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窘迫也不过如此了,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那个…能刷卡么?”

“对不起啊小姐,我们的刷卡服务最近不能用。”

江姜咬了咬唇,要不去取点现金吧,对面就有个ATM机,只是又要过马路了…今天真是折腾,马路两边来回走。

不曾想,旁边忽然有人凑过来,“多少钱,我帮她付。”

听到这声音,她心里就莫名一紧。伸到眼前来的那只手修长白皙,捏着陈旧的钞票,却依然有种洁净感,不像刚才揩她油的那位,粗大肥腻。

这是双外科医生的手,其实她观察过贺维庭的,也与之有几分相似。

她有刹那的晃神,很快反应过来,回身给了容昭一个微笑,“谢谢。”

他却一点笑意都没有,臭着一张脸,对收银员道:“麻烦你,饭团和牛奶都加热。”

难得他自作主张,她也不觉得生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微波炉轰轰转动的时间里,她被他拉到一边,避免辐射。

“刚才吃饭就看到你了,见你们像是应酬客户就没打招呼。”

他语气里很是不满,声音也是绷的紧紧的。偶遇就偶遇吧,江姜都不明白他这么生气是什么意思。

没错,他们上回是刚闹得不欢而散,因为也是在饭店的一次偶遇,让他得知她竟然悄悄怀了个孩子,而他是这孩子另一半DNA的提供者。

春风一度而已,他大概觉得出来玩就得懂规则,尤其是两人又不是纯粹的陌生人,还弄出个孩子来大家见面就难堪了。

回头想想,她是有些不对,他发现了她也没承认一句错处,还理所当然的样子,他生气也是应该的,但她无从解释,也没法补偿,反正她又没求着他负责。

今天纯属意外,他该不是觉得她故意跟踪他的足迹吧?饭局摆在这儿可是吴奕决定的,没她什么事儿啊!

她心里百转千回一遭,微波加热的食物也热好了。容昭很自然地接过来,看着她,朝门外微微一撇头,“走吧,还愣着干嘛?”

门外只停了她的车,不见他的座驾,江姜看他一眼,“谢谢你,你先回去吧!”

他总不至于要她开车送他回去吧?借的钱就不提了,十块五毛,她要说改天还给他,大概他又得翻脸。

容昭站在那儿,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盯着她那辆崭新的车问:“你现在去哪儿?”

“回家。”还能去哪儿?

他唇角勾起的笑有点冷,“我还以为你还有下半场呢,吃饱了好继续喝!”

噢,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生气了,是以为她刚才应酬的时候喝酒了吧?让个大医生看到孕妇推杯问盏,的确是罪无可恕。

可她杯子里的都是葡萄汁,样子还是要做的,但一滴酒精都没碰。

她懒得费心解释,只懒洋洋地说:“没错,我路上是路过酒吧街,多得是酒吧夜店可以选择,进去放松放松也好。可是孕妇挺着个肚子,只怕人家也不让进呢!”

这才十五周,还不够显怀,但她就是故意往前挺了挺,让他看的更清楚一点。

容昭果然咬了咬牙,“所以我才说你不负责任,既然没准备好,就不该把这孩子带到这世界上来。”

这是他们上回不欢而散的导火索,他不过是下班了到附近快餐店吃个饭,结果听到她跟乔叶的对话,震惊地得知自己“被升级”作了准爸爸,一把就拽住她的手,那表情精彩的…嗯,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你怀孕了?

嗯。

是我的,就那一次?

嗯。

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基本上,这就是他们那天谈话的全部内容。她觉得他理解不了,刚好他也认定她不可理喻,等他眼睁睁看着她坐在桌边旁若无人地把面前一碗炖蛋又给消灭之后,她也抬头充满疑惑地看他:你怎么还在这儿?

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尤其是她和容昭这样的两个人,简直就像不同维度空间的生物,要不是那天一时冲动,怎么也不应该再有进一步的交集了吧?

可世界上是没有假设的存在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不能说服他,他最好也不要妄图来说服她了,两人还是以前那样,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么?

她跟肚子里使劲折腾她的这个宝贝相处其实还挺融洽的,一点点感受他,觉得离不开他,而容昭每次出现都让她有点紧张,好像是个侵略者,会夺走她现在既有的东西。

所以她不愿跟他生气,当然也不乐意跟他再有更深的接触,眉毛挑了挑,“你说完了吗?说完我就上车了,饭团和牛奶都该凉了。”

 

第68章 你把结局唱给谁听(2)

容昭不吭声,她兀自打开车门上了车,正打开饭团的包装纸打算速战速决的时候,车门又被容昭从外面给拉开了。

“下车!”

他不容置疑地下命令,江姜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这好像是我的车。”

他蹙起眉头,“我知道,我让你下车坐到旁边去吃,我来开车。还有,你好歹是个女人,麻烦以后有点安全意识,上车先落中控锁,免得给不法分子可趁之机。”

江姜撇了撇嘴,她这不是饿极了吗?平时哪会这样。何况她车上有小伏电击棒和防狼喷雾,她才不怕。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照他的建议去做了,因为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她甚至开始感觉到困了,得赶紧把手里的食物消灭掉。

容昭的车子开得很稳,她就坐在他旁边狼吞虎咽。吃的急,吸牛奶的声音大了点,稀里咕噜的。他的余光不时扫过来,大概是觉得她这吃相不雅。

“你刚才在饭店里没吃么,这么快就饿成这样?”

“吃了。”她平静地打开了第二个饭团,“不过都吐了。”

他眉心拢得更高了,“因为喝酒?”

“因为孕吐!”菩萨也有脾气,江姜不满地回敬,“虽然你是医生,但能不能也麻烦你不要将其他人都看作没有一点医学常识?我是女人,孩子在我肚子里生长,这种时候我会喝酒吗?”

他睨她一眼,仿佛在说,那可说不准。

“那被那种脑满肠肥的老家伙揩油摸手就可以?”他语气里是掩饰不了的嘲讽,原来他都看见了。

要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江姜也许一笑了之根本就不会往心里去,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她不知为何有说不出的愤懑难受。

还好她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口饭团,擦干净双手,把垃圾收进车里随时备的小垃圾袋,就闭上眼睛休息,不去理会他。

车里开着暖气与柔和的音乐,她也的确是困了,靠在椅背上竟然就真的这么睡了过去。

容昭不太记得往她家的路,所以绕远了一些,好不容易找准了路口转进去,把车停在她公寓楼下的露天车位,本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摇醒她让她上楼回家去睡的,可是转头看到她熟睡的侧影,整个人又顿住了。

他以前驾车送过乔叶,她太瘦,身体不好,工作又辛苦要常值夜班,在他车上也睡着过。那会儿他还没对她有什么异样的情愫,只觉得她即使在最放松的睡梦中也不安乐,楚楚可怜的模样,跟醒着的时候一样,都令人心生怜惜。

可江姜不同,她睡得酣甜、放松、满足,跟清醒时的精明强势大相径庭,像是褪下了一副厚重的面具,如初生的孩子一般。

她头发也跟乔叶柔软的短发不同,是褐色的长卷发,光亮而有弹性,握在手里是丰盈的一把。

应该就那么一次,激情挥洒的时候,他从身后拉住她的长发,稍嫌粗鲁地迫她仰起头来迎合他的亲吻…

竟然就记在了脑海里。

想来的确算是一次美好的经历,否则不会过去那么久了,还连这样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陪她在车里枯坐,不知过了多久,见她的发丝滑落下来,伸手帮她别到耳后。这样近的距离,亲密的触碰,他忽然心头一动,想要去摸摸她肚子里另外那个小小的生命。

他是医生,检查过无数病人,他也告诉自己就把眼前的女人当成一个病人就好,摸一摸她的腹部就当是一次在普通不过的例行检查。

可他的手却迟迟碰不到她,有些怯怯的,废了很大力气才贴合在那隆起不多的弧度上。

宝宝还小,还感觉不到胎动,实际上除了她衣服布料的柔软和她的体温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可他还是觉得手心微微发热,心跳也加快了一些。

江姜这时候也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容昭,又是那副“你怎么还在这里”的表情。

好在及时收回了手,他也冷下脸来,“你家到了,赶紧下车回去休息。”

江姜望了望窗外,还真是在她公寓的楼下。

“今天谢谢你。”她利落地拔掉车钥匙,“我就不请你上去坐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这片区域晚上不好打车。”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她好像有些幸灾乐祸似的,并不因为他是她肚子里宝宝的爸爸就对他有什么优待。

“我看着你上楼再说。”

“不用了,这小区安保做的很好,楼道大门是密码锁,有电梯不用爬楼,再说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谁打我主意?”

容昭挑高眉,“你怎么知道住户里没有变态,而且这年头有些人就喜欢挑孕妇下手。”

比如你吗?江姜咬牙瞪他,今天惹到她的人就属他了。

她噔噔噔上了台阶,走进大楼,容昭就抬眼看她住的12层,直到灯亮才像松了口气似的往外走。

他今天是干什么来了?自从上回得知她怀了孩子,他就一直在找一个机会,想跟她好好谈谈,让她把孩子拿掉。他们对彼此不了解,甚至算不上熟悉,更谈不上相爱,为什么要用孩子来把彼此的人生捆绑在一起呢?

尤其她说,我就是想要个孩子,那种平静和坚定,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她是不是把这个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今天是个不错的机会,本来可以跟她谈一谈的,这孩子他也有份,那么至少该听一听他的意见。可他自始至终开不了口,没有办法想象刚才掌心那片温暖化作血水流走,只剩一片空无的感觉。

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江姜到隆廷医院做产检,容昭不知怎么得到消息,跑到产科的特需门诊,就见她坐在那里,手里捏着病历,好像颇有些紧张的样子。

她也会紧张?

容昭走过去,“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知道她有意无意地想避开他,一直都在别的医院产检。她是聪明人,他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其实她全都明白。

她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检查结果不太好,我来复查B超。”

容昭心里也不由一紧,“什么叫检查结果不好?”

她把在其他医院的报告给他看,“你不是医生么?应该看得懂了,这个,还有这个数字都有异常。”

术业有专攻,他一个脑外科医生,又是未婚男士,妇产科影像学上的东西他真的不是太熟。不过光是听她讲缺氧啊早产啊之类的字眼,就已经足够明白了。

“你跟我来!”

他拉起她的手,穿过大半个病区,闯进院长的办公室,正接听电话的黎书华吓了一大跳,“容医生,有什么事吗?”

“黎院长,麻烦你看看这个病人。”

黎书华年过半百,如今作管理者,实际上曾是首屈一指的妇产科专家。他诧异地看了看容昭,又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江姜,好像有些回过味来,拿起病历,“我看看啊…”

江姜忍不住侧身去看容昭,她坐着,他站着,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两人离得很近,她只能看到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都是绷紧的状态。

黎书华很快看完病历,倒不认为是大问题,又亲自安排她做B超复查,然后乐呵呵地对容昭道:“没事,别太紧张,高龄产妇嘛,难免会有些指标不正常,引起重视,定期检查就好。”

江姜也不无讥诮,“高龄产妇,是这样的。”

懵懂无知的时候,觉得三十岁是多么遥不可及,转眼就轮到自己。先前产检的时候也有大大小小的指标不合格要复查,都是她一个人扛着,他不知道罢了。

容昭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咬牙问:“既然有自知之明,干嘛非得生?”

她笑笑,“就是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又想作妈妈,所以要抓紧。”

看着他完全不能理解的表情,她敛起几分笑意,“别这么看我。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女强人、单身主义者,想要独自潇洒玩乐一辈子?”

他并不否认也这样想过,“但你值得更好的,找个爱你的人结婚生子,组成真正的家庭。”

她摇摇头,命定的那个人,谁知能不能遇见,谁知几时能够遇见?

容昭有种洁净感,是很纯粹的男人,她欣赏他这一点,所以…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并非不可接受的事情。

她不喜欢被动地等待,喜欢什么就主动去争取,但感情这种事是例外就像她喜欢贺维庭,也努力过,可他心里早有了其他人,满得再挪不出一点空间给她,她便也不能将就和傻等。因为那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她还有自己的生活要继续。

“你不会还想着贺维庭吧?因为他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所以才跟自己怄气?”

其实他也只是猜的,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但这样似乎又惹恼了江姜,“你胡说什么?”

第69章 你把结局唱给谁听(3)

她越是恼怒,容昭越是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他想教训她,骂醒她,可又觉得没那资格。

他又何尝不是因为放不下乔叶,跟自己怄气,才会一时把持不住,跟江姜有了肌肤之亲。

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不仅有份,而且要付大部分的责任。

不用说,又是不欢而散。此后容昭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算算日子,预产期是一天天临近了,怎么说他也该打个电话表示下关心。结果临到要拨号了才发觉没有她的私人手机号,之前有一个公务用的,还是贺维庭那儿得来的,最近都接到了她秘书的电话上。

不好意思,江总很忙,您没有预约,我不能为您转接。您哪位呢,可以留言,我会转达。

永远都是这样程式化的回答。容昭只能悻悻地挂断,他是哪位,的确是个尴尬的问题。

怎么突然就忙成这样了?贺维庭去了加拿大治疗眼睛,把公司的重担转交给了她,但不是说还有人帮手的吗?

早知就该在贺维庭做这决策的时候反对到底。

他脾气急,打越洋电话向好友抱怨,谁曾想刚刚复明的贺维庭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乔叶走了。”

容昭一怔,“走?去了哪里?”

“非洲,南美…反正是世界上任何有可能需要她的地方,除了我身边以外。”

“怎么会,她没理由丢下你不管。是不是她的遗传病…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贺维庭无奈地笑笑,“哪有什么遗传病?她根本不是乔凤颜亲生的。但她卵巢上恰好发现了一个类似囊肿的东西,她没有做进一步的检查确认,就走了。”

容昭放下电话,一时有些百感交集。这些意外、巧合或者说乌龙,让人生有时候看起来充满荒诞,他跟江姜这样的状况或许都算不了什么。

他这才想起来,还是忘了找贺维庭要江姜的私人手机号。然而再打电话过去,就接不通了,贺维庭毕竟还是大病初愈需要休养的病人。

他没想到江姜会主动打电话给他。那天他难得早睡,朦朦胧胧中竟然梦到小孩子,拉着他搭积木,他不乐意,臭小子就用积木敲他的头,力道不大,却笃笃笃笃的,没完没了。

他勉强睁开眼睛,才发觉是床边的手机在震动,显示为一个陌生的手机号。要在平时他肯定认定为诈骗电话,拒接不理,但那一刻,他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按下了接听键。

“容昭…”他听出是江姜的声音,有些哽咽的味道,还有细细的喘气声,“你在哪儿,能不能来接我一下。我…我好像要生了。”

容昭的瞌睡一下子全跑了,拖鞋都没来得及穿,抓了件外套套上就往门外跑。

这回他没再绕远路,到了江姜公寓的楼下,她发了条短信来,告诉他楼下密码锁的密码,他就乘电梯直奔12层。

她扶着肚子来帮他开门,倒是比电话里镇静的多,或者是她又争取到时间戴上了她惯有的面具。

容昭挤进门里去扶住她,“哪里不舒服,现在很疼吗?能不能走?”

“还好,羊水破了,还没开始疼。我不敢开车,所以打了电话给你。”

容昭咬牙,不得不佩服这女人的大胆,快临盆了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倘若他今天值班或者不在海城呢,她该怎么办?

“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去医院!”

“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外套,还有沙发上那个包。”

这是他第一回到她的住处来,却没有闲情多看,只知道那是个一百多平方的公寓,跟她给人的第一感觉一样,是时尚明快的,红色的沙发和夸张的吊灯风格很大胆。

他为她套上外衣,这才发觉她肚子大的离谱,连自己转身穿衣都比较吃力了。以前一双长腿笔直漂亮,现在穿着拖鞋,仍可见浮肿得像馒头。

他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把她准备好的书包背到肩上,清了清嗓子,“怎么还要背这么大个包去,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奶瓶、尿布、小衣服和被子,还有些我自己用的零碎东西,这趟去医院得住上几天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带。”

容昭抿了抿唇,她抬起头道:“走吧,开车不要开太快,还没开始阵痛,应该没那么快生。”

她倒安慰起他来了,不知是谁生孩子,谁更像医生。

“我知道。”他瞪她一眼,“你慢点走,羊水先破,小心脐带掉出来了就危险了!”

他拉着她的手,在电梯里并肩站着,两个人都不说话。容昭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总觉得她好像在微微颤抖似的,可转眼去瞧,她又只是一脸恬淡的模样,只是微微垂着头。

她一路上都很安静,其实阵痛是有的,很轻微,她蹙一蹙眉毛就挺过去了,容昭从后视镜里都看得到。

六月的海城已经很热了,他想,因为车里开着空调呢,他额头和鼻尖上却都很快冒出密密的汗珠。

江姜的阵痛从半夜开始,她要求顺产,进了待产房,容昭就被隔离在外了。

他无法形容那种焦虑,看不到也听不到,但整颗心都是揪起来的,除了来回踱步,不知道还可以做些什么。

值班的医生和助产护士很快走出来,“容医生,病人血压有点高,顺产可能困难比较大了,我们还是建议手术吧。你能签字吗?或者她还有没有其他家属?”

容昭上回牵着个美艳孕妈横穿整个医院,还惊动院长亲自问诊,流言八卦已经漫天飞了。现在又半夜急吼吼送人家进来分娩,要说他不是宝宝的爸爸都没人信。

隆廷医院的高岭之花,莫非早已步入婚姻殿堂,只不过学人家玩隐婚?

只有容昭自己知道,他没办法签字,甚至不知道江姜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现在都在哪里。

她一向都是自己做主,就像她说的,直到这种时候仍然是她一个人。

临上手术台,她躺在床车上,阵痛已经非常剧烈了,目光偶然触碰到他的,都没有办法集中。

容昭忽然下了个决定,“我跟你们上手术台!”

值班医生愣了一下,“额…这不合规矩吧?”

“我也是手术科室的医生,有什么不合规矩?”

“可你是家属…”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连签手术同意书的资格都没有,算什么家属!去填会诊申请,我要上手术台!”

剖腹产请脑外科专家会诊…值班医生没有办法,他最大,他说了算。江姜刚熬过一波剧痛,手还紧紧抓着身下的单子,听到他要上手术台,松开手指想摆手,“…你不要来…”

容昭根本不听她的,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速度飞快地换上了手术服,只露出一双潋滟有生气的眼睛。

她挨了麻醉,很快疼痛远去,下半身没了知觉,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容昭就站在她旁边,除了麻醉师之外,是她唯一看得清并且伸手就能抓得住的人。其实她是怕的,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坚强,而她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到眼下这样的境地,也算是生死攸关了,还包含另外一个小生命…竟然是这双眼睛,给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手术很顺利,听到孩子的声音时,她和容昭都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来,凑的很近,戴着口罩的声音有些嗡嗡的,“没事了,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她竟真的就睡了过去。

孩子放在她病床旁边的小床里,刚出生就一头卷卷的胎发,小脸也不皱,闭着眼贪睡,很乖很安静,只有想吃的时候才哼唧几声,一点也不吵闹,像个优雅的小公主。

是的,是个女宝宝,并不是梦里用积木砸他脑袋的小男孩,所以容昭想,梦境果然都是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