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吗?”
“确实出事了。”颜煞叹息,这还是了不得的大事,他昨天收到冰漪的传书,是传给楚韵,说是她上奏的奏书玉帝已经批复了,不日天上就会派下一位神仙下凡。
这对天下百姓可能是好事,对于他却是晴天霹雳,这就代表天庭很快就要查楚韵的下落了。一个本应死了的魂魄,没在阎罗殿挂号,却借着别的身体活在人间,本来就是违犯天规的事。而最要命的是,她原本是那个应命而生,拯救乱世的人,就因为他和羽煌把擅自把她留在人间,没让她投胎,才使得天命逆转。
天庭决定再派神仙,很快就会发现这件事了。犬神的狗鼻子很灵的,找到他们是早晚的事,他必须尽快找到羽煌。上次跑去为他解决乱子,这家伙还是没学乖,再让他在外面游荡下去,怕是要被抓到斩仙台了。
不过想想这家伙也是可气,若是他裤裆加紧些,看住了楚韵的魂魄,也不至于发生那么多事了。虽然是他自作自受,但也不能放着不管,好歹是他多年的朋友。
楚韵会提出再派神仙的事,或者也是天道轮回吧,她的使命没有完成,必然还要着落在她身上。
他叮嘱道:“你找到了他,告诉他,有多远跑多远,要不就躲到万年冰湖去,那里就是天庭的神仙也找不到,等过了这一阵风声,再说吧。”
“好,我这就去。“齐胡微晃着身子飞上天了,跟他斗嘴是一回事,他的命令他却绝对不敢不听的。
他走了,一时间空空的院子只剩他一个。
月光皎洁,照在院中,也照在红衣身上,隐隐有种寂寞酸楚。他活在世上的时间太久了,天庭放任他也太久了,若是被发现,其结果如何连他也预测不到了。
幽幽叹着,仿佛为了回应他,周围的树木也发出沙沙声响。
※
第二日开始楚韵就没房门一步,第三日、第四日,连着几天她都躲在房里,颜煞敲门也不开。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不想见他,不想跟他说话,只想一个人修炼,把以前浪费的时间都补回来。
可越是修炼,越不能静心,她也知道再练下去怕是不好,人就是这样,一旦开始了,轻易停不下来,她越是做噩梦,就越想报仇,本来修炼一半的法术也根本不可能收手,而随着她做的功德越来越多,能用来练功的气也越来越多,他们在身体里急剧膨胀着,似随时随刻都可能冲体而出。
她每晚都要受那气体的折磨,有时候气冲上脑门,痛苦的不停地翻滚着,张嘴吐出来的全是鲜血。
颜煞说她是猫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过多的修炼之气,她修炼的越多对身体造成的损伤越大,若有一日气波冲破身体,她的小命就玩完了。
楚韵也知道危险,可这个修炼就好像吸食罂粟,会上瘾一样,我必须不断的运气压制,这样就进行了恶性循环。她不敢告诉颜煞,这原本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没必要因为自己把他牵进去,自己的仇原该自己一个人报的。
时日久了总会瞧出端贻,颜煞几天见不到她哪有不急的,不见他也罢了,饭也不能不吃了。
终于忍了两天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一脚踢开房门,就见到她盘腿坐在床上,一副精神不济,就好像精力被人抽干的样子。
他不由道:“你又修炼了吗?”
楚韵低头不语,他急了,“不是跟你说过,这种功法不是不好,只是你身体不适合,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就着菜吃了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但头一次这么不客气的说她。楚韵垂着首,手掌紧紧抓着衣襟,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她低喃着:“我要报仇,你知道的,我要报仇。”
他不笑的时候,神态里隐隐有种森冷,显得既忧郁,又淡漠,而此时那声音更阴,宛如刚从冰层里拎出来,带着森森冷意。
“这些日子,你和鱼公主在一起,每日欢声笑语,笑得那么开心,我本以为你忘记了,却难道一切都是做样子给我看的吗?”
“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
“因为是你的事,我不得不管。”
“你凭什么?”
“就凭我对你的心,凭我…”他想说爱,声音却忽然哽住。他的爱究竟是对她,还是对当年的胡楚微。他原以为他们是一个人,完全相同的人,可是近来却总是分得很清楚,她是她,楚楚是楚楚。甚至会想,若是楚楚定然不会这样,若是楚楚…
楚韵望着他纠结地样子,冷冷而笑,“你说心吗?那就问问你的心,你的心没在我身上,我也一样,我爱的也不是你,即便那人对不起我一百回,我心里依然只有他。这些天,你做的也够了,不要再欺骗,也不要再欺骗你自己。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你也不是。咱们本就是不相干的。”
这段话好似针一样扎进他心里,疼得无以复加,比得知楚楚已死的消息时,还要疼百倍。
不相干的?那这些天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什么?就是为了照顾一个不相干的人吗?
他摔门而走,再也不想见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她想死是吧,那就让她死。
※
月余之后,土地庙迎来了第一场雪。齐胡微也是闲的太无聊了,一大早就跑到土地庙堆了一个雪人。他的雪人却做得极好,纤腰楚楚,皓腕薄肩,虽然没有雕琢出五官来,却已尽显风流姿态了,活脱脱就是他自己。
楚韵伸长了脖子看着,脑后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冰冷的雪水顺着脖子往下淌,冻得她“哎哟”一声。
“看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颜煞阴沉的脸出现在面,他手里还捏着个雪球,作势还要对她来一下。
自从上次争吵之后,两人就是这种境况,他对她已经没了先前的温柔,不再给她做饭,不再照顾她的生活,反倒像个虐待喜欢的主子对待自己的丫鬟一样,对她呼来喝去,经常不断还会骂上几句。
先前她还会反抗一下,到了后来发现自己完全不是人家的个儿,就只能顺从了。是她也撇清关系的,也怨不得人家会如此对她了,他本来就没有义务照顾她的,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总是要还的。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身死情断
<!--go-->“是,我知道了。”暗暗咬牙,小碎步跟上,赔笑解释:“我就是看看,这就到后院劈柴去。”
颜煞轻哼一声,对她辛苦抡起斧头的样子视而不见,谁叫他们是不相干的人呢?
芳玲见不得她做这种粗活,每次都抢着要做,被她阻止了,这本就是她的事,用不着别人替她。就像那日芳龄说要跟着她报仇,她也不同意,楚国的仇恨,自有楚国皇室操心,还轮不到别人。就像当初三哥也多半是这么想的。
颜煞坐在厨房烧火,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火苗舔着,熏得身上暖暖的,但是心却是凉的。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响起低低地声音,“爷,柴劈好了。”
他嗤笑,他们两人何曾变成这样的关系了?爷?她当自己是他家的丫鬟吗?若真是倒也好了,他的丫鬟可没这么不听话的。
冷声道:“去把衣服洗了。”
“是。”应声的软软的,不带一丝温度。
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完全不反抗了,他们之间真的要这样吗?
很想把她抓起来问问,却问不出口,有些事,有些答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又凭什么质问人家?
就像她说的,在他心里究竟是把她当成楚韵,还是那个胡武公主?虽然在他看来她们本是一体,但于她却根本不是一回事。
不知何时外面又飘起了雪花,她缩在雪地里扫地的样子,让人忽觉心疼。他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如此几次。自己都觉无聊,他终究是放不下她的。
※
窗外月色逼人,满室雪亮。
对着铜镜梳头,铜镜里映出少女的脸,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在烛光下映出淡淡光晕。映得小脸更是粉装玉琢一般。
她还真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可惜就算貌美如花又如何,终究留不住那人的心。此刻空空的月色。空空的苍穹,空空的屋子,令她感到茫然与疲惫。
越是在这样安静无声的夜里,越感到侵入骨髓的寂寞。世上爱她的亲人都已经去了,这么广阔的世界。纵然心如飞鸿,也只是孤单一人。
她的生命只有复仇,她怕,但她还是要继续。就算死又如何。死了就能看见亲人,就能和他们在一起了。不用孤苦留她一人在世上苦苦挣扎。
为自己梳了一个很漂亮的发髻,盘膝坐在床上开始练功。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颜煞说不让她继续,说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可那又如何。三哥也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世事皆如此,她没试过又怎么知道自己能承受多少?或者冲破阻碍,修炼成功,或者就此死去。死原本也没什么可怕的…
※
三更更鼓,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在睡梦中的人有不禁惊醒。
颜煞来不及披衣,狂奔过来,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吗?
房中楚韵已经倒在血泊中,面前一大摊血,是喷出来的,从她嘴里隐隐往外流着。
“醒醒,你醒醒。”他急唤着,她却纹丝不动。
伸手搭她的脉,还有脉搏,不是死了。运功给她注气,等她的气喘匀了,匆忙到厨房去熬药。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慌乱过,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都说不许她练了,却还要坚持。难不成她真想自杀吗?
颤颤巍巍的端着一碗药回来,这是早先就给她备下的,他寻了许久才找到这方药,混着鱼公主的泪珠磨碎了熬煮三天三夜。他就怕有这么一天,就怕她不听他的话,可任凭他再强,终究敌不过人心,这个倔強丫头永远不会听他的。
捏着鼻子给她灌下去,又吐出来,合着血一起,一连两三碗皆是如此。他颓丧,是他想错了,伤到这种程度,原来就是喝不了药的,五脏六腑都受到极大损伤,即便喝下去也消化不了。
扶着她躺好,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睫毛乱颤,突然从里面滚出许多颗眼泪来。他犹豫了一下,小心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发烫的脸颊,拇指缓缓擦去那些大颗眼泪。
以为她是醒了,却还是昏着,在昏迷中泪依然不断。
他也受过很重的内伤,知道这种感觉,她就是这样的人,这么个羸弱的女孩子,却有着比顽石还坚硬的意志。就是这种意志害惨了她,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吗?
她这般,又该叫他如何?
摩挲着她的脸颊,坐在床边定定看着她,像是看痴了。
忽然她的身子动了一下,眼睛眨着,但却似乎没有焦距,他轻轻拥住她,脸深深埋在她头发里,炽热的眼泪顺着她的发滚进领子里,打湿了脖子。
楚韵虽不能动,神志却是清醒的,原来男人的眼泪也会这么烫,无穷无尽,每一颗都是折磨。
原来她若死了,他也会伤心的,原来他心里真的有她。是她错了,本不该尝试的,可就算如此亦不后悔,能在临死之前看见他的泪,也该知足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父王、母后、皇姐、几个哥哥,他们都在对她招手。母后擦着眼泪,“韵儿,母后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轻轻闭上眼,任凭身子轻飘飘的向他们走去。
就在这时忽然被什么拉住了,一道红光缠住了她,有人高声叫着:“楚韵,你给我醒来,你若不醒,我就杀尽天下人。”
她好笑,天下人和她有什么关系?他永远都是这样喜欢威胁人,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怕的什么。
…
齐胡微得了消息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双布满血色的眼和一张狰狞的面容。
他大惊,“你这是和谁打架了?”
颜煞懒得跟他废话,道:“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成了。已经跟羽煌说叫他去万年冰湖,至于那小子在那里耐不耐得住就管不了了。”
颜煞点点头,他们尽了心,这小子要是找死,谁也管不了。
床上的楚韵突然嘤咛一声,发出痛苦的呻/吟,她似乎睡的极不安稳。在睡梦中眉头都皱的死紧。
他注视着。一阵忧心,“她这个身体怕是不行了,错过了七日之期。必须有凝魂草,否则她的魂魄不能再入人体,即便强入了也不能契合的好。”
凝魂草?齐胡微一惊,“那东西不是洪荒之地才有吗?那可是有四只灵兽看守。要是碰上了,可成了人家的点心了。”
颜煞沉默不语。他也知道那地方危险,但若不去她怕是要灰飞烟灭了。她的魂魄是被强行拘走的,又进了猫体,沾染了畜生之气。再难入地府,想重新投人胎都不可能了。要想保住她,只有凝魂草了。
一个羽煌。一个她,怎么都不叫人消停呢?
※
颜煞消失了。就在把楚韵托付给他的第二天,他就消失了。
齐胡微到处去找都没找到,心里暗暗忧心。男人一沾上感情就犯糊涂,他可不要做傻事才好。
一天之后,他满身是血的回来,一条手臂耷拉着,似是混不着力。
齐胡微跳起来,宛如刚被踩了尾巴般叫着,“你去了洪荒之地了?你疯了吗?”随后心疼的拉着他一条惨臂,“这怕是要废了。”
颜煞抖抖手,“还好,一条手臂而已,我还有办法接上。”这次也是他运气好,只遇上了四神兽中的一只,虽被咬断手臂,好歹是东西取回来了。若是碰上四只,他早被嚼碎,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枝通体金黄的小草,嚼碎了塞进她嘴里,这凝神草只能短暂凝住魂魄不散,要想她活过来,还得想别的方法。
“你带她去蓬莱吧,那里有一个身体很适合她。还有…”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抹去她的记忆吧,我不希望她再记得报仇的事。”
“连你的记忆也抹去吗?”他可没那本事只抹去一半。
“一并抹去吧。”
“你真的能忘却?”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这么执着的追着她,非让她记起我究竟对不对。”说着幽幽一叹,“毕竟是两百年前的事了,或者真的是我错了,不该执着于过去,我也要试着放手了。”
齐胡惊奇的看他,他这样的人要么不爱,一旦爱上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你当真不要她了?”
“若是有缘今生还能相见,若是无缘,正好也是了却的时候,我已经不恨,至于爱…”目光幽深的望向窗外,那株桃树的叶子早已落光,只有几片枯黄的孤零零的飘在枝头上。夏日之时他尝了一个结出的果实,味道又苦又涩,远没表面那么好。或者这也映证了他的恋情,是他一厢情愿了。
他转过头,低低地声音道:“时间会抹掉一切的…”
齐胡微耸耸肩,不置可否,若是时间能抹掉一切,他也不会两百年后一门心思的想要找人,以至于犯下天条重罪。
羽煌已经被天庭缉拿,逃得跟条狗似地,至于他,那些神仙还没找到他的踪迹,但如果他再弄出什么动静,也是早晚的事。
“你既已想好,我照做就是。”
他起身抱起倒在血泊中的猫,可怜一身白猫已被血染红了,若不快点,怕是等不到蓬莱她就咽气了。只希望她能感受到颜煞的良苦用心,今后有缘若再遇到,不要像这一世经历这么多苦楚了。
颜煞对着他们的背影默默注视了片刻,一挥手打翻供桌上的烛台,片刻间土地庙葬送在大火中。花费了半年之久,精心修建的庙宇化为灰烬,留给人们的只是不断的唏嘘。某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土地庙突遭大火,把活神仙般的庙祝给烧死了…
一阵吵杂声,周围救火的人越来越多。
颜煞飞上了天空,静静看着火苗越舔越高,本不想烧的,但为了怕那些神仙寻了踪迹追过来,还是干净点好,要知道某些狗神的鼻子可是非常灵的。
至于楚楚…但愿今生再也不遇上她才好,他刚才上一世情缘里解脱,再不想陷进这一世。
正文 第一章 我叫楚楚
<!--go-->寒冷寂寞,是冬的冷清,她仿佛置身在冰块之中,冻的浑身打哆嗦。
睁开眼,发现躺在一个类似匣子的地方,触手冰凉,冷的刺骨。她很害怕,狠狠推着上面的盖子,想从里面钻出。外面是漆黑的,隐隐约约摸着自己待的是个棺材,她聪明爬出来,慌不择路。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到处漆黑一片,她只拼命的跑,拼命的跑。
过了许久,天终于亮了,眼前出现一片海,几个渔民坐在海边抽着旱烟袋闲聊天。
一抬头瞧见一个美艳无比的女人跑过来,不由一惊。那女子一身金黄色的衣衫,光着脚,露出两只玉足,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除了他们这些早起要出海的渔民,根本不会有人起来。
一个渔民道:“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她张了口,发现自己声音略显嘶哑,低声道:“我要离开这里,你们能带我一程吗?”
“姑娘要去哪儿?”
她回头望望自己所站的地方,这好像是一个海岛,海的腥味儿让她颇觉不适应。
“陆地。”只要离开这个岛去哪里都行。
一个渔民站起来,“姑娘去哪里倒也无妨,只是这里离大陆很远,价钱贵一点。”
她在身上摸着找到一样宝贝,刚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嘴里含着一颗夜明珠,或者这玩意含久了,说话声音都嘶哑了。
把夜明珠递过去,几个渔民眼前一亮,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绝对是个好东西。
一个渔民笑着挥挥旱烟袋,“大姑娘,上船吧。你想上哪儿去,咱们载你就是。”
另一个道:“喂,老徐,真的要送她?”
“谁还跟钱过不去?”
这倒也是。
打渔的船要比普通船大些,上了船。升上帆一点点往前划去。今日海风大,船并不好走。在路上渔民问她是什么人,为什么在岛上。她都一言不发。这一下显得更加神秘,几个渔民都暗暗猜测,说她是龙公主,所以才这么高贵有气质。又有价值连城的宝物。
她听到后只是笑笑,她若真是龙公主倒好了。自己是谁只是模模糊糊有个印象。可仔细一想,却觉头疼欲裂,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船靠了岸,停在一个码头。几个渔民就划船走了。
站在岸边,望着眼前一片沙滩,该何去何从。她一点也不清楚。
或者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放在山洞的水晶棺里。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又有强烈的愿望,迫切想离开那里?
身上的衣服太过显眼,这是用全部金线编成,走到哪里都格外引人注目,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块巨大的金子,在吸引着别人对她犯罪。
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很漂亮的美人,黄金的外皮,再配上同样璀璨的内里,绝对是罪犯下手的目标。
她曾对着水面照过,那张脸美得好似牡丹盛放,又热烈似火。她总觉自己不该是这样的性子,和这张脸实有些不配了。
为了不成为别人的目标,她果断把衣服当了,换了一身粗布衣服,还买了一把宝剑。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想买剑,只是在路边忽然看见一家兵器店门口挂着一个鲨鱼皮的剑鞘,就忍不住走了进去,然后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握了一把剑。
就这一把剑几乎花了她所有的钱,等意识到饿了,身上只有两三个铜板了。她买了两个馒头放在身上,饿了咬上一口,就这样居然坚持了四五天。
人生就是有这么多惊奇,她从一个死人变成个活人,又从一个富人变成个穷人,然后在穷的连饭都吃不上时,才明白原来生活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她看起来好像二十上下,但显然二十年白活了。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比自己是谁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自己的饭怎么解决。
这是一个不小的镇子,街边蹲着几个要饭花子,一边逮着虱子,一边哀告着:“大爷,大奶奶,赏口吃的吧。”
她咧嘴,不会要像他们一个样才能吃到饭吧?
她应该有个很高贵的身份,然后伴随着一颗高贵的心,自然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于是她抱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手里拿着那把宝剑,开始考虑要不要卖了?
几经挣扎后终于喊出了,“卖剑了,卖剑了——”
刚喊了两声,忽然觉得这样的话很有歧义,就好像在“卖贱”一样。
不过这两声倒真替她招揽了生意,两个青衣男子走过来,一个一脸流气地叫道:“小妞,是你卖剑吗?”
这两人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她心里咯噔一下,把剑往怀里一收,“没什么,只是口渴,随便叫叫。”
“那跟我去喝点东西啊。”
他伸手过来抓她,吓得她往后一退,不由大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跟小妞你玩玩。”另一个男人过来,两人一边一个抓着她的胳膊往前拽,似乎打算把她拖到什么地方。
她歪着脑袋想,自己这时候该叫点什么呢?失忆之后似乎连脑子也不灵光了。想了片刻才大叫,“救命啊——”
一面叫,一面左右看着,通常这情况,不是应该从哪里出现一个英俊少侠,手持宝剑,大喝一声,“放开那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