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印连忙提醒道:“杨君羡。”
“对,你可比那个叫杨君羡的有意思多了。”紫衣男子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陆离并不觉得自己有意思,微微蹙眉他有些后悔来这里了。形于外的失望自然瞒不了对面的两个人,紫衣男子神色一厉坐起身来盯着陆离道:“听说你有事儿要见本公子,现在人也见到了,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陆离淡声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流云会在云少主治下已经开始往杀手组织转换了,临死前来见识一番。”
这绝对是嘲讽!
虽然流云会算是个半江湖的组织,但是说到底绝大多数做得还是正经生意的。杀手组织,别说是对普通百姓来说,就算是对真正的江湖中来说也不是什么能见光的存在。至于官府,那更是恨不得将这些组织除之而后快。若是这话传到外面去,指不定官府正高兴抓了他们的把柄呢。
“年轻人,有没有人教过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云慕青冷冷地盯着陆离道。
陆离慢慢地摇头道:“人见了,话也说了。在下告辞,希望明年的今天…还能见到云公子如此逍遥自在。”说罢,陆离竟当真不顾身后的两人,转身要往楼下走去。
“大胆!”薛印高声难道。
“站住!”云慕青的声音与薛印同时响起,陆离闻言微微挑眉转身看向云慕青。云慕青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方才那漫不经心的高傲神色已然荡然无存。他看着陆离莞尔一笑道:“陆公子何必急着走?不如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公子……”薛印神色不善地瞪着陆离。
云慕青摇摇头吩咐道:“老薛,让人重新上些酒菜过来。”
薛印到底不能违逆云慕青的话,有些不甘地点了点头转身下楼去了。
“陆公子,请坐。”
宾主落座一时无话,云慕青在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少年,同样陆离也在打量他。前世的陆离并没有见过云慕青,云慕青活着的时候陆离还是可怜兮兮的陆家庶子,等到陆离位高权重的时候,云慕青早就已经死得渣都不剩了。关于云慕青的事情,陆离也只是偶然听人提过两句,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今晚遇到今晚的事情,他也未必能想起来西江城里此时还藏着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流云会的人动作很快,不过片刻就有人送上了新的酒菜又无声的退下了。
云慕青亲自给彼此都倒了一杯酒,方才开口道:“陆公子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离道:“云少主是打算与穆家联手对付苏梦寒?”
云慕青神色微变,道:“陆公子说笑了。流云会虽然是云家人创立的,却非独属于云家的。苏会首是这一代的流云会首,在下怎么会想要对付他?”
陆离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嘲弄的意味。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云慕青的话,继续道:“在穆家,穆翌连半点主也做不了,云少主想要跟他结盟?到底是想要借穆家的力,还是想要得罪穆家大公子?”
云慕青眯眼,似乎在衡量陆离的话的可信性。半晌方才悠悠道:“世人皆知穆家家主偏重次子,就连穆家主母…当朝贵妃的亲妹都偏向次子。陆公子这话是否言过其实?”
陆离摸索着手中的白玉酒,道:“我不仅说穆翌做不了穆家的主,穆江枫同样也做不了主。要知道,穆老爷还没死,而穆家…终归是姓穆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慕青沉声道,“一个泉州陆家的庶子,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陆离抬眼,淡淡道:“陆家原本是从京城来的。”
云慕青不语,面色凝重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陆离也不着急,淡定地浅酌了一口杯中美酒,淡淡道:“云少主这么着急想要与穆家结盟,是因为苏梦寒这两年逼得越来越紧了吧?若是一直这么下去,不出一年原本属于云家的产业都会被他吞噬殆尽。到时候…你这个云家现任当家,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云慕青咬牙,好一会儿才冷声道:“陆公子果然消息灵通,既然如此陆公子又为何要淌这摊浑水,难道你就不怕你今天这些话传到苏梦寒耳中……”
“自然是为了保命。”陆离也不含糊,“我若不说这些,云少主肯留我一命么?我若是现在就死了,自然也就没有得罪苏梦寒的那一日了。”
“陆公子倒是坦白。”云慕青嘲讽地道。
陆离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好吧,那么陆公子不妨说说,你有什么筹码可以让我放你一命?”既然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人拆穿了,云慕青干脆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陆离道:“保住你的命。”
云慕青一怔,“我以为你会说帮我对付苏梦寒。”
陆离道:“云少主目前好像还没有足够让我帮你对付苏梦寒的价码。”
“难道你的命也不够?”云慕青道。
陆离看着他,“我今天未必一定会死,但是苏梦寒却必定不会留下你的命到明年的今天。”
云慕青脸色阴沉地瞪着他,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刚刚下去的薛印急匆匆地走了上来,走到云慕青身边低声道:“公子,外面几位西江有名的才子要找陆公子。”
云慕青一惊,目光蓦然射向陆离咬牙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陆离垂眸,握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巧合,今晚出门之前我下了几张帖子邀请几位新结交的朋友到写意楼一聚。所以,这里是写意楼的后院了?”
云慕青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碎成了碎片,酒水流了一手。他盯着陆离半晌方才点头笑道:“好,西江亚元果然名不虚传。今天的事情是本公子思虑不周,还请陆公子见谅。明日本公子摆酒,再亲自向陆公子赔罪。”
“客气。”陆离淡淡道。
另一边的客栈里,谢安澜带着芸萝往大门口走去。芸萝俏丽可爱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她还是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呢。泉州虽然也不小,但是比起西江府来却还要差得多,至少泉州城的夜里就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人的。
“陆夫人。”还没走到门口,迎面就走来了两个谢安澜不怎么想要见到的人。
谢安澜淡淡点头道:“穆公子,穆小姐。”
穆翌往谢安澜身后看了一眼,好奇地道:“陆夫人是要出去?陆公子怎么没有一起?”
谢安澜道:“夫君出门会友,我们只是在附近走走。”
穆怜笑着上前挽住谢安澜的胳膊笑道:“那正好,陆姐姐,不如咱们一起结个伴儿啊。你们两个都是女子也不方便。”芸萝看了看穆怜,小声嘟哝道:“少爷还留下了老元陪着我们呢。”
穆怜不以为然,“一个车夫懂什么?没得坏了陆姐姐的兴致。陆姐姐,好不好嘛?咱们一起走吧。”
无论是什么人,让一个时时刻刻想要毁了自己的脸的女人挽着都不会那么舒服的。即使是谢安澜也是一样的,所以她含笑拉开了穆怜的手,在穆怜有些变色之前浅笑道:“自然如此,那就打扰穆小姐了。”
虽然为谢安澜突然改变的态度有些不解,但是目的达到了穆家兄妹俩自然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穆怜满脸欢喜的在前面引路,仿佛两人当真是什么关系亲密的闺中好友一般。
出了客栈,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穆怜拉着谢安澜在街道两旁的摊位上跑来跑去的买这买那,穆翌跟在三人身后替她付钱,倒是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样,一行人迎来不少路人侧目而视。
谢安澜悠闲地走在人流中,不去理会一副兴奋模样的穆怜。穆怜既然是穆家唯一的嫡女,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过,又岂会真的为了这么点小事情兴奋至此,不过做戏罢了。不过穆怜这位大小姐能够为了她委屈自己如此卖力的做戏,谢安澜表示还是可以给她点个赞的。
“看上什么尽管选就是了?不必跟我客气。”
站在一处卖饰品的小摊子面前,穆翌笑容可掬地对谢安澜道,穆怜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谢安澜侧首有些怪异地看了穆翌一眼,穆翌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亲切起来,还隐隐带着几分暧昧之意,“喜欢么?这些小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倒还算精巧。你戴上了一定很好看。”
知道不值钱你还问?好歹是个公子哥儿泡妞也专业一点好不好?比陆离那吝啬的黑货还不如。
芸萝也感到不对,有些不安地挤到了两人之间想要替谢安澜隔开对面的男子。
那摊主却不知内情,见他们如此连忙招呼道:“公子,夫人真是好看,给夫人买个簪子吧。”
穆翌心中大乐,大方地一挥手道:“选几个最好看的,都包起来吧。”
“唉,是是是。”摊主大喜。
谢安澜翻了个白眼,拉着芸萝转身往前面走去。被抛在身后的穆翌脸上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不过…那小丫头实在是有些碍事。朝着人群中使了个眼色,立刻又几个人朝着谢安澜和芸萝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时候时间还早,街上的人也不少。越是靠近庙会人越多,一个不留神突然汹涌而来的人流就将芸萝和谢安澜挤散了。站在人流中,谢安澜微微蹙眉,方才分明是有人故意朝她们冲来才挤散了芸萝的。
正想要回身去找,人群中有涌出来两个人将谢安澜往边上一拉。同时一张染着淡淡的香味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这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原本谢安澜就站在街边上,被人一拉着就闪入了旁边的小巷。看着昏倒在地上的谢安澜,两个人相视一笑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向二公子和二小姐交代了。”
一个布置的富丽堂皇的房间里,穆翌正悠然的坐着喝酒。门外响起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公子。”
“进来。”
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两个男子扶着谢安澜站在门口,陪笑道:“公子,人给你带来了。”
穆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扶进来吧。”
两个男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谢安澜将来,将她放在距离穆翌不远处的软榻上立刻识趣的告辞,“公子您慢慢享用,小的…小的告辞。”
穆翌笑着跑过去一个钱袋道:“去吧,赏你们的。”
接下了钱袋,两个男子齐齐道谢,然后飞快地出了门。如果穆翌认真看过这两个人的话或许就会发现他们的笑容僵硬勉强的不像是刚刚讨了赏的模样,衣服也有些凌乱,甚至连步履都有些蹒跚。可惜穆翌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谢安澜身上,就连一直在自己面前晃的两个人的模样也没有看清楚更没有往心里去。
等到门再次关上,穆翌望着软榻上沉睡的女子的目光渐渐火热起来。连声赞道:“美…真是个极品的美人儿啊。就算是沈含双,只怕也差了两分味道。如此绝色…竟便宜了陆离那个酸书生。不过幸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穆翌慢慢上前,走到软榻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谢安澜。
原本避着的羽睫微微颤动了一下,谢安澜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蹙眉道:“穆…穆公子,我怎么在这里?芸萝呢?”
穆翌温柔地笑道:“陆夫人在街上晕倒了,此处是我们穆家在西江的一处别业。你觉得怎么样了?”
谢安澜揉了揉眉心,摇头道:“有点头痛,多谢公子好心,我…我该告辞了。”
说着谢安澜便起身想要离开,却被穆翌伸手拦住了。
“穆公子,你这是……”
穆翌笑道:“天色晚了,夫人不如就在此处歇息一晚?你放心,陆公子今晚也不会回来的。”
谢安澜脸色一沉,怒道:“穆公子你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岂能…岂能…”
穆翌一脸的温柔,“夫人如此绝色,何苦跟着陆离那酸书生受苦?在下对夫人一见倾心,只要夫人愿意,以后想要什么金银珠宝山珍海味都不在话下。”谢安澜后退了一步,坚定地道:“公子请自重。”
穆翌眼中闪过一丝怒色,眼睛一转笑道:“夫人何必如此,你就算现在回去又有什么用?”
“你什么意思?”谢安澜问道。
穆翌悠然道:“陆离那个小子,今晚只怕是回不来了。不…以后都回不来了。所以,夫人,你还是从了我吧,本公子一定会疼你的。”说着穆翌便伸开手朝着谢安澜扑了过去。谢安澜一弯腰直接从他的手臂下面转了出去,“你对我夫君做了什么?”
穆翌扑了个空却并不生气,反倒是哈哈笑了起来,“原来夫人喜欢玩这个啊?我对陆离做了什么?本公子哪里需要对他做什么?不过是找了几个流云会的兄弟去找他玩玩罢了。流云会夫人知道么?”
谢安澜诚实的摇头,她还真的不知道流云会是什么。
穆翌笑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你只需要直到流云会控制着整个陵江上的船舶往来生意就够了。他们那些人行事,可没有我们穆家懂规矩。”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本公子只是倾慕夫人啊,夫人何不成全在下呢?如此一来夫人以后也好有个依靠岂不是两全其美?”穆翌柔声笑道,望着谢安澜的神色犹如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女子,“好了,过来吧,我会对你好的。”
谢安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以为你在扮情圣么?”
穆翌一愣,没想到这位温婉可人的穆夫人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表情和语言。谢安澜却已经没有耐性陪他演戏了,“有句话前两天就想跟你说了。”
“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我都听着。”
谢安澜道:“长得丑就别一副自己玉树临风的模样,知道别人看了觉得有多伤眼么?”
穆翌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看着眼前满脸嘲弄的女子有一种深刻的被人耍了的感觉。这个女人满脸讥讽,语言尖锐哪里有半点唯夫婿是从的温柔样子?这几天分明都是在演戏骗他们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穆翌冷声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公子不怜香惜玉了。”
说着就朝着谢安澜扑了过去,谢安澜这一次却不再躲闪,而是凌空一个侧踢,将扑过来的人踢了回去。
守在门外的人下人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也是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二少爷这次是不是玩得太厉害了一些?
半个时辰后,穆怜带着人出现在了门外。见大门依然紧闭穆怜不悦地皱了皱眉沉声道:“二哥和那个女人还在房里?”
门口的下人恭声称是,穆怜眼带轻蔑,“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让他出来!”
“这…。”门口的人有些为难,房间里可是闹腾了好一阵子呢,才刚刚歇下不久。这会儿去打扰二少爷,二少爷只怕会动怒,但若是不去…大小姐他们更惹不起啊。
忧郁再三,守卫还是转身敲了敲门。门里却没有任何动静,守卫以为里面没听见,又重重地敲了几下,“二少爷,小姐来了。”
里面依然寂然无声,穆怜不耐烦地推开了守卫亲自抬手咚咚咚的敲门,“二哥!开门!二哥!”
这么大的响动里面都没有人,门口的人都有些疑惑起来。穆怜后退一步,指着门口沉声道:“把门给我打开!”
两个男子使劲朝着门口撞去,不过三两下大门就被轰然打开,只是里面的情形却让人吓了一跳。
穆翌被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绑在了软榻上,嘴里塞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碎成了一条一条的破布片,却依然坚强的挂在穆翌身上。穆翌原本那堪称英俊的脸此时却肿的犹如猪头一般,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如果穆怜等人见过两个月前在灵岩寺的陆明的话,一定会觉得两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二哥?!”穆怜也吓了一跳。
“呜呜…”穆翌痛苦的呜咽着,却因为嘴里被堵上了东西,别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穆怜回过神来,连忙道:“快,快帮二哥解开!”
两个下人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要替穆翌解开身上的束缚。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绑的,穆翌被绑的十分结实两人努力了半天都没能解开。想要用刀割开,却因为贴的太紧也要费不少功夫。而且他们一碰穆翌就惨叫起来,让两人根本就不敢下手。
最后还是穆怜看不下去,走上前去一把抢过下人手中的剪刀不顾穆翌的哀嚎硬生生地剪开了缠在他身上的绳子。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绳子,不过是床头用来挂帐勾的丝带罢了。不过这个房间装饰的富丽堂皇,就连这种地方用的也是极好的带子,质量十分有保障。
总算舒展开了,穆翌趴在软榻上痛的直发抖。
穆怜不耐烦地道:“二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女人呢?”
穆翌抬手,有些艰难的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穆怜回头这才看到桌上钉着一把匕首,一张纸笺被匕首牢牢的钉在了桌面上。
走过去一看,纸笺上并没有写字,而是画着一个女人。画画的人画工简直不堪入目,如果不是那头上的独特的饰品和发髻,穆怜根本看不出来那上面画的是她自己。最重要的是,那画中人的左边被打了一个大大的叉,而匕首就正好钉在右脸上。
穆怜一把拔下了匕首,抓起桌上的指尖气得浑身发抖。
“是谁…到底是谁!”
穆翌打了个寒战,开口道:“就是…陆夫人…”
“怎么可能?!”穆怜尖叫道,“那个女人明明…明明…”
穆翌闭上眼,想起方才的发生的事情还不由得心中生寒。他多年笑傲花丛,却一朝将吃人的老虎错当成小白兔翻了船,险些连命都丢了。
再被谢安澜一脚踢出去的时候穆翌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但是心中却是十分的恼怒,为这个女人的不识抬举。正想要站起来狠狠地教训这个女人,那个女人已经一把抄起身边的凳子朝他背上砸了下来,他当场就被砸的重新趴了回去。然后那女人随手就将一块帕子塞进了他口中。再往后被绑起来,被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短鞭抽打,声音并不大,但是穆翌却觉得自己仿佛身上的每一块皮肤都要被人给打烂了。
那个疯女人还不停地往他嘴里灌酒,如果不是这房间里的酒有限,他怀疑她打算直接用酒将他灌死。因为在酒水没有了之后她又开始往他嘴里倒茶水,甚至中间她还威胁说要往他嘴里扔个火折子看喝下去的酒能不能燃烧起来。
疯子…女疯子!
最后那女人似乎玩够了,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放过了他。临走时还拍了拍他被打成猪头的脸说道,“如果还有下次,小心你的小兄弟哦。”
中间被失手抽到过几鞭子几乎想要缩成一团的他神奇的瞬间领悟了小兄弟所指何物,心中更是抖成一团。
看着他这副模样,穆怜有些没好气地道:“二哥,你也太没用了!就这点事情就被吓成这样?”
穆翌闭了闭眼,摇头道:“二妹,那个女人…别惹她,你不是她的对手。”
穆怜轻哼一声,冷笑道:“不过是个小举人的妻子而已,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能和穆家斗!更何况…她那个举人丈夫也要死了吧?一个寡妇而已!”
看着她一脸高傲的模样穆翌知道这个妹妹从小打到没吃过亏,也就是在沈含双跟前屡屡受挫。因此更无法容忍一个跟沈含双一眼美丽的女人的存在了。只是…他实在不想去惹那个女煞星。但是看穆怜这个模样也明白,想要她打消念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了想,穆翌道:“小妹,咱们现在在外面,到底不方便。这里是西江,咱们手里也没有什么人,不如先回家去再说?那个女人身手不弱,万一她真的铁了心要跟你鱼死网破…用玉瓶去碰瓦砾无论如何也不换算不是么?”
穆怜侧首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张纸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心头也有些畏惧起来。
若是真的让那女人伤了自己的脸,就算将那女人千刀万剐也没有什么用。她穆家家大业大,还怕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没什么靠山和背景的女人么?
走着瞧便是!
“二公子,小姐。”门外一个人匆匆进来,见到穆翌的惨状也不由得一呆。
穆怜没好气地道:“什么事?”
来人低声道:“陆离…陆离没有死,刚刚我们的人亲眼看到他回客栈了,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震惊。
“还有…方才流云会派人来,送来了两千两银子。说是…二公子委托的事情,他们办不了。一千两都是给二公子的赔偿。”
第九十三章 嘉州第一名伎
谢安澜回到庙会找到了站在庙会人最多最显眼的地方乖巧等待着她的小芸萝之后,心满意足的拎着受了点惊吓的小姑娘回客栈去了。
其实谢安澜最初也不确定带着芸萝去京城到底好不好,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在陆家就算受点欺负至少不会有什么大危险,但是她和陆离却显然都不是喜欢安分守己过日子的人。出发前,谢安澜也跟芸萝说起过这个,甚至提过可以将他送到东城去跟那几个姑娘作伴,芸萝却怎么都不肯。于是谢安澜也只好教她一些保命之道了,比如遇到今晚这种情况就别想着怎么来救她或者帮忙了。救她这个小不点再费劲也是多搭进去一块罢了,快点跑到一个人多又安全的地方去才是要紧。幸好芸萝虽然小,却很听话让谢安澜也稍微安心了一些。
回到客栈,陆离同样也是刚刚回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类似于郁气散尽的感觉。
一行人又在西江停留了两天才重新启程,这两天都没有再看到穆家兄妹俩。无论是陆离还是谢安澜都没有多问什么,两天后,老元赶着马车带着芸萝和她们的行礼以及耍赖不肯走的谢啸月从陆路慢悠悠地驶向了京城上雍的方向,而陆离却带着谢安澜和陆英从西江城外的码头上了船准备一路顺流而下。
西江码头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码头外面的湖边上停泊着数十艘大大小小的船。这里是整个西江最大的码头,同样也是整个东陵国西部水路的源头,其热闹繁盛自然不是别处可比的。跟着陆离上了停在江边的一艘客船,谢安澜有些惊讶地问道:“这船上就只有我们?”
这艘船比起江边别的船并不算大,但是却十分的干净别致。船舷上刻画着精致的云纹图案,甲板上有几个船夫模样的男子在忙碌着准备,却也都是穿着十分干净整洁,与那些常年在江上讨生活的人全然不同。
“陆公子,陆夫人。”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笑道:“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公子命在下送两位到安明府,若有侍候不周,公子可不会放过属下。”
谢安澜微微挑眉侧首去看陆离:这才两天,你又从哪儿勾搭了钱多人傻的纨绔?
陆离根本不理她,淡淡点头道:“有劳薛管事。”又侧首对谢安澜介绍道:“这位是流云会西江分会的管事,薛印。”
“薛先生。”谢安澜含笑点头招呼道。
饶是薛印见过的世面不少,也被这样的容光艳色晃得眼花了一下,连忙摆手笑道:“我老薛是个粗人,陆夫人叫我老薛就是了。”
谢安澜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船工上来禀告道:“管事,要开船了。”
薛印点头,对两人笑道:“两位请先进船舱里休息,咱们就要动身了。”
“有劳。”
进了船舱,陆英留在外面守着门口。谢安澜悠闲地打量着眼前显然很费心装点了一番的船舱问道:“这流云会又是什么鬼啊?”
陆离坐下来,道:“流云会不是什么鬼,是东陵名列前三的商户组织,整个陵江都是他们的势力。”
谢安澜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那不就大概类似于漕帮之类的存在么?或许还要更大一点?
“流云会的人这么大方?”谢安澜有些不信。
陆离抬眼看她,给了她一个冷笑,“你觉得可能么?”
“那你是怎么忽悠人家的?”谢安澜更加好奇了,能当上什么分会主事的总不会是个傻子吧,陆四少是怎么让那位公子愿意如此热情的招呼陆离这个明显没什么身家背景的读书人的?而且看那薛印的态度,已经不是热情可以相容了,简直称得上是殷勤。
陆离道:“我答应帮他对付流云会的会首。”
“噗!”上好的普洱喷了一地,谢安澜连连咳嗽还不忘举起手来朝着陆离竖大拇指。
陆离挑眉看着她并不说话,谢安澜将茶杯放回桌上推得远远地,方才道:“真是厉害啊我的爷,四爷…请问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书生?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得罪了金陵首富穆家的嫡女和公子?你记不记得陆家还有一群人把你当成眼中钉?所以到了京城你也别指望上雍陆家和你那位侧妃嫡姐会对你友善。而现在,你又要准备去招惹那个什么流云会会首?”
谢安澜一直觉得自己除了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但是现在她才知道跟陆四少比起来,自己简直规矩的像是从女则女戒这些书里面抠下来的。人家这才叫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人家这才叫任性好么。
“我记性不差。”陆离道。
“所以?”谢安澜挑眉,你记性不差,那肯定就是你脑子有病。难道其实穿越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老人家才是yy升级流的男主角?我是准备要被炮灰的糟糠?当然,你老是重生的。所以…到底谁才是猪脚?这是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船上无聊,陆离难得有兴致跟人详细解释。
靠着椅子平静地看着眼前坐没坐相的女人,陆离开口道:“昨晚我被流云会的人堵了,不答应他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是穆翌和穆怜下的手。”
“咦?原来那两个家伙还会买凶杀人啊?”谢安澜挑眉,“所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身手不行就别在外面到处晃。这个世界很危险啊,少年。”
陆离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跟身手无关,跟势力有关。我手里没人,所以才会遇到这种事情。”
谢安澜托着下巴点头,好吧,有的人信奉身手有的人信奉脑子。她是前者,陆四少显然是后者。
“所以,你是被迫的?”谢安澜挑眉看着陆离,就差在脸上写上大大的不信两个字儿了。
陆离微微摇头,“机缘巧合,顺势而为。”
“我就知道。”谢安澜望着船舱顶上翻了个白眼。
拉着椅子坐到了陆离跟前,枕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来,说说看,你是不是跟那个流云会什么会首有仇?”
陆离摇头,“没有。”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和人之间都是因为仇恨才对立的。若是如此,许多事情反而简单了许多。谢安澜惊讶,“所以,这次真的是你要去找人家麻烦?”
陆离平静地侧首望着她,良久方才轻声道:“世上没有永久的朋友。”
“……”所以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的意思是心情好的话也可以把那位什么公子卖给流云会首吗?你还记得现在正坐着人家的船么?
坐船旅行其实是一件挺无聊的事情,虽然走过的两岸有的地方风景不错,虽然感觉比马车平稳舒服一些。但是在船上待久了却也无聊得很,因为他并不像马车想停就可以停下的,她们带的补寄充足,根本不需要沿途靠岸,于是船就一直在江面上航行。
“哈哈!陆英,你家少爷都没事儿,你这么大块头居然晕船?!”甲板上,谢安澜看着蹲在船头一脸萎靡的陆英,忍不住放声大笑。
陆英抬起头,委屈地望着眼前笑得前俯后仰的女子。晕船也不是他愿意的啊,从小在上雍长大,除了来泉州他也从来没有出过门。而且上次来泉州他也是走的陆路,谁知道竟然会晕船。
见他这副可怜巴巴地模样,谢安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再笑他了。侧首看站在另一边船舷边上的薛印问道:“薛管事,你们长年在江上,可有什么法子?”
薛印自然见过不少晕船的人,倒没什么奇怪地笑道:“船工们确实有些土方子,已经让人去熬药了,陆小哥等等便是。”
陆英无精打采的道了声多谢,继续捂着自己翻腾的胃趴在船头装死。
看他这样,谢安澜也懒不再嘲笑他了,转身走向坐在床位看书的陆离。别看陆四少生的文文弱弱,坐在甲板上翻书,身形却是纹丝不动。连船在水中航行必有的起伏波动对他都没有丝毫影响。
故意放轻了脚步走到陆离身后,还没动作低着头的陆离就淡淡开口问道:“有事?”
“无聊!”谢安澜无趣地道。
“夫人好像经常觉得无聊。”陆离抬起头来道。
谢安澜耸耸肩,“因为真的很无聊啊。”这是个何等悲催的时代啊,谢安澜自觉自己其实是个相当懒惰的人,平时也不喜欢折腾,休假的时候除了买买买更多的还是睡睡睡。但是在这个鬼地方,三天不作妖就觉得浑身难受啊。
陆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谢安澜大怒,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趴到了他背上,“我说!我很无聊啊!”
陆离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得险些扑下地去,连忙稳住了身形,没好气地道:“谢安澜!”
“呜呜,夫君,人家很无聊嘛。”下巴枕在他肩膀上,谢安澜嘤嘤道。
陆离叹了口气,抬手拍拍她的脑袋道,“别闹,明天就下船。”
“咦?”谢安澜立刻抬起头来,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我们才启程两天啊。”安明府应该没那么快到吧?
陆离道:“在嘉州暂停一下,我答应帮云慕青办事。”
谢安澜来了兴致,放开了陆离走到他跟前直接坐在了船舷上,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陆离一只手轻抚着手中的书册,淡淡道:“前任流云会首过世之后,云慕青就被苏梦寒发配到西江来了。距离西江最近的嘉州分会的主事者一直跟云家不对付。这一年经常暗中刁难云家的生意,意图暗中蚕食云家和西江分会。”
谢安澜一只手撑着下巴,“那个…苏梦寒不知道么?”
陆离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苏梦寒与上雍穆家大公子并称东陵商界双璧,你说他知不知道?”
谢安澜打了个响指,道:“所以,其实是苏梦寒想要吞并整个流云会,这个嘉州分会的主事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陆离微微点头,“原本…流云会是有机会超越穆家的,但是穆家是一个整体,流云会却是很多家商户组成的一个联盟。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同心协力,等到流云会的实力渐强,就难免会有人生出一些别的心思了。所以,流云会最近十年几乎都是踏步不前,苏家原本是流云会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是自从苏梦寒上位之后,苏家实力就一日千里,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谢安澜偏着头,“这么说…这个苏梦寒真的很厉害啊。”
陆离点头,表示同意。
“你有把握对付苏梦寒?”谢安澜问道。
陆离摇头,“现在没有。”
陆离道:“夫人误会了,我只答应让苏梦寒短时间内无法伤害云家和云慕青,并没有要跟苏梦寒拼个你死我活。”
谢安澜点头道:“理解理解,苏梦寒现在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你吧。”
“这么说也不算错。”陆离大方的承认,他并不是不敢承认自己弱小的人。目前的实际情况就是他确实没有实力与拥有流云会绝大多数话语权的苏梦寒硬拼。当然,陆离也并不认为他们有什么必须要拼个你死我活的理由,至少暂时没有。
“你打算怎么做?”谢安澜有些好奇地问道。
陆离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安澜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朝着水面倒了下去,下一刻就消失在了船舷上。
“谢安澜!”陆离变色微变,立刻起身。却又在下一刻顿住了要冲过去的脚步,漫步走到船边往下看,果然看到谢安澜整个人就挂在船身外面笑吟吟地望着他。陆离冷笑一声,抬起手中的书就去敲谢安澜扒着船身的手,“夫人既然喜欢,就下去吧。”
谢安澜连忙放手,身子利落的一个翻身移到了另一边,然后一跃跳上了船来,“陆离!你这个黑心的混蛋!”
靠在船边,陆离平静地看着她气哼哼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暖意。
第二天一早,船果然在嘉州码头停了下来。看到人声鼎沸地码头,谢安澜很想泪流满面。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竟然这么喜欢嘈杂的人群。
“夫人,我有事,你留在船上还是去嘉州城里住两天?”陆离问道,这意思就是说不带她一起玩了。谢安澜轻哼一声,翻着白眼道:“我去城里逛逛。”薛印有些为难地道:“夫人坐咱们的船过来的,只怕不少人都看在眼里了。还是留在船上吧,至少有人保护安全一些。”
谢安澜笑眯眯地道:“薛管事就不怕船被人给凿了?我可不会游水哦。”这当然是假的,虽然狐狸窝的人都不是军人,但是素质却不比特种兵差。重装泅渡都是小意思。
“夫人过虑了。”薛管事摇头道:“就算流云会内部有些不睦,但是在嘉州地头上若是被人凿了船,嘉州分会也要吃不了的兜着走。更何况…我们都下船了,对方也不会为了夫人去凿船的。”
谢安澜摆摆手道:“还是算了,坐了两天船整个人都要蔫了,我出去转转。”
“那在下派人跟着夫人?”薛印道。
谢安澜摇头,“不必。”
薛印还想劝劝,旁边的陆离却开口道:“薛管事,就依夫人吧。”
薛印有些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位看起来感情还不错啊,但是这陆公子对夫人的安全也太不上心了。却在瞥见谢安澜懒洋洋地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绝色容颜时心中一凛。得,行走江湖最需要戒备的三大类人:老人,小孩,女人。当然现在他觉得还要加上一个:书生。这两位…可不正是书生和女人么?有陆公子这样的夫君,这位陆夫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人。他还是不费这个心了。
得到陆离的同意,谢安澜立刻心情愉快地下船去了,还不忘回身朝着众人挥挥手片刻后闪入了拥挤的人群中不见踪影。
“陆公子,这…真的没问题?”薛印问道。
陆离淡淡道:“会有问题的是别人。”
嘉州不是个大地方,至少比起西江来说还不够大。谢安澜倒也不是真的单纯只是闲得无聊出来逛街,还可以顺便为自己的胭脂坊考察一下市场么。结果也让她颇为满意,跟西江一样,嘉州城里也已经开始卖胭脂坊的胭脂了,当然名号还是挂着苓香阁的名字。但是只看一眼谢安澜就能分辨出自己家做的和别家的差别,她们的胭脂在嘉州显然也很受欢迎,走得都是高端路线。
心满意足地咬着冰糖葫芦漫步在嘉州城里的大街上,全然没有理会来来往往的行人们惊艳的目光。
路过一家绸缎庄的时候,谢安澜停下了脚步歪着头对着路口的招牌打量了一会儿,转身走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一个容貌俊秀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从里面走了出来,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走入了街上的人流中。
嘉州名气最大的青楼叫做醉欢楼,不过这个地方却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因为这并不是那些所谓的教坊司下属的官办青楼,也不是那些不入流的私窑娼户,而是一位清倌人所住的地方。整个醉欢楼除了侍候的人,只有一个姑娘。莫说是亲近,就算是想要见一面都是难之又难。据说,早先嘉州刚上任的一位五品官员,自诩风流才情出众想要一亲芳泽被拒,恼羞成怒之下竟然想要用强。最后被醉欢楼的护卫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不到一个月,这位官员就被贬职丢官灰溜溜地离开了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