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知道,修道之人最忌讳把身体淘干,但现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尤其那些人里还有南门…
她冲到车队,那些土匪们正抢夺财物,方家下人吓得四散奔逃,有的躲在车底下不敢出来,女眷们一个个抱着头蹲在地上,还有几个兀自顽强抵抗的,没几下也被制服了。
这似乎是已经到了抢劫的收尾部分,方家人已经全部被制服,只等着劫匪们要杀要剐,要抢要夺,即便来个强奸捋人,也没人敢有异议。
她一转头看见南门,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被两个土匪压在地上,他的身手还算不错,但在匪首面前却没走出三个回合。
春心不禁一掩脸,功夫这么差,还来这里强出头,真是不嫌自己死的快。他可能也是怕被人看出自己模样,脸上居然蒙着一块布,这会儿连着布带着脸一起被埋在土里,就是神仙也看不出他长什么样。
只是匪首在哪儿?
她往四周看看,十几个土匪聚在一处,在前面站着一个男子,那身段,那戳量,怎么看着那么像常月?虽然他蒙着脸,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这人是常月。
她揉揉眼睛,真的是常月。
怨不得她不觉得这人像个下人,原来竟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只是不知他是混哪个山头的?如此胆大包天,连官家车队都敢劫。
常月看看四周躺倒一地,不由冷冷一笑,高声下令,“把值钱的都装上车,女的谁看上了也可以带走。至于男的…”他说着唇角轻扬,“挖个坑都埋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一人高声叫道:“大胆匪贼,难道你还敢杀官不成?”
说话的正是方成思,方家的大家长,敕封的定国公,此时他的威风皆无,官帽被打掉了,身上的长衫被撕的一条条的,上面粘的满是土,显然被人拉在地上拖过。他站的直挺挺的,强壮镇静,但两条腿却泄露了他,那里早就抖成筛糠了。
常月轻笑一声,“大人这么说岂不折煞小的了,谁说我要杀官,最多只是把你们埋到地里,载棵树而已。”
有见识点的人都知道,这人要是埋进土里多半活不长,就算露个脑袋在外面,身体里血脉阻塞,也活不了多长时间,这么做实在和杀了他们没多大区别,无非就是早死晚死。
到了现在,被压着的男丁再也沉默不了,有的高声叫骂,有的站起来想反抗,被几个匪徒踢了几脚,都踢趴在地上,就都老实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头上你家坐坐
那边的几个匪徒已经在挖坑了,就像栽树一样,一人深的坑,除了那些逃跑的之外,还有上百口子人,自然不可能挖上百个坑,也只有几个方家主人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其余的下人都被绑在周围的树上。
还有几个匪徒对着女眷走过去,擦拳磨掌,满脸淫相,似在众女人中挑选可心的带回去。
方家女眷们都吓得尖叫起来,方老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吓昏了过去,几个丫鬟仆妇抱头的抱头,抱脚的抱脚,嘴里大喊着:“老夫人,你醒醒啊。”
方老太旁边那个三十来岁的少妇哭得最惨,据说她是定国公小妾,此时一边哭着一边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往脸上抹去,似生怕被匪徒看中了。一时间其余的女人也跟着效仿,都纷纷抓土往抹脸。
众多女人里,倒只有杜欣娘镇静无比,她显然换过衣服,已不是在树林里那身大红色衣裙,这身月牙白色的衫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雅怡人。她冷冷看着那些匪徒,看着那些在身上乱摸的手,竟丝毫不为所动。
看她还好好的站在这儿,西门肯定没对她做出什么。春心心里微微有些愤愤,偷情的媳妇毫发无伤,反倒是她这个帮忙的弄了个气力不济,还得为他们收拾乱摊子,自己这回可真是冤枉到家?
那几个土匪在丫鬟里挑了几个长得标致的,抱着就要啃,那些丫鬟吓得尖叫起来,被土匪摁倒在地上,似乎是要就地把事办了。
到了这个时候,春心也觉自己该出场了,若真是闹出人命来就糟糕了。
这常月胆大能包天,朝廷官员也敢这么戏弄。瞧他那样也不像脑子有问题的,多半是与方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叹口气,从地上捡了把不知谁丢弃的剑,一步步走向常月。
众人只瞧见一把剑在半空中走过。都满脸惊异,还没闹清怎么回事,那把剑已经横在常月的脖颈上。
“别动,敢动一下就杀了你。”
常月听到有人说话,却看不到人,心里也有些惊异,冷声问:“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带着你的人赶紧滚,否则就一剑割了你的脖子。”
常月微微一笑,“灵怪的事见得多了。还没瞧见过会隐身术的。你倒是有些本事的。”
春心一惊。他居然一眼看出自己使的是隐身术,还这么镇定以对,这样的好眼力也是少见。
她师父一向教她输人绝不能输了阵势,便冷笑一声。喝道:“废话少说,快把人放了。”
常月轻笑,“姑娘,我好容易打劫一回,你总不能叫我就这么走了啊。”
春心更惊,难道他已经听出自己是谁了吗?
强自稳定心神,冷声道:“好,你把人放了,带着你抢的财物走。否则我真的下手无情了。”
或许刚开始常月听不出来,但说了这半天话,他还真听出来了,这不是那个假装道士的丫头嘛?他对这丫头印象深刻,她的口音也记得清清楚楚。今天倒要瞧瞧她的隐身术究竟练到什么程度。他嘴角扬起一抹笑,突然伸指向后戳去,所戳的位置正是春心的眼睛。
这一下并没用全力,但真要戳上,也够她受的,春心向旁边偏了偏头,就在这时常月食指点向她拿剑的手腕。
隐身术只是让别人看不见你,并不是身体消失于无形,春心被戳中穴道,“啪嗒”一声宝剑掉在地上。也幸好她早就堤防了,抬腿对着他腿窝踹了下去。
她虽功夫不济,力气却不小,常月腿晃了一下几乎摔倒。他不禁一咧嘴,“你这丫头可真是狠心。”说着连连叹息。嘴里叹着,下手却丝毫不留情,转身与春心打了起来。
他看不见春心,春心却能看见他,可以说她是占尽便宜的,但常月武功高强,腾挪躲闪都很轻松,两人一时谁也斗不过谁,打了个半斤八两,竟是平手。
看看天快亮了,常月知道再打下去也讨不了便宜,他不愿意下狠手伤她,两人这么僵持着也没什么意思。他轻笑一声,收手站立,道:“丫头,今天就卖给你个面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回到你家去跟你讨教。”
春心苦笑,他还要上她家吗?有他这么个人上道观里搅合,祖师爷都得吓得从坟地里出来。
常月说着挥一挥手,高声道:“弟兄们,拉着车,咱们走。”
匪徒们齐应了一声,把财物都装在车上,赶着几辆大车呼啦啦地走了。
他们一走,那些蹲在地上的,藏在车下,趴在地上的人才算活了过来,女人们嘤嘤哭着,男人们唉声叹气,值钱的都没了,京城的路漫漫,叫他们怎么回家啊?
春心也没空管这些人,到了南门身边把他给扶了起来,低声道:“你是要走,还是要过去和你爹说话?”
南门听她说话,早知道她是谁,此时也答话,迈开步就往前走。
春心在后面跟上,心想这人别扭什么?难道丢了脸觉得害臊吗?
他走得太快,她根本跟不上,离车队远些了,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张嘴喷出口鲜血来,随后“扑通”栽在地上,果然如一摊烂泥一样。
南门听到声音回过头,见她如此,忙跑过来,“你怎么了?”
“扶我回去吧。”春心一张嘴,又喷出口血,今天为了这兄弟俩,累她成这样,真是亏大了。
南门吓得够呛,他刚才确实在生气,生自己的气,也生别人的气。方家门风败坏,坏事做尽,也难怪被贼人惦记。可他呢,作为一个方家子弟,却也做不了,还得让一个丫头来救。
他没理她,也不想理她,一方面觉得自己丢人,另一方面觉得家里丢人,方家的丑态全被她看尽了,自己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她?
可是他没想,她会伤成这样,更不知道她刚才一直强撑着,是豁出命在救他。
此时见她吐血,忙俯身把她抱起来,就这么抱着往山上跑。春心身上就好像没有骨头,软的让人心惊。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就好像自己在抱的是一条超大的鱿鱼,他惊异万分,心焦如焚,生怕她会死在他怀里。
“丫头,你撑住,你不会死,不会死的。”
春心有些好笑,她本来就不会死,最多只是在床上躺些时日。
回到道观里,被南门大声嚷嚷的,清心和天同都从床上爬起来。
两人披着衣服往外跑,看见南门怀里抱着的春心,都吓了一跳。她前襟喷的红红一片,全都是血。
清心慌忙走过去,把了把脉,又询问了一下前因后果,不由骂道:“你个丫头,以为自己是神仙吗?这种术法都敢用,要不是你先前服用过一些大补之药,这会儿早就到阎罗王面前报到去了。”
春心咧咧嘴,有那么严重吗?
她强撑着精神,问道:“师父,你不是说躺些时候就能好吗?”
清心跺了跺脚,“你个糊涂丫头,那是在你身体大安的情况下,躺躺就好了,可现在伤的这么重,怎么可能?这个西门也够没谱的,闲着没事上你身做什么?”他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她,但脸上却满满地全是关心。
春心轻叹口气,她要知道后果这么严重,也不会轻易使用术法了。可就算她知道,到最后还是不会见死不救,所以说人有时候还真的不能学会一技之长,尤其是打架的本事,会的越多越害自己。
后来的日子,几乎整个冬天,春心都一直躺在床上。直到来年开春,才勉强能下了床了。这多亏了韩骄子把从狐族带来的一些珍奇药物,捣碎了做成药丸给她服用,这才把她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
她不能动,大小便都不能自理,道观里都是男人照顾起来不方便,南门就到山下找了个农妇回来,给她擦身,把屎把尿。
这三个月是春心过得最憋屈的三个月,她终于领会到师父所说的禁术不能乱用的道理,这样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吃饭要人喂,生活不能自理,还每天有个人盯着你屁股瞧,这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这些还算好的,最难熬的是每天都是一个人躺着,不能动,不能出门,简直无趣到极点。
跟师父求了几回了,他终于肯把韩骄子放进来了,每天从申时到戌时,陪她两个时辰,有他可以说说话,才让她不至于因生活郁闷而想到自杀。
韩骄子说她简直是个傻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妞,装什么英雄?
对此她也很认同,她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才会出头救方家人,还惹上了常月,给道观带来麻烦,那人说会来拜会,肯定也不是说说就算的,这么想来,她真是吃亏吃大了。
师父常说她性子不定,很难静下心好好学习,这一回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她修炼内丹。他搬了许多道家修炼的书到她房里,每天由韩骄子给她读一段。这回没有外物干扰,就算她不想静下心来,都不行了。
韩骄子也是修炼道家的高手,由他讲解,她就有了最好的老师。
第一百二十五章 鬼与鬼能有什么
修炼了三个月,春心也算有小成。她身体里气不像原来那么浑浊了,这对于一个修道之人已算很大的进步。道家练气,只有气纯了,法术才能运用的纯熟。在狐族的时候,韩骄子拿许多珍贵药物给她滋养身体,就已经把她体内的浊气去了一些,所以那天才能在附身之后还能使用借力咒,若搁在从前,那是打死都不行的。
而这一次能休养生息,修气练身,就等于把那些沉积在体内消化不了的药,发挥出更大的药效,不仅强身健体,让她道行也更精深了一步,对于她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三月之后,身体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她跑出道观,就漫山遍野的找西门。
这个不要脸,没良心,没情没意的死王八蛋,臭色鬼,居然在她受伤的时候一次也没来看过她,虽然因为他是鬼进不去道观吧,但连点问候都没有就太过分了。尤其她心里还都有几个疑问要跟他问清楚,那天她究竟是怎么昏倒的?那个杂役是谁杀的?还有他跟杜欣娘都说了什么?
她没心情管别人夫妻之间说了什么悄悄话,但利用她的身体说出去的话,她必须要知道,否则还不定被栽赃什么呢。西门的鬼品,实实在在让人信不过。
在后山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西门,他正搂着一个女鬼亲热呢。那女鬼原是荒磨山的一抹幽魂,可能是某个农家的女儿进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被主家夫人打死,偷偷埋在这山里。一到晚上的时候,她就四处闲晃着,已经有几十年,若她还活着现在应该六十岁,当西门的奶奶都差不多。也不知这个一样老鬼,是怎么跟西门纠缠到一块的?
伸手敲了敲门,一对狗男女霎时放开彼此。装模作样的假装看天。
西门理了理头发,问道:“你怎么来了?”
春心原先还不知道,做了鬼的男女在一起鬼混能做什么,后来听师父说起鬼是无形之物,已经丧事各种能力,她才了解原来西门根本不具备男人的某些功用,他抱着女鬼,只是在意淫,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摸的全是无形的东西。然后在心里想象一下就完了。可就是这种完全不存在的意淫。他居然也玩的不亦乐乎。对于这点,她还是很佩服的。
此时见他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不由笑了笑,也不急着骂人。只从怀里掏出一张驱鬼符,笑吟吟的贴在手心上。
“我问你点事,能说的,不能说的你就都说了。”
那女鬼也是个滑头的,一见春心掏出符,立刻就飞跑了了。西门看了一眼那黄澄澄的符咒,也觉得头皮发紧,小肝乱颤。他满脸堆笑,“你说。你说。”
春心轻哼一声,“你说,那一晚你上了我的身之后,发生了什么?”
西门知道她的厉害,哪敢不招?那一晚他遂不及防上了春心的身。紧接着就看见杜欣娘从树林里走出来。她脸上似乎*未退,带着一抹激情的红晕,看着很是娇艳。
这就是他曾经宠爱无比的妻子,当年在杜府偶然一瞥,对她一见钟情,为了能娶她还和家里大闹了一场。谁能想到最后得偿所愿,却又落得个落水鬼的下场。
他究竟该怎么对她,这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
心中思量之时,杜欣娘已经走到面前。他一个箭步迎上去,拉住她的胳膊。
杜欣娘见是一个小道童,不由怒道:“你这小道好生无礼,可知我是谁吗?”
西门冷冷一笑,“小爱,你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
杜欣娘心中一颤,这个世上唯一会叫她这个名字的,只有一个人,那就她的夫婿方西门。他说她是他最爱的人,所以管她叫小爱,等以后两人有了孩子,孩子就是小爱,而她就是大爱了。
只是一个死了的人,还会站在面前叫着她昵称吗?
心里很是害怕,颤声问:“你,你是谁?”
西门嘿嘿一笑,月光映着她脸上的表情,硬硬生生把春心衬的很是可怖。他说成来的话更吓人。
“我是西门,你的夫婿西门啊,我上了这个人的身。”
杜欣娘只觉从后脖颈子开始往上冒凉气,她吓得尖叫,“你,你是人,是鬼?”
接下来两人说的话,西门并没告诉春心,那是他和杜欣娘的秘密,其间还牵扯着许多机密之事,而这些是他不想让春心知道的。之所以用她的身体,就是不想叫她知道那些。她一个好好的女孩,没必要牵扯到那些阴谋当中。
可是殊不知他用她的身体,就已经在无形中把她拉了进去。
春心问了半天没问出来,只好道:“那个杂役呢?他是怎么死的?怎么又在我身边了?”
西门说那个杂役是杜欣娘要杀的,这个女人性子淫荡,下手也狠毒,她和人偷情,那个奸夫是必须要死的,否则一旦泄露出去,她在方家就再无立足之地。
她跟西门商量好,若要她做那件事可以,必须为她杀了方卓。
听到这儿,春心突然暴跳起来,“难道那个杂役,是经我的手杀了吗?”
西门摸摸鼻子,算是承认了。
春心心里这个恨啊,她是出家人,出家人怎么能杀生害命?她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现在竟然用她的手害了人?
幸亏她问了,否则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杀人了,丫丫个呸的王八蛋西门,她到底欠他们家什么了,要让他这么害自己?
任凭她怎么骂,西门都丝毫不为所动,他是鬼嘛,打又打不着,杀又杀不死,骂又不痛不痒的,骂多了,你还觉得嘴干。对于这样的鬼,你说你能拿他怎么办?
实在不知该怎么报复,她咬了半天牙,才道:“我去找南门出气。”
她这也是说说气话,真要找了南门又怎样?难道要把人家打一顿吗?南门又没对不起她,而且这些日子,她卧病在床,南门对她照顾的极好的。
那一晚他把她抱回来,还以为她要死了,抱着她不知流了眼泪。还说什么不许她死,只要她不死,愿意被她奴役,干活不要钱,愿意为她做很多事。听得她这个感动啊,恨不能当时就跳起来叫他做牛做马。
后来她躺在床上,每日三餐也大多由他照顾,吃饭喝水、喝药也多是由他喂的,就连从山下请个村妇来照顾也是他的主意,钱也是他花的。
再说西门的事与他无关,她干嘛跟人家过不去?之所以那么说只是随便发泄发泄而已。
从那一排茅草房里走出来,眼前是一片待耕的土地,还有几个牲口棚都是建了一半的。看到她几个月以来的心血,心情忽然大好,她应该把心力放在她的农场建立上,何必生这嫌气。
现在已经开春了,也到了该播种的时候,正计划着在地里种点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幽幽地叹息。那一声叹,仿佛是从天地间陡然而生,让人听得心中一酸,莫名的就想流泪。
春心回头,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白衣如雪的人,那不是人,是鬼,他没有影子,只是一个魂魄,没有脚,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浩然——”她惊喜叫道。
自从拿到香炉之后,她一直希望能跟他见一面,可是无论她如何点香,他都没反应,就好像那一缕亡魂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为此还曾伤心了一场,感叹没有和他最后道别。
浩然笑着飘到她面前,伸手想摸她的脸,可他的手根本触摸不到,只能从她脸颊上滑过,什么都触摸不到。
他不由苦笑一声,人鬼殊途,到现在他还有什么可痴恋的?
他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春心一惊,“你说什么?”
“我的时限就到今日,今晚之后我就会从这世上消失。”
春心心中微痛,虽然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但还是不愿来的太早。她幽声道:“你有什么心愿要我为你完成的?”
浩然点点头:“正是要来提醒你,现在已是春日,春闱已经开始,你应该也知道春闱之后我会中举,然后就会和红霓议婚吧。”
春心自然不会忘,只是这段时日躺在床上养伤,没功夫想别的。
她问道:“就是今年吗?”
“是。”
现在已经是二月,再过几天京里就该举行会试,到了四月便是殿试,他们村子离京城更近,也就四五天的路程,算算时日,这会儿浩然可能已经会试完,回家等放榜了。
真是该死,她病了这么长时间,竟差点把这么最重要的事给耽误了。
她道:“你放心,我这就回去一趟,一定阻止那件事的发生。”
“我知道你会做到的。”浩然微笑着,颇有些不舍地看她。今天是他要离开的日子,不管浩然能不能活,他这缕幽魂也必须消失在人世间了。
抬头看看天,今天的月色正好,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挂在树梢,把周围的一片土地都照的明亮。
他轻声道:“你能陪我看看山景吗?”
“好。”春心轻笑着应了,两人沿着山道慢慢走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临别的心痛
而今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近处山坡上的小草悄悄地钻出地面,它们嫩生生,绿油油的,在月光下虽然看不清楚,但她很确定那是绿色的。跟浩然说了她的猜测,浩然轻笑着在她额头一点,“你这丫头,是要逗我笑吗?”
她确实是逗他笑,虽然两人时间不多,但他的表情未免太严肃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咱们荒磨山的夜景是最美的,你应该好好领略一番的。”
浩然环顾四周,鬼的眼在夜间也能将山景看得一清二楚。春天真的到了,各式各样的野花也睡醒了,它们伸着腰,抬着头,争先恐后地纵情怒放,山坡上的树木也在不声不响地抽出新的枝条,长出了像小草一样的新芽。柳树的枝条向下垂着,就像一条条线挂在树上。
山桃花展瓣吐蕊,杏花闹上枝头,梨花争奇斗艳…好一副春色美景。
迷人的春天是令人欢欣鼓舞的,虽然春风还是冷飕飕的,心里却感到美滋滋的,能在消失之前与她把手同游荒磨山,也算是了无遗憾了。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他无法牵她的手。
伸手够了够,终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温暖,只能颓然的垂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