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客背着一只手,说:“地生万物,都有‘气’,所谓灵气,便是其中的一种,生灵有灵气,非人的活物,譬如树木花草,也有各种各样的气,槐树略有些特别,他本身的木气不及阴气,树龄越长,越能影响周围的气,过了百年,会开始形成独特的气场,性阴,能聚魂魄。”
斗笠客说起话来,不疾不徐,缓慢而平和,娓娓道来,听的人想睡觉。沈无辜就在金玉背上打了个呵欠,强撑着眼皮。
斗笠客见了,从袖中掏出个葫芦,递给了沈无辜,“喝两口。”
沈无辜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金玉嗅到那股香甜气息,发现那是什么玩意儿,眉毛差点挑飞出去。等斗笠客把葫芦收回去,金玉忍不住开口感叹了一句,“前辈真是神通广大。”这等难得的东西竟然弄来这么一大葫芦。
斗笠客没接这个话茬,好似根本没听懂似得,又接着刚才说的,继续徐徐讲道:“这样的气场,是可以看见的,只需要一点特殊的法子。当然,只能用看的,也有些麻烦,所以还有一种办法。”说到这,斗笠客停下来,问金玉,“金玉公子,可知我说的是什么办法?”
金玉:“哦,不知道。”
斗笠客:“有时间,不妨花心思多看些书,莫要在他处执迷。”
金玉笑嘻嘻的,也没回应。沈无辜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追问道:“爹,你说的另一种办法是什么?”
斗笠客轻飘飘的放过了方才那句话,回答沈无辜的问题,“地有地气,地底下有无数地脉纵横,如槐树这样长在土地上的东西,所形成的气场就如同地脉上结出的果实,只要能疏导地脉,自然能找到上面最大的那颗‘果实’。”
“哇!”沈无辜听不大懂,但这不妨碍他打心底觉得爹很厉害。听得懂的金玉,又忍不住把自己的眉毛挑的老高,他心里嘀咕,这前辈不得了,疏导地气这种事,竟然说得这么轻巧,他敢说就算是自己那位三师兄则存,也没法疏导地气,更不用说通过地气寻找什么了,这人真是…可怕。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金玉正在那边心惊,沈无辜则完全没压力,还在那拍手说:“爹,你怎么找那个地气啊?快快快,我要看你怎么找的!”
哟呵,他们家这小破孩子说得多么简单啊?金玉腹诽,眼睛却是直往斗笠客那边瞄,他也想看看斗笠客会怎么做。
虽然疏导地气这种事在他看来不太可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金玉有种没来由的直觉,觉得这位‘爹’能做到,就像他先前与这人一战,察觉到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直觉这人与师父有关系一般。他的直觉从小就很敏锐,特别是开始修炼之后,多年来,每次出现什么直觉,最后证明都是对的,所以他相信,这次一定也错不了。
“我们要先找到一处地脉连通的地方,最好是数条地脉交错之处。”斗笠客说完,闭目了一会儿,就往某个方向一指,“去那里,大概三百里外。”
到了斗笠客所说的地方,他挥手让金玉背着沈无辜站到了一边,然后自己从袖中掏出了一粒种子。他伸手将种子按到了土中,随即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手掌下的土中忽然开始翻涌起来,然后一抹绿色从他的指缝中长出,细长的藤蔓像是什么有生命的东西,细细密密的缠绕住斗笠客的手,接着又攀上他的手臂,大有要将他整个人完全裹住的趋势。
金玉敏锐的察觉到斗笠客周身看似平静的空气,陡然变得不一样了,好像多了些什么。那种捉摸不到的屏障像是柔软的水,缓缓往两边荡漾开。那一瞬间,金玉嗅到了一股草木初生的清新之气,他的心里有一刹那空了,就是那种整个人被放空了的恍惚,不过很快他就从那种状态中挣脱了出来,并且下意识扣住了沈无辜的胳膊,拉着他退后了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金玉看见斗笠客忽然侧头看过来一眼,看得他一口大气都没敢喘。说来也奇怪,这斗笠客的容貌普通到平直刻板,一双眼睛却好像深不见底的幽谷,越看就越觉得好像摔下了什么深不见底的地方,忍不住头皮发麻神经紧绷。
好在斗笠客很快收回了目光,仿佛是在细细感受什么一样,呼出了一口气。随即金玉就见到那原本郁郁葱葱缠绕在他身上的绿色藤蔓开始枯萎,最后完全变成了一堆灰,斗笠客站起来抖抖身上的衣服,一副轻松的好像刚才只是洗了个澡的模样。
金玉试探着问道:“找到啦?”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不太敢叫爹了。
斗笠客简单嗯了一声。
沈无辜比他不拘小节多了,走过去一把抱住斗笠客的腿,“爹,刚才那是什么?”
“普通的种子而已,我暂时让它连通了我和地脉。”斗笠客轻轻巧巧的说着可怕的事情,还将那‘普通’的种子给了沈无辜一粒。“你觉得有趣就拿去玩吧。”
金玉眼尖见到那种子的模样,眼神复杂,这哪里是普通的种子!沈无辜那小混蛋抱人家大腿抱得这么自然,他现在也有点真心想叫这前辈叫爹了。可惜,前辈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存着其他的小心思,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的,相比较起来,无辜那小子更像是亲生的。
沈无辜把玩着那颗种子,问:“那爹你找到了吗?”
斗笠客:“找到了。”
金玉溜达过去,若无其事的插话道:“找到多少个?我们要一个个的找过去吗?”
斗笠客闻言,就用一种‘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傻话’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自然是直接去寻最不同寻常的,那应该就是根源。”
金玉:直接找上最大头的,服,爹不愧是爹。
三人又往一个方向出发,这一路金玉和沈无辜一样,什么都不用想,跟着斗笠客走就行了。不过最开始一天他们还是往一个方向走,第二天,斗笠客忽然就换了一条路。
金玉觉得不对,马上问:“怎么了?之前不是说要往这边一直走到另一个仙坊落脚?”
斗笠客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有人追来了,我觉得还是避开比较好。”
金玉咳嗽了一声,他猜到是三师兄追来了。对于这事,他早有预料,三师兄那人,爱操心,不可能放着他们不管,所以金玉故意给他留下了线索引路。可惜,道高一尺,爹高一丈,从斗笠客带着他们换了一条路,金玉就发现三师兄没有追上来了,他一转念就猜到,肯定是自己给三师兄留下的线索被斗笠客前辈破坏了。
以他的能耐,真不想人跟着,肯定会处理的干净。试探了一把斗笠客的底线,金玉聪明的就收回了自己的小动作,老老实实的跟着斗笠客赶路,每天就没心没肺的和沈无辜打打闹闹,把自己迷失了方向的三师兄扔到了脑后。
直到这天,他们来到了西南一处荒漠边缘。三人停下来,他们要紧着沈无辜小公子,配合他的休息时间。
金玉望着远天夕阳,不经意般的开口道:“真巧,这附近我来过,不远处应该有一座城,名叫降噩城,我小时候还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呢。”他扭头看对面火堆边的斗笠客,问他:“爹,你有来过这里吗?”
金玉本以为斗笠客会摇头,谁知他出人意料的配合,竟然点头说:“来过一次。”
金玉心中一震,“哦?”
但斗笠客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将背后那把剑取下,放在自己膝上,也不解开外面包裹的布,只垂着眼睛休息,一手搭在剑的包裹上,眼神漫无边际的游离着。
那个名叫降噩城的小城,他很久以前去过一次,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久到他还是那个瀛洲仙山的执庭上仙,而他的师父还未死,待在那降噩城里当个茶馆老板娘。
他那时疯的有些厉害,脑子里那个丧心病狂的声音越发嚣张,每一日他都会思考,自己究竟是谁。是执庭,还是晗阳?压抑的久了,有一日,他忽然撕心裂肺的想起她来,于是在挣扎了几日后,换了个模样,千里迢迢的来到降噩城,想远远的看她一眼。然而到了降噩城,远远见到她模糊的影子,又觉得不满足,将出发前再三的克制丢的干干净净,迈步走进了那个茶馆里。
他那时为了不让师父看出身份,改头换面的彻底,还是变换了个女子身份来的。他在那破破烂烂的茶馆里坐下,也许是因为目光实在没能克制住,盯着她盯久了些,原本在柜台后翘着腿打盹的师父忽然就醒了,睡眼惺忪的投过来一眼。
那是一个看着陌生人的目光,但对于那时的他来说,也已经够了。
“哟,没见过,外头来的?”她浑身懒洋洋的走过来,一手撑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问道:“吃点什么?”
当时店里还有两位客人,其中一位就忍不住起哄道:“十二娘,你不是说你这茶馆里有什么就上什么,不接受点菜吗?平时都是随手给我们扔点猪食,怎么今日这么好心,还问人家要吃什么?”
十二娘就抱着胸,斜睨了那人一眼,呸了一声,骂道:“看你那糟心样子,也就配吃猪食,怎么着?不想吃就吐出来,叽歪什么,老娘看这小妹妹长得可人,愿意给她额外做吃的,要你多嘴!”
他从未听过师父这样说话,觉得很有趣。他的师父,在他面前似乎从来不肯露出不好的一面,端着厉害。
“哎,你要吃什么,趁姐姐心情好。”
“面,可以吗?”
“好,等着。”她撂下一句话,把那破布门帘一掀,走到后头去了,没一会儿就传出了一阵香味,她端着一碗面回来了,往他面前一放,自己转身又回了那柜台后打盹。
于是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就很珍惜的吃完了那碗面,吃到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天色不早,他实在不该再继续留下去,所以他走到柜台,准备付钱。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身上根本没有普通人用的银子,只有灵石,可是在这种地方用灵石,一定会引起她的疑心,他原本也没想进来,谁知会变成这样一个处境。
只这么犹豫的一会儿里,柜台后的师父睁开眼瞧了瞧他,朝他挥了挥手,“没钱?算了,今天这碗面不收你的钱,我难得看你顺眼,你走吧。”
——就算不知道我是我,你依然会对我特殊吗?
他那时心中忽的一颤,脑海里翻腾不休的许多恶念,都像是遇到了定海神针的海浪,温驯的平静下来。他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平静,同时,也找回了冷静。
走出那个破烂的小茶馆,离开降噩城,他在附近的荒漠里坐了一夜,远远眺望着边缘降噩城里的微弱灯光。
那之后,他再没有去过降噩城,他不敢再去,怕自己越疯越厉害,哪天忍不住,真的就把她杀了。
就那样让她待在降噩城,远离一切便好。
——
斗笠客陡然回过神,游离的目光定住了,他久久的注视着怀中那柄悄无声息的剑,隔着一层布,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剑柄。


第127章 第127章 08
则存丢了金玉和沈无辜的踪迹,没头苍蝇似得找了两天都没找着人,糟心的恨不得破口大骂,但是一想自己好歹也代表着瀛洲仙山的脸面,不好在外头做这种丢脸的事,只好把满肚子的气憋回去,憋得整个人都变成了个腌茄子,脸色又绿又紫的。
忍了又忍,则存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的低骂了一声,“混账玩意!到底跑哪去了!”
深吸一口气,他捏着自己的眉心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人肯定还是要找的,不然就这么突然断了消息,他怎么都不放心,可是问题是,他已经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没能找到一丝他们的踪迹。则存最开始还以为是金玉那小子又闹什么幺蛾子,自己隐藏了行踪,但是后来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是他存心要隐藏踪迹,那最开始的一段路,就不该故意留下提示的痕迹。
而且,金玉多少算是他教出来的,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他不可能,至少现在还不可能做到这样不露出丝毫马脚的程度。则存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因为他怎么想,都觉得是那在金玉信中出现的奇怪男人把金玉和沈无辜一道掳走了。
则存虽然还未到达化仙境,但也已经大成,他自觉这种修炼速度比不上师父和大师兄执庭,但是说实在的,这等资质和天分在修仙界也算得上顶层了,不是他自吹,当今修仙界,没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让他所有追踪术法全部失效。
“难不成带走他们的是瀛洲仙山的仇敌?”则存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更担心了。他就像是每一个操心过头的大家长,觉得外头每个人都对自家的小崽子心怀不轨,不自觉的就往糟糕的方向去想,愣是自己把自己吓出了满头冷汗。
“不行,我得尽快找到他们!”则存再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动用了瀛洲仙山的山主令,调派大部分在外的瀛洲仙山弟子,到处去寻找金玉和沈无辜的踪迹。
这边则存担心的跳脚,但那边半路组成一家人的爹和儿子三人组,正无忧无虑的在一处普通人城镇里逛大街。
斗笠客走在前头,沈无辜牵着他的衣袖,好奇又矜持的看着周围的小摊子们,金玉跟在后头,摸着下巴思考,同样是叫爹,同样不是亲生的,态度怎么差别那么大呢?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些,看着没有小师侄可爱的原因?
这一路走来,他们三个也相处了几天了,这几天里,金玉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不知名的斗笠客前辈,占着儿子的身份,做着当人孙子的事情,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这前辈就是对他不冷不热。这也就罢了,但是旁边偏偏杵着一个亮闪闪的对照物。
沈无辜那小子什么都不干,又傻又娇气,可那了不得的厉害前辈就吃这一套,对他简直是纵容,活像个…活像个看见孙子的慈祥奶奶。
“爹,我要吃这个。”沈无辜突然一扯斗笠客的衣袖,理直气壮的指着一个摊子上卖的酸枣糕。
金玉:哦,又来了。
他默数了三个数,果然,那斗笠客就牵着他过去买了一块。只有一块,沈无辜的,没有他的。金玉瘪了瘪嘴,又觉得不对,心说我跟小师侄争个什么宠啊?
突然,金玉动作一顿,他察觉到了什么气息,心里不由一沉,眼神立即冷了下来。前面沈无辜又看上了一个香气四溢的小馄饨摊子,拉着斗笠客要去吃,金玉笑吟吟的凑过去揉了一把沈无辜的脑袋,对斗笠客说:“我去旁边买点东西,你们先吃着,我很快回来。”
说罢转头就走,还回头朝他们摆了摆手。
一路来到城外,金玉从袖子里掏出好久没用过的金镶玉扇子,往面前一打,风度翩翩的背着一只手道:“阁下跟着我,不知是寻仇,还是求爱?”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就在树林里响了起来,那声音道:“你说呢。”
金玉:“哦,看来是寻仇。不知道我与阁下有何仇怨?有没有机会化解?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
那人发出一声怪笑,随即树林里冒出一股黑烟,一个矮瘦的人影在黑烟中若隐若现,他狠狠道:“你从前断了我一条腿,你可还记得?”
金玉一欠身,状似抱歉,“我还真不记得了。”其实记得,以前他遇上个用小女孩当炉鼎练邪门术法的邪修,本来想杀了,可惜对方有两把刷子,拼着断了一条腿就给逃了。
那黑影中的人表情扭曲,厉声喝道:“今日我便要报了当初的仇怨,取你狗命偿我一腿!”
金玉一笑,扇子一旋,下一刻手中抓着的已然变成了一把剑,他二话不说攻了上去。将三师兄则存的教导“姿态要稳打架要狠”贯彻的淋漓尽致。
他与人比斗少有一败,难免就有些飘,上一次刚被斗笠客给薅了一把毛,整个人总算是沉了一点,但谁知道,打击竟然接踵而来,这回还在阴沟里翻了船,直接沉到底了。面前这发愤图强前来报仇的兄弟,大概是有些奇遇,修为暴涨,愣是把人模狗样的金玉公子给捅了一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金玉摸了一把自己的伤口,甩着血感叹道。
那人一击得手,哈哈大笑着开了嘲讽,“什么瀛洲仙山弟子,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我今日定要你趴在我的脚下痛哭求饶!”
金玉被捅了一把,还是那个笑模样,他转了转手上的剑,心想,要是再不认真点,真被人给摁到地上去了,也太没面子了。然而就在他打算拿出点真功夫,认真和面前的兄弟来一场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好大的口气啊。”
金玉扭头一看,看到了斗笠客和沈无辜。他那小师侄还算有点良心,见他身上的血,蹬蹬跑过来紧张的拉住了他,要看他的伤。
斗笠客双手空空的走到了金玉与沈无辜身前,那透过斗笠帘子的视线,让黑烟中的人影莫名有些心惊。他道:“你是何人?劝你莫要插手他人恩怨!”
斗笠客便轻声问他:“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那人没回答,只警惕的看着他。
斗笠客于是自己接了下去,“打了小的,出来老的。”他一指金玉,说:“那是小的。”接着又一指自己:“这是老的。”
金玉已经利索的把自己的剑放回去了,听到这话,忙腆着脸喊道:“爹!你要帮儿子报仇啊!”
喊完他就抱着沈无辜到一边去准备观战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盘算着趁机看看斗笠客跟人打架,说不定能从他的术法中看出些什么线索来。
谁知道,他刚选好观战的地方,屁股都没坐下去,那边斗笠客就完事了。
还抬着屁股的金玉:…搞什么,这也太快了,我就一眼没看而已发生了什么?
他都没看清楚斗笠客是怎么做的,只听到一声惨叫,叫到一半戛然而止,他闻声一抬头,那边黑烟里的家伙就真的浑身冒起黑烟,他直接被烧了,短短片刻间,给烧成了一把灰,风一吹,树林间连个渣都没剩下。
连杀带烧,毁尸灭迹这一流程,沈无辜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了,现在又看了一次,他一点也不怕,啧啧了两声,扭头见到小师叔瞪着眼睛,便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说:“爹就是这样的,他说尸体随地扔着不太像话,所以还是烧干净的好。”
金玉讪笑了一下,心想,看来先前和自己那场比试,爹真的是在陪玩了。
斗笠客走回来,“伤怎么样?先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
金玉忙摆手:“不用不用,小伤而已,小伤。”说着终于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带着丹药呢,摸出来一颗嚼嚼吞了。
斗笠客看着他的样子就叹了一口气,“一眼没看到而已,就受了伤。”
不知怎么的,金玉总感觉自己在这句话里听到了满满的长辈慈爱,别扭的他背后毛毛的。他先前还想着这爹怎么对自己态度一点都不热情,可现在感觉到了‘父爱’,反而不自在起来。大概还是因为他心底在怀疑着人家,骤然被关爱了,就觉得很是吃不消。
斗笠客其实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年纪的金玉在他看来,也就是个小孩子罢了,固然有些小心思,其实也都一眼看得穿,要想在他面前隐藏什么事情,恐怕还得再修炼两百年。
三人重新回到市集里,金玉换了身干净衣服,感受着自己伤口愈合的酥麻,心里思索着什么。忽然,面前多出一大块雪白的糕。
斗笠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两块糕,一块给了沈无辜,一块给了金玉。金玉一看这回自己也有份,心里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接了过来,拿在手上半天,见沈无辜吃的开心,也耸了耸肩,咬了一大口。
一边咬,金玉心里突然弄明白了什么,好像骤然被人点开了一窍,所以他一反之前两天有意无意的试探,直接走到斗笠客身边,大大咧咧的问他,“唉,爹,你认不认识我师父兮微上仙啊?”
饶是斗笠客,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愣,连脚步一时都停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就再次往前走了,语气平稳的道:“与兮微上仙同一时代,谁人不认识兮微上仙。”
金玉又问:“你觉得我师父她怎么样?”
斗笠客:“她自然…是很好的。”
金玉吃完了糕,擦了擦手,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人人都说我师父死了,可是她真的死了吗?你觉得呢?”
斗笠客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死了。”


第128章 第128章 09
天地之间的最后一位‘神’晗阳,是一个疯子,他所留下的晗阳秘境,就是一个天大的灾难。当初蓬莱仙山还在时,蓬莱仙山历任山主都背负着彻底毁灭晗阳秘境的责任。
后来微蓝上仙虞霄寻到神珠,准备毁灭晗阳秘境,谁知最后关头却被自己信任的好友背叛。映璜上仙联合其余几位仙山山主攻上蓬莱,他们几人各有所求,最终酿下了蓬莱仙山被灭的惨剧。而晗阳秘境的秘密,就那样被微蓝上仙带到了地狱里,无人知晓。
微蓝上仙临死前还在想着晗阳秘境的封印,以自己的性命为拖延,总算又延长了晗阳秘境的封印时间,而原本能彻底封印晗阳秘境的几颗神珠,流落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