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海这么一大通子长篇大论下来,听得萧无忌面色变幻个不停,虽也清楚太子此番举措全是为了拉拢自己为其所用罢了,可还是很感激太子的心意,只不过内心深处却总觉得此事应该没那么简单,然则一时半会也找不出问题之所在,再转念一想,左右等此战之后,大可约战李振东,倒也无甚大碍,自也就不再纠缠此事,长叹了口气道:“无畏虽不屑,可毕竟是某之亲弟,还望殿下出面劝解一番,能不战便不战好了。”
“当然,当然,小九也是孤之弟弟,那李振东又是镇海李明川次子,身份也非比寻常,双方若是能和为贵也是好事一桩,孤自会尽力的,来,陪孤一道去会会诸爱卿罢。”一听萧无忌言语已是大为松动,萧如涛哈哈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而后领着一众随身宦官缓步向前殿行了去。
“唉…”萧无忌长叹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了萧如涛的身后…
太子庆生,乃是国之大事,虽非整寿,可依旧隆重得很,中都权贵们纷纷云集,朝中一众大佬或是亲自前来,或是派了儿子前来道贺,诸皇子中除了大皇子萧如峰借口神骑营军机繁忙,仅派人送来了礼物之外,其余诸皇子皆已到场,各家各府所送的各式奇珍异宝之礼物在明德殿的回廊处陈列得琳琅满目,各种五光十色的珍玩令人目不暇接,着实彰显了一番盛世之奢华气派。
来宾虽众,然则够资格进入明德殿就座的却是不多,拢共算将起来,也就是七、八十人而已,萧无畏身为项王三子,地位尊贵,自然是高坐在靠前的席位上,而原本不够资格进殿的唐大胖子算是沾了萧无畏的光,得以跟萧无畏并肩坐在了一张几子后头,与萧无畏闭目端坐不同的,精力严重过剩的唐大胖子扯着嗓子跟左手边的几位皇子瞎啦呱——说起来这厮早年与诸皇子都是老熟人了,这一晃三年不曾在京师露面,与诸皇子倒是很有些子话题可聊,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倒也将气氛搞得火热无比,正自聊得起劲的当口,却听一声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太子殿下驾到!”一众闲扯着的诸人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起了身,按身份地位之高低,在大殿中央站成了十数列,恭候着太子殿下的到来。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待得萧如海领着一干贴身宦官们缓步行出了后殿,殿中诸人皆躬身行礼不迭。
“诸位爱卿请平身,就座罢。”萧如海兴致颇高,走到正中的大位前,却并没有立刻入座,而是笑容满面地挥了下手,示意众人平身。
“谢殿下。”诸臣工依着礼数谢了恩,这才各自散了开去,各就各位。
“来人,传歌舞!”萧如海满意地扫视了一下诸臣工,一抖大袖子,端坐了下来,鼓了下手掌,大声宣道。此言一出,乐声立起,一队队盛装舞女挥舞着长长的水袖袅袅地从殿外飘了进来,伴随着乐曲翩翩起舞,酒筵正式开始了。
太子宴请,酒是好酒,菜是佳肴,歌舞更是一绝,然则酒筵上的气息却颇为怪异——一众人等的心思全都不在酒筵之上,无数的目光皆在木然端坐的萧无畏与不动生色的李振东之间瞄来瞟去,大家伙全都在暗自猜测这两人何时会交手,只不过这两人似乎都很有默契,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也没拉下,就是不见二人挑起事端,生生令满殿之人都等得心焦无比,偏生这两位的身份都非比寻常,谁也不敢轻易地涉入其中,这等诡异的气氛之下,再好的酒食也都食之无味,再好的歌舞也全是白瞎。
须臾,酒过了三巡,歌舞也上过了两折,正襟危坐的李振东终于端着酒樽站了起来,殿中诸人的目光瞬间便被李振东的举动吸引了过去,一时间满大殿里竟自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第十九章是男儿就当战!(中)
李振东身材不算太高,也就是中人左右,可却生得一副好相貌,这一站将出来,行止潇洒自如,尽管尚未开口,这卜一亮相便不由地令殿中诸人皆眼前为之一亮,嘤嘤嗡嗡的议论声立时悄然响起,大体上皆是传言其在江南的风采,此情此景令唐大胖子看得极为不爽,也不管这是啥地头,便出言讥讽道:“男人装作女人样,也不嫌臊得慌,可笑,着实可笑!”
唐大胖子这话着实粗鄙得很,偏生这厮嗓门又亮,满大殿的议论声全被唐大胖子这一嗓子给盖住了,诸臣工皆为之一愣,旋即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李振东的身上,都想看李振东会如何反击唐大胖子的挑衅,却不料李振东就宛若不曾听到唐大胖子的话语一般,微笑着走到太子席前,躬身举着酒樽道:“臣镇海李振东巩贺太子殿下生辰,谨以水酒一樽,祝太子殿下万事遂意,福如东海,微臣先干为敬。”话音一落,将手中的酒樽举到口边,一仰头,将樽中之酒一口气饮尽,而后亮了下樽底,示意酒已尽矣。
“好,李爱卿果是爽快之人,孤闻名已久,今日得见爱卿之风范,当浮一大白!”镇海军名义上乃是大胤皇朝的一部分,可实际上却是个独立的小王国,压根儿就不受朝廷节制,萧如海虽贵为太子,却也不敢对李振东太过失礼,此时见李振东对自己持礼甚尊,自是开怀得很,笑呵呵地端起了酒樽,同样一饮而尽。
“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微臣感激不尽。”李振东见太子陪了一樽,赶忙躬身再次逊谢了一番,这才接着道:“启禀殿下,微臣尚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明鉴。”
“哦?李爱卿但讲不妨。”萧如海早就知晓李振东要说些甚子,可脸上却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问了一句。
“谢殿下。”李振东挺直了身子,款款而言道:“好叫太子殿下得知,微臣与项王三子萧无畏有些瓜葛,彼此约定当殿一搏,以为取乐,此不情之请还望殿下恩准。”
“哦?有这事?”萧如海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看了李振东好一阵子,这才扭头看向萧无畏所在,语带疑惑地问道:“小畏,尔与李爱卿究竟有何瓜葛,且说来与孤听听,若是可能,就由孤做个中人罢,彼此一笑泯恩仇可好?”
“臣弟见过太子哥哥。”太子开了口,萧无畏自是不能再端坐着不动了,这便站了起来,笑着道:“好叫太子哥哥得知,其实这事情也无甚大不了的,不就是李世兄家中钱多得没处放,想着送三十万两银子给臣弟罢了,呵呵,小弟虽不贪财,可有人要送,那小弟自也就笑纳了。”
萧无畏给众人的印象就是个佻脱的性子,先前默不作声地装酷,令殿中诸人都感到奇怪,这一开口,立马原形毕露无疑,登时便惹得众人憋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浑然忘了君前不得失礼之事。
“尔这个小九,还真是的。”萧如海早前被萧无忌一闹,倒真的起了几分要为二人劝和的心,可此时见萧无畏浑然不在意地当场说笑,登时被噎了一下,可也拿萧无畏这个刺头无可奈何,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萧无畏这话一出,李振东的脸色登时便铁青一片,恨不得一把将萧无畏掐死当场,然则此地乃是东宫,李振东自是不敢放肆,硬是咬着牙将心头的怒火强自压了下去,怒视了萧无畏一眼,而后收回了目光,看着萧如海道:“启禀殿下,此事之起因并非如小王爷所言的那般,实是微臣与小王爷都爱上了同一个人,各不相让之下,当以战定夺,还望殿下代为主持公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李振东,尔这个狗贼,我家妹子早许配给了小三,哪有你来胡搅的礼,再要胡说,爷我一巴掌拍死你…”李振东话音刚落,萧无畏倒没什么表示,坐一旁的唐大胖子却忍不住了,猛地一拍几子,跳将起来便破口大骂开了,言语粗鄙不堪,简直跟泼妇骂大街一般,听得在场诸人全都皱起了眉头。
“放肆,殿下在此,尔竟敢污言秽语,好大的胆子!”一听唐大胖子骂得实在难听,在场官位最高的吏部尚书方敏武眉头一竖,断喝了一声,打断了唐大胖子的咒骂。
“哼,小爷我…”唐大胖子就是个粗线条,压根儿就不在乎方敏武的威严,大嘴一张,便打算连方尚书一块儿骂了,好在萧无畏见机得快,一步抢上前去,挡在了唐大胖子的身前,喝了一声:“够了,坐下!”
唐大胖子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都敢骂,可却甚是听萧无畏的话,一见萧无畏站了出来,自是不敢再多啰噪,乖乖地坐了下来,然则口中却依旧不情不愿地咕囔着,虽听不清他在说些甚子,可想也知道这家伙嘴中一准没啥好话。
“太子哥哥,我这个兄弟就是个浑人,性子直了些,有失礼处,还请太子哥哥海涵一二。”萧无畏没理会唐大胖子的叨咕,大步走到太子的席位前,一躬身,面色肃然地告罪道。
“罢了,罢了,此事休再提起。”萧如海虽甚是厌恶唐大胖子的无礼,可也知晓唐大胖子的来历,并不想真儿个地对其翻脸,此时见萧无畏出言告饶,也就借坡下驴地含糊了过去。
“谢太子殿下宽宏。”萧无畏一丝不苟地再次行了个礼,谢了一声。
“小畏,李爱卿自言要与尔决斗争美,此事可是真的?呵呵,若是属实,倒也是佳话一段么。”萧如海虚虚抬了抬手,示意萧无畏平身,而后嘴角含笑地问道。
争你娘的美去吧!一听萧如海这话中偏向的意味极浓,萧无畏心头登时一阵大怒,在心中恶狠狠地骂了萧如海一声,可却没有带到脸上来,而是微微一笑道:“太子哥哥说笑了,小畏早已跟李世兄说得很明白了,唐悦雨是人,不是货物,岂能由得人争来抢去,这等妄言不过是李世兄自家臆想罢了,不值一提,臣弟只是与其约战一场,彩头么,倒也不多,赌的便是三十万两银子罢了。”
瞧萧无畏这话说的,三十万两的彩头竟然还是不多,天晓得要多少两的银子才算是多了,殿中诸臣工虽都听说过萧李二人要筵前已战之事,可大多不清楚详情,先前听萧无畏第一次说三十万两银子的时候,众人皆以为萧无畏不过是在说笑罢了,可此时见萧无畏说得如此认真,想来不会是假话,登时全都被震住了,一时间满大殿都是倒吸凉气之声。
“这个…”眼瞅着萧无畏说话的语气如此之自信,萧如海心头登时便咯噔了一下,隐隐觉得自己原先的设想怕是没那么顺当了,真要是被萧无畏胜了,名声大振之下,搞不好项王世子的位份就此落到了其头上,那自己拼力拉拢萧无忌一事岂不是就成了无用功,一时间颇为踌躇了起来,犹豫不决地看向了面色铁青的李振东,斟酌着问道:“李爱卿,小畏所言可是真的?兹体事大,依孤看来,尔二人并非死仇,不若孤作中,便就此一笑了之如何?”
“殿下既已出言,微臣本该遵从才是,只是…呵呵,只是言出必行乃是微臣之座右铭,今诺已应,行必果也,还请殿下见谅则个。”李振东见萧无畏言语中自信心十足的样子,心里头也有些子犯叨咕,然则他却并不以为萧无畏这等纨绔子弟能跟自己相提并论,略一沉吟,还是出言婉拒了萧如海的劝和。
“唔,这样啊。”萧如海见李振东坚持要战,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又稍稍坚定了几分,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再次望向了满不在乎地站在席前的萧无畏,慎重地开口道:“小畏,三十万两之数非同儿戏,且搏战或有损伤,尔与李爱卿皆国之栋梁材,伤了谁都不好,真欲战否?”
“是男儿自当战,岂能瞻前而顾后!”萧无畏淡然一笑,昂然地回答道。
“好!壮哉斯言!”萧无畏话音刚落,不待萧如海出言,下头席中便有一人高声喝起了彩来,众人瞩目一看,那人白须皓首,赫然是兵部尚书孙轩望——孙轩望乃是朝中有名的大将,早年也曾在项王萧睿的麾下,只不过其向来与萧睿不合,彼此间每多争执,值萧睿掌军之际,孙轩望被压制得很惨,直到萧睿被荣养之后,今上方才重用于其,累官升至兵部尚书之高位,其人生性孤傲,在朝中素来特立独行,除了当今皇帝之外,谁人的帐都不买,也从不理会一众皇子们的拉拢,算是朝中大佬中少有的中立派,唯其如此,其人在朝野的威望却是极高,此时他出言一赞,自是有不好大臣纷纷附和了起来。
“此实话耳,当不得孙尚书谬赞。”萧无畏与孙轩望并不熟,往日里也无甚交往,然却是久闻其之大名,此时听得其出言喝彩,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是拱了拱手,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而后,也不待孙轩望有何表示,一转身,望向了兀自还在低声叨咕着的唐大胖子,沉着声道:“唐斩,将银票呈上,以为彩头之用!”
“啊…,是。”唐大胖子一听要掏钱,登时心疼得跟割了他心头肉似的,跳了起来,手按着怀中的那叠银票,迟疑了老半天也没舍得掏将出来,待得见萧无畏瞪起了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将银票取了出来,拖着庞大的身躯,几乎是一步一顿地挪到了太子的席位前,十二万分不舍地将银票交到了一名迎上前来的小宦官手中,一双牛眼可怜巴巴地望着银票,咽了口唾沫,迟疑了好一阵子,这才一步一回头地又挪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与此同时,李振东也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叠银票,同样交到了一名小宦官的手中,随着两名小宦官点数的声音不断响起,大殿中的气氛就此紧张了起来…
第二十章是男儿就当战!(下)
夜幕慢慢地降了下来,是到了掌灯的时分了,宫中的灯火渐渐亮起,很快便有如繁星般璀璨成了一片,偌大的皇宫里,无数的宫女宦官们手持着灯笼在宫中各处往来穿行,为各宫的主子们送去晚膳等物事,好一派忙碌之景象,然则显德殿中却是一派的肃穆与安静,无论是在殿外值守的大内侍卫们还是侍候在殿中的宦官们全都屏气凝神地肃立着,便是连大气都不敢随意地喘上一口,只因当今皇帝萧乾此际正在下棋中——今上待下素来宽宏,尤其对随侍人等更是体恤有加,纵有小错,也大多一笑了之,可有一条却是不能触犯之天规,那便是无要事不得打搅今上下棋,一旦有犯,概不轻饶,一众人等都是宫中老人,对此条自然是知之甚详了的,小心谨慎些也就是当然之事了罢。
说起来弘玄帝萧乾已是五旬出头的年纪了,可一点都不显老,须发依旧乌黑亮泽,目光炯然而又有神,再配上一张颇显英武之气的国字脸,说是四旬出头,也没人会怀疑,平日里也无甚特别的爱好,先帝喜欢的那些个斗鸡斗蟋蟀之类的勾当弘玄帝向来碰都不碰,除了偶尔田猎一回之外,也就只有下围棋这么一个爱好,然,因着国事繁忙之故,倒也不常下,可跟从帝驾多年的老人都知道,很逢有大事要决断之时,弘玄帝总是以下棋来辅助思考,当然了,能跟弘玄帝下对手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人,此际正襟坐在弘玄帝下首的正是执掌朝政多年的中极殿大学士左相裴明礼。
大胤皇朝开国多年,朝廷体制累经变迁,早先是三省六部制,承平之乱后,一代中兴大帝承平天子下诏改革整体,将三省六部制改成了内阁制,由左、右相、六部尚书、翰林院大学士以及被授予武英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等荣衔的朝臣组成内阁,由左、右相为首辅、次辅大臣,统领朝政,如今的弘玄朝中内阁大臣共有十一人之多,这其中左相裴明礼并非在朝最久之人,可却是弘玄帝最信任的心腹——其人本是弘玄帝龙潜时的谋士,待得弘玄称帝,遂入朝为官,从吏部侍郎干起,很快便升迁至右相之高位,弘玄四年,前任左相告老之后,裴明礼便即接任左相之职位,至今历时已有十一年之久,却始终屹立不倒,足可见其为官之本事着实不凡。
棋已下至中盘,双方落子都慢,也都不曾开过口,仅仅只是默默地下着,满大殿中除了偶尔间棋子落在盘上发出的“吧嗒”声之外,竟无一丝的声响,就在这等寂静之中,一名中年宦官悄无声息地行进了大殿之中,也不开口,只是默默地站在了一旁。
“如何?”那中年宦官脚步声虽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低头盯着棋盘的弘玄帝却依旧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头也不抬地问出了两个字。
“启奏陛下,已经开始了,事发之先…”那中年宦官听得弘玄帝开口,自是不敢怠慢,上前数步,低声地禀报着,赫然竟是关于太子夜宴之事,言语中将所有人等的言谈举止一一详细说了个明白。
“再探!”弘玄帝静静地听完了那名中年宦官的禀报,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随手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而后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句。
“是,奴婢遵旨。”弘玄帝金口一开,那名中年宦官哪敢不遵,忙不迭地躬身应了诺,一闪身,人已消失在了殿外的黑暗之中。
“陛下,这项王三子还颇有些豪气啊,呵呵,是男儿自当战,很有点项王当年之风范么。”中年宦官去后不久,始终默默无语的裴明礼突地笑了起来,边往棋盘上落子,边笑着点评了一句。
“嗯。”弘玄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轻吭了一声,眼睛却始终不曾离开过棋盘,微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出言道:“无垢(裴明礼的字),依尔看来,此二人谁能胜出?”
“回陛下话,依微臣看来,当是陛下胜出。”裴明礼狡诘地一笑,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哦?哈哈哈…”一听裴明礼这句不着调的话,弘玄帝先是一愣,而后放声大笑了起来,好一阵子畅笑之后,这才伸出一只手指点着裴明礼道:“你啊,都快三十年了,依旧是那般诙谐,罢了,再等等看好了,来,下棋,下棋!”
弘玄帝既言接着下棋,裴明礼自是不会违命,呵呵一笑,也不再多言,埋头于棋盘间,君臣二人这便接着下开了,大殿中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提弘玄帝君臣二人在显德殿中下着盘古怪的围棋,却说明德殿中萧无畏与李振东二人皆呈上了作为对搏之彩头的三十万两银票之后,两名负责点数的小宦官手脚麻利地将两大叠的银票全都验证了一番,发觉并无差错,紧赶着便禀明了太子萧如海。
“九弟,李爱卿,尔二人真的欲战否?”萧如海挥退了禀事的两名小宦官,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状的萧无畏,又瞅了瞅面带冷笑的李振东,斟酌了下语气,再次劝了一句。
萧无畏压根儿就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仅仅只是点了下头,便算是给出了答案,而李振东则躬身行了个礼道:“还请殿下能为此战之仲裁。”
“那好,尔等既然坚持要战,孤也就不强劝了,孤既为中人,有几句话却是不得不说,尔等此番乃是意气之争,并非化不开的死仇,分出胜负便可,切不可伤了和气,点到为止罢。”萧如海见二人都没有改变态度,自也就不再多言,将作为仲裁人该说的话一说完,一挥手道:“尔等可以开始了。”
李振东身为有“大志”的八藩子弟,自是消息灵通得很,知晓萧无畏乃是舒雪城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更清楚其不过仅在舒老先生门下学艺三年罢了,虽说不清楚萧无畏的武功究竟如何,可自忖在与舒老爷子齐名的“剑先生”门下苦练了十余年的自己绝对要强过萧无畏这等纨绔之徒,此时听得萧如海金口一开,登时便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踱到萧无畏的对面,脸带讥讽之色地出言问道:“小王爷,李某用剑,却不知小王爷欲用何种兵器?”
别看萧无畏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似乎对即将到来的一战有着十足的自信,其实心里头这会儿可是一直在打鼓的,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人正式交手,又岂能不紧张,不过么,那等将紧张带到脸上来的蠢事萧无畏是不会去干的,此时听李振东这么一问,萧无畏立马笑了起来,手一抖,藏在大袖子中的折扇便已出现在了手中,“唰”地一声弹了开来,边摇着扇子,边笑着道:“久闻李公子一手随风拂柳剑使得颇有些看头,小王不才,就用这把折扇领教一下李公子的高明好了。”
“你…”一听萧无畏这话,原本尚面带笑容的李振东登时便被气得面色铁青了起来,咬着牙,怒视着萧无畏,一双眼红得简直快滴出血来——萧无畏手中那把折扇并非甚子精钢打造的奇门兵器,完全就是把普普通通的折扇罢了,倒是其上头的画有些来路,乃是当今名画家阎宁培的手笔,拿到市面上倒是值不少银两的,可作为兵器么,那简直就是开玩笑,拿这玩意儿出来当兵器,这岂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人么,就李振东这等名门子弟,尽自心机再深,又哪受得了这等污辱,杀气四溢之下,恨不得一把将萧无畏生生撕成了碎片。
“怎么?李公子有何碍难么?”面对着要杀人的李振东,萧无畏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头,一副无辜的样子地问了一句。
“呼…”李振东到底不是市井之徒,尽管已被气得半死,却并没有彻底失态,长出了口气,算是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一双眼冷漠地看着萧无畏,一摆手道:“小王爷果然豪气冲天,然,李某却不愿平白占了小王爷的便宜,既然小王爷如此说了,那李某就空手奉陪便是了,小王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