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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费心了,不过我已经找到合适的心脏了,下个星期就动手术。”如果说我不感动那肯定是骗人的,我知道要寻到一颗合适的心脏有多难,但我尽量做到淡定。
我的心脏病是先天性的,从小就脸色苍白嘴唇发乌动不动就晕倒,四岁上父母把我送到福利院门口就不告而别了。我立志从医,为的就是能拯救自己。可是,该死的血型问题还有巨额的费用让移植手术一拖再拖,直到前几天,陆曾才告诉我,他为我寻到了一个跟我血型相同的死刑犯。
这手术风险很大,而且费用巨大,为此我已经跟工作的医院签了合同,如果手术成功,我以后每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将用来偿还欠医院的费用。而我已经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了陆曾,由爱人主刀,是我能期许的最大的信赖。麻醉师是甘露,生命里最亲密的两个人将共同见证我的新生,想想就让人兴奋。
所幸,甘泽没像小时候那样强人所难地要求我接受什么,他耐心地听我说完这些,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为什么你还是不能接受我,难道那个叫陆曾的小子就真那么好?值得你把命都交在他手上?不不不,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比我更爱你。”
跟甘泽道别后,我去医院找陆曾,坐在的士上,甘泽的眼神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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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不想提起,但却不能忘记。就算我把那些往事像小时候过年收到的糖果一样藏了又藏,最终某天还是会被寻着气味找到,其中有些糖块还是硬朗完好的,有些则开始发软,融化,弄得手脏兮兮。
我,陆曾和甘露都曾是受过甘家恩惠的人,作为成功的慈善家,甘泽父母每年要赞助二十个愿意学医的孩子,供他们读书,如果他们愿意,大学毕业后可以留在甘泽家的医院工作。这项公益事业已经开展了十年,而我们三个都是第一批受此恩惠的人。甘露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甚至更改了原来的姓氏,她对甘家有种让我费解的热情。
如果说上面的往事是硬朗的糖块的话,那弄脏手的部分就是在第一次的见面会上,甘泽发现了对可乐充满了兴趣的我,从此开始疯狂的追求,我的恶梦开始。
大学毕业后,我以为陆曾会去甘泽家的医院工作,毕竟那里的待遇很好,而且可以跟我在一起,但他却执意要去另一家公办的小医院,我跟甘露留在甘家的医院工作。也好,如果两个人天天见面的话,吸引力会大为减少吧。我给自己这样解释。
从大一时,我就跟陆曾在一起了,我们有着同样贫困的家庭背景,生活的磨难是我们的共同语言,而他也从来不会像甘泽那样霸道地介入我的生活,为我安排一切,完全不顾我感受,也许有些人会觉得陆曾对我不够热情,不过我就是迷恋他那种淡淡然的态度。我曾认为,真正美好的幸福就是淡淡然的,而不是甘泽那样,把每件事都弄得很大条。
看着的士后视镜里甘泽久久不肯离去的身影,我第一次有种心酸的感觉,毕竟爱一个人,不该是罪过,我没有权力责怪他那么多。
细想起来,甘泽对我的好在他离开后我才慢慢体会到,就像那些曾经弄脏过我手的融化了的糖,吃到嘴里,滋味依然是甜的。
甘泽出国后我才发现,他为我挑选的衣服比我自己买的更适合,他买给我的零食我也都很喜欢吃。只是他富有的家庭不适合我,我认为他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而我也不喜欢那种永远被人施舍的感觉。
我清楚,自己只适合跟陆曾这样平凡的男人在一起,尽管他不浪漫,有些工作狂,但我们会结婚,并且天长地久,我们会像舒婷的诗里写的那样,成就两株橡树般天长地久的爱情奇迹。是的,是橡树,我喜欢这种植物,笔直的强壮,身上散发着清新的芬芳,而且质地坚固,不容易变形,经得起风霜,用来做酒桶可以用上几百年,适应力极强,是最容易移栽的树木,它貌不惊人,却是美国的国树。
我轻易打消了对甘泽的好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和他,应该不会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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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一个星期,甘泽像从前一样每天打电话给我,虽然我依然保持沉默。进入病房的最后一刻,我接到了甘泽的短信,三个字:等着我。
我没有回复,直接删除了。那一刻,我该想的人只有陆曾。
当那颗健壮的心脏在我的胸腔里跳动,一切都会好起来吧,我的指甲不会再有青紫的颜色,我的脸色也不会纸一样苍白,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跟陆曾一起去打球了,篮球网球乒乓球,还有游泳,曾经一切我可望而不可及的运动通通要尝试,对于健康的到来我已经迫不及待。
可是,为什么明明想着陆曾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甘泽的影子?甘泽十多岁时,那么胖,偏要一身大汗地陪我步行去图书馆,烈日下晃着一身肥肉为我买冰可乐,而我,不记得问他得的是什么病,甚至从来没对他笑过…
不对,我该想陆曾。整个大学里我都是跟陆曾一起度过,以后我们也应该在一起,而不是甘泽。他肯定也紧张吧,这么大的手术,他的头上会不会沁满了汗水,最后再把手术流程默背一遍,紧张得一遍遍洗手…
你看,我记得从收到那份特殊礼物起直到现在所有的一切,疼痛反而让我的脑子像高清制式的DVD,清晰无比。
然而,我再次听到甘露和陆曾的声音,他们的对话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甘露要陆曾赶紧把那颗心放进我的胸腔,而陆曾在犹豫。
甘露为了不让护士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你想想她的角膜和肾脏,都是健康的,足够卖出好价钱…况且有她在,我们怎么可以在一起。”
“可毕竟那个犯人的血型根本就不是RH阴性。”陆曾还在犹豫。
甘露的态度那么决绝:“陆曾,我不管,这个计划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你不能放弃。为了保留她身上器官的活性,我甚至没有下足够剂量的麻醉药,她随时可能麻醉苏醒,我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你认为还能挽回吗?”
“我是怕有监管科的会查出心脏的血型问题,不如我们把那颗心做点手脚吧,至少以后还能卖钱。”
“也好,一颗心脏在黑市上价钱可不便宜呢,我们能多卖些钱。”甘露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
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我的身体?如果可以,我真想告诉自己这是幻觉,不是真的。他们是我最信赖的人,他们不可以骗我,他们也不可以在一起!
感谢老天爷让我听到了这一切,不然我死了都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人看见我在哭,不能自控却无声无息的哭。
我不想做这该死的手术了,哪怕我的心脏不健康,我也要用它活下去。可我发不出声音,不久,胸口一凉,我知道那颗伴随我二十年的不健康的心脏被摘除了,我的血管被接上了体外机。再后来,一颗冰凉的心脏被放进了我的胸腔,它是那么冰,良久都没有跳动。
“有排异反应。”陆曾遗憾地宣布。
血压和脉搏监控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微弱,我能感觉原本就不旺盛的生命之火在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死,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活着却被自己最信赖的人蒙在鼓里。
手术室的门开了,我听见一个护士出去向主任汇报了手术情况,并且准备下病危通知单。
我的病危通知单又能给谁呢?我的亲生父母已经许多年没有看过我了,从他们放弃我的那天起我也放弃了他们,我像植物一样无害的生长在角落里,难道现在也要像植物一样无声地死去?为什么要为我安排这样的命运,我真想大声质问所有莫须有的神灵。眼前模糊的无影灯白光渐渐暗淡,血液变得冰凉,我知道我要死了,身体变得好轻,好冷,痛苦也变得不那么敏感,仿佛有种力量就要挣脱这具血肉淋漓的躯体。
“小琳,坚强点,活下去。”一双温暖的手为我拭去了眼泪,我听出那是甘泽的声音。就是这声音,小时候我觉得他是公鸭嗓,可现在听起来比任何声音都有磁性。那声音像是冥冥中引导着我的一股力量,寻着它,我将得以重见光明。
我不想死的。我应该活下去,仇恨充满了身体,陆曾和甘露的阴谋还没有揭穿,我不能这样死去。
另一枚同样冰冷的心脏被放进我的胸腔,不同的是,没过多久它开始跳动了,我知道它是甘泽从国外为我带回来的。很快,我听到了甘泽欣喜的声音。
手术终于完成了,虽然缝合过程中依然痛苦,但新生的喜悦覆盖了一切。我对自己说,如果我能活下去,一定要跟甘泽在一起。
三个小时后,肌松剂的药力也已经过去,我终于睁开了眼睛。陆曾不在身边,甘露也不在,想必他们处理那枚心脏去了,哪里还会管我的死活。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都已经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为什么还要哭?
“你醒了。”甘泽帮我擦去眼泪,像是怕吓着我似的声音很轻:“我就知道,你最终需要的还是我为你找来的那颗心。”
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似乎已经融合进了身体里面,旁边的心跳监控里显示着微弱却均衡的心跳频率,我感觉极度困倦,生平第一次知道,抵抗痛苦也是极度消耗体力的事。我嗫嚅着动了动嘴唇,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术中的经历说给甘泽听。
甘泽却摇摇头:“别说话,什么都别说,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我忽然想起以前,每次甘泽送东西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说:别说话,什么都别说,你以后会知道我帮你选的更适合你。
时间证明了甘泽是对的,我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沉溺进一段无梦且漫长的睡眠里。有他在,我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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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日子里,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陆曾和甘露,我不再主动打电话给他们,他们也借口工作忙偶尔才会联系我。或者,我这样做倒是正合他们的意吧。只有甘泽,每天风雨无阻地为我送最新鲜的花朵和水果,我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多,他像亲人一样陪着我。后来,陆曾和甘露都知道了我和甘泽在一起,他们干脆堂而皇之地公布了新恋情。这样也好,没有了尴尬,彼此都得以解脱。
如果我是植物,也是那种懦弱又懒惰的藤蔓吧。恨是需要很大能量的,而爱却是可以产生能量。虽然我渴望自己成为橡树那样坚韧的树,然而当我沉浸在甘泽的无微不至的呵护中,却只想享受这久违的阳光雨露,暂时忘记了复仇。
也许是因为年轻,身体恢复得很快,就像冬去春来的植物有蓬勃的生机在滋长,那些充满力量的枝桠渐渐茂盛起来,我的脸上第一次泛起了红晕,嘴唇不再发乌,指甲也显示出正常的肉色。
出院后的第一天,我从床底下找出来那堆已经蒙尘的可乐瓶盖,用柔软的毛巾把每一枚都擦得锃亮,然后用锥子给它们打上孔,用铜丝把它们一枚枚穿起来,一串串挂在通往阳台的门楣上。
做好这些,我为自己倒了杯柚子茶,盘腿坐在地板上欣赏这杰作。阳光一照,它们就一齐反射出漂亮的光,甚至有几枚会把我的名字投射到墙上,小小的心型里有‘林小琳’三个字。清风一吹,它们会一齐发出琳琅的悦耳声音,堪比风铃,在我听起来,它们更像是在一起唤我的名字:林小琳,小琳,小琳…
世界上只有甘泽会这样对我,我不够漂亮不够聪明,这样无条件的爱,大概才是真正的爱情,甘泽爱我这个人,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我该感谢他,为了寻找我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他一定很费心。可好听的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也许我已经习惯了,理所当然地接受甘泽对我的好。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平常他总是午餐前过来,跟我一起出去吃,可今天为什么还没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拨通了甘泽的电话却已经关机,收到电话留言后才知道,他的父母出了事。远在美国度假的两位老人遭遇了一场意外的银行劫案,抢劫失败,劫匪也被绳之以法,但甘伯父却因受到惊吓心脏病发作而撒手人寰,甘伯母也因为老伴的突然去世备受打击突发脑溢血,目前还没脱离危险。
“小琳,对不起,要离开几天,处理一些事情。这些年来我为家里做的事情太少了,现在是时候对他们负起这个责任了。”甘泽的声音里透着焦急,不过我已经不能安慰他了,他已经上了飞机。
每天下班后,我都坐在地板上长久地凝望着那副自制的门帘,听可乐瓶盖发出的声音,经常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这些天里跟甘泽失去了联系,好像断了线的风筝,漂浮得没有意义。
一个月后,甘泽回来了,带着濒临瘫痪的甘伯母,他脸上有我从没见过的疲倦。那段时间,他很少来看我,每天忙于照顾母亲和打理家族医院的事宜,每天最奢侈的联系就是晚上通个电话。
那天下班前,陆曾破天荒地打了电话给我,他急吼吼地让我留心甘泽跟甘露的关系。他正在医院组织的旅游途中,接到一个热心同学的电话,说是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
甘泽跟甘露?不客气地说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小时候同样胖过,而且甘泽对我…我要注意什么?我拿话噎陆曾。
他丝毫不理会,挂断前扔下一家酒吧的地址,让我自己去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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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曾虽然有负于我,但他说话还是靠谱的,从不开玩笑。
我去了。
灯光暧昧的酒吧里三三两两地坐着情侣,酒精和香水的气味糅杂在一起慢慢发酵,酝酿出某种带着邪念的气息。甘泽把头靠在甘露肩膀上,他们的背影间甚至没有一点距离。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能跟甘露这么亲密?
我没有勇气冲上去质问,说到底,我没跟甘泽确定情侣的身份,而且对他的态度向来听之任之。而甘露,显然从小就对甘家觊觎,她骨子里就是爱钱的。
抹去泪水悄悄离去,我做不到撕破脸皮去争取些什么,也不能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继续下去。哭吧,一如曾经的我习惯于向命运妥协,哪怕它是那么残忍,懦弱是我的宿命。
再后来,甘泽依然每天打电话过来,只是,我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也许是因为他太忙,又或者是跟甘露在一起已经不太在意我怎么想了,总之,他没有怀疑。我们一直没有见面,直到陆曾的死。
之前我已经说过了,陆曾死于车祸,同行的人里只有他一个人死了,我觉得这是报应,老天替我结果了我该结果的人。曾经有多爱过,如今就有多恨,我用纯白的心去对待他和甘露,可他们却是那样的辜负,得知这个消息我甚至有种隐隐的窃喜,我小心地是藏起笑脸,去参加他的葬礼。
甘露和甘泽也去了。看甘露不知廉耻地挽着甘泽的手,我从包里取出了墨镜带上,不想跟他们打招呼。
甘泽的眉头微皱,似乎不太舒服,手却紧紧捂住腹部。是这阵子太忙累出胃病了,还是跟甘露在一起喝酒太多引起的,我酸酸地想着。
陆曾的父母看到甘露跟甘泽的出现也很意外,儿子尸骨未寒,女友竟然有了新欢。我躲在一旁,想看出好戏。甘露真是长袖善舞,不知她跟两位可怜的老人说了些什么,他们不但原谅了她,而且再看甘泽的眼神也变得柔和很多。我有种冲动,上去揪着甘露的头发狠狠地给她一记耳光,然后把她跟陆曾一起做的坏事大声说出来。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陆曾死了,死无对证,我不确定甘泽会信,其他人会信,他们也许只会像看小丑一样看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前后两个男朋友都被甘露夺走,因为嫉妒才说出这样的话吧。
不,我不要像个小丑,我不要再被人抛弃,我需要冷静地想个办法出来挽回即将失去的一切,我不能再失去甘泽了,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甘露夺走。
就在我脑海里那个声音咆哮的时候,甘泽晕倒了。甘露夸张地尖叫着,我再也不能沉默。甘露看到我的忽然出现有些意外,不过我们还是一起把甘泽送去了医院。
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甘泽的胃里发现了若干不明成分的硬块。这个结果可大可小,最有可能的是肿瘤,如果是良性的倒还好,如果是恶性的…医院里最好的大夫会诊,最后决定立刻做手术。
因为抢救及时,胃里的东西被取出来了,甘泽脱离了生命危险。我陪在他的床前,甘露不甘心地回避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知道我必须守着他,一分一秒也不能离开,我不能再给甘露可乘之机了。才做完胃部手术,甘泽不能喝水,我用棉签沾着水一便便润湿他干燥的嘴唇。上次我开刀,他也是这么陪我,现在轮到我了。
“小琳,小琳。”甘泽在唤我,我抬起头揉揉惺忪的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该死,不知道睡了多久,甘泽的嘴唇脱皮了。我忙不迭地端起杯子去找棉签,甘泽却拉住我的手,“别动,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好吧,你说。只要不是跟我分手,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去做。”我决心破釜沉舟。
“你怎么会认为我要跟你分手?傻丫头,我只想告诉你,甘露其实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母亲是多年前父亲的情人,从小很是吃了些苦,后来长大些才认了父亲的姓氏,如果不是这次父亲去世留下了遗嘱,我现在也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前阵子我们相认了,父亲有百分之十的遗产留给她,我希望,你以后可以跟我一样叫她妹妹。”甘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他知道我嫉恨甘露夺走陆曾,这个善良的男人想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
妹妹?我明白了为什么那天葬礼上甘露跟陆曾的父母说了什么了。可是,我怎么可能再跟甘露像从前一样交往,我永远也不可能把这个曾想要了我命的女人当做妹妹。我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因为现在甘泽的精神状态不容许我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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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直到甘泽胃里的硬块化验结果出来,我才知道甘露又做了什么。
原来甘泽胃里的,全是聚丙烯硬块。聚丙烯,是用来制造保鲜膜的塑料,在某种情况下可以以液态的方式存在,我可以肯定是某人把这些东西用针管注射进甘泽的胃里,这分明是谋杀。整个甘家,除了甘泽,甘露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她有完全成立的动机。
除了甘露和我,没有人可以那样近距离地接近甘泽,而作为麻醉师的甘露,她也能用些让人无知无察的方式麻醉甘泽,这件事放在酒吧里最好,不会有人怀疑一个貌似醉酒的男子跟女子的相拥,而吧台的掩饰下,甘露使用注射器也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就这样,她可以一次次地下手,直到那些小东西慢慢夺去甘泽的健康,就算是死,都很难查出是谁在什么时候做的。所幸甘泽的病情爆发的早,不然,真是超完美的谋杀。
当我亲眼看到从甘泽胃里取出的那一大团东西后,彻底心寒了,那种名为报复的情绪在苏醒。那种念头就像嗅觉灵敏的兽,来过一次后它就会寻着气味悄然回来。我彻夜难眠,那仇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那天我在网上看到一则关于橡树的老新闻:1981年,在美国东海岸的橡树林里一种叫“舞毒蛾”的害虫突然疯长成灾,前所未有的虫灾让林业学家们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结果还是依靠植物的集体还击,打退了舞毒蛾的疯狂进攻。大片橡树林重新恢复了昔日的郁郁葱葱。科学家对橡树叶的化学分析表明,原来的橡树叶中含有少量的单宁酸,一旦被舞毒蛾噬咬后,重新长出的橡树叶中单宁酸的含量成倍地增长,单宁酸与昆虫体内的蛋白质会发生络合,成为难于消化的物质积存于舞毒蛾的胃内,于是舞毒蛾食欲大减,消化不良症使得舞毒蛾不仅无力再大量啃食橡树叶,反而成了天敌鸟类的腹中餐,从此数量大减,再也威胁不了橡树林的生存了。
心里不是不震动的,连植物也是会反击的,一旦受到生命威胁,它们也会保护自己。我不该再听天由命了,上帝不会亲自为我安排报应。
我开始留心起甘露的身体,当一个人真的认真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事情总会由难变易。我发现,甘露有轻微的慢性胰腺炎,这种病想要变成重症实在是太容易了。人真的是种很脆弱的动物不是吗,太容易生病,太容易被病毒感染,出门坐车也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就连医生们自己也不能例外。呵,我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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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以甘泽的名义,请甘露吃了海鲜大餐。诱人的生蚝可口的澳洲龙虾香气扑鼻的葱烧海参,还有一盅晶莹剔透的鱼翅,那一顿饭,用了我一个月的工资,甘露吃得很高兴,好几次表示了她的歉意,说她跟陆曾在一起太对不起我,还说她其实不那么爱陆曾,只是被陆曾追得实在没有办法才不得不跟他在一起。还说以后要改口叫我嫂子了,因为甘泽已经跟家里人提过我们的婚事。
我真想笑,倘若陆曾在天有灵听到这些会做何感想。
我在甘露上厕所的时候,用维生素C换掉了她药瓶里治疗慢性胰腺炎的药,大量的海鲜和维生素C会发生化学作用,在甘露的肚子里变成砒霜。这一切只要等到甘露回家后临睡前吃下我换好的药片就万无一失,我也没有一点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