍不住笑了,摩挲着她的背,轻轻摇着,“我的衡儿,将来必是顺心如意。”对她们而言富贵荣华是必然的,顺心如意才是想求的。

重华长公主的人把话带给了老太太,老太太连手指都在抖,半响才勉强忍住,还得笑着对来人看赏,等来人影子没了,老太太才敢露出怒色,抖索着嘴唇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为了一个奴婢,她竟然这样削倩儿的面子,”老太太重重的一拄拐杖,厉声喝问道,“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吗?”
胡妈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宽慰,抚着老太太的背给她顺气道,“老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六老爷和九少爷还得靠您呢!”
想起心爱的小儿子和孙子,老太太逼着自己平顺了心情,“看老大找的好媳妇,他那是诚心要气死我,要是当年晴儿嫁进来,我怎么会这把年纪了还要被儿媳妇拿捏。”说到这里,老太太不免悲从心来,不是自小养大的到底养不熟。
这种话,多听一句都是罪过,胡妈妈等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应和,只能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就怕老太太找人与同仇敌忾。
老太太也习惯了,发泄完不满之后,又恨六太太糊涂至极,漫说她,就是她自己也不敢动重华的人,前几年吃了多少亏,这个糊涂东西怎么记吃不记打,自己受罪不说,还连累老六在大房面前丢了面子,“可怜我的阿泽娶了这么个蠢妇,就被她给毁了,否则现在早就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六老爷全名林晋泽。
老太太追悔莫及,当年出了那事就不该心软,结果娶这么个搅家精进门!如今孙子孙女都这般大了,还能怎么办!


31六太太

胡妈妈就是陶刘氏在老太太处的眼睛,她收服胡妈妈也不是想对老太太使什么坏心眼,不过是寄居在国公府里,不得不做个眼明心亮的免得犯了忌讳。
而且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她们母女对国公府而言不过是个落魄亲戚,难免有些眼睛长头上的下人怠慢,老太太未必顾及得到,有胡妈妈在,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陶刘氏打赏了胡妈妈派来的小丫鬟,对坐在一旁的女儿道,“我竟是想不到,倩儿是怎么进的门?”六太太的糊涂可不是嫁进门之后才有的,她没出嫁的时候,这个侄女就是个拎不清的性子。嫁的是府上其他爷们也罢了,居然是老太太心肝肉六老爷,老太太怎么会答应。
“六表嫂是姨妈的亲侄女,总归是疼爱的。”陶芳菲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片,慢慢道。
陶刘氏摇头,以她对这个姐姐的了解,这门亲事肯定另有隐情,“在你姨妈心里,谁也别想越过了六老爷去。”又道,“那你那抹额带上,咱们去看看你姨妈。”
陶芳菲犹豫,“姨妈正生气,咱们过去会不会不好?”
“傻孩子,就是你姨妈生气,咱们才要过去,有咱们这些亲人劝解着也能好受一些。”有对比,方能显出她女儿的好。
母女俩进了老太太的屋子,都是一副前来尽孝的模样,对于六太太的事情只字不提。
老太太戴着玳瑁眼镜细细看着手上的抹额,笑呵呵道,“芳姐儿这绣活委实精巧,只是这活伤眼睛,闲暇时做做也就罢了,万不可沉迷了。”在他们这等人家,女红并不是要紧的技艺,否则要绣娘做什么。
“不过替姨妈做上一些,没什么碍事。”陶芳菲回道。
老太太心中熨帖,又想起六太太,要是这脾性换上一换,这个想法一出,老太太自己都吃了一惊,瞥见陶刘氏,这个妹妹是个爱女如命的,要是真成了事,九少爷和八姑娘说不得就有大麻烦。
陶刘氏见老太太兀自在那变换着神色,看她的眼光也变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出声试探道,“大姐!”
老太太晓得失态了,忙敛了神色,叹气道,“倩儿明儿个就要去家庙为老国公祈福,芳姐儿也去给你表嫂践践行。”六太太,她打过、骂过、罚过,但是依旧这么糊涂,她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陶芳菲是个嘴巧心明的,或许能听进去几句。老太太已经都点病急乱投医了。
陶刘氏和陶芳菲母子都是大吃一惊的模样,陶刘氏急切的问道,“好好的怎么想着去家庙,就算要祈福也能在家中啊,庙里清苦,倩儿怎么受得了!”一幅为侄女担忧又心疼的模样。
陶芳菲也在一旁附和,“表嫂要孝敬姨妈,还要照顾侄子侄女,怎么离得开身,不如我替表嫂去祈福,也好在菩萨面前乞求保佑姨妈身体康泰!”
陶刘氏一听女儿要去,虽然心疼却也不能阻止,还要应道,“芳姐儿这些年也没孝敬过你,让她尽尽孝心也好。”
老太太被母女俩哄得心里跟喝了蜜似地,慈爱的看着陶芳菲,“你这孩子是个有心的,姨妈都知道。”又没好气道,“别管你表嫂,这个混账东西也该让她长长记性,这些年越发糊涂了。”
“大姐也知道,这孩子虽然性子骄纵毛躁了一些,但是对您那是孝顺的,再说她受了苦,心疼的还不是咱们,大姐且饶了她这一回。”陶刘氏也不问六太太具体做了什么,就是一个劲的替六太太求情,六太太再错,那也是老太太疼了几十年,她这个做姨妈要是落井下石,就该让老太太心寒了。
果然老太太虽然面上还带着怒色,话里却有着欣慰,“你啊就惯着她!你可知道她做了什么,”一想到这个,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竟然打了公主派去教导妙儿的嬷嬷,那还是六品女官,她的手竟然挥得下去。哼,公主让她去家庙抄经书,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怎么办!就是公主要赐她一根白绫,我都只能谢恩!”平民殴打朝廷命官还是公主府的女官,重华长公主要是真想追究一个大不敬,那是真的能要六太太命的。
陶刘氏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又义愤填膺的模样,“这,这,实在是…”后面却是一个字都不说。
老太太总算找到了和她同一个战壕的,顿感欣慰,想好好说道说道,经陶刘氏提醒才发应过来陶芳菲在场,一些话也不好当着她这个晚辈说,遂道,“芳姐儿也去劝劝你表嫂,让她在家庙好生自省,”顿了顿才叹道,“我会想法子让她早些回来的。”
陶芳菲心事重重的出了燕禧堂,带着老太太给六太太的慰问品到了翠樊居,除了老国公、老太太还有大房空着的院子,翠樊居就是这国公府里地段景致摆设最好的院子了,就是二房的也要逊色两分。
院子里丫鬟婆子都是兴致不高,主母要进家庙还是重华长公主下的令,可见主母不得那位祖宗的心,六房在府上的地位可就没之前那般崇高了,下人怎么开心的起来。
“陶姑娘来了,快去禀报太太。”婆子把陶芳菲迎进门,小丫鬟一溜烟跑去上房报信。
躺在床上,额上贴着帕子的六太太中气十足地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娘刘夫人和陶刘氏不睦,自幼六太太没少听刘夫人在她耳边念叨,阴险、心黑、歹毒、爱装这类话,对陶刘氏印象能好才怪了。
六太太的奶娘脸色发白,“我的太太啊,您在生病呢!”
六太太愣了一下,马上做出一副浑身乏力的模样,“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那粉涂得够白不,要不要再加点,大夫来了没?”
一连串问题把奶娘问的脸色更白,身子都在打颤,哆嗦着嘴唇道,“太太,咱们还是别装病了,要是公主派了太医过来,可怎么办?”她家太太是在玩火呢,出了事,她有老太太护着没事,她们这群下人哪里能善了。
六太太恨恨地瞪了奶娘一眼,“你要去家庙我立马把你送过去,要我去给那个老不死的抄经书,他也配!”见奶娘吓得厉害,嫌弃,“你怕什么,让母亲知道我病了,母亲马上就会去求公主,我也不指望把抄书省了,只是不想去家庙罢了。就算公主派了御医,晾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六太太下意识动了动咯吱窝,下面夹了块暖玉,这样脉象就会乱。这还是杨婉月整出来的鬼蜮伎俩,想到这里六太太不自觉咬紧了牙,要不是杨婉月这个祸星出主意,他的志儿怎么会弄这个法子,累的被六老爷狠训了一通。这丫头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陶芳菲进来就见六太太虚弱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睛却是有神的很,又见伺候的人难掩慌色,心念一转,便明了几分。
这样的蠢货,竟然是卫国公府的六太太,老天何其不公!
“表嫂这是怎么了?”
六太太故意哑着声音道,“我见妙儿被宋嬷嬷打得不成样,一时鬼迷了心窍对宋嬷嬷动了手,回来后怎么想怎么难受,宋嬷嬷愿意教妙儿那是她的福气,心情郁结之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