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被连郁上仙所得,用来救活了命不久矣的女儿连兮微;一颗被岱舆仙山山主商焕上仙所得,后来他的儿子商临巳吞吃了他所有血肉,继承了那神珠之力;一颗被员峤仙山山主朱丹上仙所得;一颗被方壶仙山山主映璜上仙所得,最后辗转流落到执庭手中,被他在障阴山上用来配合微行复活了连兮微;一颗在当初蓬莱仙山灭亡时,落到了叛徒江蓠手中,长久的失落在晗阳秘境底下的罅隙之中;最后两颗则是在蓬莱灭亡当日,被当时的蓬莱少山主虞锦鹤化入了儿子,也就是执庭的身体里。
执庭继承融合了晗阳的部分神思和记忆,又有着当年蓬莱被灭时的回忆,经过幼时那一遭,一直以来都徘徊在疯魔的边缘。他挣扎过,竭尽所能的控制过,最后却仍然是变成了一个分不清自己身份的疯子,艰难的维持着一线清明。
属于晗阳的那部分思想告诉他,要放出晗阳秘境,将这个修仙界全部拖入一个可怕的噩梦,以严襄为首的蓬莱遗民则盼着他早日灭尽四大仙山为蓬莱复仇,若是他没有遇见连兮微这个师父,恐怕他会毫不犹豫的变成一个与晗阳相同的疯子,可是他偏偏遇见了连兮微,偏偏连兮微又是那样一个人。
他就像站在深渊上的天平中,不论哪一方稍有倾斜,他都会摔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桃花乡中发生的事,就是打破天平平衡的那一根稻草,从那以后,他就彻底没有办法再继续控制自己心中的恶念。所以他杀了连兮微。
其实那时杀她,他并不后悔,后悔的是后来又配合微行救活了她。杀她,是出于满腔的不舍与爱,复活她,却多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憎之心。
之后的所作所为,他一边顺着晗阳残存神思恶念所想,准备彻底打破封印放出晗阳秘境,一边顺着严襄等人所想为蓬莱谋划复仇,然后用最后一点被师父吊着的清明,做下了彻底毁灭晗阳秘境的决定。
当时,七颗神珠之力分别分散在好几个人身上,要想毁灭晗阳秘境,得聚集这几个人作为献祭。
可是执庭想,他杀过自己最爱的人一次,又怎么忍心杀她第二次,所以连兮微不能死。为此他费尽心神,造出那骇人的献祭大阵,代替了两颗神珠之力。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原本所想就是由自己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疯掉的疯子,拉着当年毁灭蓬莱的凶手们,一起给晗阳秘境陪葬,毁掉晗阳秘境,解除所有隐患。
可是他没想到,百密一疏,原本待在降噩城的连兮微又因为昭乐,卷入了这件事,又有商临巳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师父没死的消息,一心将她找出,最后使得他不得不将计划做出改变。
在献祭大阵里,魂魄会彻底消散,不能归于地府重新投胎,而是消散天地,再也追寻不到。这原本是他给自己准备的下场。
在他的计划中,晗阳秘境中唯一能生还的人就只有连兮微一个。那时,所有的‘敌人’和‘隐患’都解决了,以师父的名望和修为,重新出世必然能成为修仙界的领袖,除了他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弑师弟子,师父什么都不会失去,她会和从前一样,为了自己心中的善行走人世。毕竟所有的恶都是他造的,师父始终无愧。
然而,命运又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的师父再一次死在他的手里,唯一在晗阳秘境里活下来的那个人变成了他自己,一个最不应该活下来的罪魁祸首。他费尽的心机成了嘲笑自己的空文。
那么多年里,他有时候会想,师父让他活下来,是否想让他终身抱着悔恨,被遗憾折磨。可是他心里又很清楚,师父不会这么想,她不会如他这般龌龊。
最开始,他背着师父的熹微剑,幽魂一样的游荡在晗阳秘境消失的东海,想要寻找师父的残魂,然而没有,不论他怎么找都没有,那段时间他一度恨得想自残,或者干脆顺从心里的恶念去杀人,然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并且再次死死的克制住自己的‘疯’。他不想让师父的剑再沾上鲜血了。
这么多年来,他背着熹微剑,到处走到处看,没有目的地。他想,或许等到哪一天,自己不再想起师父,就将熹微剑沉入东海最深处。他本以为那样的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了,然而此刻,听到自己口中说出的‘死了’两字,他还是再次感觉到了当时那种宛如绝望灭顶的痛苦,一时间甚至久不出现的心魔都蠢蠢欲动起来。
——
金玉没想到自己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话,那巍峨如山的神秘斗笠客前辈就突然间好像被人捅了好几刀一样,一下子也是一愣。
“爹…?你还好吧?怎么了?”金玉小心的问道,还顺便拉住了想拽斗笠客衣袖的沈无辜。他总觉得面前的斗笠客一下子变得很危险,如果说先前是平和的雪山,那现在就是雪崩了。
金玉有点心惊,猜测着是刚才哪句话让斗笠客有这样大的反应,他都打算先拉着沈无辜躲远一点了,可是沈无辜这小子不怕死的傻气又冒上来了,一扭身挣脱了他的手,毫无眼力劲的朝着僵直站在那的斗笠客扑了过去。
“爹,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无辜一把抱住斗笠客大腿的时候,金玉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被重重的撞了一下,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吸了一口凉气,伸手就想把沈无辜拽回来,谁知道斗笠客先动了,他抬起僵硬的手摸了摸沈无辜的脑袋,语气总算恢复了一贯的平和,“没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被藏起来的那棵槐树。”
他就好像忘记了刚才那几句话,恢复了冷静往前走去。金玉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跟在后面,他心有余悸的想,还是先别在这前辈面前提自己师父吧,这反应怪吓人的。
不过怕归怕,金玉这人一贯的记吃不记打,才走出去几步,脑袋里一下子又活络起来了,他想着,这个反应怎么看都不正常,其他的猜测暂且不说,这位斗笠客和师父关系匪浅的判断应该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关系匪浅是双向的还是单向的。
金玉想着,又忍不住瞄了一眼斗笠客背后那把被布包裹的严实的剑。什么时候能趁着斗笠客不注意,扒拉开布包裹,看看里面那剑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一把,大概很多事就都清楚了。不过这个事太困难了,斗笠客就没放下过那把剑,去哪都带着,他要怎么看呢?
金玉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憋出了个主意。于是他又凑了上去,笑嘻嘻的说:“爹,咋们晚上找个店住吧?我想洗个澡,身上血都没擦干净呢,而且小无辜这么小,总住荒郊野外也不是个事儿啊,对吧~”
沈无辜莫名其妙,张口就说:“啊为什么?我觉得挺…唔!”
金玉一把捂住他的嘴,继续舌灿莲花:“爹,你看无辜这小样,脏的都能当乞丐了,找个地方给他洗洗吧,不然明天咱们就能给他一个碗把他往街上一丢要饭去了。”
沈无辜先前是个多干净的小公子啊,现在跟着奔波了几天,前天还睡在稻草堆里,爬起来滚了一身灰,现在看上去确实不太整洁,不过,也远远没到金玉说的那么严重。他说得夸张都不见脸红,斗笠客瞅了他一眼,答应了下来。
于是当晚,金玉殷勤的给三人定了一家豪华的客栈,又心怀不轨的让店家送了一大桶热水到房间。
“爹,这几天您也辛苦了,好好洗洗,松松筋骨吧,热水我都让人送来了。”好像怕被拒绝,金玉又特别乖巧的说:“我还给爹准备了一套新衣服,都给爹您放好了。”
斗笠客摘下自己的斗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好啊,有劳了。”
见他去洗澡了,金玉飞快的摸出一张高阶匿息符往身上一贴,也顾不得心疼这张偶然得到只有一张的符咒了,偷偷摸摸的准备去看一眼布包里的剑长什么样。谁知道,他往里一探头,就傻眼了。哪有人泡澡还要带着剑一起泡的!
金玉郁闷的站在外头,差点吐血。
之后两天,金玉想尽了办法,就想看看那把剑的真面目,可惜斗笠客滴水不漏,愣是一点机会都没给他。然后,金玉还没如愿看到那把剑,他们三个就先找到了血线咒术的源头。


第129章 第129章 10
斗笠客发现的那处不同寻常的阴气场,位于西海附近一座山下。这山形奇特,如同一只葫芦一般,因此得名葫芦山。山下原本是个偏僻的小城,后来附近闹出了些诡事,人们因为害怕纷纷搬走了,如今只剩下些破旧的建筑依然耸立在那,看着十分荒凉。
野草蔓生,残垣断壁,呜咽风声穿过古旧建筑的缝隙,细细听去,仿佛是有女人或者是小孩子在附近哭泣一般。若是寻常人,在这种残阳如血的黄昏时刻来到这个地方,心中恐怕不免生出些恐惧来,但斗笠客三人,都没有丝毫感觉,最小的沈无辜还想钻进路旁一户人家院墙里去。
那户人家院子里长了一棵石榴树,拳头大的石榴沉甸甸的挂在枝头上,朱红的颜色显然已经成熟了。因着附近无人,石榴成熟了也没人采摘,一个个挂在那,看着怪好吃的。沈无辜还没体验过这种‘野趣’,眼睛直往那边瞧,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对斗笠客说:“爹,我去摘石榴给你吃啊!”
斗笠客也没拒绝,停住脚步低了低头,对上脚边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莞尔一笑,“去吧。”
沈无辜立刻就撩起袖子往那破了个洞的院墙跑过去了。院墙上破的洞差不多也就刚好能让他这种小孩子钻进去,斗笠客和金玉站在原地瞧着小孩蠕动着钻进去了,金玉嘿嘿一笑,脚尖一点,飘飞到了院墙上。
他蹲在院墙上往下看,见到小师侄蹭了一头的灰,站在树下考虑怎么爬树。
“那边那边,那有两块砖,搬过来垒起来,再踩在那根枝上。”金玉指手划脚,兴致勃勃的给他出主意。
沈无辜和他娘小时候一样,很有点倔,也不开口要他帮忙,自己屁颠颠的搬了砖就往树上爬。他还未开始修行,但身手还行,一棵树能爬的上去。就在他快要挨到树上那个最大最红的石榴时,金玉一伸手,抢先他一步摘到了那个石榴。
沈无辜:“…”
金玉对他龇牙一笑,一边快手快脚的把树上那几颗红石榴全给摘了,兜在衣服上就跳下院墙,走到斗笠客身边献宝,“爹,你吃啊,都是我摘的。”
树上的沈无辜大怒,摇晃着石榴枝喊道:“明明是我先的!是我先的!”
金玉大笑,回身朝他眨眨眼睛。沈无辜冷着小脸,从树上摘了个黄色的石榴,抬手就往金玉那边砸过去,金玉一闪躲开了,在他身后的斗笠客一抬手,接住了那个小石榴。
两人正在闹腾,忽然金玉一挑眉,手上一翻把石榴全都兜在了一边,跳上院墙把树上的沈无辜摘下来,带着他回到了斗笠客身边。
他们刚站定,不远处的街角就出现了十几个黄色的灯笼。沈无辜正龇牙咧嘴的去勒小师叔的脖子,要他把石榴交出来,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后,停住了动作,揽着小师叔的脖子扭头看去。
这个无人的荒废小城里忽然出现这么多人,是敌是友未可知,金玉心下自然警惕,然而很快的,他见到那队人为首的男子,脸上不由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那队人走得很快,眨眼就来到了眼前,为首那人见到金玉,显然也很是诧异,喊道:“金…玉?”他喊出那个金字后,硬生生把到嘴边的宝字咽了回去,改成了个玉。
金玉抱着沈无辜走过去打招呼,“袁园哥,许久没见了,你怎么在这?”
这位长身玉立,身穿金边锦衣,一身富贵壕气的俊朗男子,名叫廖袁园,西海廖家人,当初十二娘带金宝上障阴山,途中遇上他,还带了他一段路,那时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少年郎。金玉当年和他相识,后来这些年也一直有书信往来,只是不常见,上一次见面还是沈无辜周岁生辰礼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见到熟人自然是高兴的,廖袁园笑了一下,脸上故作的严肃一下子就散了,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说:“这里属于西海廖家的辖地,最近出了点事,所以我带些廖家弟子们来看看,你呢?你怎么也在这?这孩子是…好像是你师姐的孩子,我记得是叫无辜吧?”
两人寒暄了几句,金玉又指指身后不远处的斗笠客,“那是我一位前辈,我们来这里办一点私事。”
听金玉这么一说,廖袁园才发现一旁还站着个人。他一惊,刚才金玉没开口的时候,他竟然没发现还有一个人。那人站在逐渐沉没的残阳阴影里,简直就像是不存在一般。西海廖家拥有一种奇特的妖兽血脉,他们天生感觉敏锐,此时此刻,他看着那不声不响的斗笠客,背后陡然一凉,竟有些说不清的畏惧。
但见金玉和沈无辜对斗笠客都很是亲近的模样,纵使心中疑虑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看了看天色后,询问金玉三人是否要往自己的落脚处休息一晚。
金玉和沈无辜同时看向斗笠客,斗笠客这才道:“也好,叨扰了。”
三人跟着廖袁园一同来到了他们的落脚点,那看样子从前是个有钱人家的屋子,虽然旧了点,但远没有他们先前看到的那些房子破败。屋里好像被人打扫过了,显得整洁干净,只是大块的青石砖缝里还有些低矮的小草和苔藓,能看出这里确实荒废许久。
屋里有几个人坐在桌边小声说些什么,见到众人回来,都站起身来。
斗笠客将屋内所有人扫了一遍,目光在角落一个蓝衫男子的身上顿了片刻,又漫不经心的移开了。
这里的人都是廖家弟子,只有角落里安静的蓝衫男子身上没有廖家弟子的配饰。金玉看了一圈,也注意到他,便问廖袁园,“那位是?”
廖袁园解释道:“是我家一位客卿前辈,名叫瞿云升,与我爹关系不错,这次随我一道来处理一下这边的事。”
听他解释,金玉也就不再注意那男子,接着问廖袁园来办什么事。他感觉或许与他们要找的阴槐树有几分关系,说不定能在其中寻到些线索。
沈无辜从小师叔那里把所有的石榴都掏了出来,坐到一边剥石榴。其他廖家弟子见了他一个孩子在那剥石榴,看的有趣,有几个年纪轻的就凑过去说笑,得了沈小公子大方赠送的两颗石榴。
斗笠客站在一边,听着廖袁园和金玉的谈话,斗笠帘子后的眼睛却是时不时看向角落那个名叫瞿云升的人。或许是因为多年来晗阳残魂的折磨,他的神思比之一般人强大数倍,因此他能感觉到瞿云升的不对劲。
不过这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能感觉得到那种不对劲。瞿云升的修为不简单,绝不是他表面显露出的这种程度。
“葫芦山周围的地气很奇怪,似乎有阴气涌动,在这里住久了,寻常人就会染病早亡,因为这个,这附近的居民早些年都搬走了。原本我们也不管这事,毕竟没死人,但是前些时候,我本家一位妹妹路过这里的时候失踪了,我们怀疑她是误入了葫芦山被困住,所以过来寻找。”廖袁园面露忧色,“可是我们来了这里好几天,都没能找到人,而且这葫芦山,我们到了半山腰的山坳处,就没法往上走了,似乎是有个天然形成的阵法,我们正在想办法破解,只可惜没有头绪。”
金玉坐在他身边,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别太担心,明天我可以去帮你看看。”
廖袁园闻言笑了,抬手就捏了一把他的脸,小声道:“金宝这是越来越厉害了,什么都会,怎么越长越聪明了呢。”
“诶,别动手动脚的啊。”金玉一把拉下他的手,“我只说试试,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这是什么东西都学几手,但是什么都学的不精,你自己知道的。”
廖袁园:“谦虚了,谁人不知道瀛洲仙山的金玉公子,那是声名远播啊,谦谦君子貌比竹郞,年少有为稳重大方…”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金玉笑眯眯的:“继续夸啊,我还想听你怎么昧着良心把我夸出花来呢。”
廖袁园用力拍了一把他的背:“不害臊!”
沈无辜剥好了一碗石榴,来到斗笠客身边,孝顺的把这碗红宝石一样的石榴子上供了。斗笠客也不客气,坐在那抱着碗慢慢嚼,吃的专心致志。
天黑了,一群人闹哄哄的收拾东西吃饭,从头到尾,那边的瞿云升都没有动静,他就好像是一幅壁画成的精。只有廖袁园过去送了一次吃的,那瞿云升低声拒绝了,之后就没人再打扰他。斗笠客看出来了,瞿云升有眼疾,他的眼睛一直闭着,应该是看不见。
夜里睡到半夜,斗笠客将睡熟的沈无辜扔到了金玉那边,在他们两人额心一点,接着自己悄无声息出了门。
他坐在不远处一栋破屋屋檐的阴影里等待着,见到一道蓝色的影子离开了他们暂住的屋子,往葫芦山那边去了,于是他也往前一踏,消失在原地。


第130章 第130章 11
那道蓝色的身影极快, 眨眼就来到了葫芦山上, 只是他没往山上走, 反倒是停在了一处开阔的树林中间。
“不知阁下跟着我,所为何事?”蓝衣的瞿云升站定, 扭头问道。他闭着眼睛, 但是直直对着身后的树丛。
斗笠客从树丛阴影处走出来, 意味不明的看着瞿云升,并不说话。瞿云升也没说话,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 气氛慢慢变得紧张起来。
僵持一段时间之后, 瞿云升忽然斟酌着开口道:“我是个瞎子, 虽看不见人,但我能感觉得到阁下气息, 似乎是廖少爷带回来的朋友, 既然如此,想必是没有恶意的, 只是不知阁下为何要跟着我?”
“我特意隐藏过了,瞿仙友还是能察觉我的气息,可见确实修为不俗。我目前对你确实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好奇, 这三更半夜, 瞿仙友一人偷偷来到葫芦山是做什么,所以跟来看看。”
斗笠客声音飘忽,在这朦胧月夜的山间幽幽的, 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从何方向传来。若是真瞎子,遇上这种回应,心里多少也会有些嘀咕,但瞿云升一笑,并不怎么慌张:“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萍水相逢,阁下何必要多管这个闲事呢。”
斗笠客气定神闲的回道:“闲人自然就要管闲事。”
瞿云升脸上笑意慢慢淡下来,“仙友为何要与我过不去?”
斗笠客注视着他,神色淡淡的,开口却是好一股正气凛然,他道:“你被心魔所困,半只脚已经入了魔,你说我为何要与你过不去?”
“原来你看出来了。”瞿云升听了这话,突然面无表情起来,他赞道:“我隐藏了这么久,还从未有人发现过,阁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我看透,看来阁下的修为也有所隐藏。”
“客气了。”斗笠客摆摆手,用寒暄似的轻松语调说:“大概还是你藏的好,要是去些热闹的修士聚居地,遇上几个修为高的,早就被发现了。”
“既然你发现了,那我就留你不得了。”瞿云升真是个说干就干的瞎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挟着凌厉气势朝斗笠客杀去,出手即是毫不留情的杀招,显然要致人于死地。
斗笠客不慌不忙,轻飘飘与他对了一掌,一阵清风般借着他的力往后飞去,落在了树顶。他瞧瞧瞿云升的满身煞气,叹道:“原本只是觉得你不对劲,想要试探一二,如今你这样急着要杀我,倒是让我肯定了,你确实有问题。”
既然决定了要杀人,瞿云升就再不废话,不管斗笠客说什么他都不接话茬,只一心一意要将斗笠客的性命留在这里。不过,他越是打就越是心惊。以他的修为,竟然没法制住这斗笠客,非但如此,他只觉得对方像是一团握不住的气,让他无处使力。
瞿云升的心沉了下去,明白对方修为可能在自己之上。见势不好,瞿云升斟酌一番觉得不宜在这里与他多纠缠,决定先脱身再说。他不用刀不用剑,用的乃是一种细如牛毛的银针,针上带毒,借着灵力激发而出,铺天盖地如急雨一般。
斗笠客手中没有兵器,只有背后一把剑,但他珍惜的很,舍不得用,只好顺手摘下了头上斗笠,运转起灵力,叮叮当当将那些朝自己激射而来的毒针给挡住。就这一耽搁,瞿云升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斗笠客倒也不急,他就站在原地,饶有闲心的把扎在斗笠上的银针全给薅了下来,然后全部融成了一小块银子,分离出上面淬的毒之后,他将那块银子随手塞进了自己的钱袋子里,然后观察起那一小团毒液。
这毒与普通的毒不太一样,只有附在银上才是毒。取自黄茵花的根系,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毒,中了这毒,不会死,只会疯魔。斗笠客恰好知道哪里长着最多的黄茵花——就在南边的浪凫山。黄茵花只有根有毒,它开的花能散发出醉人的气味,用来泡酒也不错。
斗笠客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一边取出了一只拇指粗的小瓶,打开塞子。里面立刻就飞出来一只小虫,身上荧光一闪一闪,像是山间的萤火虫。手指一弹,那小虫就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往前方的密林里飞了过去。
斗笠客一手抓着斗笠,跟在小虫身后,也消失在了密林深处。这虫子不是普通虫子,是一种难得的灵虫,它能嗅到一种奇特的气味,纵使修为再高,也察觉不出来。斗笠客无意间得到这小东西,觉得有趣,便带着,这还是头一次用上。
随着那只虫子的引路,斗笠客很快来到了葫芦山的山坳。这里应该就是白日里廖袁园说过的那个有天然阵法阻挡的地方,斗笠客只在周围观察了一圈,就发现这里确实有阵法,不过并非天然形成的,而是后天人力所为,这布阵人手法不俗,若是对阵法不精,还真容易被他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