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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饶是汤舜允事先再有准备,还是没有料到这一次奉旨出使的会是这么两个人。望着练钧如和伍形易笑容可掬地自博乐鸟上飘然而下,他几乎有一种狂热的冲动。倘若……倘若能将这两个人格杀当场,那么,中州就会陷入大乱。不过,当对上伍形易深不见底的眼神之后,他还是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丢到了一旁。事情要是传出去,怕是他就是首当其冲的罪人,到时其他三国不趁机并吞了商国才怪!
尽管已经是实际上的商国之主,但汤舜允仍然严守礼数行了大礼,言辞中也不带一点傲气,口口声声都是打着诛除奸邪的旗号,听得练钧如心中腻味,却仍只得强打精神应付,反倒是伍形易始终含笑不语。
“话说回来,信昌君在沙场百战百胜,如此人才被商侯闲置,甚至在华都蹉跎十年岁月,那些奸臣也确实可恶!”练钧如装作不经意地露出一道口风,又转头对伍形易道,“那时信昌君在中州为大夫之职,也着实委屈了!若非西戎之乱骤起,恐怕信昌君也没有归国的机会!”
汤舜允暗中皱了皱眉头,心中仍在品味着这句话的用意,随即眼睛一亮。他始终不明白这次新王登基未久就派出这两人为钦使的用意,如今看来,似乎中州也在竭力为自己开脱造势,那就是说,他们并没有一定要扶持一个傀儡来掌控整个商国的主意……
“殿下所言极是,外臣本有报国之心,谁知忠贞见疑,最终就唯有兵谏而已!”汤舜允挤出一丝苦笑,见长明殿已经近在咫尺,连忙躬身请道,“殿下请,伍大人请!”
练钧如甫一踏进长明殿便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尽管文臣武将各站一边,但他还是能够清楚地察觉到,武将的煞气和文臣的弱势泾渭分明,不仅如此,大多数人身上还存有一股深深的敌意。
汤舜允指了指商侯宝座下的那张椅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殿下,当日处死世子实为不得已,外臣万万没有想到,汤舜南身为世子竟然勾结奸邪,将国玺藏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还有人举报他的篡逆之举。当时殷都混乱,外臣也未及深思便处死了他,唉,论起辈分他还是外臣的表兄,真是可惜可叹啊!”他装模作样地擦拭了一下眼睛,露出了一股悲痛莫名的神情,“如今二表兄尚在华都,外臣想迎立他归国为君,不知殿下和伍大人意下如何?”
尽管心知这只是试探之语,但练钧如和伍形易还是怦然心动,但思量半晌,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看了一眼。练钧如见伍形易没有发话之意,又见身旁群臣全都露出了注意倾听的模样,不禁更加为难,心中暗恨汤舜允的狡猾。须知这些文臣都是立场暧昧,此刻不管自己怎么说,事后流传出去都势必会得罪一方,着实不好表态。
“信昌君,以陛下的角度来看,你此次在殷都挑起动乱无疑是大逆不道的,不管其目的如何,不顾礼法不尊长上擅诛王公大臣,这个罪名你是背定了!”练钧如突然一反起初的温和,脸色变得肃重无比,丝毫不顾汤舜允略显狰狞的脸色,“不过,如今商侯已逝,这是是非非也就难以说清道明,所以陛下此次遣我和伍大人前来,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要说迎立已故商侯次子,此事未必可行,舜方公子已经公然表态,为保性命,他决计不敢踏入殷都一步,因为他不想作傀儡!”
汤舜允未曾料到练钧如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话挑明了,眸子中顿时凶光毕露。然而,此时此刻,他就算再愤怒也不能当面发作,只得冷笑连连:“那么,殿下可是要传达陛下旨意,让外臣拱手让出殷都?只怕外臣真的如此做,二表兄也不敢前来坐这个位子吧?”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向信昌君你提出一个建议!”练钧如似乎没听出汤舜允的揶揄,倏地转过身来,目光从群臣脸上一一掠过,“已故商侯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留存于世,所以,陛下不想让他有什么好歹,但让他始终待在华都也有不妥。如今既然谭崆城中已经汇集了众多忠心于已故商侯的文人武士,那就将舜方公子安置在那里好了!”
汤舜允勃然色变,但不少文臣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神采,在殷都遭到一次莫大的清洗之后,如今硕果仅存的高官,唯有一位上卿和七位大夫而已。这八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趋前一步深深行礼道:“陛下此议上佳,吾等深以为然!”
中州华偃王元年二月末,华王遣使护送汤舜方至谭崆城,失踪多日的国玺重现。与此同时,信昌君汤舜允密令匠人重铸国玺,号称“承天玺”,以区别于国之前玺。中州华偃王元年三月初九,汤舜允登商侯之位,册封汤舜方为承商君,领地为谭崆城以南三十一城。然而,商国护国联盟却依旧古怪地存在着。
第六章 来归
商国之乱尽管已经稍稍平定,但炎国之乱却愈发严重了。由于这些年炎侯阳烈以高压之道治国,兼且性情暴虐,因此在无数臣子百姓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此次旭阳门主阳千隽登高一呼,而且阳无忌又是上一代炎侯的子嗣,这夺位的呼声就渐渐高了起来。若非庄姬手腕非凡兼且又有国玺在手,恐怕根本撑不到炎侯归国的那一天。
然而,阳烈的归来并没有让局势向好的方面发展,相反,他的雷霆手段在震慑了一小部分人的同时,也将更多的人推向了阳无忌那一边,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不仅如此,本以为牢牢掌握着炎国军权的阳烈骇然发现,麾下将领至少有三分之一表明了偏向阳无忌的立场,借口则是国无储君,这样一来,始终保持强势态度的阳烈不得不暂时采取了守势。
相比之下,周国的情势要平和得多,周侯樊威擎一归国,原本离开了自己领地的长新君樊威慊便领着大军慢悠悠地撤了回去,临走前只是示威性地毁了一座土城,至于伤亡则是微乎其微。周侯也无暇计较这个叛逆弟弟,招来世子樊嘉商议了一阵之后,便再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各国谍探在把消息传回国内之后,没人知道这两兄弟在搞什么名堂。
至于夏侯闵钟劫的归国则更是波澜不惊,无论是调边关大军陈兵夏商边境,还是像清洗一般地梳理了一下朝中上下,孟尝君斗御殊都没有任何举措,这让他不得不克制住了心情。再询问了世子闵西全此番监国的所有事宜后,闵钟劫惊愕地发现,自己无法找到任何理由和斗家过不去,最后只得怏怏作罢。
回到华都的练钧如迎来了自己盼望已久的好消息,尽管寒冬未过,但姜明等人如愿以偿地孵出的那六只异禽,个个都撑过了最难熬的幼生期,壮实得很,两年之后便可长成。得到这个消息,他不由额手称庆,飞骑将,这列国之内最具战力和机动性的编制,他终于有望拥有了!
这一次回来,他的另一个希望就是和孔懿将事情说清楚,争取尽快完婚,不管如何,他当初都曾经做出过承诺,绝不能背约。然而,足足在钦尊殿和阳平君府转了三日,他都没有找到孔懿的影踪,最后还是在姜偃的提点下,他才在王宫一处偏僻的宫室中找到了孔懿。
乍见佳人,练钧如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略显丰腴的孔懿已经清瘦了许多,唯有眸子中的清冷神采愈发让人不敢逼视,而且在看到自己时,她明显露出了抗拒的神色。
“殿下,这里是我的私人居所,请您不要随意闯进来!”孔懿突然背转了身子,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若是您要找炎姬殿下,请去凝波楼,我这边粗陋得很,留不住您这种尊贵的人!”
“小懿!”练钧如再也难忍心中焦躁,冲上前去用力扳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相信我的心么?这几年来我们患难与共,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难道还比不过陛下的一道诏令?我答应过要娶你为妻,就绝不会半途而废,你究竟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你敢说没有心仪炎姬殿下?”孔懿终于转过了身子,脸上尽是泪痕,却勉力用冷漠的声音问道,“当日炎姬殿下随父前来朝觐时,就曾经百般接近你,你也分明对她有过好感,如今先王临终赐婚,陛下又重提了此事,你还要我怎么办?”
“那我也会先娶了你!”练钧如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孔懿的眼睛,突然朝着那红唇重重吻了下去。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佳人从挣扎到屈服,也能够感受到那火热的躯体,一刹那,炎姬的美丽倩影似乎遥远了许多,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存着孔懿一个人的影子。
良久,两个人才微微分了开来,但练钧如的双手仍旧牢牢环抱着孔懿的纤腰。“懿姐,你记着,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明日,你随我去见爹娘,我早就禀明了他们此事,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孔懿终于抬起了头,维持在表面的矜持和冷漠顿时无影无踪,那种软弱无力的情感看得练钧如心中一痛,再次将其拥在了怀中。“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会负你的!小懿,自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我的爱人。也许我是对别人动过情意,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炎姬……我终究是配不上她的!”
次日,练钧如果然和孔懿两人微服出门,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父母居所。练氏夫妇早就听儿子说起过此事,对于这个准儿媳自然是万分满意。攀谈了一阵之后,金洋又将孔懿拉进了内室,将一件亲手做的绣花外袍送给了她。
“小懿,有你在钧如身边,我们也就放心了!”金洋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伸手将孔懿揽在了怀中,“我们听钧如说过,你很早就失去了双亲,算得上是苦出身,你放心,今后我们会把你当作亲生女儿那般相待的!”
孔懿听得心中悸动,又想起眼前的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婆婆,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娘!”
“好,好!”金洋伸手抚摸着孔懿的头发,眼中水光乍现,“想不到我也到了作婆婆的时候,今后钧如就交给你了!”她突然想起练钧如带回来的那个红绸包,又想起了和霍家断去的姻缘,心中不由有些感伤,犹豫再三后还是打开了妆台的抽屉,郑而重之地取出了那个红绸包,一层层地揭了开来,赫然是一支无暇美玉制成的玉簪。
“练家当年穷得很,这是我嫁给钧如他爹的时候带来的东西,也算是娘家给我的唯一陪嫁!”金洋含笑将玉簪插在了孔懿的秀发上,微微点了点头,“既然钧如都已经把你带来了,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练钧如见孔懿眼睛通红地从内室中走出来,顿时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想问个分明,却得了好大一个白眼,只得摸不着头脑地等着父亲的教训。练云飞却是一个实在人,略略关照了几句之后便不再唠叨这些,反而追问起婚期来,闹得练钧如颇为无奈。
和孔懿双双回到钦尊殿,练钧如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一次的情感危机,他算是能够安心处理别的事情了。谁料,他才想和孔懿说些政事,便发觉对方的神情很有些诡异,顿时把话头缩了回去。
“练郎,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娶炎姬殿下?”孔懿的声音几乎比蚊子还低,但问出来的问题却刁钻得很,“王命已下,虽然炎侯有异议,但你若是反悔就正中了他的下怀,到时候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来……”
无奈的练钧如只得伸手掩住了孔懿的双唇,“懿姐,这件事情我们先不提好不好?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我不觉得炎姬殿下会轻易答应,以后再说吧!炎侯国内未定,应该会很快将炎姬接回国去,他不仅不会答应这桩婚事,而且会竭力反对。我不妨把话说清楚了,我确实不是不喜欢炎姬,但是,要把婚事和政治掺和在一起,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这,就是我唯一的底线,想必对于炎姬殿下也是如此!”
当晚,两人缠绵良久,却一夜无眠。次日,练钧如又得到了一个莫大的好消息,潘有硕成功夺取了族中大权,暗中派儿子前来联络,随行的还有三个游商家族的代表。练钧如自知如今己方实力有限,哪里会放过这样送上门的好事,二话不说就吩咐老金做出安排,悄悄地在一处荒废的宅院内接见了这些人。
不过,在见到这些号称微弱势力的代表之后,练钧如方才发觉,游商的势力远比想象中更为庞大。潘有硕的长子潘从甲带的护卫中,除了两人乃是自己当初派过去的之外,其余两个都是顶尖高手,而奉家、齐家、胡家都带了不少好手,足可见多年游商生涯的积累丰厚。不过,这些人举止毕恭毕敬,言辞更是谦恭无比,一来二往,练钧如便懂得了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各位出身游商世家,想要的却是世间的权势,心志果然不小!”练钧如微微一笑,目光却变得冷淡了下来,“各位想必知道律法的森严,士之子世代为士,商之子世代为商,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不过……”他见在场诸人都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态,故意顿了一顿,“你们也都看过真正富商大贾的声威,绝不弱于国侯,而你们游商之所以上不了大台面,不过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后援而已。”
“殿下所说极是,我们……”潘从甲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就被练钧如挥手止住了。
“总而言之,一旦事成,我绝不会苛待了你们!那些如今的富商大贾能够享有的,你们也能够得以染指!只不过,若要为官,就只能脱离族籍了!”练钧如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第七章 挑衅
一人独留华都,炎姬阳明期却觉得日子颇为逍遥,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母亲陪伴身边而已。不过,许凡彬的归来让她又找到了一个倾吐心事的去处,她可不想搭理国中的那点糟心事,横竖炎侯的位子谁都夺不走,父亲不满的不过是因为阳无忌并非他择中的人选而已。除此之外,她也知道父亲一向不喜欢旭阳门插手国事,这一次的冲突与其说是阳无忌和父亲的较量,还不如说是她那位堂叔父阳千隽和父亲的博弈。
这一日,炎姬只带着四个随从造访了许凡彬的新府,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她随意扫了一眼,不过三五日功夫,这座御赐府邸便换了一副模样,齐齐整整大气通透自不必说,就连仆役也都是训练有素来往成群,足可见新王的宠信。
“大哥,我又来叨扰了!”炎姬见许凡彬匆匆忙忙迎了出来,不由笑着上前偏身行礼,“你如今可是起居八座一呼百诺,真是要恭喜了!”
许凡彬只得无奈地苦笑了两声,吩咐了身旁两个僮仆几句便和炎姬并肩而行,脸上并没有几分喜色。“旁人也许会以为我贪慕富贵,小妹你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我这番选择的道理!唉,师恩深重,奈何君恩也同样难以消受,我真是百般无奈才选择了如今的路子!如何,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炎姬只是淡然一笑,施施然地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还能怎样,如今陛下摆明了要用先王遗诏为我主婚,我最多只有拖着而已,总不成还要我兴高采烈地接受?就比如说现在陛下下诏为你和明萱姑娘主婚一样,你就算再高兴,应该也不会贸然领受这份好意吧?”
许凡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犹豫着问道:“你当初明明属意那位殿下,就算父侯不满这桩婚事……你也不该拒绝才是,嫁给他总比嫁给那些虚伪好色的贵胄子弟好吧?”
“算了,大哥,不要纠缠在这些事情上了,我如今想都懒得想,估计那位也是一样,缘分一物向来缥缈,谁都解释不清,你就姑且认为我俩没有缘分好了!”炎姬突然剧烈咳嗽了两声,用帕子掩口擦拭了一下之后,不动声色地将其掩在了袖子里,“倒是母夫人这一次为了父侯殚精竭虑,大异于往昔的恬淡,我总觉得其中蹊跷……对了,上一次四夷之乱来势汹汹却又突然没了后续,天知道这些凶残成性的人会不会趁机经略中原!”
许凡彬骤然色变,待要出口反驳却又觉得此话着实有理,顿时愣在了当场。中州官制向以司马统御军士,但这一职位的大权早就被伍形易夺去了大半,如今他要做的却只是努力招募训练新军以备将来使用。好在这两年勉强算是风调雨顺太平安泰,庄稼的长势一直不错,府库的货色也始终充盈,真要打起仗来还能勉强应付。不过,中州的太平是四国击退了四夷进犯换来的。换言之,久未经历战阵的中州,一旦兵戈再起,是胜是败眼下根本无法猜度。
“小妹,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总有七八成可能,我改日一定禀告陛下早作准备!唉,才太平了这么一点时日,难道四夷就已经又积累了足够实力?”许凡彬想起那一次在空中观战的情景,眼见北狄大军势如破竹的攻势,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冰寒刺骨的情绪,潞景伤,那个号称天狼王的男子,应该不会满足于沁城一座城头堡的。
在许府足足盘桓了两个时辰,炎姬才沉着脸上车离开。从国事不可避免地谈及家事,最后竟引到了她的母亲身上,许凡彬甚至还隐隐暗示,母亲庄姬当年有一段极为隐秘的经历。尽管她也曾经在深夜看到母亲对月长叹,也曾看过母亲闭门将父亲关在门外,更曾经看过那一叠浸着泪水的诗稿,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许凡彬所说的,国中很多事情都和自己的母亲庄姬有关。
马车行至半路便突然停住了,炎姬原本还不在意,听得随车侍从武士和人争吵,她便不由掀开了帷幕一角,悄悄地张望了两眼。大约是由于这驾马车没有任何贵族装饰,对面的车驾无论如何都不肯让路,些许小事竟有僵持不下的架势。终于,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小事搅得焦躁不安的炎姬终于发话道:“不用吵了,问明他们的来历,以后再作计较,现在让路好了!”
那驭者乃是炎侯钦命,平日本就自视甚高,此刻听车内主子吩咐,便只得勉强克制心中怒火。“今日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不过,尔等可敢报上名来?”
对面的驭者顿时趾高气昂地高高抬起了头,“哼,平头百姓竟敢和我家公子过不去!实话告诉你,车内乃是伍敬容伍公子,不仅是炎国贵胄,而且是旭阳门首徒!”
炎姬本还听得心平气和,待听得首徒二字时,顿时勃然大怒,冷笑一声讥讽道:“本宫倒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伍公子,不过,伍公子不是旭阳门主的次徒么,是何人让你更进了一步?我大哥虽然已经在中州为官,但一来还是父侯义子,二来又未得阳门主开革,这首徒名分自然犹在。伍公子妄自僭称首徒,未免欺人太甚了!”
一席刻薄到极点的话顿时气得对面那个驭者脸色铁青,然而,他正想要厉声喝骂时,车中的伍敬容突然掀帘跳下了车,几步走到炎姬车驾前深深一揖道:“下仆无状,冲撞了炎姬殿下,还请恕罪!至于首徒之说不过是他信口开河,作不得准。大师兄深得师尊宠爱,自然不会为了些许小事而将他逐出门!未曾前去拜谒殿下,伍敬容深感失礼,但师门严令不敢违背,还请殿下海涵!”
那一日在吊唁先王时,炎姬并未看清伍敬容形貌,此时不由心中一动。她微微掀开帷幕一角,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发觉其人生得丰神俊朗,比起许凡彬并不逊色毫分,只是眉宇间始终纠结着一股阴毒的气息,似有寿数不永的势头。她心中暗叹,这才沉声道:“不过是些许小事而已,本宫不至于这般记仇。只是伍公子今后请告诫令仆小心谨慎,华都街头权贵极多,若是被他那张利嘴得罪了人,就是阳门主也未必会饶过他!”说完这些,她才吩咐前头的驭者重新赶路,毕竟,挑明了身份之后,伍敬容只有让路的道理。
望着炎姬远去的车驾,伍敬容的面上浮出一股深深的怨毒,转身便朝自己的车驾走去。瞥了那个噤若寒蝉的驭者一眼,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右手如闪电般伸了出去,劈头盖脸就打了那驭者七八个嘴巴子,随即一言不发地上了车。那驭者早就明白今日闯了大祸,只得强忍着腮帮子阵阵疼痛,哭丧着脸驾起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大街上。直到两头的人都再也不见身影,一个身着黑衣黑纱蒙面的女子才从一条暗巷中现出了身形,默默站了片刻便走进了一家小茶馆。
“练郎,明萱姑娘回来了!”孔懿急匆匆地冲进钦尊殿,一把推醒了正在桌案前打瞌睡的练钧如,“她说当日曾在汤舜允面前暴露了身份,汤舜允似乎很是气怒,也许,凭借谭崆城的那些人,根本无法阻住这位新任商侯统一的步伐!”
练钧如倏地惊醒了过来,来不及细想便命人请来了明萱,望着这位往日清雅淡然的绝色美女,他几乎有一种认不出来的感觉。不过数月的功夫,明萱便再不似贬谪人间的仙子,而只是一个真正的人间女孩,往日的出尘气质再也无影无踪,反而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亲近的风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