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在藕香苑停下,在外面便能闻到阵阵的荷叶混杂着荷花的清香。九姑娘爱荷成痴,从院子名上就能看出一二,当初她随口问过九姑娘为什么取这个名儿。
答案真性情的很:“因为我爱吃藕,便让人在这里挖了一个荷花塘,想吃便可以让人挖上来,去年我还偷偷自己下去摸,身上划拉了好几道伤口,不过可好吃了,迄今为止吃到的最好吃的一次。可惜被母亲知道了,以后再不许我自己下去摸,否则就填了池塘。”
“衡妹妹你再不来,我都要长草了。”九姑娘见了林瑾衡喜出望外,扔下笔抱怨。
林瑾衡上下打量:“我瞅瞅长哪儿了?”
九姑娘随手拿了边上一盆君子兰:“都被我拔下来种在这里了。”
“姐姐原来是兰花,这个好,淡泊,高雅。”
九姑娘嬉笑道:“咱们府里哪一个是淡泊的,便是不声不吭的那几个也不是因为她们愿意淡泊,是只能淡泊。至于高雅,咱们府里这些姐妹到是都搭得上边,十八般手艺,谁没个两三手。”
林瑾衡之前一直觉得着个九姐姐是率真的性格,如今瞧来也是个心里明白的,回了京城之后,她发现京里世家豪门的女孩比福建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孩普遍成熟的多。估计这也是环境造就人。
“诶,妹妹许是我们中唯一一个淡泊的。”九姑娘看着林瑾衡道,这样的家世,名利什么都有了,自然有资本淡泊。
“该是我的我不放手,不该是我的我不抢,所以我也淡泊不来。”该她的名该她的利谁也别想抢,别人的她也不眼红。
九姑娘想想之后笑:“我也这么觉得,偏偏有人就是不该是自己还老要争,哼”。八卦兮兮地凑过来,“听说,昨日大伯母把宋嬷嬷送到沁芳园了?”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宋嬷嬷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古板,便是对着她们这些姑娘,错了该罚就罚,毫不手软,八姑娘这次可是踢到门板了。
“母亲恐耽搁了八姐姐的学业,于是派嬷嬷过去授课,宋嬷嬷不止礼上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是信手拈来。”
重华知道八姑娘又招惹了宝贝女儿,第一次无状,看在老太太面上揭过不提,第二次使坏,老太太已经借机罚了,重华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事不过三,八姑娘真当林瑾衡是她能欺负的。
九姑娘眼珠子一转,心中大乐,赞道,“伯母大善!”收拾了八姑娘还让人有苦说不出,让宋嬷嬷单独授课,这是多少名门闺秀求之不得的事情。
林瑾衡弯起嘴角微笑,对三番两次为难她的八姑娘,她实在是好感欠奉,“你这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九姑娘长吁短叹:“若不灵通一点,我不是要闷死了。”如今二太太管家,九姑娘消息自然灵通的很。
林瑾衡和九姑娘下了几盘棋,交流了卫国公府两三事便打算回公主府。九姑娘恋恋不舍的拉着林瑾衡嘱咐她常来玩。
禁足的日子实在无聊,大姐出嫁,与她交好的杨婉月虽也来过几趟,只是杨婉月对自己要求严格,便是休息日,每天都给自己布置了不少功课,还要在老太太面前尽孝,剩下的时间也不多。其他姐姐妹妹她在她面前放不开也玩不到一块。
林瑾衡连连保证,九姑娘才松手。

回了暂居的院子,犹豫了很久,陶芳菲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姨母和大表哥之间?”
陶刘氏叹了一口气,她当年就知道姐姐和长子次子的关系一般,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甚至更淡泊,回想往事,这心结已经乱成一团,如何解?
心中也是埋怨老太太看不清利害关系,偏心眼的厉害,就算要偏也是偏着这两个成器的啊,一心扑在老六身上,那是个不成器的,再偏爱有什么用,如今她在府外府内地位崇高,可不都是看着她大儿子和二儿子的面子。
连带着林晋海和二老爷对母家刘家也不亲近,否则,陶明宇怎么会被罢官,之后更是一点起复的机会都没有,刘家怎么会没落到这个地步,但凡林晋海和二老爷愿意尽心照佛,也不至于如此。
面对陶芳菲的疑问,陶刘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一些事也该让她知道,老太太是能为她们撑腰,但是能量没她们预想中那么大。
“你大表哥,二表哥打出娘胎就被府上的太夫人抱到了自己膝下教养,太夫人走的时候,两人已经成家立业,与你姨母委实没有亲近的机会,是以母子感情一般。”亲母子又如何,养恩大于生恩,否则老太太也做不出那些事。
陶芳菲顿了下,说道,“便是不养在跟前,也不至于如此,哥哥不就是养在祖母膝下,那还是养在老宅呢,但是对母亲也是。”猛地捂住了嘴,忐忑的看着怔怔的陶刘氏,小声道,“女儿不是故意的,母亲别难过。”
陶刘氏偏头,拭了拭泪,纵使儿子死了十几年,想起来心也在疼,强自镇定道,“我只有你哥哥一个,你姨母却还有个打小养在身边的小儿子,情况自然不同。”继续缓缓道,“十个手指头,都有长短,偏心在所难免,可是若是过了,就会伤了母子情。”
陶芳菲抬眼看陶刘氏,听这话头,老太太似乎还做过什么事。

 

姻缘谋

“你大表哥与你刘家大表姐本有婚约,若不是当年晴儿出了意外,你刘家大表姐才是这府上的国公夫人。碍着长公主,这事别人都不敢提,怕是很多人都忘了。”陶芳菲倒不惊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时下多得是把侄女外甥女娶进门做媳妇的婆婆。只是她却不知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如果这样,现在她们母女也会自在很多。
陶刘氏却道,“若我是你姨母,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刘家只会拖累国公爷,对他的仕途,国公府的未来没有半点好处,这门亲事得利的是你姨母和刘家。”娘家再亲,自己如意,哪里比得上亲生骨肉重要。当年林晋海虽然承了爵位,但是国公府的人脉都在老国公手里,林晋海想立足朝堂,守住爵位,压制蠢蠢欲动的老国公,一个强力的岳家太重要了。
陶芳菲似乎有些懂,却觉得一些重点没抓住,“同意,是谁提出了这门亲事?”
“老国公。”
“姨夫不是和姨母关系不睦,怎么会帮着姨母?”陶芳菲惊讶,卫国公府夫妻不睦,根本不是秘密。今天老国公明明在府中,却没有接见两人就是证明。
“你姨母一直想晴儿嫁进来,奈何太夫人不同意,于是老国公找上了你姨母,只要你姨母答应善待三老爷,他就促成这门婚事。”
陶芳菲惊讶的长大了嘴,老国公为了三老爷算计林晋海,老太太为了娘家算计林晋海,“大表哥知道!”那就怪不得林晋海对老太太这般冷淡。
陶刘氏沉沉的点头,她还记得,那阵子林晋海出征在外,正巧林宋氏病了,老国公和老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了这门亲事,下聘的排场极大,满京城皆知,这门婚事再无回旋的余地,就等刘晴及笄成婚。
陶刘氏当年也问过老太太,林晋海不喜欢刘晴,他以后怎么会愿意照佛刘家。
老太太不以为意,“现在不喜欢,成亲可就未必了,再说晴儿花容月貌,男子哪个不爱美,只要晴儿生下儿子,还拍老大不把刘家当岳家看。老大与我不亲近眼里只有太夫人和宋家,若是我再不找个贴心的媳妇,日后这府里哪里有我的位置,小六怎么办?刘家怎么办?”
只是可惜老太太算盘打得再好,人算不如天算,刘晴溺水而亡,老太太和刘家想用刘灵代替,宫中却下了尚主的圣旨,谁又敢和皇家抢人。
老太太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娶到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却迎来了一尊菩萨,再想拿其余儿子的亲事帮扶娘家,重华长公主用圣旨懿旨,让老太太的谋划一个都没成。
陶芳菲眼神微闪,“刘家大表姐真的是自己不小心落了水?”一个不被部分人期待的新娘。
陶刘氏看着女儿,半响才道,“我们当初也怀疑是太夫人或是国公爷动的手脚,只是没有证据,你舅舅和舅母都为这这件事来国公府闹过,”老太太也没少掺和,目的无外是再结林刘两家的婚事,“后来国公爷被太后选中做了驸马,这件事,大家也不敢再深究。”刘婷之死,到底是意外还是认为,又是何人所为,至今仍是谜,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为着这门亲事,母子感情就更加淡了。”陶刘氏淡淡道。
陶芳菲皱着眉头说道,“有了大表哥的前车之鉴,姨母怎么还会把五表姐娶进门,姨母不是最疼爱六表哥。”难不成娘家和一个贴心的媳妇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不惜伤了母子感情。
陶刘氏眼角微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真的不了解这个姐姐,哪怕偏心,也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这么理所当然,现在想想,母子之间闹到这个地步,林晋海和二老爷绝情固然是一方面,老太太自己也是功不可没。
“当年这门亲事没成,刘家又没了一个女儿,刘家就想把嫡次女嫁给二老爷。”
陶芳菲拿帕子掩住到嘴的惊呼,之前还想把刘灵定给林晋海,现在转头又要说给二老爷,真当以为国公府的爷们是菜园子的菜不成,由着刘家女挑拣。
陶刘氏又是重重的叹一口气,刘家可不是把国公府得罪惨了,还有更离谱的,“公主为二老爷从宫里请旨赐婚忠义侯府嫡长女,”家世、性情、模样都是一等一,看看太夫人和林晋海为二老爷选的亲事,谁对谁真心,一目了然,“之后,刘家居然还想把灵儿嫁给比她还小两岁的四老爷。”
陶芳菲已经无语了,这是怎么样的执着,非得把刘灵嫁进来不可。
“有公主插手,这事自然没成,灵儿也没了脸面,匆匆嫁到外地,这些年都没回过京城,这孩子是在怨家里呢!”陶刘氏感慨,当年家中就她和刘灵劝着强扭的瓜不甜,到时候没亲上加亲,反倒弄僵了关系。可是摊上了一群不省事的亲人固执己见。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六表哥和六表嫂的亲事,公主就没有插手?”前几门亲事都被公主打乱了,那这一门呢!
“就是这门亲事给你姨母和表哥们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
陶芳菲面露错愕,忽然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凝神细听。
陶刘氏想着借这个机会把国公府的事情告诉女儿,也让她清楚,她们母女是被打上老太太标签的,大房、二房、四房恐怕对她们不会有很大善意,所幸她所求的只是小事。
“你姨母心心念念让刘家女嫁入国公府,但是刘府那边提出两人亲事的时候,你姨母却是一口回绝,还请公主和二太太帮六老爷选一个高门贵女。这让你其他几个表兄知道了作何感想?”这是明晃晃的在告诉林晋海和二老爷她的偏心呢,摆明了老太太很清楚娶刘家女意味着将来没有妻族帮扶,但是为了娘家,要林晋海和二老爷娶,轮到小儿子了就想他娶一个名门闺秀,这样的区别待遇,岂能让人不寒心。
“所以五表姐进了门。”陶芳菲猜测,是否是几位表兄故意和老太太作对。
陶刘氏摇头,“那时候我已离京,对这事也不清楚,这些也是你姨母信里告诉我的。”

陶氏母女换了衣裳,拿着准备的礼物由胡妈妈带着去拜会重华长公主,一个上午所有亲戚都见到了,便是身体不适的四太太四太太都来了,在老太太的嫡亲妹妹面前,她不敢托大。
不过重华长公主一直迟迟不露面,最后老太太只好让胡妈妈带着母女俩过去。
“胡妈妈,这府中的姑娘,嫡出的都是女字旁,庶出的都是草字头,何以琅华郡主?”陶芳菲一早上见了十几个侄女,真的记不住,只好和当初的林瑾衡一样捡嫡出的记,偏偏府里最尊贵的姑娘不一样,衡,蘅?
原因京里一些老人都知道:“衡山的衡,这个字是太后所赐,太后早夭的大公主闺名便是一个衡字,郡主又凑巧和大公主同一个生辰。”虽说有些不吉利,但是太后册封郡主和赐名的懿旨一起到了,重华长公主也只能认了,就当安慰萧太后了。
胡妈妈见陶氏母女面上忐忑,知道两人是担心长公主的性子,长公主的确不是个好相处的人。陶氏母子到来的消息阖府尽知,重华长公主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懒得动弹罢了!也不怪两人多想。
只是胡妈妈心里对陶氏母女又怕又恶,遂不开口安慰,母女两不说话,她也沉默,只管把人往公主府带便是,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姨太太和陶姑娘坐会儿,奴婢已经派人去禀报长公主了。”又吩咐丫鬟上茶和点心。
陶刘氏客气道:“有劳了。”
“都是奴婢应当的。”态度不卑不亢,陶刘氏暗叹,到底是公主府的嬷嬷,行动间比女儿还有气派。
陶芳菲吃着茶和点心,也不敢与母亲说话,生怕露了怯,只是眼神忍不住打量公主府。
公主府不是公主的私有财产,公主去世后,皇家会收回。重华长公主这座府邸始建于前朝,一直都是嫡公主的府邸,经过无数帝皇和公主的建设,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器一具都大有来历,说得上美轮美奂。这大厅内铺设的就是汉白玉砖,色泽均匀通透,端的是上品,寻常人家,一玉难求,在公主府却是任人踩踏。
母女两喝完一盏茶,也没有等到重华长公主。
听闻陶刘氏母女在厅中等候,重华长公主淡淡道,“我要和郡主出门,让她们明日再来。”重华估摸着林晋海是没时间陪女儿出门了,她不舍得女儿失望,于是母女两打算来个京城半日游。
孙嬷嬷便笑着传话给前来禀报的小丫鬟。别说是一个姨太太,便是老太太来了,公主忙着陪女儿,哪里有时间应付旁人。
对上女儿眨巴眨巴的眼睛,重华笑:“可是好奇娘为何这么不给陶氏母女面子。”接见其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娘不喜欢他们。”林瑾衡肯定道。
重华笑:“就是这个理,既然不喜欢何必委屈自己呢,这日子自然要怎么高兴怎么来。”和刘家有关的女人,她一个都不喜欢,当着老太太的面也不加掩饰。她这一辈子都是如此率性而为,从不曾委曲求全过,先帝时期因着这脾气吃过不少苦,只是她天性使然,就是撞了南墙都不改。如今这样的身份更加不会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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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日

三朝回门的日子,作为岳父的二老爷专程请假在府上等女儿女婿,其余国公府无差事的大大小小的主子济济一堂等着新姑爷上门。
便是重华长公主也到了,二房的人十分感激。老太太飞快掩去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悦。
老国公爷和老太太虽坐在上首却是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由此可见夫妻两的隔阂有多深。
内幕府内众人也都清楚,老国公爷当年宠的毫无顾忌,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宠妾灭妻这在太宗期间已是一种潮流,根本就不用遮掩了。只是为长者讳,他们这些晚辈只能装作不知道。
府内的姨娘庶出知道之后暗自扼腕自己没早投生个三十年。可惜当年的好时代不再来。
秦瑞家的欢喜的进来禀报:“大姑爷和大姑奶奶到了。“大姑娘以后便只能唤一声大姑奶奶了。
说话间,新姑爷赵世子和大姑娘一前一后进了大厅。
赵世子面如冠玉,戴着束发银冠,一袭大红的弹花暗纹长袍 ,腰间是同色腰带,缀着一块墨玉,倜傥风流。大姑娘桃花人面,梳了祥云髻,插着如意朝云金步摇,流彩暗花云锦上衣配着四喜如意云纹锦裙,亭亭玉立。
林瑾衡心中赞了一句,佳偶天成。
老太太笑眯了眼,果然是天生一对,见赵世子行动间配合大姑娘的步调,更是满意的点头。
二太太见到女儿那一刻,眼眶微红,知道不合时宜,忙低头抹泪。
赵世子和大姑娘跪下给祖父母和父母行礼,其他长辈便不必如此,同辈只用见面礼。
老国公爷和老太太作为长辈例行问话,其他姑娘少爷瞧着好玩,也听得津津有味,国公府有十几年没姑娘出阁,众人都没见过。
不过之后十年怕是年年都有,家里的姐妹都只差个一两岁。
赵世子丰神俊朗,几个年纪大的看的脸颊微红,如此翩翩儿郎当真少有,大姐姐好福气!
等赵世子随着老国公等爷们离开,老太太把大姑娘招到身边,执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关切,“彦之待你可好?”
大姑娘垂着头脸色微红,声音低却肯定,“好!”
一边的二太太细细打量,见她眉目含情,想起方才侄子兼女婿颇为关注大姑娘,两人又是自幼相熟,悬着的心才堪堪放下,有一箩筐的贴心话要讲,眼下却不便开口,好在归宁不是一日就走,新婚夫妻要在娘家住上十天。
老太太握着大姑娘的手连声道,“这便好,这便好。”话锋一转,“你姨祖母和姑姑原想参加你的婚礼,只是路上染了病,这才错过了,今天知道你回门,两人一早便等着了。”今天赵世子拜见的是林家亲眷,陶刘氏母女不便现身。
“姨祖母和姑姑专程赶来,孙女可要好好感谢两人。”大姑娘事前就得了二太太的信,知道两人到了府上,是以并不是很惊讶,面上是一派真诚的欢喜。
老太太顺势就让人把耳房的陶氏母女请出来,大姑娘飞快的掩去脸上的惊讶,无意识的捋了捋发,她听说这位表姑姑艳冠群芳,只是没想到艳到了这种地步。大姑娘幼时与这位表姑姑颇为亲近,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可不是福气,上前行礼,“姨祖母万福、陶姑姑万福。”
陶刘氏连忙扶住大姑娘上下打量,神情激动,眼眶微红,“不想这一别就是十二年,再见之日,妍儿都出嫁了…”一语未完,泪如雨下,又忙忙拿了帕子拭泪,“瞧我这眼浅的,这大喜日子,怎么就。”
当年一别,谁也没想到转眼就是十几年,老太太想来也不免心酸,嗔怪,“你啊,还是和当年一样,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你。”又对大姑娘笑道,“今儿个你就好好坐在你姨祖母身边让她瞧瞧,幼时她最疼你不过,如今见了你,芳菲都被她给抛在脑后了。”
陶芳菲言笑晏晏的瞧着大姑娘,假意吃醋道,“可不是,小时候母亲就偏疼妍儿,便是这些年也不忘,衬得我好似是捡来的。”
大姑娘忆起幼时点滴,又记着这些年陶刘氏从乡下专程给她的各种礼物,顿感窝心,面上多了几份亲近之意。
老太太乐呵呵道,“你母亲不疼你,姨母疼你。”
陶芳菲顺势倚在老太太身边,“还是姨母疼我。”
老太太慈爱的拍着陶芳菲的手背。
重华长公主饮了一口茶,眼中划过不耐之色,突兀出声,“府上还有事未完,本宫便先行一步了。”说完也不顾旁人,对林瑾衡道,“衡儿,随我回府。”
闻言,林瑾衡如蒙大赦,起先坐在一边听着老太太、大姑娘和陶氏母女追忆往昔,旁人间或擦上一两句,初时听的有趣,久了便觉得乏味,她本就不是坐得住的性子。
林瑾衡对着老太太微微欠身,又对大姑娘笑道,“大姐姐,我改日再来看你。”大姑娘按礼要和赵世子在娘家住上十天。
重华长公主也笑,“妍儿出嫁了,日后可不许只进国公府的门,忘了公主府的门在哪!”
大姑娘立时道,“只要伯父伯母不嫌我烦,瑾妍就忘不了。”
旁人见着大姑娘和重华长公主谈笑自如,态度亲昵,都知晓重华长公主众侄女中最偏爱大姑娘果然不假。说来大姑娘真真是个福泽深厚之人,父母皆出自名门,本身才貌双全,一直以来哪怕八姑娘再怎么存在感十足,无论在府外还是府内众人眼中,大姑娘才是国公府第一姑娘。如今更矜贵的林瑾衡回来了,她又马上出嫁,不用面临地位下降的尴尬。嫁的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哥,赵世子,家世、人品、才貌俱属一流,大姑娘的命好的让人无力嫉妒。
“你大姐姐这门亲事委实选的不错。”离了燕禧堂,重华长公主搂着女儿坐在轿子里感叹,还好当年二太太机警,否则这般好姻缘可不是让老太太给毁了。这些年她算是看明白了,在老太太眼里,六房是命根子,刘家次之,随后才轮到他们大房和二房,不对,还有一个杨婉月,怕也是排在他们两房人之前。便是大姑娘,老太太嘴上说最疼爱,实际上也不过如此,否则当年怎么会做出那种事。老太太若是敢把手伸到她儿女身上,甭想她和二太太一样息事宁人。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青梅竹马,不过能不能不是表兄妹,林瑾衡自从听说了这门亲事就一直纠结,却不可与人言,与杨婉月估计有共同语言,但是她还不想老乡认老乡,只好憋着。
重华见林瑾衡面色古怪,纳闷,“你这是怎么了?”
“吃多了,积食。”在燕禧堂无聊,老太太处点心又多是杨婉月的手笔,新颖别致,带着现代气息,让林瑾衡倍感亲切,不知不觉用的真的有点多。
重华长公主失笑,无奈的轻点林瑾衡的头,“你啊!”又轻揉她的肚子,担心,“可难受,让江太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