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淇冷笑一声,扬长而去,活该,敢占老娘便宜。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宋嘉禾目瞪口呆,忍不住为妹妹的霸气鼓掌,简直不能再帅。
魏阙同情的看一眼远处的师弟,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是从这一天起,宋嘉淇见了丁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丁飞却是毫不在意宋嘉淇的冷脸,说破之后,他似乎已经忘了还有脸皮这么一回事了,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宋嘉淇。坚定奉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原则。
宋嘉禾捧了瓜子儿,在边上看热闹。闲着没事就逗宋嘉淇,既然那么讨厌他,那她让魏阙把丁飞调出京城。
宋嘉淇咬着下唇不说话,宋嘉禾心里乐得不行,这小两口还真能闹腾。
事实证明,丁飞还能更闹腾一点。在宋嘉淇面前做小伏低,他也没忘了给未来老丈人当牛做马。
老丈人看女婿,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他越殷勤,七老爷越看他像大尾巴狼。
宜安县主这边却是截然不同,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丁飞父母双亡在宜安县主看来不是短处,而是优势,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说话直来直去,还受不得委屈,只怕跟长辈处大好。若是嫁给丁飞,完全没有公婆妯娌姑嫂的问题。
魏阙对丁飞这个师弟向来照顾有加,也算是有背景的。
能力上,三年前南征讨伐吴夏,丁飞崭露头角,立下功劳。
越盘算,宜安县主越是满意,七老爷哼哼唧唧要闹脾气,被宜安县主几句话呛了回去,什么时候轮到他当家作主了。
行了,父母那一关就这么过了,眼前只剩下一个难关也是最大的难关需要攻克。
宋嘉禾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专门派了个宫女盯着那边的风吹草动。
丁飞与宋嘉淇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一出接着一出的好戏连环登场。
宋嘉淇赴宴时随口夸了一句庆云班的花旦唱得好。丁飞居然学着人家的装扮,在七老爷正月宴客那天粉墨登场。他那破锣嗓子,别人唱戏是要钱,他唱戏是要命。
据说,台下的人都傻了!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宋嘉禾听得啧啧称奇,怎么也没想到没心没肺的丁飞这么豁得出去,扭头就对魏阙幽幽道:“我觉得我当年亏大了。”她居然没趁机折腾人,失策啊失策。
魏阙失笑,用新冒出来的胡子扎她脸:“你想怎么折腾我?”
宋嘉禾一边躲一边笑:“自然是冷酷无情的拒绝你,让你伤心让你哭。”
魏阙佯怒,轻轻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压着嗓音道:“我倒是更想让你哭。”
都是夫妻了,哪里还不明白,宋嘉禾酡红了脸打他。
“陛下,丁参将求见。”
宋嘉禾推开魏阙:“还不快去,说不得就是来找你帮忙出主意的。”
魏阙这才放过她,理了理她的鬓角:“我马上回来。”
“嗯,去吧!”
这一回宋嘉禾猜错了,丁飞不是来搬救兵,是来请圣旨的。
“嘉淇答应嫁给我了。”尾音都快飞上天,一张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丁飞没大没小地对魏阙道:“快点,快点,把赐婚圣旨给我,免得夜长梦多。”
魏阙往后靠了靠:“你不是来骗圣旨的?”这才多久,半年而已。
丁飞不乐意了:“你是我师兄吗?”
魏阙淡淡道:“就因为朕是你师兄,才有此一问。待会儿朕让皇后召宋家八姑娘进宫问一问,再赐婚也不迟。”
丁飞悲愤了,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严重的侮辱,正打算义愤填膺一把。
“还要不要圣旨了?”魏阙凉凉一句。
丁飞就像一只泄了气的青蛙:“要!”所以他忍,他不在乎赐婚,可宋家在乎这份体面。
宋嘉淇很快就进了宫。
宋嘉禾要领着她去逛花园,宋嘉淇惊恐地看着她圆滚滚的大肚子:“六姐,咱们还是算了吧。”她姐快足月了,随时随地都能生。
宋嘉禾不以为然的摇摇手:“御医说了,越是这时候越要走动走动,到时候生产更顺利。”
宋嘉淇只得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慢慢走。
“你和丁飞进展如何了?”一句话就问的宋嘉淇羞红了脸,她虽然大大咧咧,可到底是姑娘家,被说起这种事哪能不害羞。
宋嘉禾笑了笑,拍着她的手道:“之前他进宫了,再次恳请陛下为你们赐婚。”
宋嘉淇脚步一顿,脸更红了。
徒然间,宋嘉禾生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今年你十八,岁数也到了,你若是还满意他,咱们就把这婚事定下来,也了了七叔七婶一桩心事。”
宋嘉淇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宋嘉禾。
宋嘉禾好笑的摇了摇头,使了一个眼色,就有人悄悄的前往上书房报信。
“丁飞这人难得的赤子心肠,是个良人,好好跟他过日子。”宋嘉禾温柔地看着宋嘉淇。
宋嘉淇眼眶微微发酸,她虚虚的抱着宋嘉禾:“六姐,你放心,我会很好很好的。”

第188章

一直以来, 宋嘉禾都视宋嘉淇为亲妹,眼见着她的终身大事终于有了着落, 宋嘉禾心头大畅,正想说几句过来人的话,就觉下面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宋嘉禾十分镇定地抓住宋嘉淇的手:“我好像要生了。”
满心感动的宋嘉淇傻乎乎的反问:“要生了?”一副完全不明白要生是什么意思的模样。
不过周围的宫人却是都明白的,纷纷大吃一惊,连忙上来抱起宋嘉禾就往翊坤宫赶。
被挤出来的宋嘉淇如梦初醒,顿时一张小脸变得惨白惨白,赶紧追上来。
不一会儿, 魏阙就赶来了,一道来的还有丁飞。
“陛下使不得。”在宫人的惊呼声中,魏阙推开拦在门口的人大步进入产房。
只能在产房外头急得在团团转的宋嘉淇见此一幕愣了下, 抬脚就要跟上去。
可嬷嬷们不敢硬拦魏阙,其实就是想拦也拦不住,魏阙那力道哪是她们扛得住的。但是换成宋嘉淇, 嬷嬷们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未嫁的姑娘哪能进产房啊。
宋嘉淇不依不饶。
“我的八姑娘唉,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等娘娘回过神来,准得生气。”去拿襁褓的青书回来撞见这一幕,赶紧上来劝。
“可陛下不是进去了?”宋嘉淇不甘心地嘀咕。
青书心道,这不是拦不住嘛。
丁飞也跟着上来劝。
宋嘉淇狐疑:“你怎么在这?”
丁飞:“…”他和师兄一块过来的, 就是因为担心她着急。刚才他还劝了她好两句呢, 合着之前他都是透明的。
估摸着丁飞心梗的表情太明显, 恢复了部分记忆的宋嘉淇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丁飞:“你别担心,皇后娘娘身体这么好,还有那么多御医产婆在,肯定没事的。”
宋嘉淇忙不迭点头,眼错不错的盯着产房,里头传来的惨叫声吓得她跟着打颤。
漫说宋嘉淇,就是丁飞也被吓得不轻,在他眼里,宋嘉禾历来是知书达理,温柔端庄的形象,能让这样一个人不顾形象的叫喊出来,那得是多疼啊!
瞥见宋嘉淇双手死握成拳,丁飞忽然抓住宋嘉淇的手,磕磕巴巴道:“以后我们不要孩子。”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占了便宜的宋嘉淇咽了一口唾沫,心有戚戚的点点头。
生产过程正如丁飞所言没什么可担心的,宋嘉禾身体健康,加上怀孕期间都十分注意饮食和锻炼,所以哪怕是头一胎,也生的十分顺利,没遭大罪。
只不过宋嘉禾的心情不大美妙,爹妈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男美女,可刚出生的小太子红彤彤皱巴巴的,不甚雅观。
饶是宋嘉禾早有准备,望着这没毛小猴子似的儿子,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丑!这么难看,像你。”
小太子委屈地放声大哭。
嘴角抽搐的产婆赶紧抱着小主子下去收拾。
被甩了黑锅的魏阙点头:“恩,像我,我小时候挺丑的,长大了才好一点。”
宋嘉禾目光移到魏阙俊朗的五官上,如释重负:“那就好。”
魏阙:“…”一孕傻三年,原来是真的。
一天后,姗姗来迟的母爱终于到来,甚至有满溢的现象。宋嘉禾爱不释手地抱着小太子,一口一个宝贝真可爱,宝贝真漂亮,像我。完全忘了不久之前她还嫌弃小太子生的丑。
魏阙:“…”女人心,海底针。
小太子周岁之后,正式被立为太子。祭天,告庙,大赦天下。
立太子次月,宋铭递折子乞骸骨。道他旧疾复发,力不从心,不能再为皇帝效力。
皇帝没有批,还在群臣面前盛赞岳父宝刀未老,是朝廷不可或缺的砥柱,接着便派了两位御医为他调养身子。
宋嘉禾也特意将宋铭请进翊坤宫,哪怕是亲父女,可规矩礼法摆在那儿,宋铭身为外男,进后宫的机会屈指可数。
眼见着宋铭要行礼,宋嘉禾几步抢上前一把托住宋铭:“父亲这是要折煞女儿。”就是人前,宋铭对她行礼,她都得心肝颤,何况是私下。所以一般而言,她不大喜欢召长辈进宫,规矩太多,她更喜欢自己偷偷出宫,反正魏阙由着她,别人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嘉禾出宫还是挺低调的。
宋铭笑了笑,没有坚持。
宋嘉禾从宫人手里抱过小太子,逗他:“策儿,看看是谁来了?”
“外祖父!”小太子奶声奶气的叫人,声音软得一塌糊涂。因为出宫次数不少,所以小太子隐约记得宋铭,主要还是宋铭那胡子对他而言太有吸引力了。
宋铭伸手接住张着胖胳膊扑过来的小太子,颠了颠, “好像又重了些。”
“可不是,”宋嘉禾轻声抱怨:“我用膳,他要是在,肯定得闹着要上桌,上桌就算了,还要跟我抢筷子。”
“能吃好啊。”身体健康长得快。
宋铭温柔的抓着小太子捣蛋的手,小家伙抓不到胡子,顿时不高兴地叫嚷起来。
祖孙两玩了会儿,宋嘉禾见小太子开始打哈欠,便命宫人将他抱下去。
一个眼色下去,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
“父亲怎么突然就想辞官了?”宋嘉禾开门见山的问道。
宋铭笑了笑:“为父早年在战场上留下不少暗伤,年纪轻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两年渐渐开始觉得体力和精神都大不如前了。如今你二哥也能独当一面,所以我便想告老致仕。仔细调养几年,也许还能活到太子殿下大婚那天。”
宋嘉禾默了默,闻说宋铭身体不适,宋嘉禾吓了一大跳,把最好的御医派了过去,可御医说宋铭并无什么大问题,其实真正的原因,她猜到一些。
她正想说什么,就听见宋铭道:“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自古功高震主。陛下待你和太子的心意,为父都看在眼里,你们娘儿俩地位稳固。为父也该退下来了,不然外戚权柄太过,朝臣们会有所不满。”
朝上那些老臣心心念念的让皇帝广纳后宫,最好把他们的女儿孙女都纳了才顺心如意。魏阙没搭理,还把几个叫嚣的厉害揪出错处贬了,这才没人敢叽歪个不停。
只不过,还是有一些人不甘心,其中一部分是真的忧国忧民。倘若他退下去,那些人也能消停一点。且他都退了,皇帝就能名正言顺的把一些太上皇留下的老人给荣养起来。
宋嘉禾嘴唇动了动:“可父亲正当盛年,何必这么着急。”宋老爷子退的时候都六十了,可宋铭才四十出头,正是男子大展宏图的年龄,急流勇退,他真的不遗憾吗?
宋子谏捋须而笑:“老了,老了,都当祖父的人了。退下来正好教导你两个弟弟还有侄儿。”
其实就算他退了,也不表示他不问朝事,他是皇后之父,太子外祖父,他的门生故旧亲朋好友都立在朝堂上。他只是从幕前退到了幕后,虽然影响力不可避免地会随着时间而减退,可那时候宋子谏也该历练出来了,皇帝难道会不重用宋子谏。
老一辈的识趣,皇帝自然会承情照顾小一辈,如此循环,宋家方能长盛不衰。
父女俩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宋嘉禾才亲自送了宋铭出翊坤宫,目送父亲的背影消失在眼帘之中。宋嘉禾才折回去,小太子睡得十分香甜,白嫩嫩的脸上染着红晕。
宋嘉禾低头亲了亲他嫩滑的脸蛋儿:“你长大后,可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晚间,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小太子趴在他爹胸口揪着头发往嘴里塞。
宋嘉禾一边耐心的阻止他,一边将宋铭的意思挑着转述了:“父亲征战沙场了半辈子,都没好生享福过,现在他想享清福了,我们做晚辈的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魏阙扶着儿子的肩头,岳父的心思,他哪里不明白。激流勇退,说易难行,宋老爷子,宋铭都做到了,不怪宋家能绵延百年。
“你放心,朕绝不会亏待宋家。”魏阙握着宋嘉禾的手郑重道,老的退了,小的可以慢慢扶起来。
宋嘉禾轻哼道:“你要是敢欺负我娘家人,我就…”
“啊”小太子突然嗷呜一口咬在他爹胸口,咬了咬,似乎哪里不对,哼哼唧唧地就要哭。
宋嘉禾噗嗤一声乐了,笑的浑身发颤。
魏阙无奈地叉着儿子的胳膊把人举起来:“你这是替你娘警告我。”
小太子只当他爹在跟他玩,咯咯咯笑起来,一串口水啪嗒正中魏阙的脸。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宋嘉禾再一次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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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第一八|九章

辞官之后, 宋铭便摆出一幅要颐养天年的模样,搬到了郊外别庄。他没带任何人人, 不过临行前,宋子谏怕父亲一个人孤单,遂把长子清哥儿强行塞了过去,美名其曰请父亲抽空指点下。
别庄里的日子起初真有几分逍遥,每日早起打一套拳,沐浴更衣出来,清哥儿也醒了, 祖孙俩一起用了膳,一个去书房,一个去学堂。清哥儿的文武师父也一道来了。
这么过了几日, 宋铭开始觉得无所事事,浑身不得劲。于是清哥儿倒了霉,他的教育工作被祖父接了过去。
这待遇, 可是他父亲叔叔和姑姑都没有过的。哪怕是最重视的嫡长子宋子谏,宋铭也没有手把手教导过,哪有这功夫, 至多也就是隔三差五考查一下。
宋清小朋友为此殊荣表示受宠若惊,可三天之后,只觉得生不如死。
宋铭惯来高标准严要求,哪怕在隔代亲的作用下, 自觉已经对大孙子降低要求了, 可架不住宋小朋友才四岁。
发现大孙子不高兴之后, 宋铭没有继续降低自己的标准,只是允许他完成功课后可以去别庄外面玩一个时辰。
别庄外有山,有河,还有千亩良田。
清哥儿终于败在玩的诱惑下,咬着牙努力学习。
宋铭笑了笑,这一点倒是随了他爹。
每天下午那一个时辰,就是清哥儿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会和附近佃户家的孩子一块儿上树掏鸟蛋,下水抓螃蟹,宋铭从来都不阻止,只是多给他安排了几个身手敏捷的护卫。
这一天,清哥儿把自己玩得最好的小伙伴领了回来。
这个小伙伴身份有些特殊,他是魏琼华的嗣子魏德。
宋铭看着眼前有些怯生生的小男孩,放柔了神情:“去玩吧。”
清哥儿便欢快的带着小伙伴去看他的小马驹了,前儿他大字描得好,祖父奖励他一头小马驹,和他一样高,可神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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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坐在他爹脖子上,把他爹当马骑,笑得见牙不见眼。
宋嘉禾笑眯眯的看着魏阙驾着儿子在屋子里来回绕圈子,刚刚小家伙走得快,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额头磕红了,哭哭唧唧怎么也哄不好,魏阙只能拿出杀手锏来,小太子果然瞬间破涕为笑。
若是叫外人见了这一幕,少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就是宋嘉禾也想不到魏阙会这么疼孩子,细想想又开始心疼。大抵是幼年缺憾,让他格外重视血脉。
“好了,要玩疯了。”宋嘉禾拍拍手:“歇一会儿。”
小太子扭着胖身子闹脾气,很快就被新端上来的糖糕安抚了,抱着一块糕点啃得满脸都是,估摸着是饿了。
“我想着出一趟宫,去看看祖母和父亲。”算算也有一个月没见了。
魏阙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低头给小太子擦脸的宋嘉禾没有看见。
“是好久没出去了,顺道还能出去散散心。”
魏阙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下了朝,就带着娘儿俩出发。
一家三口换了寻常装扮,宫人侍卫也随之一变,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富贵人家带着家丁出门。
小太子趴在车窗上,惊叹连连的望着沿街景象,他话说的还不利落,一激动就只能咿咿呀呀了。
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出宫,可谁叫年纪太小,记性不好,先头见过的他早忘光了,眼下看什么都新奇,恨不得从窗口爬出去才好。
扶着他的魏阙一个眼色下去,就有人去买东西,一路走来,凡是色彩鲜艳被小太子指过的都被买了回来,糖葫芦,小泥人,大风车,小陀螺…
小太子看花了眼,简直玩哪一个都不知道,明明做工比宫廷内造不知差了多少,他却稀罕的不得了。自己玩不够,还要拉着魏阙和宋嘉禾陪他玩,不陪,他还要不高兴地拍手蹬腿。
在小太子清脆的笑声中,一家人抵达西郊。
来之前他们并没有通知宋铭,宋嘉禾想给宋铭一个惊喜。
结果宋嘉禾发现,惊喜没有,只有惊吓,被惊吓的那个人还是她。
碧波荡漾,绿树成荫,芳草萋萋
男子英武俊朗,女子妩媚风情,不远处是两个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孩。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岁月静好。
宋嘉禾眨了眨眼,又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眼睛花了,父亲和长公主?
小太子跟着他娘眨了眨眼,当即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宋嘉禾回了神。
宋嘉禾发现魏阙一脸的平静:“你早知道?”
魏阙点点头。
“你怎不早说啊?”
“没什么可说的。”两人恰巧做了邻居,两个小孩玩到了一块,长辈偶尔遇上说几句话,又没住到一个屋去,他能说什么。
宋嘉禾张了张嘴,调整了下情绪:“咱们还是走吧。”她现在有点儿懵,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状况,怕这么过去让宋铭尴尬。
“岳父看过来了。”
宋嘉禾僵住了。
魏琼华顺着宋铭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那辆不起眼的马车,同时看见了拱卫着马车的人,认出几张眼熟的面孔,自然也就猜到里面的人是帝后。
视线一偏,目光落在身旁的宋铭身上,他的神色镇定又从容。
魏琼华笑了笑,就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会变成这状况。
她来别庄前并不知道宋铭也在这儿,她过来是因为魏德。
那天,魏德指着她身旁的男子问她:“这是父亲吗?”
她问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魏德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懵懵懂懂道:“别人都有父亲,我是不是也有父亲?”
她竟无言以对,之后他召集魏德身边伺候的人询问一番,才知道,魏德在外因为她的缘故被嘲笑过。
大人不敢对她说三道四,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所以无畏。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反正没人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上一个敢冒犯她的人已经滚去西北吃风沙了。
可她在乎魏德,一开始过继她只是为了安宋太后的心,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养着养着,慢慢的就上了心。
所以她带着魏德来了别庄,她想自己需要考虑下将来,毕竟她也是当娘的人了。
只是没想到会遇见宋铭,两家中间隔了一里地,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是怎么玩到一块的,还挺投契。
偶尔他们会在外头遇上,遇见了会很自然的打招呼,有时候还会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二人只字不提从前,就像老友一般寒暄客套。
这一阵,他们遇到的次数有些多。
既然看见了,宋嘉禾当然不好再离开,遂带着魏阙和小太子下了马车。
宋铭和魏琼华要上来行礼,被宋嘉禾和魏阙一人一个扶住了。
纵然满腹狐疑,可宋嘉禾只是若无其事的看着旁边的鱼篓道:“父亲今儿收获不错。”
宋铭笑了笑:“要是不急着回去,可以用了晚膳再走。”
“是我们没口福了,”宋嘉禾遗憾道:“我们还要去看望祖父祖母。”用了膳就没时间去承恩公府,离宫太久终归不好。
宋铭也没强留。
“你们父女好生叙旧,我先走了。”魏琼华浅笑自若,扬声喊魏德。
魏德依依不舍的拉着清哥儿的手:“明儿下午我再来找你。”
清哥儿一本正经地点头:“我肯定上午就把功课都做完。”
宋嘉禾左看看右看看,这叔侄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第190章 第一九零章

“不管您想做什么, 只要您高兴,女儿一定支持你。”
想了又想,在离开前,宋嘉禾终于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宋铭为宋家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出生入死为宋氏立下赫赫战功,无人敢小觑。为子孙后代计, 四十出头的年纪激流勇退。
他甘心吗?怎么可能!
太上皇年近五十, 因为担心魏阙影响他的地位而玩弄平衡之术。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不喜欢手握大权令行禁止的滋味。
宋铭心头一震,望着宋嘉禾眼底的心疼之色, 心头泛暖,他笑着对宋嘉禾点点头。
宋嘉禾笑了, 这才旋身离开。
小太子已经睡着了, 乖巧的躺在马车内侧呼呼大睡。
宋嘉禾靠在魏阙怀里,眼前浮现方才湖边那一幕, 说实话,那画面很美,温馨又和谐。
“你说, 父亲与姑姑会在一起吗?”宋嘉禾缓缓问道。
“两位长辈都是通透之人, 日后如何他们心里都有数, 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免得弄巧成拙。”魏阙握着她的手道。
宋嘉禾幽幽一叹, 两人有过怎样的过往, 她不知道, 只是这样两个人物, 当年必然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兜兜转转,都四十几的人了,要是能在一起,也挺好的,老来有个伴儿。
不过宋嘉禾心知肚明,两人之间横亘着很多阻碍,有外部的也有内部的。
“顺其自然吧。”
魏阙捏了捏她的手,不禁庆幸,庆幸自己和宋嘉禾终成眷属。
大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承恩公府门前,一番礼见之后,魏阙随着宋老爷子离开,宋嘉禾则与女眷回了后院闲话。
睡了一觉的小太子生龙活虎,见到宋老夫人就兴奋地扑过去。
宋老夫人声音甜得彷佛掺了蜜,抱着小胖敦儿轻轻摇晃:“策儿又长高了。”
听不懂的小太子只管咧嘴笑。
祖孙俩亲热一阵,宋老夫人便让曾孙们带着小太子下去玩。他小小一点人却最喜欢和比他大的哥哥姐姐们玩。
小顾氏和曲氏她们也识趣的告退,给祖孙俩腾出地方来。
没了外人,宋嘉禾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坐到宋老夫人身边,亲亲热热的挽着她的胳膊。
笑容满面的宋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胳膊,嗔道:“都是当娘的人了。”
“在您跟前,我永远都是小姑娘。”宋嘉禾撒娇,哄得宋老夫人眉开眼笑。
宋老夫人突然看向她的肚子:“太子一岁多了,你也该给他添个弟弟妹妹了。”皇家子嗣单薄可不是好事,多几个儿子,也能堵住下面那些人的嘴。
宋嘉禾点了点头:“祖母放心,我已经在调养身子了。”她本来就喜欢孩子,想多要几个。御医也说她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可以备孕。
“那就好。”宋老夫人欣慰。在她看来男人的宠爱总是不大牢靠的,还不如孩子来的可靠。
祖孙俩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宋嘉禾并没有提及宋铭的事情,她不想让老人家担心。祖母六十多的人了,总归老了,精力大不如前,她不忍祖母为这事操心。她也相信父亲能处理好这事。
再是舍不得,也要分别,宋老夫人催着宋嘉禾离开。
“过两天,我请祖母和妹妹们来宫里赏花。”宋嘉禾不舍的拉着宋老夫人的手,长辈在一天又一天的老去,看一眼少一眼。
宋老夫人笑呵呵的应了。
宋老夫人目送宋嘉禾离开,等人消失在眼帘之中后,她轻轻一叹。
朱嬷嬷以为她舍不得,遂道:“改日您进宫一趟,可不就能见到娘娘了。”
宋老夫人挤了挤嘴角,一手养大的孙女,哪里看不出她有心事,联系她先去了别庄那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别庄那边的事,她更早就知道了,只是装作不知道。
儿子都这把岁数了,想干什么就由着他去吧,半辈子为了老宋家当牛做马,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私心里来讲,宋老夫人是乐见其成的,她反倒怕宋铭自己跨不过那一步。
这厢满腹担忧,那厢却是风平浪静,帝后的突然降临,对两个当事人似乎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两个孩子就更加不受影响了,上午忙着读书习武,下午就像那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四处撒野。
这一个月来,宋铭迷上了钓鱼,每天下午雷打不动的去河边垂钓。
魏琼华从来都不知道他喜欢钓鱼,他这人务实,最不喜欢这些浪费时间的消遣,不想老了老了,倒是改性了。
看了两回,魏琼华好奇之下也拿了一杆鱼竿去凑热闹,钓了三天,一无所获。
再一次提了空竿之后,魏琼华泄了劲,恹恹地将渔竿扔在一旁:“看这天要下雷雨,我们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拿着渔竿的宋铭偏头看过来,轻轻笑了下,眼角浮起细细的纹路,显得整个人平和不少:“拿两条鱼走?”
魏琼华怔了怔,复又笑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能糊弄阿德,免得他嘲笑我连一条鱼都钓不到。”
宋铭笑了一声。
拿了鱼,魏琼华就去找玩得满头大汗的魏德:“阿德,回家了。”
魏德意犹未尽,不过他是个懂事的孩子,遂乖巧的点了点头,忽然发现丫鬟手里的水桶,跑过去一看,惊喜:“母亲钓到了这么多鱼,好厉害!”
魏琼华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
魏德欢天喜地道:“今天我们能吃鱼吗?”
“可以。”
魏德喜笑颜开,对清哥儿挥了挥手:“明天见。”
清哥儿恋恋不舍的与他挥手告别,约好了明天继续一块玩。
回去的路上,魏德叽叽喳喳的说着要怎么吃鱼。比起刚被抱过来的时候,这孩子胆子大了不少,已经会向亲近的人撒娇。不过在外人面前,他依旧腼腆害羞。
“母亲,您开心吗?”魏德突然扬起脸望着魏琼华。
魏琼华停下脚步,低头望着他黑漆漆的眼珠子,轻轻点下头:“母亲很开心,你呢?”
魏德用力地点着小脑袋:“我喜欢这儿,母亲咱们一直待在这儿好不好。”他觉得这里的母亲比公主府的母亲快乐。
魏琼华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的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笑意,慢慢的晕染了整张脸庞。
这一段日子,是她这些年来过的最平静的时光。不远也不近,安全又安宁。

第191章 第一九一章

七月里,宋嘉禾如愿怀上第二胎。
魏阙拥着她, 嘴角噙着浅笑:“希望是个小公主。”
很巧, 宋嘉禾也是怎么想的。
小太子实在是太皮了, 没一刻消停的时候,她迫切地需要一 条香香软软的的小棉袄。
怀孕之后,太皇太后便说了让她隔三差五过来请安就行, 不必天天来。
宋嘉禾嘴上应了,行动上依旧一天不拉。
怀孕又不是生了十分不得了的病, 哪有这么娇贵,她去请安, 太皇太后心里肯定是受用的。人老了, 就希望晚辈把她放在心上, 这样才有安全感。
何况宫里就那么几个人, 祖孙俩见见面还能互相打发下时间。
这一天, 宋嘉禾突发兴致做了一些水晶桂花糕, 亲自带去慈安宫。
太皇太后见了便嗔道:“可别累着了。”
“不累,我就动动嘴皮子, 都是下头的人忙活。”宋嘉禾笑吟吟道。
其实魏阙刚刚登基那会儿,太皇太后还有些不高兴, 儿子当皇帝,孙子当皇帝,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不过太皇太后向来精明, 魏阙又对她十分敬重, 一应待遇并不比太上皇在位时低。宋嘉禾也对她恭顺有礼, 加上她还是娘家人。
拧巴了一阵子,太皇太后也想通了,胳膊拗不过大腿。加上这几年,魏阙虽然已经大权在握,可太上皇一直没出什么‘意外’,好好的在宁寿宫里养着,并没有像她担心中那般被绝了后患。
太皇太后心里的芥蒂也慢慢消了。儿子之所以会成为太上皇,还不是他自个儿闹得,无论如何,人还在,体面也在,那就这样子吧。
太皇太后吃了一口桂花糕:“味儿不错,又软又糯。”
“您要喜欢,我明儿再给您做。”
太皇太后乐呵呵的摇头:“天天吃还不腻了,你自己也吃一点,现在你可是双身子的人,多吃点,孩子才能长得好。”
说话间,太皇太后瞥了一眼下首的燕婉。
当年的大婚被魏闳给搅和了,不过这事怨不得燕婉,她也是受害人。所以半年后,重新选了黄道吉日重办婚礼。那件事后,魏闻这个曾经最不着调的孙子反倒懂事起来了,魏阙对这个弟弟也还算看重。
私心里太皇太后不大喜欢燕婉,看见她就会想起那一场变故。那场变故,害的她儿子丢了皇位,死了两个孙子。且她成婚三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太皇太后就更加喜欢不起来。
不过看在魏闻的面上,一直会给她几分颜面。
燕婉低了低头,攥紧了帕子。
早些年,她嫉妒甚至是怨恨,因为魏闻对宋嘉禾的心思。可时至今日,这些情绪早就烟消云散,当差距悬殊到一个地步之后,连嫉妒都变得嫉妒不起来了。
她只想和魏闻好好过日子,可魏闻一直对她淡淡的,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宋嘉禾另起话题,说起了园子里的桂花。
正说的热闹,魏琼华来请安了。
一如既往的风姿绰约,风情万种,岁月对她格外的偏爱,不忍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甚至瞧着比去年状态更好,彷佛验证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个理,也不知是不是宋嘉禾的心理作用。
这半年,魏琼华和宋铭的关系有些暧昧,却又没到那个地步。宋嘉禾看得出来,父亲心情不错,他高兴,她也就高兴了。
宋嘉禾对看过来的魏琼华微微一笑,笑容真挚。
魏琼华也笑了笑
太皇太后目光不动声色的在魏琼华和宋嘉禾之间转了转。她是不明白女儿和宋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让成亲,又不肯。私下却有联系,若说夫妻,又不像,两人也没住一块。若说朋友吧,哪有男女会三五不时见个面,钓钓鱼跑跑马。
再要问,魏琼华只说,母后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太皇太后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满意,发自内心的知足。
于是,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做母亲的,不就盼着儿孙快活嘛!
闲话几句,宋嘉禾便告辞,给娘儿两腾地方说私房话。
刚回到翊坤宫,魏阙就来了,神情端凝。
宋嘉禾心神一紧,果然听见他说:“十日后,我将亲征王周。”
荆州出现小范围动乱,周朝不稳,魏阙想趁机攻下荆州兖州,一统中原。这么大的事,宋嘉禾哪能一无所知。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更不该阻止。他有问鼎天下之心,作为妻子,该做的是支持。
只是,依旧担心。
宋嘉禾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胸口:“你要记得,我和策儿还有女儿在家里等着你。”
魏阙亲亲她的额头:“放心,为了你们娘三,我绝不会让自己出事。” 他还有妻儿要保护,必须凯旋而归。
宋嘉禾仰头看着他,粲然一笑,明艳胜桃花。
这仗一打就是大半年。
秋去春来,三月三,上巳节,前线传来捷报,大军顺利攻入江都,周帝王培吉逃奔,在梁县被丁飞追到。
一高兴,宋嘉禾就发动了,在浅浅桃花香中,如愿诞下一位小公主,乳名桃桃。
小公主和她母亲就像是一个模子出来了,又乖又可爱,可惜魏阙看不见。
月子里,宋嘉禾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拿着几朵桃花哄女儿,无意中发现这小家伙格外喜欢桃花,见了就要笑,要不是没力气,估计还得上手来抢,这乳名就是这么来的。
“妹妹,妹妹。”小太子抱着一大束桃花兴冲冲地跑进来。
宋嘉禾忍不住笑了,小太子现在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给妹妹摘花。
“妹妹睡着了。”宋嘉禾轻声道。
小太子失望的鼓了鼓腮帮子。
“放在花瓶里养起来,妹妹一醒来就能看见。”
小太子顿时来了劲,蹦蹦跳跳要去插花,一回头,愣住了。
宋嘉禾抬头,目光定住。
魏阙扔下脚程缓慢的大军,带着亲兵昼夜兼程提前赶了回来。
他风尘仆仆,双眼明亮异常。
小太子歪着脑袋,大半年的时间,足够他把魏阙忘得一干二净,小太子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宋嘉禾身边,好奇地看着盯着魏阙看。
“策儿,你父皇回来了。”
小太子睁大了眼。
“暖暖,我回来了。”
魏阙走到床边,握住宋嘉禾的手,双目深深地凝望她。
宋嘉禾眼眶慢慢红了,猛地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