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扫了一眼关满了人的地牢,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牢房门口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根三寸长短的铁钉,慢条斯理地在牢房大锁的锁孔里拨弄了一会儿,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锁开了。
高阳郡王惊讶,“没想到陆大人还有这等本事。”
陆离连天机箭那样复杂的兵器都能仿制个七八成,牢房里这种简易的大锁算什么?
不过...就算开了锁他们也出不去啊。门外还有王府的侍卫守着了,外面更是还有不知道多少的叛军。
陆离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走到其中几个牢房跟前咔嚓咔嚓的打开了锁。这几个牢房里锁着的都是极为朝中极有威望的将军,而且还是据说身手武功极为不凡,早年都是在战场上能够所向披靡的角色。
“陆大人,您这是?”
陆离道:“在下若是打开门,几位将军可有把握冲出去?”
几位将军对视了一眼,思索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动作快些,应当可以。只是,须得先解决门外的守卫,免得他们惊动了府中的侍卫。”
陆离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高阳郡王眼神一闪,连忙道:“陆大人,你要出去本王或许能帮一点忙。”
陆离挑眉,回头去看高阳郡王。高阳郡王无奈地笑道:“本王毕竟是皇室宗亲,早年怀德还没出生的时候本王也是经常来德亲王府玩耍的。对这王府,本王未必就比怀德郡王了解的少。”
陆离道:“哦?王爷说说看?”
高阳郡王道:“这个地牢是建在郡王府后院的西北角的底下的。出了地牢往左就是祠堂,里面供奉着德亲王的牌位。往右只要绕过了藏书楼就是王府后街的围墙。墙外一条街上住着的都是怀德郡王府的下人。那里还有怀德郡王府的马厩,叛军仗着后街都是自己人,那边侍卫肯定不多。只要出了地牢直奔西北角的小门而去,再夺了马冲出去,想要逃走应该不是难事。”
“多谢王爷。”陆离点头道。
高阳郡王挑眉,“陆大人该不会是想要过河拆桥吧?”伸手拽了拽牢门上的大锁道。
陆离道:“自然不会,听说王爷文武双全,想来多一个人也不会有问题?”
高阳郡王似笑非笑,“在下倒是听说陆大人是谦谦君子。”会开锁的谦谦君子。
陆离不置可否,过去替高阳郡王开了锁。其余人见他们要走,也有些着急起来。陆离看了一眼他们,道:“各位,现在冲出去是九死一生。只要没到绝境,怀德郡王绝对不会动你们的。”
曹老大人倒是十分想得开,道:“陆大人说的不错,我等还是暂且留下吧。”
“不错,我等老朽,就算出去只怕也逃不出王府。”另一位老大人也道。
陆离看了一眼其他人,道:“想要跟着一起走的都可以走,生死自负。”
能够做到三品以上官员的没有几个是没有脑子的,先在的状况他们都很清楚。就他们这些文人,想要冲出戒备森严的王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说不定给人家几刀几箭就送去见阎王了。好不如在这里等着比较安全一些,怀德郡王想要他们做筹码,不会轻易对他们动手的。但是如果他们自己要跑,那就不好说了。
如此一来,众人倒是都冷静了下来。重新坐了回去等着看陆离等人怎么离开。
牢房的大门是最普通的木门,从外面锁着的里面的人根本出不去。外面有一个十分狭小的房间是专门让看守休息的地方,外面还有一道门才是地牢的出口。陆离并没有费劲去看门,而是直接伸手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门外的守卫愣了一下,才听清楚确实是里面传来的敲门声。四个守卫立刻站起身来,警惕的看向紧闭的们。
咚咚咚!
一个侍卫拔刀走了上去,伸手刚刚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里面就有一个染着烟雾的东西丢了出来。那人连忙拔刀去砍,却看了个空。那烟雾缭绕的东西落到了地上,很快腾起整整浓烟。原本拉开了一条缝的门却从里面被拉上了。
牢房里的人们面面相觑,一个将军忍不住问道:“陆大人,你这丢的是什么东西?”
陆离淡然道:“离开承天府的时候问曾大人借了一点药老鼠的药防身。”
“......”关于药老鼠的药倒地能不能冒烟,以及冒烟能不能有药效的问题,在场的各位都不精通医药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推开牢房的大门,几位将军和高阳郡王都忍不住抽了口凉气。目光惊悚地看向陆离,原本房间里的四个看守都死了,七窍流血的恐怖死法。其中一个已经倒在了地牢门口,一只手还往前伸着,显然是想要开门出去求救。
好狠辣的毒。
陆离倒是很是淡定,“承天府的老鼠很厉害。”
“......”我们相信你才有鬼!
高阳郡王轻咳了一声道:“咱们先走吧。”不知道该不该亲信方才陆离没有一怒之下直接将这玩意儿丢到怀德郡王的身上,不然半个地牢的人都要跟他陪葬。”不知怎么的,明明没有闻到任何异味,但是高阳郡王觉得再待在这里自己也有些喘不过起来了。
另一位将军捡起有一个守卫的佩刀,赞同的点头道:“不错,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被人堵在门里就前功尽弃了!”
陆离微微点头,“有劳几位将军。”
第六十八章 会合
果然如高阳郡王所言,想要逃出怀德郡王府其实并不难。只要能够顺利出去而不在第一时间引来大批的王府守卫。在场的几位,除了陆离和高阳郡王,剩下的都是曾经久经沙场的将领,对于如何防御布防这些事情他们比陆离还要精通。根本不需要陆离特意叮嘱什么。
地牢入口处同样守着四个守卫,而且地牢的大门是从外面开的,也就是说外面的人不开门,里面的人根本出不去。
一位将军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外面立刻有人问道:“什么事?”
将军粗声道:“有个老头快死了!”
外面传来几声低语,很快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迎接那推门的人的就是迎面一刀刀光,直接将人劈到在地上。另外几名看守立刻拔刀砍了过来,但是他们再快又怎么快的过真正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人?不过两个照面,剩下的三个人也被砍到在地。
“快走!”一个将军提着刀沉声道:“王府的守卫聚过来了!”
众人顾不得多说话,其中一人抓起其他人一起朝着高阳郡王指点的方向飞奔而去。一路上想要拦截的守卫都被他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统统扫平了。
不远处有人气急败坏地怒道:“弓箭手!放箭!”
高阳郡王等人都不由变色,“快走!”他们不怕被人围追堵截,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被弓箭手包围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只是,让他们担心的羽箭却并没有射出来。高阳郡王等人自然顾不得注意这些,这是向着外面夺命狂奔,根本来不及奇怪或者庆幸什么。
“弓箭手!怎么回事?!”王府领头的侍卫有些气急败坏的叫道。
却听见扑通一声,一个人从树上落了下来,正是原本隐藏在树上的弓箭手。很快,又有不少人纷纷从墙上和树上坠落。奔过去一看,却见这些人脸色僵硬四肢麻木地躺在地上,人还活着却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一个人俯身查看了一番,从他后背拔下了一根只有三四寸长的短箭。抬头道:“好像是麻药。”麻药只是一个统称,指一切能让人四肢无力失去行动能力的药。一般人知道的有麻沸散,还有什么软筋散等等。一般大夫是为了用了止痛或者不让病人动弹导致伤势恶化或者无法处理的。当然也有一些鸡鸣狗盗之徒,用来做些不入流的事情。这些人中的药效显然是非常的好,能让这些身体极好的王府侍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能动弹,绝不是一半下三流的麻药能够做到的。
不远处的一个房顶上正趴着几个人注视着地牢外面刚刚发生的这一幕。
谢安澜放下了手中小巧的弓弩,侧首对不远处的百里胤低声赞道:“百里公子,好箭法啊。”
百里胤摸摸鼻子,“见笑见笑。”
趴在另一边的徐公子和另一位年轻公子双双撇嘴,他们也有大功劳好么?百里胤只射中了一个人好不好?
谢安澜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个年轻人一眼,两人立刻低下了头做出乖顺的模样。
他们原本是打算来探一探王府的地形的,没想到才刚到了后院就看到了有人越狱的一幕。他们自然当仁不让的替对方解决掉了墙上树上的弓箭手,不然被这些人赌上,那几个人就算逃出去了也要掉一层皮。跟徐公子在一起的那年轻人是平南将军的嫡次子,突然看到自家父亲从地牢里跑出来一时兴奋差点扑了过去。幸好被谢安澜一巴掌拍回了原味。
看着那几个人冲出了王府后门,谢安澜对其他人做了个收拾,四人在王府侍卫还没搜过来之前飞快地离开了,原地治理下两具被拧断了脖子的尸体。他们原本就才刚刚进摸进王府外围,想要出去也方便不过是翻个墙的事儿。只是有人有些不乐意,“谢公子,既然来都来了,咱们不如顺便去救沈姑娘吧?”徐公子忍不住小声道。您不爱英雄救美,顺手总可以吧?
谢安澜无语,强忍住一巴掌将人拍进土里的冲动没好气地道:“没看到整个王府的守卫都动起来了么?你现在是打算去找死?”
徐公子缩了缩脖子,有些幽怨。身边的年轻人好笑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爹逃出来了,他现在心情很好。
陆离等人一口气冲出了怀德郡王府,抢了几匹马在叛军根本来不及阻拦的时候就一路冲出了怀德郡王后院的那条街。如今路上根本没人,骑着马在京城里竟也能策马狂奔。可惜这样的好运气并不能持续很久,因为出了这条街外面叛军重兵守卫了。所以他们并没有直接冲出去,而是拐进了后街的小道,在追兵跟上来之前弃马翻墙逃走。这内城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权贵人家多。于是一座座或华丽或幽雅的府邸一排一排在所有的街道两侧林立。只要有本事,有没有路根本不重要,一旦遁入了这些星罗密布的府邸中,除非派打量的兵马满城搜查,否则在想要找到人难如登天。
当然如果不小心闯进了某个禁卫森严的府邸被人给活捉了,那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
怀德郡王在听到下属禀告陆离等人逃走的消息后顿时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全城搜捕,必须将陆离一行人给抓回来。
听了他的话,一个幕僚有些为难地道:“王爷,三思。”
怀德郡王怒道:“三思?有什么好三思的?难道就这么让他们跑了?”
幕僚道:“王爷,如果我们现在冒然下令闯入各家府邸搜查逃犯,京城里那些权贵只怕就不好控制了。”这些权贵家里大都有不少护卫,虽然单看不多,但是如果真的闹起来也不是小事。他们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啊,一旦朝廷的援军到来...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的去搜寻几个逃犯,实在是不值得。
怀德郡王阴沉着脸道:“那你说怎么办?”
幕僚小心的看了怀德郡王一眼,小声道:“人自然还是要抓的,不过不必闹得太大了。不过是逃了几个人罢了,六部高官可全部都在咱们手里了,他们也未必能够兴起什么大风大浪。王爷,我们现在需要注意的是...即将到来的朝廷援兵。”
听了幕僚的话,怀德郡王也渐渐冷静下来了。他们占据上雍皇城已经三天了,离得最近的兵马,确实应该快要到了。这个时候跟那几个人较劲,确实是没有必要。
但是...冷哼一声怀德郡王道:“给本王将逃走的那些人的家人全部抓回来!包括高阳郡王府!
“......是,王爷。”
谢安澜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休息,脸上的神色放松了许多。陆离已经脱险,谢安澜一直悬着的心自然也就放下了大半。这么想可能有些自私,毕竟还有许多人依然被关押在怀德郡王府地牢里。但是人从来都是分远近亲疏的,陆离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在她眼中自然比别的人重要的多。
“谢公子。”一个人悄悄摸过来,低声道。
谢安澜抬眼,有些好奇地看着来人,“庄公子,有何指教?”来者正是之前跟他们一块儿去怀德郡王府的平南将军次子,庄二公子是也。
庄二公子道:“我刚才看到我爹逃出来了,好像还有高阳郡王,我们要不要去找他们?万一他们回去找不到人怎么办?”
谢安澜问道:“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都去办了么?”
庄二公子点点头,有些感激地道:“还要多谢谢公子提醒,我已经让人回去通知家里的人了。”他爹跑了,怀德郡王肯定会迁怒他们家。若不是谢公子提醒,他都没想起来要让母亲和兄弟姐妹们先躲起来。谢安澜问道:“现在全城戒严,没问题么?”
庄二公子笑道:“你放心。咱们都能在城里来去自如,这全程戒得好像也不太严。”
谢安澜莞尔一笑,也是。内城总共也不过四万兵力说不定还差点。要围住偌大的宫城,还要重点关照几家实力雄厚的人家,城楼上也需要不妨,各条大道以及重要位置更是要重兵布防。四万人听起来很多,但是分散开来真的没多少,想要做到将内城每一处都布置的滴水不漏再添四万人也未必够。如今京城里还没闹起来,大概必须归功于这世代的百姓本性温良以及达官贵人们自扫门前雪的作风。
谢安澜点头道:“庄将军是老将了,不会冲动行事。现在你们家附近肯定有不少兵马,你不要再回去了。”
庄二公子点头应了下来。
林珏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蹲在都没什么形象的蹲在地上说话,脸上的神色一度有些诡异而扭曲。百里胤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林珏的表情不由疑惑,“林御医,怎么了?”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人,没问题呀。林珏抽了抽嘴角,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没事!”
“没事就好。”百里胤笑道,“还要多谢林御医,若不是有林御医在,真是...”他们出去一趟,没有被敌人伤到,到时百里胤运气不好,不小心撞在了巷子的墙壁上不知谁钉来挂东西的钩子上,手臂上拉出了一条血口子。
林珏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他的左臂道:“举手之劳。”
谢安澜看到他们出来,也跟着起身走了过来,“百里大人,伤得不重吧?”
百里胤有些赫然的叹了口气,“让无衣公子见笑了。”
“哪里。”谢安澜道:“意外什么时候都会有,现在高阳郡王和几位将军都已经离开了怀德郡王府,咱们想要办的事情也就更加方便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与他们回合。”带着一群毫无经验的纨绔子弟和被一群经验丰富的将军带着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百里胤同样也松了口气,笑道:“看来是咱们小看了朝中同僚,原本还以为要想法子救出他们只怕不容易,没想到他们自己就逃出来了。”
“百里大人,谢公子。”外面,有人匆匆过来,是在园子外围守卫的人。
“何事?”
那人神色有些纠结地道:“高阳郡王殿下和几位将军来了。”不等谢安澜等人反应,就看到高阳郡王和三位将军以及陆离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这几位除了陆离都身份不凡,自然也没有人敢拦他们。能有个人赶着提前来秉告一声,就已经算是这些人长心了。
“爹!”庄二公子欢快地奔向自己的父亲,平南将军看着飞扑过来的儿子浓眉紧锁。若是往常早就一脚飞踢过去了,但是这次经历大变再在这种地方看到满心欢喜的儿子,到底还是心软任由他扑到了自己跟前去,“爹!你受伤了!”庄将军翻了个白眼,你才看见啊?
“林御医,快来!我爹受伤了!”庄二公子叫道。
“闭嘴!”庄将军没好奇地拍了儿子一巴掌,对已经走过来的林珏道:“老夫的伤不碍事,先看孙将军。”林珏扫了一眼,确定他确实没事便点点头走向被陆离和另一位将军扶着的孙将军。
“见过王爷。”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见过高阳郡王。高阳郡王摆摆手,笑道:“各位不必客气,如今京城遭逢大难,诸位还能坚持与叛军周旋,都是我东陵的忠臣。你们倒是找了个好地方,若不是陆大人带路,咱们只怕还找不到这个地方呢。”众人目光纷纷看向站在一边的陆离,庄将军也笑道:“若是老夫记得不错,陆大人也是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叛军手中,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难不成陆大人身在敌营也有与外面联系的法子?”
陆离看了一眼谢安澜,淡笑道:“回将军,其实也没什么。在下只是循着无衣留下的暗号找过来的罢了。”
谢安澜也点头笑道:“不错,在怀德王府看到几位脱险,在下便在城中几个地方都留下了标记。不过各位这么快找过来也是在下没想到的。”
高阳郡王道:“听闻无衣公子与陆大人是至交,如今看来这默契果然非同一般。咱们一路上可是什么暗号标记都没看见。若没有陆大人,说不定就算暗号摆在咱们面前咱们也是认不出来的。”
“王爷谬赞。”
庄将军倒是有些惊讶,“方才在怀德郡王府,替咱们挡住了弓箭手的人是你们?”
百里胤道:“原本我们打算探一探怀德郡王府的地形和各位大人的下落,不想正好看到各位从里面冲出来,举手之劳罢了。”
庄将军摇摇头,“这可不是举手之劳,各位帮了我们大忙了。”若不是有人挡住了那些弓箭手,他们只怕就不是两个人受了轻伤那么容易了。
庄二公子欢快地道:“爹,还有我,我也去了!我杀了三个叛军,百里大人只杀了一个!”
“......”庄将军无语,跟一个读书人比杀敌的数量,他儿子可真有出息。怎么不去跟百里胤比比谁的文章写得好呢?
第六十九章 恨!(二更)
众人进了房间坐下,陆离极其自然地坐在了谢安澜的身边。在场的众人倒也没人在意,毕竟在场的人和这位无衣公子都是新近认识的并不相熟,唯一相熟的自然就只有陆离了。
如今既然高阳郡王和三位将军都到了,谢安澜自觉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更是乐得轻松。只是将这两日他们忙的事情和计划跟百里胤一起说了一遍。三位将军听了都是一阵沉默,连叹后生可畏。将事情交付出去,谢安澜也就没什么事儿了,沉着高阳郡王和三位将军还是商议一些细节问题,直接拖着陆离出去了。
找了院子里一个没人的隐蔽地方,谢安澜看着神色间不知为何有几分阴郁的陆离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强闯出地牢?出什么事了么?”
虽然陆离一直表现的云淡风轻仿佛信心满满的模样。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强闯出去这个计划绝不是万无一失的。甚至失败的可能性一点儿都不比成功少。几位将军之所以一口就答应下来也不是因为他们被陆离给忽悠了,而是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机会有的时候是冒险的,而冒险本身就可能会付出代价。但是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而留在地牢里他们却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
至于高阳郡王为什么也要跟着插一脚,就没有人知道了。
陆离突然这么着急,有些出乎谢安澜的意料之外。如果陆离不想待在地牢里,他一开始可能就不会进去。所以,只能是出了什么事情让他改变了主意。
陆离目光轻柔的望着眼前的谢安澜,脸上隐含的戾气渐渐消去。轻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不耐烦了罢了。
谢安澜道:“你素来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何况你知道,你们提前逃走对局势并没有什么帮助。反倒是...”反倒是会让他们在内城里的布置更加艰难一些。怀德郡王即便是不失去理智将内城闹得天翻地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到时候他们的行动必定会受到一定的限制。
陆离似乎有些不高兴,好一会儿方才道:“我知道,但是...青悦,不看到你,我不放心。”
谢安澜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怀德郡王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你知道的,我不会......”
陆离眼底杀意一闪,沉声道:“我知道,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谢安澜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再也说不出任何反驳他的话了。感情果真是智者的大忌么?即便是冷静如陆离依然不能免俗。任何人都能说陆离不顾大局,但是谢安澜却不能。陆离的话只让她心中无比的柔软和甜蜜,“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陷阱的。”
“嗯。”陆离轻声应道。
外城,一处偏僻的有些破旧的民房里,苏梦寒正坐在桌边神态自若的喝着茶。他穿着一身干净素白的衣衫,即便是坐在着昏暗破旧的房间里端着最难看的粗瓷茶杯,看上去依然先是个坐在玉楼金堂中翩然若仙的绝世佳公子。
屋外的院子里,高小胖正蹲在屋檐下百无聊赖的数蚂蚁。不远处,颜锦庭一脸鄙视的看着他无聊的举动。
好一会儿,高小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扭头向屋里的人问道:“我说苏公子,咱们都在这破地方待了一整天,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苏梦寒淡笑道:“不用着急。”
不着急?怎么会不着急?再蹲在这里他都要憋出毛病来了。
颜锦庭嗤笑一声道:“只有你一个人蹲整天待在这里好么?我和苏公子可是刚刚才回来的。我们辛苦了一天,还不让休息一下啊。”
高小胖怒视他,心中十分委屈。难道是他想偷懒么?明明是他们不许他去的好不好?
颜锦庭居高临下,目光在他那庞大的身躯上转了一圈,意思不言而喻。把你弄出城来就差点累死两个人了,再放你出去大家什么都不用做光是来救你就不够忙的了。
高小胖恨不得扑上去咬某个小人得志的家伙一口,奈何武力值差别略大,只得恨恨地咽下了这口气。
苏远从外面回来,有些奇怪地瞥了这连个公子哥一眼,走进了房间,“公子。”
苏梦寒点头,问道:“城里的情况如何?”
苏远道:“叛军已经戒严三天了,虽然大部分百姓家中都有存粮,但是总还是有些人家没有的。从今天早上起,已经开始有人跟叛军发生冲突了。城西民居那边,叛军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暂时镇压了下去。不过没亮或许还能忍忍,但是没水却忍不了多久,只怕很快又会闹起来。”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水井的,事实上外城里特别是贫民巷子很多都是一条巷子或一条街的人共用一个水井。一家一个井,甚至几个井,那是有钱人家才有的。毕竟,打井也并不是一个便宜的事情。三天的时间,再节省也足够让人将家中水缸里的那点水用完了。
门外高小胖和颜锦庭也在听着他们的话,走从屋檐下凑到了门口。颜锦庭道:“该准备的我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行动了?”
苏梦寒摇了摇头道:“还不行。”
高小胖有些着急地道:“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梦寒道:“等到你大哥带着援军回来。”
“那...那万一...”高小胖突然有些结结巴巴地道,说了几个字又说不下去了。
苏梦寒挑眉道:“你是对你大哥没有信心,还是怀疑雍州所有的兵马都投敌了?”
这自然都不可能发生,所以高小胖立刻又放松了下来。
门外一道灰色的身影闪过,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院中平静的声音仿佛也带了几分激动的意味,“公子,援军好像到了!城楼上叛军好像都已经开始警戒了!”
苏梦寒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点头道:“很好,我们也该行动了!”
两万多兵马想要守住偌大的一个京城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别的不说他们就连防线都不一定能布置完整。所以一收到援军到来的消息之后,叛军立刻就从内城里分出了一部分人来帮助守城。所幸外城的城楼非常的高,想要攀爬上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从下面往上面射箭,不是一等一的好手也根本不管用。
“当初设计建造皇城城楼的人一定很怕死。”站在距离城楼不远的一处楼上,看着这一幕的高小胖忍不住道。
苏梦寒挑眉笑道:“那是因为,下令让他建造城墙的人更怕死。”只是,不知道建造这城墙的东陵开国先祖有没有料到,有一天攻城的和守城的人身份会对调。
“现在差不多所有的兵马都上了城楼,让咱们的人动手吧。”
高小胖有些兴奋,“咱们做什么?”
苏梦寒微微一笑,悠然道:“咱们...攻打内城门。”
“......”所有人都是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高小胖道:“这怎么可能啊?我们连个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内城门是没有外城门那么高没错,但是那也是一堵城墙啊。他们什么都没有,苏公子是打算让他们站在城楼下骂死那些叛军还是用口水淹死他们?
苏梦寒叹气道:“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没让你们真的打。”
“做做样子?”颜锦庭不解地道。
苏梦寒道:“将外面城楼上的叛军引回来,同时将内城的叛军都引到城楼这边来。无衣公子他们在内城里才方便行事啊。”
高小胖问道:“然后呢?”
苏梦寒道:“四散分开,各自为政。将话传下去,所有人都一样,以杀敌人数记功。”
“好勒!”高小胖兴奋地道。傲然地睨了颜锦庭一眼,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目光,颜锦庭嗤笑一声根本不予理会。
因为援军的到来,所有人的情绪都不由得紧绷起来了。无论是朝廷的人还是叛军的人。叛军固然感觉到几分穷途末路的悲凉,他们的对手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他们无法猜测怀德郡王到底想要做什么,还有那几乎占了大半个朝堂重臣的安慰也让人心悬,如果这些人真的都被怀德郡王给弄死了,就算平息了叛军东陵国只怕也要元气大伤了。
听到援军回来的消息的时候,昭平帝正坐在御书房里与大内侍卫统领议事。其实也没什么可议的,不过就是皇宫的防御以及安慰罢了。侍卫统领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将请陛下让内廷侍卫出宫迎敌的话说出来。这几天陛下的态度已经很明确的表示了,大内侍卫绝对不能出宫迎战,因为他们的职责就是守护皇宫安全。平乱不是他们的分类之事。羽林营的叛变让昭平帝本就有些多疑的性子变得更加敏感起来,侍卫统领心中清楚,只要自己多提一个字,下一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怕就不太好说了。
“哦?援军到了?”听到消息,昭平帝站起身来高兴地道。
一个侍卫跪在御书房中央,沉声道:“回陛下,正是。已经有不少叛军被派去外城了,想必是援军攻势猛烈,外城的叛军有些抵挡不住了。”
“好!好啊。”昭平帝满意地笑道:“可知道领兵的是谁?”
侍卫道:“听说好像是镇西将军高裴。”
“高裴?”昭平帝点头,“好,定远侯的爱子,我东陵的一代名将想来不会让朕失望的。再去探探,援军还要多久才能进城。”
“是,陛下!”侍卫匆匆而去。
“.....”侍卫统领默然,没有去开口扫了昭平帝的兴致。就算高将军带的兵马再多,想要攻入易守难攻的皇城也不是易事,一时半刻,只怕还进不了城。
昭平帝似乎没有考虑这个,已经站起身来道:“走,去看看贵妃,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免得她还着急害怕。”
昭平帝带着人走进凤台宫的时候,柳贵妃正坐在殿中的软榻边发呆。直到昭平帝已经快要走到她跟前了才回过神来,看到昭平帝立刻就红了眼眶,想要起身迎接,“陛下...”
昭平帝连忙上前两步扶住她,柔声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柳贵妃扑进昭平帝怀里,呜呜咽咽的哭泣着却不肯说话。这才短短两天时间,柳贵妃的形容就更加憔悴了。即便是厚厚的脂粉妆容也无法掩盖她来上的憔悴和疲惫,显然是担惊受怕而且没有休息好。
“怎么回事?谁惹爱妃生气了!?”昭平帝扫了一眼旁边侍候的银叶怒道。
银叶连忙跪倒在地上道:“陛下明鉴,娘娘这两日难以成眠,东西也吃不进去。却不肯让奴婢们去禀告陛下,说是陛下现在忙着,不能随意打扰。”
昭平帝心疼地拍拍她的背心,安慰道:“爱妃不要怕,没事的。高裴已经带着援军回来了,想必很快就会将叛军一举消灭。别怕。”
柳贵妃抬起头来,含泪道:“臣妾不怕,臣妾只是担心陛下,担心...”伸手轻抚着圆滚滚的腹部道:“担心腹中的皇儿。臣妾只要一想起当年的事情,呜呜...陛下,臣妾昨晚又梦到我们的皇儿了。”
昭平帝只觉得心中阵阵抽痛,将柳贵妃揽入怀中轻轻安抚着道:“别怕,没事儿的。咱们的皇儿不是已经回来了么?咱们又要做爹娘了。容儿,朕一定会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咱们的皇儿,他会成为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孩子。”
“陛下。”柳贵妃情绪有些激动,伏在昭平帝怀中放声痛哭。
“启禀陛下,御膳房将娘娘要的羹汤送来了。”门外,内侍禀告道。
昭平帝想起方才银叶的话,立刻道:“快送进来。”扶着柳贵妃轻声道:“爱妃,就算吃不下还是要吃一点的,饿着了皇儿可怎么好?”
柳贵妃眉头虽然微微皱起,但是听了昭平帝的话还是点了点头,“陛下说得是。”
两个宫女端着羹汤走了进来,银叶上前结果又拿银针试了试才送到了柳贵妃跟前。虽然东西送到凤台殿,早就有试吃的内侍宫女以及太医院的御医层层检查过了,但是银叶素来细心还是自己亲自检查了一遍。
昭平帝接过来,亲自拿起勺子送到柳贵妃身边。
两人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如此相处了,柳贵妃心中一甜,原本觉得无比厌恶的羹汤似乎也顺眼了不少。张口便喝了下去,“多谢陛下。”
昭平帝道:“爱妃辛苦了,多喝一些。”
柳贵妃点点头,不一会儿羹汤就喝了大半碗。柳贵妃实在喝不下了才摇了摇头,昭平帝也不勉强将手中的碗递给了银叶,吩咐道:“让御膳房时时准备着,爱妃什么时候想吃了就立刻送来。”
银叶笑道:“陛下放心便是,早就吩咐了。只是这两天御膳房的食材都不甚新鲜了,娘娘想吃个果子都没有了。”
昭平帝叹了口气道:“如今委屈爱妃了,很快就会过去了。”
柳贵妃靠着昭平帝道:“有陛下在,臣妾不委屈。臣妾...唔...”话没说完,柳贵妃突然脸色一变,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了昭平帝的衣袖。昭平帝大惊,“爱妃,这是怎么了?”
突然,眼泪飞快地从柳贵妃的眼睛里划了出来,顺着眼角流过了脸上源源不绝。
她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将要离开她的身体了。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陛下...陛下...”
“娘娘?!”银叶睁大了眼睛高声叫道,手中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玉碗跌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柳贵妃身下的做榻上,黄色的锦绣缎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好多血......
之前柳贵妃也曾经有过两处出血的情况,但是这么多的血...银叶突然觉得浑身发冷,立刻叫道:“快!快传御医!”
柳贵妃半躺在软榻里,殿中一片混乱。宫女内侍们纷纷往外跑着,昭平帝双手有些颤抖的抱着她,眼睛也有些发红,“容儿...”
柳贵妃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都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就像从前的那几次一样,她又要失去他了。
“陛下...”
“容儿,别怕。御医马上就来了!快点!传御医!”
柳贵妃紧紧地抓着昭平帝的手,“陛下,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我好恨!好恨啊!!为什么......”
门外,一群御医拎着药箱急匆匆的赶来,柳贵妃侧首看过去眼前有些茫然不清,只能看到人影晃动。
为什么她总是要失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恨她们,她恨所有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第七十章 惊变,绝望
凤台殿中
御医们围在柳贵妃榻前忙碌中,心却都不约而同的往下沉了。流了这么多血,贵妃腹中的皇子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更重要的是,如今皇子已经将近七个月了……
“陛下。”太医院院使深吸了一口气,跪倒在昭平帝跟前。昭平帝神色阴郁,沉声道:“贵妃和皇儿如何?”
院使沉声道:“启禀陛下,贵妃娘娘服用了极寒之药,腹中皇子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昭平帝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可还记得朕说过话的,贵妃和皇儿若有什么闪失,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院试打了个寒战,满头大汗,连忙道:“其实…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说!”
院使道:“贵妃娘娘腹中无论如何也留不得小皇子了,只能强行引产。小皇子已经将近七月,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只是,就算这孩子胜利活了下来,还不满七月早产的孩子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早产的,只怕将来这小皇子的身体也令人堪忧。不过现在院使不敢说这些,现在他只求皇子能够顺利生下来就好了,不然只怕真的整个太医院都要跟着陪葬了。
昭平帝沉默了片刻,问道:“有几成把握?”
院使不敢隐瞒,沉声道:“不足三成。”
昭平帝眼中杀气一闪,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去吧,尽全力保住贵妃和皇儿!”
院使实在是不敢问贵妃和皇子二选一该保谁。不过现在早产对贵妃来说其实算是一件好事,并没有多大的危险。相反的,如果过了八九个月之后才生产,院使觉得八成都要难产。贵妃年纪已经不小了,这却还是第一胎,之前的三胎都没能生下来。如此贵妃能不能顺利生下小皇子当真不好说。
抹了一把汗,院使又匆匆进去与别的太医还有稳婆医女商量怎么帮助柳贵妃尽快将小皇子给生下来了。迷迷糊糊中,柳贵妃感到自己被人灌了一碗药,很快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肚子里往下缀去。
“娘娘!娘娘,快醒醒!”稳婆和医女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医女拈着一根银针在她穴位上刺下去,柳贵妃只觉得一阵尖锐的疼痛整个人倒像是清醒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