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好之后,春心涂了点伤药在伤口上,然后用白布把它缠住。为了牢固,她缠住了大半个身子,从后面的屁股直到头顶,还在脑袋顶着打了个蝴蝶结,看起来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也幸亏这小东西受了伤没精神跟她计较,否则没准会在她手上咬一口以示抗议。
做完这一切,把血水泼了,让小狐狸暂时睡一会儿,然后收拾东西回里屋。
她正要把剪子伤药放回去,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吵闹声,有人大叫着:“上哪儿去了?那只狐狸呢?”
还有的骂:“妈了个巴子的,蹿溜的真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春心心里一惊,难道抓狐狸的人来了?
她搬着梯子爬上墙头,从墙头上看去,外面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都是劲装打扮,还有几个官差夹杂在其中,正挨家挨户地敲门呢。
她心里暗暗疑惑,一只狐狸而已,至于弄出这么大阵仗吗?
惦记着怕他们找进来,她忙跳下梯子,转回身到柴房,把小东西抱回屋里,塞进自己的被卷里,然后把柴房的血迹清理干净。又从厨房里拎了桶泔水进来,遮遮血腥味儿。
刚都弄好,门外就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大喊着:“开门,开门。”
春心打开门,便有一队人冲了进来,满院子里四处翻找。鸡窝也被打开,里面的鸡飞出来扑的四处都是。
她假装惊吓,拉着一个大汉问:“大爷,这是在干什么?”
那大汉见她不过十岁,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便和颜悦色道:“也没什么,咱们少爷猎了一只狐狸,结果给跑了,正满处找呢。”
她“哦”一声,心道,果然是为狐狸来的,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把它藏屋里了。
她道:“大爷,这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没看见什么狐狸。狐狸都吃鸡,怪吓人的,我看见了一定抓了它。”
那大汉笑了笑,也觉得她一个小姑娘不会藏什么野兽,便吩咐人去找下一家。
他们正要走,就见一个少年急匆匆走进来,嘶哑地声音道:“找到了吗?一帮蠢货,找只狐狸都找不到。”
他大约到了变声的年纪,一张嘴声音就好像一只残破的皮鼓,听得人耳膜难受。
那少年看起来跟她差不多的年纪,也就十来岁,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一个小儿发髻,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带子,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他长得出奇的漂亮,脸庞明净白皙,鼻梁英挺,嘴唇好像一种植物的花花瓣同样粉嫩。只一看就知道是某个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
春心看见那少年,顿时觉得眼珠子暴突起来。
这…这也太冤家路窄了吧?她居然碰上了掐死自己的仇人?
虽然跟那个掐死自己的男子差了不少年纪,但是能长得这么漂亮的孩子绝不多见,她敢笃定,他长大之后就是那长相妖艳,因一时怒火掐死她的人。
心里升起无比的怒火,想到自己被掐死的场景,真恨不得也在他脖子上也狠狠掐一把。
她瞪他,狠狠地瞪他。
或者感受到她的目光,那少年转过头来,在她脸上一扫,随后嘴角微扬,荡出一抹轻蔑地笑。他撩撩头发,颇似得意道:”本公子魅力无限,一个小丫头也对着本公子抛媚眼呢。
第十一章 与狐狸共寝
身后跟着从人哄堂大笑,还有的附和:“公子魅力果然不凡。”
春心气得差点没把牙咬断,他到底是什么眼力,从哪儿看见她飞他抛媚眼了?她那是瞪,那是恨,深深地恨,他丫的感受不到吗?
少年显然没感受到,依旧得意洋洋地说着要把那只狐狸找到了,做成围脖送给他娘。还在那儿吹嘘自己的箭射的多准。一群狗腿子自是大声附和,高喊着:“少爷勇猛无敌。”
那少年左右看了看,似对战况很不满意,叫道:“都给我再搜仔细点。”
随从应一声,又重新把院子翻了遍,还到屋里到处翻,春心一个劲儿在后面叫:“这里怎么会有?这里没有。”
那些人哈哈大笑,仿佛故意似地,连桌子都推翻了厨子柜子全打开,就连被子也翻在地上。可是很奇怪的,就是没找到那只狐狸。
春心心里纳闷,她明明记得把小东西放被子里了。
他们翻了个稀烂后一无所获,便去下一处地方了。一转眼人都走光,只留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气得双手发抖。
家里好像刚遭了劫,到处乱七八糟,养的几只鸡都受了惊吓,扑棱扑棱到处飞。
这都叫什么事啊?
心里暗骂,这个臭小子,死小子,跋扈少爷,她要报仇,她一定要报仇。新仇加旧恨,通通报了,到时候像拔鸡毛一样,把他的头发一根根扒光…
正发着狠呢,有人从后面捅了捅她,“春芽,你干吗呢?”
是对门的成婶,她推门进来,见她还傻傻站着,手握紧拳头好像一副气势。才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春心缓过神来,忙道:“没事,成婶,你怎么了来了?”
“你家里没大人,婶儿不是担心你嘛。你刚才想什么?”
春心哪敢说自己想杀人,扒光头发什么的。忙道:“也没什么,正烦恼他们翻的乱七八糟怎么收拾呢。”
成婶有些愤愤,“一群人这么大张旗鼓地说搜屋就搜屋,我家里也翻的烂七八糟的。你说这叫什么事?”
这个成婶是村子里的喇叭,一向都是包打听的。春心心中一动,问道:“婶子,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这不知道,不过听说县太爷坐着轿子跟着呢,还有官兵保护,应该是京里的大人物吧。”
春心撇嘴,“京里的大人物怎么到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
“那谁知道啊。行了,春芽,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赶紧把这儿收拾收拾,一会儿你爹娘就回来了。”
“唉——”春心答应一声。送走成婶,忽想起屋里还有个活着的,忙进了屋。这小家伙也不知刚才上哪儿去了,怎么翻遍屋子都没找着它?
打开被卷,那只小狐狸还好好的缩在里面,已经睡着了。它睡得极为香甜,似乎外面发生什么一概不知。让人羡慕之余又有些气恼,它倒睡美了,可苦了她了。
外面乱成那样,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啊?
她把屋子整了整,又把鸡赶回鸡笼,把院子里略微拾掇了一下,还没拾掇好,春水就从外面跑回来了,一边跑一边喊:“姐,姐,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了?”
春水兴奋道:“好多马,还有猎狗,还有好多野物,那些人穿的可威风了。”
平常村子里从来没来过这么多外人,也难怪这小子喊的跟见着什么稀罕物似地。她道:“行了,去洗洗手,帮姐做饭吧。一会儿爹娘就回来了。”
春水看看天,“都快中午了,爹娘早该回来了吧。”
春心想起昨晚听到爹娘的对话,心中微微一酸。
爹问:“秀啊,咱们家里还有多少钱啊?”
“没几个大子了。”
爹叹口气,“春藤下半年的学院费还没着落呢,眼看着春水也大了,不能总在外边疯玩吧。”
娘道:“你想把春水也送进学里?”
“是想着呢,我是个睁眼瞎,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可不希望以后儿子像我一样。”
“也是。”娘也叹口气,“不如从明天开始咱们每天多干两个时辰吧。把庄稼伺候的好,收成也能好点,等卖了粮食给春藤春水交上学费,再给春芽扯块布做件衣裳,你看她一个姑娘,穿的不好会叫村里人笑话的。”
“还说她呢,你呢,你多久没做过衣裳了?你的衣服补丁摞补丁的怎么出去见人。”
“我一老婆子还臭美什么。”
“行了,别说那么多了,赶紧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他们说过要每天多干两个时辰,看来这是真的了,不到响午他们是不会回来的。
做好饭,又等了一会儿,爹娘才回来,两人显得很疲惫,尤其是秀娘,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春心看得心疼,又再次提出要带这娘去看大夫,被根生狠狠呵斥了两句,“病什么,咱们庄户人家什么时候能看得起病?”
春心知道爹不是不想给娘看病,而是家里没有准备看病的钱。一家好几口所有的开销全总家里的五亩地里出,穷人家是根本生不起病的。
娘只吃了两口饭,就推说头疼,上屋里躺着去了。到了下午看看太阳没那么大了,又跟着爹下地了。
春心想拦没拦住,想到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心里很觉难受。
前世的这时候,她是半疯半傻的,根本记不清娘到底是什么去的,只约摸觉得是夏天,但具体是哪一天却很模糊。她的疯病是后来到师傅那儿,师傅给治好的,后来她再没回过家,只听师傅提起过,说父亲娶的后娘很能干,家里整治的井井有条,家里日子越过越红火。
师傅的话是真的,还是故意哄她的,那会儿并不太清楚,只约莫觉得只要大家过得都好,她就放心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爹娘才回来了,这会子春藤和春水已经上床睡觉了。春心在灶上燃着火一直温着饭,等他们回来,照顾他们吃了饭,又给烧了洗脚水,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屋里。其实她这一天也特别累,从早到晚家里有忙不完的活,照顾完人,还要照顾两头猪和十几只鸡,而且从今夭起还多了这么一只狐狸。
第十二章 典当老道宝贝
一天活干下来,每到晚上就觉得腰酸背痛的,恨不能一躺床上就睡死过去。她以前那个身子是干惯了粗活重活的,可现在这个十岁的身子没承受过这么繁重的工作,乍一干起来还真有点吃不消。
她捶了几下背,脱鞋上了床,铺开被子,正露出那张狐狸脸。
这会儿小东西已经醒了,睁着两只圆鼓鼓地小眼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倒有几分不耐,好像很不愿看见她似地。
春心心道,她还不愿意看见它呢。伸手指了指地上,示意它下去,小狐狸却爱答不理地盘起来尾巴,然后头枕在尾巴上闭上眼,似打算独自占一张床了。
春心好言好语劝了几回,它都不理会,一副好像叫她同床已算对她施恩的拽样。
她磨了磨牙,考虑到它现在重伤在身,还动不了,便也没跟它计较。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忽觉身前多了个毛茸茸的东西,顺手揽过来抱进怀里,等次日一睁眼,发现一人一狐睡得格外香甜。
看到身上沾了不少狐狸毛,春心恼怒异常。她瞪狐狸,狐狸也瞪她,还把自己的腿伸给她看,她这才发现它的伤口似乎被她压的又有血渗出了。
立刻恼怒转为了内疚,给它开了包重新上药。小狐狸顺势又窝进被子,伸着腿,一副舒服得到死的小样。
春心暗想,都聪明成这样了,不成精都难。这不会是个狐妖吧?
抓着小东西的爪子使劲瞅了瞅,也没瞧出它身上的妖相。她是修道之人,对这些有灵性的东西特别敏感,可这会儿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不知是她道行不够,还是它隐藏的太深了?
拽着它的腿给它包扎伤口,正包着呢,门外传来春水的声音,“姐,你起了没?”
“起了。”她迅速把它包好,又塞回被卷里,对它一脸恳求的眼神视若无睹。
家里养着不少鸡,全靠这些鸡下了蛋给春藤交学费了,要是让爹娘知道她把狐狸养家里,恐怕要骂死她的。
趿拉着鞋跑出来,春水光着脚站在门口,一边说话,一边还揉着眼睛。
她问:“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爹娘呢?”
“他们下地了。春藤去温书了,他叫你赶紧做饭。”
春心暗想,以前就没见春藤这么用功过,这应该是那天她在学院背的那段道德经让他的自尊心受损了吧。他自己不想叫她,便把春水拎出来叫人,弄得春水连鞋都没来及穿。
对春水道:“我去做饭,你再回屋睡会儿吧。”
“哦。”春水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姐,我在你这儿睡会儿行不,春藤嫌我烦,不让我进屋。”
“不行。”春心板起脸来,若是往常叫他睡也就罢了,可现在那只狐狸占着她的床,真不能叫他看见。
“你先去爹娘屋里躺会儿,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好。”春水应着跑走了。
春心自去做饭,喂猪喂鸡,收拾屋子。吃完饭,把春藤送走,又叫春水自己出去玩,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算滋味儿。
看看猪圈里那头肥猪在埋头欢吃,忽然想,要是把它卖了,不知能不能换点钱给娘看病?
可这猪是家里的命根子,真要偷着卖了,爹能打死她。
但不卖又上哪儿弄钱呢?
忽然想起自己屋里天一老道留下的东西,尤其是那块沉香木,拿出去应该能换几钱银子吧。
她慌忙回到屋里翻出那个包袱,桃木剑在,沉香木也在,还有那只摄魂铃,也是铜制的。
把包袱重新系好,背在身上,打算到镇子上的当铺里碰碰运气。以前她师傅好赌,道观里的东西经常让她拿到当铺里去典当,还有一回观里东西卖干净了,把山门拆下来也拿去卖,不过人家当铺没敢收就是了。整个道观里,师傅唯一没卖的就是那些经书和三清祖师的神像。所以对于当铺她是最熟悉不过了。
收拾完了正要走,忽瞧见那只睡得香甜的狐狸,它也真是好睡,一动不动的,要不是鼻子上有点气,还以为它是死的。
想到自己这一走就是半天,有点犹豫。万一它饿了怎么办?
到了灶间,盛了点饭放在床头,它若醒了就吃两口,要不醒等她回来再弄吃的。
紧了紧包袱,出门时正好遇上成婶,让她代为照顾春水。
成婶道:“春芽,你一个丫头走那么远的路干什么,有什么事等你爹回来再说吧。”
春心笑道:“成婶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镇上到这里也有十几里路,来回少说也要大半天,不过以前她跟着师傅也是惯常出门的,走惯了路,也不觉什么。再加上她心里着急,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便想赶紧换点钱回来。
一口气走到镇上,找了家最大的当铺,把包袱递进去,“掌柜的,当当。”
那掌柜的,翻出来一看,嘴好险撇到后脑勺上,嗤道:“你这都什么破玩意,值不了几个钱,给你一钱银子吧。”
春心知道他这是欺她年纪小,不由板起脸,“掌柜的,你可别蒙我,这桃木剑与一般桃木不一样,它在制作时选的是树心的那点木头,一棵树最多出两把剑,而且这桃树乃是百年以上的老桃,降妖除魔法力极高。还有这沉香木,一钱沉香木值几两银子,您心里应该有数,我就不多说了。这铜铃也是宝贝,先不提他手工如何,单是这么大一块铜,也不是随便买来的吧。”
那掌柜见她说的在行,不由多瞧了她几眼,“你这丫头是道观里出来的吧?”
春心哼一声,“这是老道托我卖的,给少了他可不干。”
“好,好,你这东西虽然不错,不过都是用旧了的,真要往外卖也值不了几两银子,这样吧,给你二两,算是最多了。”
“三两。”
“二两五钱。”
“三两。”
两个人还了半天价最终以三两成交。vv,,那掌柜的对着她不停地竖大指,”你个小丫头以后要不做生意,那可亏了。
第十三章 娘亲去世好悲伤
春心笑了笑,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开一间农场,雇上许多工人干活,爹娘可以坐着喝着茶,吃着糕饼,等着收成。再也不需要风吹日晒的,银子自能从地里长出来。
虽然也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不过想想总没坏处吧。
揣着三两银子往回走,心里热乎乎的,想着用这银子给娘看病,等娘好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她回来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刚走到村口时忽然发现气氛不对,往常这时候家家户户都该做晚饭了,孩子们没事做,正是在外面风跑的时候,就等着饭熟了爹娘喊了回家吃饭,才会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回走。可今天,居然一个孩子也看不见。肯定有什么事把人都吸引过去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忽然有些心慌,忙往家里跑,刚走到村东的土地庙,就瞧见牛大叔远远过来。
牛大叔一见她,立刻叫道:“春芽,你怎么才回来,你家里出事了。”
春心一听,手脚都打颤了,她怕什么来什么,难道今天是娘走的日子?玩命的往家跑,走到家门口,果然里面哭声一片。
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得天好像塌下来。她总是跟自己说,自己能逆转母亲的命运,能保住她的命,现在看来,先前的一切幻想都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不知道是怎么迈进家门的,两条腿软的发虚,根本走不动路。屋里春藤和春水哭得嗓子都哑了,爹也是泪流满面,而娘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面色白的好像是纸。
根生一见她,立刻跳了起来,抬手就给了她个大嘴巴,“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你娘出事了,你不在家,还跑出去玩了。”
春心被打得一颤,他爹虽然从小对她不如对春藤春水亲,但还从来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不过,这一巴掌她该挨,她要在家,或者,或者…
其实心里也明白,即便她在家,娘也救不活,但她就是要责备自己,就是要埋怨自己,是她无能啊,不能逆转娘的命运,不能左右她的生死…
师傅说修道到一定程度,不是能令死人复生吗?她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学道,为什么不好好学?
村里好多人都来了,春胜叔也在,他们是本家,还得叫她爹一声堂哥。
春胜叔叹了口气,“妞啊,别怪你爹打你,你娘咽气时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她想见你,可是你找不着你啊,她是怀着遗憾走的。她心愿未了啊。”
春心“哇”都一声哭出来了,她已经好些年没哭过了,自从跟了师傅,就不知道什么是掉眼泪,出家人要六根清净,戒情戒爱戒心伤。可现在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心伤,心痛,一旦开始,泪便不断流出,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成婶劝道:“行了大兄弟,人已经去了,再伤心也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发丧吧。”
春胜叔也劝:“是啊,老哥哥,咱们还得过日子呢,就算你不过,那不是还有三个孩子吗?”
提起孩子,根生不由偏过头,“我没她这样的女儿。”
成婶看不过去了,捅了捅春芽,“你这孩子,跟你爹道个歉,说说你干什么去了,你从小就懂事,不会跑出去玩的。”
“我…”春心摸着怀里的三两银子,却说不出话来。
根生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蹲在地上一脸的愁苦样。
春胜叔问:“怎么了?哥哥。”
“兄弟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为了供春藤上学,家里积蓄都花干净了,春天又刚买了种子,现在还没收成,春藤娘的丧事…”他说着长叹一声,“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春胜也很为难,前些日子他娘生病,家里钱也花的差不多了,请医抓药,又请道士又做法事的,现在要办丧事,他也一时拿不出什么银子帮忙了?
他道:“哥哥,你亲兄弟不是在邻近的西山村吗?你去那里问问,没准能看在嫂子当年帮过他的份上,帮衬一把。”
根生一想也是,死人不能老在家里,当即起身去西山村了。
他嘱咐春芽好好的看着家,又嘱咐家里人谁也不许到处乱跑。
春芽应下了,她本来想把银子掏出来的,可看看这么多人,又不敢拿出来,这钱是不是好来的,要是别人问起来没法说啊。
她寻思着等爹回来,借不来钱就拿这个办丧事,要是借来了,这笔钱留着以后过日子,不管怎么说春藤的学还是得上的。
姐弟三人坐在屋里,守着娘的尸体,心里都不好受,一个哭完另一个哭,兄弟两个都哭累了,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春芽却一点也不敢睡,她知道娘的魂魄还没走,肯定还在屋里徘徊着,白天看不见,到了晚上说不定就会出来跟她说话的。
走了一天的路,她也累了,强撑着眼皮等到半夜,果然听到一阵风声刮动。
她轻叫一声,“娘,你来了。”
有人回话了,“我不是你娘。”
春芽回头,看见那个好色鬼西门,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时候他跑这儿来捣什么乱啊?
西门似混看不出自己不受欢迎,依旧嘻嘻笑着:“你娘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她去哪儿了?”
“她是好死的,寿终正寝,自然被鬼差带走了。”
春芽听得一阵神伤,她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前世她浑浑噩噩的也就算了,可现在清醒的很,怎么也没这样的机会?
西门一屁股坐在椅背上,优哉游哉地晃着腿,好像荡秋千。
“不过她走的时候让我带句话给你。”
“她说什么?”
“她说让你好好过日子,别念着她,她去投胎了,下辈子生在个好人家,就不用干活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