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哽了哽,冷声问:“王爷真要回京?”
“这是皇命。”
她脖子一直,“那我不要去。”
“这是军令。”
封敬亭淡淡一句,顿时把她满腹的话都堵了回去,他尚且执行皇命,她敢违抗军令吗?
转头看向陆启方,陆先生正捧着一杯茶喝的津津有味。郭文莺道:“先生也觉得应该回京吗?咱们这仗不打了吗?”
陆启方放下茶盏,语重心长道:“文英啊,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王爷这次回京未必就是坏事,你好好跟王爷去,自有你的好处。”
陆先生都这么说了,郭文莺想不应也不行,何况这事根本轮不到她做主,她说不去,封敬亭有一百种办法能叫她去了。
迈步就要往外走,冷不丁听封敬亭甩了一句,“定国公也随本王一起回京,你们有空可以在一起多聊聊。”
郭文莺脚步顿了顿,神色不愉回瞥了他一眼,这是打算让她拉拢定国公吗?
第七十七章 丢图
回到营帐开始准备出行的行李,本来就没几件东西,也没什么好收拾,只拿了几件换洗衣服,把日常用的带了几样,又整理了一下柜子里的军器图。
这些军器图是西北军的机密,她要出门,必然要找妥善人保管,若是被人盗了去,可是大麻烦。
她一张张翻着,突然脸上变颜变色,高叫道:“云墨,云墨。”
云墨匆匆跑来,“大人,什么事?”
郭文莺喝道:“谁进过我的营帐,动了我的图纸?”
云墨莫名,“没人进来啊,大人营帐自来把守很严,不是熟人都不会让靠近的。大人可是丢了什么紧要东西?”
郭文莺深吸一口气,“制作火铳的那一页军器图给丢了。”
如果她设计的机关箭弩是机密,火铳和火炮便是机密中的机密,她平常都是很小心的锁在柜子里,钥匙也随身携带,怎么就给丢了呢?
还好她半个月前想要修改火炮功能,把火炮的图纸找出来,改完后随手塞在床铺底下,这几日想不明白的就拿出来看看。否则怕是那张图纸也要丢了。
到底是谁,能靠近她,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军器图盗走?
心中惊疑万分,吩咐云墨,“你去悄悄跟王爷说一声,别让人知道了。”
云墨应了,匆匆跑出去。
郭文莺坐在床上,脑子使劲转着想到底谁最有可能,来过她营帐的也就那么几个,邓久成、路唯新、楚唐、封敬亭、云墨,还有方云棠。会是这几人中的一个吗?她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如果是他们其中一个,他们为什么会偷她的军器图?
这些人里最不可能的就是封敬亭了,因为火炮是他的,火铳是他的,就连她也是他的人,他想要这些制造图,她随时都会交出来,根本不需要偷。所以她第一个找的就是封敬亭,这时候也只能由他拿主意了。
等了好一会儿云墨才回来,低声道:“王爷说此事先不要声张,让大人放宽心进京,他会派人查出来的。”
见郭文莺定定地眼神望向他,忽觉心中一慌,忙跪下,“大人明鉴,绝不是我拿的,云墨发誓,云墨是王爷的人,云墨一家老小都在王爷手里捏着。”
郭文莺叹气,“我没怀疑你,你起来吧。”她自然知道他也不可能,若不是封敬亭信任的人,又怎么会放到她身边?
她把图纸卷起来,放进一个竹筒里交给云墨,“你去拿给王爷,让他找人妥善保管。”
其实那张火铳图丢了也没有那么紧要,那是她最初画的初稿,虽外形与现在使用的一样,但火筒里面她做了一点小小修改。后来一直没空,也没重新再画张新图。
用那张图造出的火铳有一个明显的缺陷,如果使用时间长,铳筒过热的话,就会炸镗,整只手炸的血肉模糊的。其实最一开始试验时,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到现在她还为那倒霉的士兵心疼呢。
可惜了的,你说拿了图纸的人手该多疼啊!

王爷回京自然声势浩大,五千军兵沿途护送,由徐海领军,徐横护卫,至于郭文莺,她只是跟在王爷屁股后的摆设。
路唯新本来想跟着去的,吵闹了一天,让封敬亭拉出去,打了通板子才老实了。
想到临出门时,路唯新看着自己,犹如被舍弃的小宠物的眼神,郭文莺心中一阵好笑,她不过去一段时间,最多一个月,至于这么难舍难分吗?
不过她自从进军营就跟他在一起,两人从没分开过,乍一要走,心里也觉少点什么。路唯新虽然性子不是那么可爱,不过他对自己却是极好,又肯听话,倒真是个绝好的兄弟和朋友。
路唯新捂着屁股一早来送行,趁人没注意,悄悄拽着郭文莺到了一旁,“文英,你什么时候回来?”
郭文莺低声道:“你放心,我一个月就会回来的。”
他不舍,“那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好,一定。”
她精致的小脸上闪着坚定的神情,看得路唯新心中一颤,莫名的就觉得屁股没那么疼了。他咧嘴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他的文英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看啊。
两人说着话,此时定国公的马车已经在营外等候,定国公郭义潜在车旁恭敬站着,瞧见封敬亭出来,忙躬身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封敬亭微笑,“一路上要劳烦王爷了。”
“王爷客气了,下官定一路好好伺候王爷。”
“那就多谢国公爷了。”
两人客气两句,各自登上马车。
郭文莺正要上自己的马,却见封敬亭冷冷的眼神扫过来,她心中一颤,只能乖乖跳下马,钻进他的马车。
见她跟上来,封敬亭面色稍缓,不过还是阴阳怪气道:“怎么?还在生气呢?”
郭文莺哪敢说‘是’,忙笑道:“谁敢跟王爷生气啊,下官可是一直都很敬重王爷的。在下官眼里,王爷就是天上星辰烁烁放光,让人不敢仰视。”
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知怎地立刻就变了味。封敬亭哼一声也没理她,只叫云墨进来伺候饮茶。
马车缓缓而行,一路上他不说话,郭文莺也懒得没话找话。她本来就不想坐马车,守着他更觉得难受,自然也不会与他亲近。
所幸封敬亭也没搭理她,捧着本书一路看着,只偶尔吩咐茶点饭食,这些都有云墨办了,倒省了很多事。
队伍走了两日,到浔阳换了船,船行三日再走陆路,二日才到京都。
其实要是直接走陆路,快马加鞭,也就三四日便到了,却不知他为何要走水路,白白耽搁两三日路程。
浔阳之地,最有名的便是梦泽湖,此地一望无际的水面,水产丰沛,水路四通八达,带来各种贸易,一个湖就养活了一个郡的人。
当巨阙驶入梦泽湖,郭文莺觉得眼睛都让碧绿湖水熏润了,枯乏的寒冬也变得迷人起来。船家女的歌声阵阵,岸边柳枝无叶却也摇出春风的感觉。
湖面和河面十分不同,望出船港,很多精致的画舫,漆红木,雕花栏,梨花幔,出入或是粉妆丫头或是伶俐小厮,一掀幔便有笑声。但她最喜欢的,却是一对打渔父女齐心协力收网的画面,老少面带欢笑,那少女美丽的容颜被湖水映得甚是明媚好看。
第七十八章 扒裤
郭文莺从没坐过船,也没见过这水乡美景,对于她来说到处都是新奇的,四处摸摸,四处看看,玩的不亦乐乎。
可惜只玩了一会儿便玩不下了,初时还不觉得,等船走到湖心,才发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她晕船。
无论晕船还是晕车都是很难受的,天旋地转的,抱着肚子对着湖水吐了半天,肠子都快吐出来。
封敬亭得了消息,让人赶紧把她扶进仓内,又找了大夫制了些防治药丸给她。不免又讥讽两句,“本王倒不知道,英勇威武的郭大人居然还晕船呢?”
郭文莺浑身无力,自也反驳不回来。她吃了两颗药,肚子又贴了一剂膏药,才止住了想吐的感觉。实在没力气跟他斗嘴,蒙着头沉沉睡去,只当没有这个人。
适应了一日,到第二天眩晕感才没有了,也能吃饭,能下地走动了。
她在舱里躺了一天,身上骨头都发酸,便起来在外面走走。
此时红日初升,站在船头,整个湖面笼罩在晨雾之中,放眼望去,碧波万頃,千岛竞秀,群山叠翠,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那湖水的蓝,群山的绿,融为一体,不是蓝,不是绿,又恰似蓝,恰似绿,看得久了,人的心胸便也被荡涤的如这蓝绿的山水一样清澈。
她想起曾经有一个大诗人作的“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话水来”,甚是描绘此刻美景,正要吟一首诗来抒发一下感慨。忽然一个人影扑过来,急不可耐的抱住她,“娇娇,可算看见你了,爷想你想了好几天了。”
好好的吟一首,忽然变成了淫一手。郭文莺气极,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钟怀也不恼,嘻嘻笑着,手伸下去就要扒拉她的裤子,“乖娇娇,爷看见你就硬得不行了,快让爷亲亲。”
他张着一张嘴就要堵她的唇,手还不忘在她身上撕扯着。郭文莺气得狠推了两下也没推开,心里恨他无礼,便引着他向船边走去,眼看着下面是碧绿的湖水,她突然膝盖对着他的要害狠狠一顶,随后见他痛的松手,抬腿向他小腿踢了一脚。
这一脚甚重,钟怀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跌进湖里,双手拼命挣扎着。看那意思竟是不会游泳,一声“救命”没喊出来,身子就开始往下沉。
郭文莺在船上抱着肩看着,半点不为所动,心说,“叫你张狂下流,看不淹死你。”
正瞅着高兴,用眼角余光,忽然瞧见船角处闪过一个人,一身绛紫色蟒袍皂靴,似乎是定国公。
她心道“不好”,被定国公瞧见,钟怀便死不得了。她打定主意,便假装慌乱的大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随着呼声,船工和守卫兵丁跑了过来,有两个人跳下水,七手八脚的把人拽上来,钟怀肚子鼓鼓囊囊的,显然喝了不少水,一张脸更是惨白如纸。
郭文莺看了几眼,见他的手动了动,暗自懊恼,怎么就没掩死了呢?这样的人活着也是个祸患,不知糟蹋多少良家…嗯,妇男呢。
正琢磨着,身后脚步轻响,却是定国公走了过来,他注目看了几眼,对郭文莺道:“郭大人请随我来一下。”
郭文莺应了一声,有些忐忑的跟在他身后,寻思着他有没有看见自己把人踹水里,若是因此难为她可如何好?
对这位跟自己有血亲的大伯父,她没多少感情,就像对郭家的人,她都打心眼里排斥,若非迫不得已,是连沾也不想沾的。
定国公住的是船中上房,与封敬亭同在一层,因两人身份高贵,都住的是船中最好的舱房。
郭义潜迈步进了房间,着人沏上茶水,“郭大人请坐。”
郭文莺告坐,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她也不敢坐实了,只虚虚坐了半个屁股。
下人奉上茶,郭义潜轻啜一口,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郭大人好像和王爷关系很好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她一凛,她忙道:“国公爷这是怎么说的?王爷是下官的上司,下官对王爷自然是敬仰的,哪有关系好坏之说,下官不敢和王爷攀关系。”
郭义潜望着她淡淡一笑,“郭大人何必妄自菲薄,郭大人晕船,王爷在旁守了大半日,可见王爷对大人真心宠爱。”
郭文莺心里很不舒服,封敬亭是不是守了她大半日她不知道,那会儿她睡着了。可即便是这样,身为定国公,这会儿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若他知道自己是谁,因着自己和封敬亭太过亲近失了女子贞洁,责怪打骂她,她都能接受。可他现在的样子,又不像认出了自己,这么不阴不阳的一通,是想说什么呢?
有心想反驳,终究没说出口,只微微笑着望着他,一副平淡从容样。
“定国公客气了,下官做的是朝廷的官,领的是朝廷俸禄,尽心尽力也是为了朝廷,无干个人。”
郭义潜听得皱皱眉,今日找她确实是有用意的,只是这用意并不好宣之于口,且他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投靠端郡王。
郭家从来是不站队的,可不站队也有不站队的坏处,近些年郭家少出人才,在朝为官的也没几个,下一辈子侄中除了继承爵位的世子,五品以上的官都少见。眼见着一代代在走下坡路,他心里也是着急,若是有一日新皇登基,即便不会难为郭家,却也不会重用,不立些功劳终究难以在朝堂上立足。
可如何立?怎么立?甚至把宝压在谁身上,这里面的学问可是非常大的,一步走错,可能会招致祸灭满门。
他今日找郭文莺,是想从她身上下手,探出点实质性的东西,以图谋算,可这位郭大人年纪虽小,却是个油滑的,明显不搭他茬,还一路把他往歪道上领。弄得他想问什么都开不了口了。
他心知今天是不可能有收获了,便干脆道:“郭大人想岔了,本公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大人即是王爷心腹之人,当要为王爷着想,今日钟世子虽不对,郭大人当看在王爷面上不予计较才是。”
第七十九章 下棋
郭文莺不舒服的噎了一下,这意思是在怪她不该对钟怀下手吗?绕来绕去又绕到这上面,这国公爷好深的心机。
心中暗自冷笑,若他知道我是你侄女,还会这么说吗?
她本就对郭家人心有芥蒂,此刻也不愿与他多话,躬身施礼,“国公爷教训的是,文英知错了。若是国公爷没别的事,请恕文英告退了。”说着起身往外就走。
说不难过是假的,五岁之后第一次和家人接触,就是这样一个局面,心中自也隐隐作痛。虽然郭义潜没认出她,但她还是把他当成了亲人的。但凡事一沾上政局的边,什么都变了味,想亲近他也亲近不起来了。
就算他知道自己是郭家女儿又怎样?她自己亲生父亲都不真心待她,还指望别人不成?
到了舱外,迎面扑来的湖水之气让她紧缩的心稍稍舒展了些,暗自寻思或者哪一日开诚布公的和大伯父好好谈谈,也省得互相猜忌了。
她抬步往前走,正路过封敬亭的舱室,门是开着的,他一个人坐在里面在下棋,双眼盯着棋盘,甚是专注。也不知是不是长了侧眼,居然在她将要走过时,突然抬起头来,对她绚烂一笑,随后勾了勾手指。
郭文莺叹口气,刚从定国公那儿出来,她这会儿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了。
抬步往里走,看见云墨站在门口对她笑着,“大人,要喝菊花茶吗?”他刚才站的位置隐蔽,一时竟没瞧见他。
郭文莺感激的看他一眼,这孩子真是懂事啊,都知道她最近上火的厉害。
云墨出去时还很细心的把舱门关上,郭文莺则坐在封敬亭对面,看他自己和自己下棋。
封敬亭也没看她,只微微动了动眼皮,“你把钟怀踢水里了。”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用的是“踢”而不是“推”,他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完全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郭文莺也不想狡辩,干脆点点头,“是给了他一脚。”
他淡淡道:“那孩子越来越荒唐,是该洗洗嘴了。”
该洗嘴吗?他身上可不是只有嘴是脏的。郭文莺本想抱怨咒骂两句,想到那无赖色痞还是他的堂小舅子,也懒得骂人,省得脏了自己的口。
封敬亭依旧看着棋盘,淡淡问:“刚才定国公跟你说什么了?”
船舱上的事没有一丝一毫能瞒过他去,郭文莺早知道他要问,便把两人的话逐字逐句说给他听。
封敬亭听了片刻,不由冷笑起来,“你这大伯父还真老奸巨猾,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也不知随了你们的家的谁了。”
郭文莺哼道:“王爷也别一天到晚想着怎么算计我们家人,您要是肯开诚布公,拿真心换真心,大伯父未必不会为王爷所用,何必让我在里面左右不是人。”
封敬亭注视棋盘半天,伸手捏了个白子放在棋盘上,不咸不淡道:“此事不急,他不急着站队,本王还不想让他站队呢,国公府的事与你不相干,他再找你你也不用有负担,随便应付应付得了。此事本王自有分寸。”
郭文莺正不想管呢,她最怕就是他拿她当枪使唤,对付自己家人。不过还好,这人虽霸道无赖,却也是个有担当的,至少在她面前还算诚恳,有时候也说几句实话。
她站起来,“王爷没事,下官就告退了。”
见她要走,封敬亭却拦住道:“陪本王下盘棋吧,一个人下怪没意思的。”
她刚才看他一个人津津有味的摆弄旗子,还以为他很喜欢呢。反正她是不喜欢下棋,非常不喜欢,尤其是自学棋之后从没赢过一盘,更让她深恶痛绝。
有心想找个借口溜走,却见他已经挑出黑白子,重新摆好棋盘,一副“快点开始”甚为期待的样子。
叹了口气,抓了个黑子随手往棋盘一放,“王爷这次打算让我多少子?十子?二十子?还是三十子?”
封敬亭好笑,“让你三十子,干脆你一个人下完得了。就十子吧。”
让十子郭文莺也是个输,果然第一盘她毫无悬念的输了,随后第二盘,第三盘…连输了四五盘,她不干了,双手一推棋盘,“我不下了。”棋子被她推得散落在地,噼里啪啦的不知掉了多少。
封敬亭难得好脾气的没发火,自己俯身去捡,一面捡一面无奈道:“你这脾气也不知像谁,好的时候还有个分寸,一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
郭文莺腹诽,你才翻脸比翻书快呢,翻脸最快的就是你了。
封敬亭把捡起的棋子放在棋盒里,笑了笑道:“一会儿船靠了岸,你跟本王去见个人吧。”
她纳闷,“这个时候又不过码头城池,船在哪儿靠岸啊?”
封敬亭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齐进进来禀报,说小船已经准备好了。
他站起来,“走吧。”
郭文莺满腹疑问,“王爷去哪儿啊?”
“去了就知道了。”他没多言,淡淡一句,迈步出了船舱。
巨阙边停着一只小船,放了踏板,两人上了小船,由艄公摆着他们向前划去。
封敬亭这么神秘,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她也没再多话,只静静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脸上略带着欣喜,暗自猜测,那人到底会是谁?
小船划出去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停靠了岸,这里有些类似江南水乡,房子总是双层的小楼,他们在一座石桥下船,慢慢踱上桥时,景色也慢慢展露在眼前。登上桥顶,便能看到河道,两岸坐落着些许房子,望过去是青白的交相辉映,好像一直延伸到天边,高大的柳树遮住阳光,倒映在水中的影子,朦朦胧胧的好似梦中。
那景色既美又静,让人不由想起一首诗:愁脉脉,目断江南江北,烟树重重芳信隔,小楼山几尺,细草孤云斜日,一向弄晴天色,帘外落花飞不得,东风无气力。
过了桥,眼前最注目的便是一幢别致院落,黑瓦粉墙青石巷,绿蔓纱窗,竹篱花影亭榭,格局迥异,乌铜紧锁院落的深泽,石兽蹲在门阶旁护守古朴。
第八十章 高手
封敬亭走上前去,轻轻拍动门环,清脆的声响也似与旁处略有不同。
等了片刻,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童,睁着一双纯真可爱的眼看着他们。
“你们找谁?”
封敬亭难得不再摆王爷谱,对那小童也是一躬,“请代为回禀,封敬亭求见于老爷子。”
那小童应了,过了一会儿回来道:“我家主人请两位进去叙话。”
精致的带着诗情画意的院落每一处都是美的,越往里面走封敬亭似乎略显紧张,本来不热的天气,却不时的用帕子擦着额头。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不禁让人暗自怀疑,这世上还有让他惧怕的人吗?所幸他的情绪倒是没感染郭文莺,反正她也不知道是谁,也没有害怕不害怕之说。
他们随着小童来到正房第一间,低声禀报一声,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进来吧。”
迈步走入,房间里坐着一个七十上下的老者,头上挽着几根稀稀疏疏的白发,穿着一身轻便袍子,赤着脚坐在铺着羊皮的榻上,在他面前摆着一个棋盘,姿势跟船上的封敬亭无异,也是自己在和自己下棋。那怡然自得,不时抿嘴微笑的样子,似乎下得很是开怀。
在旁侍立了一会儿,他方抬头看看两人,嘴角带着一抹不爽快的笑,“老头子躲到这种地方,居然都能让你找到,端王爷可算是下了大功夫了。”
封敬亭慌忙行礼,“于老先生莫怪,小王也不敢打扰先生,只是小王寻访多日,找到了一个棋艺高手,特来与先生较量。”
那老者倒是颇感兴趣,“你那棋艺高手呢?”
封敬亭看看后面垂手立着的郭文莺,郭文莺好险没吓得摔倒,她是棋艺高手?逗人玩呢吧。
他凑在她耳边低低地声音道:“你去跟他下棋,他的水平和你半斤八两。”
郭文莺无奈地点头,主子都不怕丢人,她这个做下官的又怕什么?
站出来施施然行礼,“郭文英见过于老先生。”
那老者上下打量她,“你就是棋艺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