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萧无畏刚才转过一道园门,便即听到书房那头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稚气十足,不由地便顿了下脚步,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可到了底儿还是缓步向书房行了去。
“殿下。”
“参见殿下。”
…
一众书房门口侍候着的下人们一见到萧无畏走将过来,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躬身行礼问安,声音一起,书房里的读书声立马便停了下来,不待萧无畏走到门口,一身青色单衣的萧无锋已领着年方四岁的长子萧辰亮从书房里行了出来。
“孩儿见过三叔。”萧辰亮一见到萧无畏,忙乖巧地上前请了安,那童稚的小脸上满是期颐之色,这也不奇怪,谁让萧无畏向来出手大方,每回来颐趣园,总忘不了给小家伙带上些新奇玩意儿,这小家伙都惦记得成习惯了。
“呵呵,小亮真勤奋,如此早就习文了,好,好样的。”一见到小家伙眼神中的企盼之色,萧无畏不禁有些子尴尬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今日来得匆忙,还真忘了要准备礼物,只好干笑着回答了一句。
“三叔谬奖了。”小家伙一见萧无畏没掏礼物的意思,眼神立马就黯淡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无畏,可把萧无畏给窘得够呛。
“小亮,回房温书去,将今日所习之文抄上十遍,去罢。”萧无畏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叔侄俩一问一答,待得见萧无畏有些子下不来台了,这才笑眯眯地插了一句,将不情不愿的萧辰亮打发了出去,也没问萧无畏的来意,只是比了个“请”的手势,将萧无畏让进了书房,各自落了座,自有下人们奉上新沏好的香茶,而后各自悄然退了下去,书房里只剩下兄弟俩隔着几子相对跪坐,各自端着茶碗浅浅地品着,却谁都没有先行开口言事的欲望,书房里的气氛安静得很有些子诡异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要乱就让他乱个够(上)
“三弟有心事么?”沉默了良久之后,萧无锋终于放下了手中把玩着的茶碗,抖了抖宽大的袖子,笑呵呵地看了萧无畏一眼,一副随意状地问道。
心事自然是有的,只是该不该说与能不能说的考虑罢了,萧无畏此际心中满是苦涩与疑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气闷得紧,实不知该从何说起,索性也就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能跟大哥说说么?”萧无锋和蔼地笑着,完全就是一副关切兄弟的大哥之做派。
说?还是不说?萧无畏心里头十二万分的挣扎,只因这事情他压根儿就没有一点的证据在手,没错,萧无畏已经猜到了那只黑手正是面前这个和蔼可亲的大哥——这数年来,萧无畏其实并不曾与萧无锋切磋过身手,也甚少交流武学上的心得,彼此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是闲聊居多而已,正因此此,昨夜那一战中,尽管双方狠斗了一场,可萧无畏却并没有从招式中辨认出来者是萧无锋,只是觉得那人的身形与气质极为眼熟罢了,然则,待到萧无锋使出“鬼影遁术”逃离战场之际,却让萧无畏看出了破绽。
胎记,萧无锋肩头上有着一块红褐色的胎记,虽说当时天黑,而萧无锋撤离的速度也快得很,可就那么惊鸿一瞥,眼力惊人的萧无畏却已瞄见了那块显眼至极的胎记,再联想起数日前萧无锋曾拐弯抹角地向自己探问过诏狱血案的详情,萧无畏已有七成的把握能断定那神秘的黑衣蒙面人就是自家大哥萧无锋,只是萧无畏既不清楚萧无锋此举的用意何在,也想不明白向来深居简出的萧无锋何时又是如何拥有了如此庞大的势力,诸般疑惑交织在一起,令萧无畏头疼得紧,此番前来拜访,自是有着求证的意思,可到了真要开口之际,口舌却又不怎么听指挥了起来。
“呼…”萧无畏沉默了好一阵子,脑海里千回百转了良久,却尚未有个决断,这便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出了口气道:“大哥说的是,小弟确实有些心思,诏狱血案事大,小弟深感棘手无比,不知大哥可有何教我者?”
萧无畏此言一出,萧无锋脸上的笑容虽依旧不变,可眼角却是不经意地抽了抽,捋了捋颌下的长须,沉吟了一番之后,这才点着头道:“此事确实棘手,为兄也真没甚太好的办法可言,然则圣上既然没有限定破案的期限,三弟不妨慢着办去好了。”
缓办?若是没有昨夜那场风波,缓办倒也不是不行,问题是昨夜的事情闹得实在是太大了些,光是五城巡防司因此死伤了近两百名官兵就已经是件震撼人心之事了,更别说那战场所在地乃是皇宫附近的大理寺衙门,要想将此事压下去,断无那等可能性,就算弘玄帝能忍,一众言官们也绝不会纵容,虽说萧无畏此时尚未得到线报,可却能想象得到无数的朝臣此时一准在准备着弹章,只怕不到午时,那雪片般飞进大内的弹章就足足可以将萧无畏活活湮没,真要是弘玄帝来个借题发挥,闹不好萧无畏下半辈子就可以好生享受一下天牢里的免费饭菜了,虽说这种可能性不算高,可也不得不防,再说了,萧无畏如今在朝中方才起步,若是因此番审案不利,好不容易因马政得当以及前番血战临淄而得以建立起来的声名怕是就得丧失殆尽了的,而这是萧无畏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之重!
“好叫大哥得知,昨夜出了些状况,有人夜袭大理寺,五城巡防司之官兵死伤惨重,此事怕是压不住了,小弟如今正为此烦心不已。”萧无畏虽不想当面点破此事便是萧无锋所为,可却不想让这么个大包袱全都压在自个儿的身上,这便颇有深意地看了眼萧无锋,将事情的关键点了出来。
“哦?竟有此事?”萧无锋捻动长须的手明显地顿了一下,脸现惊疑之色地看着萧无畏,似乎不敢相信状地追问道。
萧无畏叹息了一声道:“嗯,小弟当时也在场,只可惜功亏一篑,未能留下来犯之人,如今事情已闹大,小弟也有些个束手无策了,这不,小弟只好来求助大哥了,还请大哥助小弟一臂之力,好歹先将此事敷衍了过去,日后再做旁的计议好了。”
“唔,若如此,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了,且容为兄好生筹谋一、二。”萧无锋显然是听懂了萧无畏话里的潜台词,这便点了点头,应答了一句,而后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之中,萧无畏也不再出言催促,同样沉默了下来,书房里静悄悄地,唯有压抑的气氛却是愈发地浓烈了起来。
“三弟,可曾听说过顺帆绸缎庄么?”萧无锋沉吟了良久之后,终于抬起了头来,面色凝重地问道。
“顺帆绸缎庄?可是东大街那家?小弟虽不曾去过,可却曾听闻此绸缎庄生意做得不小,怎么?大哥以为此商号有问题?”萧无畏愣了愣,一时间猜不透萧无锋好端端地提起这家商号的用意何在。
萧无锋淡淡地一笑道:“三弟知道就好,据为兄所知,此绸缎庄大掌柜姓马,单一个字鸣,表面上看是个规矩商户,实则却是鲁北贺怀亮安插在京师的一枚暗桩,据说京兆府崔大尹在此商号也握有干股,昨夜之事或许是此人所为也说不准,当然了,为兄这也就只是猜测,具体是不是其人做下的勾当,还需三弟从旁验证方可下个定论。”
“多谢大哥提点,小弟明白该如何做了,大哥您忙,小弟就先告辞了。”萧无畏心中已有了数,知晓这个马鸣一准就是萧无锋推出来的替罪羊,然则事情既然有了能交待得过去的由头,萧无畏自也不会再多为难萧无锋,虽说心中尚有着重重的疑虑,可既然萧无锋不愿说,萧无畏也就不愿再往下追问,这便站起了身来,对着萧无锋躬身行了个礼,出言告辞道,
“也好,正事要紧,为兄就不多留三弟了。”萧无锋见状,自也没出言挽留,将萧无畏送出了书房之后,卜一转过身,脸色却瞬间便阴晴不定了起来,似乎有些事情难以决断之状,到了末了,长出了口气,端坐在了文案后,提笔速书了起来…
琴剑书院的书房中,一身白衣的林崇明正端坐在几子后头打着棋谱,听得脚步声响起,闻声抬起了头来,入眼便见萧无畏神情怪异,不由地便为之一愣,而后笑着道:“殿下何故如此,莫非昨夜之事出了岔子?”
“林兄高明,确实出了岔子。”萧无畏苦笑了一下,盘腿在林崇明的对面坐了下来,絮絮叨叨地将昨夜的战事复述了一番,又将今晨与萧无锋的交谈叙述了一遍,末了,皱着眉头道:“林兄,依尔看来,大哥他为何要血屠诏狱,其用心何在?”
林崇明显然也没想到血屠诏狱的黑手竟然会是萧无锋,大吃一惊之余,很快便释然了,点着头道:“若殿下所言是实,那一切就说得通了,难怪,难怪!”
“嗯?林兄何出此言?”林崇明大彻大悟了,可萧无畏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万般疑惑地追问道。
“殿下放心,大王子此番行事确不是冲着殿下去的,殿下之所以受累,只能怪到陛下头上。”林崇明微笑着解说道:“某若是料得不差的话,大王子此番行事并非其自作主张,极有可能是出自老王爷的授意,其用心恐与殿下所为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句话,京师定,于陛下有利,京师乱,于老王爷有益,姑且不论这两者之间究竟是何等关系,可对弈天下的却仅有他二人而已,其他人不过是打边鼓之辈罢了,至于殿下么,其实是个异数,一个双方都没算到的异数。”
“这…”萧无畏被林崇明之言狠狠地噎了一下,琢磨了半晌,还是没能想明白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吧咂了下嘴唇,摇着头道:“林兄此言何解?还有那马鸣之事该当如何处理方妥?”
“老王爷的事殿下不必去管,待得殿下有足够实力之后,自然会清楚其中的根由,至于马鸣么,大王子既然推出此人,那殿下就照着办好了,唔,活口就不必留了。”林崇明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着提点道。
老爷子究竟在玩啥把戏来着?前头派了老二去接近太子殿下,显然就没安啥好心,这回又让大哥去血屠诏狱,难不成他就不怕皇帝老儿发飙么?唔,皇帝老儿让咱去审此案,莫非便是反击的手段之一?不太像,真要是皇帝老儿知道是大哥出的手,断不可能放过这等借题发挥的大好机会,换句话说,皇帝老儿只是在疑心,用咱当主审官,也就是一个试探罢了,奶奶的,闹了半天,老子还是一枚棋子的干活!萧无畏沉思了一番,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可却就此更多了几分的烦恼,一股子对权势的极度渴望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里喷涌了起来——权势,权势!没有权势,就只能当一枚棋子,萧无畏这些年来拼死拼活地耍弄着,不就是为了摆脱棋子的命运,可奋斗到了今天这般田地,却依旧还是枚棋子,这等现实令萧无畏深恶痛绝之至!
“殿下,高公公来了,说是圣上有旨意要宣。”就在萧无畏沉思之际,萧三从书房外匆匆行了进来,低声禀报道。
麻烦要来了!萧无畏自是知晓这道旨意十有八九跟昨夜的恶战有关,心头不由地涌起一股子老大的不耐,不吭不声地站了起来,对着林崇明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大步行出了琴剑书院,向前院赶了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要乱就让他乱个够(下)
不爽,萧无畏相当的不爽,就这么随随便便扔了块石头,居然就砸到了自家大哥的头上,这事情简直令人哭笑不得,萧无畏自己都有些子拎不清这该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还是叫大水冲了龙王庙,可不管是怎么个叫法,剩下的那一堆烂摊子也就只有萧无畏自个儿去收拾了,这么件狗屁倒灶的事情叫萧无畏如何能开心得起来,尤其是这会儿站在两仪殿外都已等了近半个时辰了,也没等到弘玄帝的宣召,这便令萧无畏原本就不爽的心情更是恶劣了几分。
事情怎会搞成这般田地萧无畏并不是完全清楚,接下来该如何继续萧无畏也并没有完全想好,可有一条萧无畏是清楚的,那就是弘玄帝很生气,否则也不会将自己晾在殿外如此之久,至于后果么,没准会很严重,万一要是应对不当的话,吃排头怕是逃不过去的事儿,为了自家小屁股之安全着想,萧无畏也不得不绞尽脑汁,好生琢磨一下呆会儿见了弘玄帝该如何奏对,可惜还没等他想出个对策来,就见高大成已急步从殿中行了出来。
“陛下有旨,宣燕王萧无畏即刻觐见!”高大成木然着脸,扫了眼明显心不在焉的萧无畏,假咳了一声,一板一眼地高声宣道。
“臣,萧无畏,谢主隆恩。”心情再不爽,该有的礼仪也断然少不得,萧无畏紧赶着跪地谢了恩之后,抬脚踏上了台阶,脚步匆匆地行进了大殿之中,入眼便见弘玄帝斜靠在龙椅的靠背上,一双眼半睁半闭着,脸上满是愠怒之色,那样子落在萧无畏的眼中,登时便令萧无畏心神不禁为之一凛,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抢上前去,一头跪倒在地。
“臣,萧无畏,叩见陛下。”萧无畏这大礼可是恭敬得很,然则弘玄帝却跟没瞅见一般,也不叫起,就这么任由萧无畏跪在那儿。
哟嗬,还真生气了,娘的,老子还气着呢,没地让老子审个毬案来着!萧无畏跪了好一阵子也没见弘玄帝有所反应,登时便有些子火起了,心里头暗自骂了一番,脸色一板,运足了中气,再次高声唱诺道:“臣,萧无畏,叩见陛下!”
萧无畏的此举着实有些子无礼,还从没哪位大臣敢在弘玄帝面前如此放肆的,被他这么一吼,弘玄帝的脸顿时便有些子挂不住了,当然也就没法再对萧无畏的参拜视而不见,霍然睁开了眼,恼火万分地瞪着萧无畏,宽大的衣袖一拂,猛地一拍龙桌,寒着声喝道:“好你个小畏,尔还敢来见朕,哼!”
得,谁想来见您老,您不召,咱会来才怪了!萧无畏此际心头正冒火,对于弘玄帝摆出来的帝威自是免疫得很,左右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便梗着脖子亢声道:“微臣兢兢业业,不知何处犯了错,还请陛下指出,微臣也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尔…”弘玄帝显然被萧无畏这句不软不硬的话给生生噎了一下,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一张嘴,似乎打算就此将萧无畏拿下,可话到了口边,却又强自忍了下去,怒视了萧无畏好一阵子,也没见萧无畏露出惧怕的神色,不由地便更恼火了几分,寒着脸,一挥袖子,高声断喝道:“抬上来!”
抬上来?抬啥啊?萧无畏一听这话,不由地便是一愣,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见数名小宦官吃力地抬着个大木箱从后殿里转了出来,径直走到殿中,将那三尺见方,四尺来深的大箱子搁在了萧无畏的面前,内里堆满了奏本,很显然,这些奏本百分百都是弹劾萧无畏的弹章。
“看看,尔好生看看,看尔该给朕作何解释,看!”弘玄帝叉指着那口大箱子,怒气冲冲地断喝道。
看就看,反正都已经豁出去了,萧无畏自是无所谓得很,一听弘玄帝如此说法,自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从敞开着的箱子中随意地取出一份奏折,当场摊了开来,若无其事地便看了起来。
一本,两本,三四本,萧无畏几乎是用扫描的速度在看着,说是一目十行也绝不为过,一边看,还一边摇头晃脑地小声叨咕着,一派局外人点评奏本之状,浑然无事人一个,这还不算,到了末了,径自笑出了声来,那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一落入弘玄帝的眼中,登时便令弘玄帝的脸色耷拉了下来,恨不得将下头这个惫懒小子拖将下去,重重地打上一顿板子,也好就此出口恶气,当然了,想归想,能不能这么做,却还得两说。
“很好笑么,嗯?”弘玄帝到了底儿还是没有发作萧无畏,而是寒着声问了一句道。
“陛下恕罪,非是臣故意为之,实是这位王鸿、王御史太有才了,臣在其笔下一不小心就成街霸,实是令臣捧腹不止,若有失礼处,还请陛下包涵则个。”萧无畏一点都不在意弘玄帝的脸色有多难看,笑嘻嘻地回答道。
“街霸?此为何意?”弘玄帝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冷哼了一声道。
“回陛下的话,街霸者,不外街头恶霸之说也,按王御史的奏折,言及臣每日就光在京师街头欺男霸女,但凡见到略有姿色者,必强抢入府,大肆奸/淫,还言及臣奢华无度,每日宴饮须耗猪、羊数百,可怜臣就这么大的个肚皮,如何装得下如此多食物,再说了,那猪羊肉食又有何吃头,臣即便要奢华,也该是熊掌鱼翅,莫非天天吃猪羊不腻味么?”萧无畏嘻嘻哈哈地打浑道。
但凡御史皆有闻风奏事之权,即便与事实有所偏差,一般情况下也不致获罪,再者,御史的考核又与上过多少弹章相挂钩,故此,也就养成了御史们遇到可奏之事便一拥而上的习惯,谁都不肯落后,至于所奏之事么,大多都是道听途说的多,很多时候,为了能达到哗众取宠的目的,甚至不惜将一些没根据的事儿瞎编排进去,以加重被弹劾者的罪名,很显然,这位王御史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手法着实太过差劲了些,被萧无畏抓住了小辫子,当着圣上的面好生讥讽了一番。
“废物!”明知道萧无畏这等吹毛求疵不过是在打诨而已,可弘玄帝还是被萧无畏的话给逗得一乐,低声骂了一句之后,脸上的阴霾就此散去了不少,可却还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便放萧无畏过关,笑骂了一声之后,脸色一板,瞪了萧无畏一眼道:“尔给朕说清楚,昨夜之事所为何来,嗯?”
昨夜之事闹得如此之大,光靠插科打诨自然是混不过去的,这一点萧无畏心中有数得很,先前之所以拿王御史作法,说穿了,也就是用以缓和一下气氛罢了,此时见弘玄帝气色稍好,萧无畏自也就不敢再胡乱瞎混了,这便面色一肃,恭敬地应答道:“回陛下的话,昨夜之事乃是微臣布下的局,为的便是诱使贼子出手灭口,此事当从头说起…”萧无畏絮絮叨叨地将自己如何设计圈套,放出王东未死的消息,又如何应对贼徒的狂攻,好一通子狂吹,将自个儿生生包装成了临危受命的英雄好汉。
昨夜的事情究竟如何弘玄帝自是早已收到了线报,哪会不知晓萧无畏精心设计的陷阱落了个空,此时见萧无畏言语中虽不凡自吹自擂之处,可大体上还算是属实,也就没再跟萧无畏多计较,待得萧无畏吹够了之后,弘玄帝只是冷冷地一伸手道:“朕问尔,贼子如今何在?”
何在?这个问题可不好答了,萧无畏总不能将自家大哥卖了罢,至于那个马鸣能不能扛出来交差,萧无畏心里头一点谱都没有,这会儿要是说了出来,一旦事有不谐,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麻烦的是皇帝老儿开口追问了,不答还真不成,无奈之下,萧无畏也只好强撑着道:“回陛下话,贼子虽侥幸得脱,可微臣却已发现了贼子的端倪,只是在事情未明之前,臣不敢妄言。”
“嗯?连朕都不能说么?”弘玄帝怎么听怎么觉得萧无畏这话不过是在敷衍而已,登时便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陛下恕罪,臣实不敢妄言,给臣些时日,臣定可将贼子绳之于法。”事到如今,萧无畏也顾不得皇帝老儿怒不怒的了,一口咬死不能说。
“哦?是么?那好,既然尔不想说,朕也不强逼于尔,可朕需要一个交待,给尔五日之期限,朕要见到那胆敢血屠诏狱的狂魔,尔可以退下了!”弘玄帝冷冷地看了萧无畏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不容置疑地下了旨意,也不给萧无畏出言辩解的机会,一拂大袖子,人已起身向后殿转了去。
靠了,这么强买强卖的,还有天理没!一见到弘玄帝就此闪了人,萧无畏不由地便是一阵火大,自是明白自个儿中了弘玄帝的圈套,前面所谓的发火都是假的,其实不过是要造个势,逼自己亮出底牌,而后趁势给自个儿套上一个紧箍咒,目的么,也很明显,那就是尽快平息京师之势态。
想稳,没门,奶奶的,要乱就让他乱个够!萧无畏无奈地退出了两仪殿之际,回望了一下早已空无一人的龙椅,恶狠狠地在心中下了个决断…
第二百三十五章双管齐下(一)
两仪殿的书房中,一身朝服的首辅大臣裴明礼跪坐在几子后头,几子上搁着张棋盘,其上是局到了中盘的棋局,但见黑白两色棋子犬牙交错,已呈对杀之势,尤其是腹心一带,两条大龙相互纠缠着,绞杀成了一团,互相紧气之下,棋局之乱叫人眼花缭乱不已,很显然,此际的裴明礼正为棋局之所困,一双眼死盯着棋盘不放,额头上沁满了汗珠子,精神高度集中之下,甚至不曾听见弘玄帝行进书房的脚步声,直到一声假咳响起,裴明礼这才从遐思中醒过了神来,头一抬,入眼便见弘玄帝正似笑非笑地立在眼前,惊得裴明礼慌乱地站了起来,一躬身请罪道:“陛下,老臣失礼了。”
“罢了,在朕面前无须如此小心,坐罢。”弘玄帝的心情似乎很好,笑着挥了下手,也没管裴明礼是何等反应,抖了抖宽大的衣袖便即跪坐在了几子前。
“老臣谢主隆恩。”裴明礼向来就是个谨慎人,丝毫不因圣眷极隆而有丝毫的恃宠而骄之表现,规规矩矩地逊谢了一句,这才小心翼翼地侧着半边身子跪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