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饭在下面看着他上了台,又看着他坐在最上的椅子上。不由心里嘀咕,这小子还真是千变万化,今天表现的那么威严,上次来就好像个痞子似地,让人都猜不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如果说桃颜喜欢装蒜的话,那这小子装蒜的能力只会更高,绝不会更低。
这时桂花花已经开始致辞了,他声音老练,语调平静,听着倒真有些五品官员的谱儿。
他致完词,就是山长宣布考试规则,那冗长的规则听着就让人犯困。梅饭也没注意听,脑子里不断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和桂花花接触呢?
那么多官员,那么多老师守在他身边,想不引起注意的靠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仪式很快结束了,老师们已各就各位,学生们也开始逐渐退出会场。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想迈进一步都困难,饭饭心急之下,只好拼命的对着台上挤眼睛。可这个难度系数太高了些,离那么远,桂花花根本不可能看到她的眼色,即使看到了,也未必领会得了。所以,一切只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
最终,桂花花也没有回应,梅饭叹息着离开会场,去迎接六课的考验。
六门功课,第一门是礼仪。说起来,这还要托那鬼一样的王嬷嬷的福,拜她所赐,她的礼仪勉强通过。虽然看那老师的样子似乎不算满意,不过六十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二门是音乐。对于这门课那可是梅饭的得意之作,而且那位美貌容主老师对她真是太厚爱了,根本不用她考,直接就给了大通。监督的官员对这样的事,还很有意见,不过容主送了他一个妩媚已极的媚眼,立刻电得他们说不出话来了。
梅饭大为摇头,一个人若美到男女通吃的地步,不是祸水又会是什么?
同样得大通的科目可有算术,那个潘赢老师不知是脑子进水,还是被门给夹了,居然也和容主一样,不让她考试就给了大通。
梅饭对此疑惑不已,特意去问那小气出名的老师,“老师,你不会有更厉害的方法想要报复我吧。”
按她的惯性思维,小气老师若不趁着机会报复,那一定有更厉害的手段在后面。
潘老师登时怒了,抄起戒尺对她打了过去。
“你个臭丫头,给我滚。”这恐怕是他为师以来,第一次出口成“脏”吧。
戒尺并没打到她,梅饭仓皇出逃,心中却暗自窃喜,还好那话是在大通之后问的。
剩下的御、书两课,靠霁攒下的功底,她都顺利通过了。最后独留下射箭这根难啃的骨头。
不是没求过桃颜,他既然是射术课的老师,帮点小忙总可以吧。可那家伙居然还记挂着那日的一鞋之仇,不但不打算帮忙,还以此要挟她。
“那个,我说饭饭,你不如就答应嫁给我吧,只要你答应了,不管什么事咱们都好说嘛。”他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一想起那时的情形,梅饭就忍不住握紧拳头,这个趁火打劫的小人,她何时跟他那么熟了。
还叫她饭饭。呕
※
经过半月的修养,桃颜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唐亚的手臂虽然活动还不灵活,不过总算保住了。今天两人到的都很早,仪式刚一结束,就站在靶场上等着一干待考的学生。
“你不是还有课目要考吗?”桃颜斜他一眼,有些不悦这家伙的积极。
“不着急,不着急。”唐亚笑得很和善。
他现在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对待桃颜,明明打不过人家,再摆出一副仇恨的样子也没什么意思了。可就是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却偏偏让桃颜气得吐血。
“没什么事唐公子就赶紧走吧,一会儿学生们就来了。”他开始赶人了。
“不急,不急,我要看完八小姐的考试再走。”唐亚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桃颜无奈,只好恨声道:“那你就等着吧。”
“多谢。”唐亚还很客气地对他行了一礼。
桃颜看他一眼,忽然涌起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他开始怀念那个会对他咆哮,会对他仇恨的唐亚了,因为心平气和的他,只会让人崩溃。
等了一会儿,考试的学生们也开始入场了。其中不少学生是考完别课的,也有的是才刚刚考试。人数那么多,考试要持续一整天,等等真的不着急的。
梅饭基本上是倒数第一个进入靶场的,她是所有学生中唯一考完五门课的一个。因为容主老师和潘赢老师的大度,她基本上是书院考试时间最短的一个。当然如果这一课也能顺利通过的话。
刚站稳脚,监考的官员也到了。一见来的是桂花花,她不由喜上眉梢。
在经过她身边时,桂花花突然对她眨了下眼。
饭饭心中更喜,她知道这是打暗号。忙挤了挤眼告诉他,“你得照顾我啊。”
桂花花微微颔首,仿佛看懂了这乱七八糟的暗示。
梅饭大为得意,斜一眼不远处的桃颜,心说,“你不帮忙,自有帮忙的。”
须臾后,桂花花宣布了考试规则,考试正式开始。由助教为每位学生发箭矢,考试嘛,自然得用学校的箭,弓也是现发的。
桃颜背着手站在场中,监视着这一发箭过程。
不知何时,桂花花已绕到他身后,轻笑一声道:“桃将军真有闲心,还留在这小地方,丞相大人想必已经望眼欲穿了吧?”
桃颜皱皱眉,对他突然出现很不舒服,他冷声道:“桂大人也很闲,难不成今天特意上这儿和我聊天吗?”
桂花花夸张地一甩手,做出副无奈地样子,“我哪有将军大人的福气,我可是帮朋友忙来了。”
他说着,故意向梅饭瞥了一眼。
“用不着你多事。”桃颜恨恨地瞪他。
其实见桂花楹的次数不多,以前也没什么特别的接触,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很讨厌,他就像一条的五步蛇一样,滑不留手,毒性也极大。可这样的人怎么偏偏和梅饭成了朋友,真让他气恼之极。
桂花花一挑眉,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难不成将军大人有了安排?”
桃颜哼一声,没理他。他眼睛注视着靶场,这会儿学生们已经开始射了。
梅饭拉着手中的弓,心都有点颤。这么短的时间,真要达到十八九的成绩,实在不太容易,而且她怕自己不小心再把弓给弄断了。毕竟一张弓十只箭是制式,也不用指望还有富余的。
心一颤,手也跟着发颤,手中的弓也越发拿得不稳。这一会儿别人已射了两三支了,她一咬牙,手搭上一支箭,双眼一闭,爱射哪儿射哪儿去吧。
箭矢刮动风声而出,射的很远很远,可就是太远了,远到连影儿都看不见了。
饭饭单手拢目,眼瞧着那箭飞上云天。她不由自嘲,那箭可能想成仙,到太上老君那儿报到去了。
不过等转回目光时,愕然发现靶子中心的位置正插着一支箭。
是她射的?她揉揉眼,有点难以置信。手中出箭的感觉依然存在,而她也亲眼见到是射偏了。如果闭着眼都能中,那她只能叹一句:“大白天见鬼了。”
又搭一支箭,这次是睁着眼射的,箭离弦而出,飞啊飞啊,飞出靶场,而这时靶上却又出现第二支箭。这回她看得清楚,看见靶子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把箭插在上面,又缩了回去。
看着看着,她不由“扑哧”乐了。心说,这多半是桂花花的手笔,这套移花接木的本事用在这儿,还真是颇见成效啊。
正文 第八十七章大小恶魔大斗心眼
“八小姐笑什么?”唐亚一直在她旁边的靶位,见她突然笑出声来,不由有些奇怪。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射的太好了。”梅饭唏嘘不已,眼底掩饰不住得意的笑意。
她有后盾,她怕谁,没想到她苏饭饭活了这么久,终于也能走后门了…。
哈哈——哈哈——
唐亚:“…。”
、
、
梅饭笑的时候,桂花花也在笑,不过他却是对桃颜笑,笑得别有深意。
“没想到将军大人还有这样的手段,真是佩服佩服啊。”
桃颜冷笑,“不明白桂大人这是何意?”
桂花花故意叹一声,可怜巴巴地声音道:“既然将军不愿点破,那我就只好识相点,当哑巴了。”
桃颜瞪他一眼,意思明显告诉他,“你最好识相点。”
、
、
十只箭很快射完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十只全中。
梅饭满意地看看靶子上那根根竖立的箭羽,心里别提多美了。虽然箭不是她射上去的,不过做了半天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军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嘴上哼着愉快地小调,看着助教打出的打通的牌子,心里更是美上加美。
“恭喜八小姐,没想到你的射术这么高超。”唐亚放下弓,过来向她道喜。他也是十支全中,不过比起她一个女人就算技术相当,也已逊色不少。
“彼此,彼此。”梅饭笑着跟他客气。心里却说,不是她射术好,而是桂花花的戏法变得好。真难为他怎么想出这么好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啊。
考完了,学生们很多都是喜忧参半。通过的都兴高采烈,不通的自然垂头丧气。至于是不是暗暗发誓下月成功,那都是后话了。
梅饭现在是一身的轻松,她哼着歌,愉快地踏出靶场。在走过桂花花身边时,向他投过感激的一瞥。
桂花花微笑颔首,算是默认了,还不忘得意地瞟一眼桃颜。
桃颜哼一声,扭过头去,脸上已隐隐现出怒意。
§
书院规矩,官考完毕后,放假一日。
傍晚时分,梅府接人的马车已停在书院大门。梅御隔日要回京述职,所以特意派人接姐妹两人回家相聚。
梅饭带着两个丫鬟出来时,梅九已等候多时了。她一见她,立刻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下巴扬得高高的,偶尔飘过来的眼神也是鄙夷加嘲弄。
饭饭没有理会,对她微微一笑,率先上了车。
姐妹有序,就算梅九再不愿,也不能在她前面先上车,这是礼数。等人等了这么久,也怨不得她表现的这么愤世嫉俗。谁让她没她大呢。
梅九的挑衅,饭饭没觉怎么样,春梅倒很有几分看不过眼的意思。
一上车,她嘴里就嘟嘟囔囔道:“那个九小姐凭什么那么狂气,她母亲不过是个妾,原来还是三夫人的洗脚婢呢,她有哪点比得上小姐?”
说完冷哼一声,嘴顺势撇出去老高。
洗脚婢,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梅饭含笑着看她大发牢骚,却并没对她所说的多么在意。
春天听了几句,觉得有些不入耳,小声劝道:“春梅姐姐,小心隔墙有耳,咱们做丫鬟的还是本分点的好。”
春梅怒道:“小姐都不管,要你多嘴。”
饭饭正眯着眼,靠在榻上养神。听到这句,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春梅这番话,表面好似在替她鸣不平,其实里面不乏酸葡萄的心理。一个洗脚婢生的女儿也能趾高气扬,恐怕让她更萌生了向上攀爬的意愿的了吧。不过她一向放任自由,只要不是踩着她上去,无论怀什么野心,用什么手段,都与她无关。
只是奉劝她,最好能看住自己的野心。心越大,往往也摔的越狠。
§
回到家时,梅府已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她们下了车改乘小轿,在几个丫鬟的陪护下来到前厅。
这会儿梅家的老老少少都聚在大堂,就等她们两个了。
向父亲行了礼,又向两位夫人行了礼。大夫人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招手唤两人过去,她身边正空着两个位置,是给她们预留的。
“母亲。”梅九欢呼着扑过去,一头扎进大夫人怀里。
这一刻她又恢复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天使形象,还扇着胖乎乎的小手,转首甜甜唤她,“姐姐快来。”
梅饭不禁恶寒了一把,暗想梅家的人果然都有当妖精的潜质,一个个全带着面具活着。人前一张,人后一张。
人家客气,她也不遑多让,微微一笑道,“妹妹也坐。”
看着她坐下,梅九方才坐下,面上笑颜如花,却在回眸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梅家的大家长见人齐了,清了清嗓子道:“不日为父就要回京了,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再返。”
他说着似颇有些伤感之意。都说贵族大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不在其身,也不知其中的苦楚。他身为臣子常年留在京城,与家人聚少离多,虽是高位,却难享天伦之乐。这也算是今生的遗憾吧。
听他这一说,众人都有些神情黯然,大夫人也不禁偷拭了拭眼角。她不敢失态,强笑道:“老爷真是的,何必说这个,孩子们都饿了,这就开饭吧。”
梅御点点头。
大夫人一扬手。梅五得了暗示,忙站起来带着一干丫鬟婆子们上菜。不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摆了一桌。
在梅家妾室是上不了席的,两个小妾站在后面,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比丫鬟还觉谨慎。梅家小姐对于这个似乎也见怪不怪,尤其是梅七和梅九,跟没事人似的享受着自己母亲的服侍。
今天考了一天的试,梅饭早就饿了,见父亲和两位夫人都动了筷子,忙夹了一口鸡肉放进嘴里。鲜美的滋味儿充斥唇舌,她不由享受地眯起眼。
真好,比起家里的精致饭菜,书院膳堂的那些都能称的上猪食了。
不过若这么比的话,那原来在山上吃的那些又算什么?猪食也不如吗?梅饭微笑。可就是猪食也不如的东西,她偏偏最喜欢。
夹一筷子海参丝,她吃了就当霁吃了。今生今世她与霁已是同体。
正美滋滋的享受时,突然梅七大声道:“八妹妹,九妹妹,你们今天官考,可有好成绩向父亲报喜吗?”
在饭桌上提这个,让梅饭有意外。她虽然全通,可旁边这位小祖奶奶却有两科都挂了。她不知这是何意,望了一眼梅七,却见她对自己挤了挤眼。
梅饭立刻心中了然,梅七多半也知道了成绩,想借机让梅九出一番丑。只是这么对付一个小女孩,难免有失公道了。可惜她已开口,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梅七这一提,顿时所有的眼神都集中到这边。
“明日为父要走,正等你们的喜讯送行呢。”梅御也微微一笑,声音透着几分轻松和愉悦。
作为一个慈祥的父亲,问自己女儿考试成绩再自然不过了。饭饭也不敢不答,忙道:“幸不辱父命,三个大通。”
“好,好,好。”梅御连道三个好,当真是喜不自禁。
要知道在梅山书院想通过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得大通了,那基本只有最尖子的学生才能办到。这么一来,倒不枉他为她所做的安排了。
梅御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可别人就不一定了。大夫人是皮笑肉不笑,至于其他人就更是笑得各有千秋了。
“九儿,你呢?”梅御含笑地眼神投向梅九,虽没有责备,却让梅九的手颤了一下。
“我,我,…。”她诺诺两声,却不知如何开口。
大夫人一见,忙给打圆场,“孩子还小,又是第一年去书院,什么成绩不成绩的,只要身体健康就好。”
“也是。”梅御朗声一笑,再没追问下去。
一屋子人继续吃饭,一时再没有人说话了。梅七本以为可以好好整治小魔头一番,没想到大夫人的一句话全给挡了。她心中不悦,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往嘴里扒着饭。
梅饭也默默地扒着饭。很明显大夫人很疼梅九的,她私下里敢这么跋扈,想必也是仗着这份宠爱。只是这小鬼头人不太,记仇的本事却不小,可别因为今天害她丢脸的事,算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正想着时,突然脑后凉凉地。她一转头,就看见梅九阴冷的眼神在瞪她。
她心中微颤,回给她和善地一笑。心里却在想着,这么点孩子眼神练成这样,看来从幼儿园教育就在勾心斗角了。哪天一定给她扳过来,一个小屁孩整那么愤世嫉俗干什么?
梅九又瞪她一眼,侧身时不小心碰到桌上的汤碗,“哗啦”一下,好大一碗热汤全盖在身上了。她被烫的又蹦又跳,手中的筷子也甩飞了,扯着嗓子连叫,“救命。”
她这儿一闹,丫鬟们也慌作一团,有给她擦身的,有扶着她的,有拿冰凉烫伤膏的,一时好不热闹。梅九拼命大哭,眼泪混着鼻涕,整张小脸都给哭花了。
有那么夸张吗?梅饭有些疑惑,她小时候也被烫过,虽然确实很疼,不过古代人衣服穿那么厚,最多也就有点泛红吧。更何况,这汤真的很烫吗?她俯身喝了一口,不由蹙了蹙眉,温温的,一点烫意也没有。
正文 第八十八章范春姨娘
闹成这样,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很心疼,搂着她不停地“肝啊,肉啊”的叫着,好像这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手忙脚乱地扶进内堂里换好衣服,再出来时,小脸也洗干净了。只是还在抽抽噎噎,看着一副可怜样。
“母亲,孩儿失礼了。”梅九对着大夫人盈盈一拜。
大夫人忙把她揽在怀里,颇似心痛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汤怎么就洒了?”
这一问,梅九哭声更大了,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般。
不知为何,梅饭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想,这事不会要赖到她身上吧。
梅九抽泣着在几个老辈的追问下,终于开了口,“是八姐姐,她刚才恶狠狠地瞪我来着,我一吓,汤碗便洒了。”她说的可怜巴巴,怕怕地眼神不时瞥向这边,仿佛她是什么长角怪物。
真是人无杀虎心,虎有害人意。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跟一个孩子辩白这个,只会更加招人厌烦。
梅饭轻叹一声,在大夫人的冷声喝问下连连认罪,只说自己是不小心的,没想到倒吓着九妹妹了。
看她态度诚恳,大夫人也不好再责骂什么,请示了梅御,就罚她明天闭门思过,一天不许出门。
梅饭心里泛酸,却不得不连声叩谢,嘴上还得感激九妹妹的“小人大度”,不跟她计较。
在她俯身下拜时,虽没抬头,却已感受到梅九得意的笑意。
认个错而已,也并不觉得多委屈,不过却有一种凄凉的悲哀渐渐袭上心头。
煮豆持作羹,
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
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
、
、
一场欢送宴,就在这场闹剧中草草收场了。有幸灾乐祸的难免多吃几口,那些食不下咽的也不一定是为她。总之,戏散了,人也就散了。
被春梅扶着往她的小院走,一路上春梅很为她打抱不平,直说根本没瞧见她瞪九小姐,却偏偏被九小姐诬陷。
梅饭也不说话,只默默地走着。
这时,突然后面有人低低地叫了声,“八小姐,等等。”
梅饭回头,就见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大约二十八九岁,长得很是端庄亮丽。
一见到她,饭饭顿觉一股凉意从心头蹿下脚底,“轰”地一下,脑中瞬间空洞。
“八小姐认识我吗?我是九小姐的母亲。”那女人做着自我介绍。
认识?她何止认识她,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张脸。她就是她出生在这个世上,所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个在襁褓中就抱过她的丫鬟,她母亲身边的那个丫鬟,也是亲手把她换成男婴的那个。
那一日的场景,早已深深印入脑中,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了。
“小姐你怎么了?”春梅轻扶了她一下,有些差异她的失态。
梅饭定了定神,问道:“姨娘有什么事?”
其实梅家的两个妾室她也见过几次了,只是从来见的时候都是低着头,所以也没看清过长什么样。不然早认出,她是当年的那个丫鬟了。
只是,她从奴变主,是因为换男有功,才会被三夫人赏了个好归宿吗?这个念想,让她不由掐白了手指,只觉得心里很乱很乱,下面她在说什么,也没听进去了。
直到春梅喊了句,“范春姨娘慢走。”她才瞬间清醒。
“她叫范春吗?”望着她的背影,梅饭轻声问。
春梅撇撇嘴,颇为不屑道:“是啊,她以前是三夫人的洗脚婢,现在却是大夫人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了。”
反观当年红极的三夫人却成了疯妇一个,所以人生起伏,有时还真不是出身贵贱做的准的。
梅饭记起马车上春梅似乎说过洗脚婢的事。当时她也没在意,没想到这个洗脚婢跟自己还有这么大的渊源。
“她刚才说什么。”此时方才想起,这女人到底找自己什么事。
春天有些疑惑小姐刚才都听什么了。
春梅却一撇嘴道:“还不是跟小姐道歉,说她教女无方,让小姐受委屈了。”
她说着又似颇为不满道:“我看这母女俩就是别有用心,这边刚整了人,那边就来个卖好的,天底下哪有这巧的事?要不怎么说范春姨娘会做人呢,两边不得罪。前厅的事哪个明眼人看不出来,偏大夫人就信了那梅九…。”
“小姐,你也是,怎么就认了呢。要是不认,大夫人也未必能把你怎么样,也不会被罚了。这下好了,她们认为你好欺负,以后更会欺负人了…明天老爷上京,连送行都不能了…。”
饭饭也没心情阻止她,任她絮絮念着。好欺负吗?她没那么好心眼。早晚有收拾那小恶魔的时候,不过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