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陛下重病不起?”伍形易几乎无法相信这荒谬的奏报,“十二个太医时时刻刻守在外头,一干内侍也都是随侍在侧,他们都是做什么吃的?”此时此刻,伍形易早已没了以往的恭敬谨慎之色,脸上戾气密布,“传令下去,当值内侍一律以玩忽职守罪斩首示众,至于那些太医,治不好陛下他们就通通去死!”
留守华都的其他五个使令如今哪敢忤逆伍形易的意思,蒙辅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而剩下的四人便陷入了完完全全的沉默之中。许久,常元才试探地开口问道:“伍大哥,陛下长时间未曾接见群臣,外面已经谣言纷纷了,那些大臣们几乎天天在王宫门外鼓噪,若是再没有一点交待,恐怕……”他突然瞥见了伍形易暴怒的眼神,连忙畏缩地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这些人都是在找死!”伍形易想起华王姜离的离奇重病,眉头更是紧紧拧成了一团,“既然他们都要讨一个说法,那就好好震慑他们一下!昨夜宫中当值的侍卫都有哪些世家贵族子弟?”
众人顿时一愣,半晌之后常元才乍着胆子拣了几个出身显贵的人,一一说出了他们的名字。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伍形易的用意,只能旁敲侧击地问道:“伍大哥,难道你想要借他们立威?”
“立威?不错,我就是要借他们的脑袋立威!”伍形易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可怖,“传令下去,隆庆殿从今日起全面封锁,除非有我的令谕,否则擅入者死!另外,对群臣则宣称陛下遇刺受伤,当夜随侍所有内侍一律斩首,至于那些侍卫嘛,先行下狱,到时全部处死!那些贵族大臣之流不是一直鼓噪个没完没了么,这一次我就要让他们看看,究竟谁更会杀人!”
伍形易杀气腾腾的一席话顿时让在场众人全都勃然色变,然而,软禁天子的事情他们都已经做了,再大逆不道的谎言也只有继续维持下去一途。事到如今,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之外,他们这些早就把自身和伍形易绑在一起的人,没有任何其他路可以选择。
伍形易对外宣称的遇刺一事自然而然地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在这一场神秘莫测的谋逆一案中,因为失职之罪而遭处死的各色人等不下百人,其中七人都是中州名门之后,然而,这些手中没有兵权的世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家子弟遭难,心中却对伍形易的倒行逆施愤恨到了极点。
若是说三年前中州尚且还存在不为伍形易控制的军队,那么,时至今日,整个中州王军的军权早已彻彻底底地落入了伍形易手中,没有一星半点剩下。可以这么说,倘若不能引狼入室般调四国之兵入华都,那么,中州没有任何人可以抗衡伍形易的威权。作为一个本应为天子臂膀的使令,伍形易的举动无疑是大逆不道,但是,包括历代使尊使令在内,从无一人能像他这般肆无忌惮地掌中州正统之权柄。然而,作为诸侯的四国君主,真的会放任这种状况发生么?
周国昭阳殿之内,王姬离幽正满脸阴沉地倚栏远望,似乎根本不在意樊景的死讯,四周的宫女内侍也早就习惯了这位夫人的态度。说实话,谁都对当日周侯樊威擎册立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为长莘君极度不满,如今倒好,因为一个不相干家伙的死讯而牵累到世子樊嘉,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夫人,您不必担心,世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应当不会有事的。”一个内侍为了卖乖,陪着笑脸奉承道,“殿下乃是夫人的嫡子,哪里是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家伙可以比拟的?主上心中自有决断,应该不会随意处置……”
那内侍的话才只说了一半,面上便着了重重一记耳光,立刻伏跪在地不敢作声,却仍旧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错处。
“这些话岂是你这等身份的人可以妄言的?”离幽冷哼一声,语气中杀机毕露,“若非你是跟了我多年的人,本宫现在就可以下令将你乱棍打死!滚,本宫不想看见你!”狠狠发落了这个不识相的内侍之后,她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挥手吩咐所有人离去。
直待视线所及之处再无一个外人之后,她方才慵懒地换了一个坐姿,“你不是早就隐在一旁看热闹么,为何还不出来?”她的目光落在角落中的一处阴影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勾魂夺魄的笑容,“你好歹也把身上的味道隐藏一下,那种雪莲的香味别人识别不出来,我可不会一无所觉。”
“不愧是幽夫人!”随着一声低沉的语音,一个神鬼莫测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离幽身侧,只是身子仍旧隐藏在柱子的阴影之中,“中州的情势已经到了错综复杂的地步,那位使尊殿下却始终未曾出来收拾局面,仿佛是销声匿迹一般。如今世家权贵都认为陛下和他已经成为了伍形易的傀儡,这样发展下去,似乎颇有失控的危险。”
“你放心,不会到那一步,伍形易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离幽眨了眨眼睛,脸上的妖媚之态无影无踪,一刹那便再次转变为了庙堂上那个高贵端庄的周侯夫人,中州王姬,“他知道该怎么进退抉择,这一次应该不过是预演,而且也是为了震慑蠢蠢欲动的中州群臣。至于那位使尊殿下……”她突然停住话头陷入了沉思,许久才斟酌着语气说道,“此人不似我们早先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须得详加考虑,不能小觑了他。”
“能得幽夫人眷宠,这个一步登天的小子还真是幸运儿!”黑影的声音中似乎有些嫉妒之意,“不过,我上次曾经对陛下提过的条件被他断然拒绝,带来的结果就是引狼入室,兴许这一次遇刺还有更深的内情才是,幽夫人是不是需要我让内线加以详查?”
“不需要,王兄是弄巧成拙,这一点我清楚得很!”离幽冷笑了一声,言语中已是带上了森森寒意,“十二年前的事变,他至今仍不清楚首尾就想摆脱一切控制,未免想得太过轻易了。那个人身为堂堂天子始终无后,无非就是因为虞姬太过浅薄无知,其实,那人流落在外的王子又何止一个?这样,你迅速安排几个王子现身,然后设法让六卿那里进行滴血认亲,只要有了这些王子,伍形易就玩不出大花样!”
“那如今在夏国的那位主儿又该……”黑影似乎有些踌躇,立刻就抛出了一个问题。
“自然得大力派人拉拢!”离幽轻轻拔去头上的束发玉簪,一头瀑布般的漆黑秀发顿时披散了下来,“此子不同于那些我们掌握住的王子,他的身份极其敏感,一定要稳住!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的,而且那个时候他极可能已经有了其他人的援助!”
“幽夫人圣明!”黑影深深地弯下了腰,语气中有一丝千真万确的钦服,“难怪主上如此念念不忘……”
“你回去告诉他,不要操之过急,多少年都隐忍了下来,不急于这一时半会,我那丈夫还没死呢!”离幽直截了当地打断了那句恭维,双手则轻抚着自己最珍视的乌黑长发,“岁月催人老,总而言之,我总能够看到那一天的!”

第五章 求婚

“伍形易已经发动了?”坐在主位的老者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面上的寒霜几乎让室内温度骤降,“这下倒好,我们的准备尚未周全,就让他人占了先机,如此一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扳回这一局?”
“主上,这一次的事情太过突然,谁也没料到一向沉稳谨慎的伍形易敢这么做,毕竟,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逆举,就是我等也从不敢用这等手段。伍形易此举无疑是向四国示威,依属下之见,怕是四国诸侯立刻就会派人干涉了。”主位旁的另一个玄衫老人见旁人尽皆沉默,便硬着头皮第一个答了话。
“派人干涉,他们现在自顾不暇,还有谁能够有心干涉?”一个年轻男子不耐烦地插话道,“三师叔,如今周国早已不复繁盛之势,周侯和长新君之争尚未尘埃落定,那个我们费尽心思送上去的人又突然死了,情势已经是令人焦头烂额;夏国局势稍好,但也因为闵西原的莽撞狂妄而不太稳定;至于商国,那个信昌君汤舜允根本就是视商侯旨意为无物,坐拥兵权而不听调度。如今看来,应该会出面管这一档事情的,就只有炎侯阳烈了!”
“炎侯阳烈……”主位上的老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此人刚愎自用,自负到了极点,在国中虽然独揽大权,却没有几个心腹可堪使用,伍形易又何惧于他?再说了,炎侯登位十几年却始终只有炎姬一女,将来何人承继诸侯之位还不可知,他这个时候要是轻举妄动,一旦出了纰漏,炎国立刻就是一片乱局!如今看来,伍形易对这时机的把握还是真准,谁能想到,不过两年时间,原本平静无波的四国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父亲,您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中州事先布好的局?”年轻人终于骤然色变,“两年前四国朝觐之时,他们的国内都仍然安定平静,如今波澜突起,这难道都是中州处心积虑后的结果?”
为首的老者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环视周围诸人之后,他沉声吩咐道:“从今日起,所有的讯息必须在第一时刻让我知晓,还有,各国宫中的内线都不必再藏着掖着,该到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另外,既然已经是一趟浑水了,不探一探也未免无趣。流宗,你传我令谕,让你师妹不要优柔寡断,她不是对那个许凡彬很有好感么,设法将其拉过来就是!”
万流宗先是一愕,随即重重点了点头,“父亲放心,我会亲自去见师妹,无论怎么说,她都是我无忧谷弟子,万万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练钧如忘情地搂着孔懿,两个人紧紧交缠在一起,片刻都不愿意分开。只有这一刻,他们彼此心中的苦涩和酸楚才能够得以缓解,身处他们的位置,就连宣泄也是一种奢侈。走到这一步,两人都深深明白,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练钧如轻抚着孔懿的秀发,再次深深吻了下去。柔软的红唇上,传来的是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无边的芬芳。赤裸的娇躯下,触手可及的可以比拟丝缎的光滑和柔软,一次又一次激起了他的情欲和索求。终于,两人都疲惫地躺了下来,彼此的面庞上充满着激情过后的红潮,却久久不愿撤回自己的目光。
这种温情的时刻,没有人想要提起那些煞风景的国事政事,练钧如只想沉浸在这宁静的气氛中,永远不再问外界风波。“懿姐,如果有朝一日能够摆脱所有尘俗之事,你想要怎么打发余生?”他不安分的手片刻都没有离开对方,爱怜地摩挲着孔懿光滑的裸背。
“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孔懿的全身都蜷缩成了一团,手中却紧紧抓着爱人的长发,“自从家中大变起,我就告诫自己要忘掉一切欢快,只有报仇和报恩才是我心中唯一的目的。可是,你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的眼睛突然迷离了起来,泪珠不由自主地自眼眶滚落,只是片刻便沁湿了练钧如的手臂。
“要不是你,我不会和失散多年的妹妹重逢;可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背叛伍大哥!一切,一切都是天数!”孔懿突然把头埋进了练钧如的胸膛中,泪水不可抑制地疯狂涌出,只有在亲人和爱人面前,她的软弱一面才会表现出来,“你知不知道,当我对着明空拔剑的时候,属于使令的那颗心,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练钧如任由孔懿在自己的怀中哀哀哭泣,脸上的神情却是复杂中带着愧疚。如果不是自己软弱无能,如果不是自己至今没有真正的势力,又怎么会让一个女子来承受这巨大的压力?望着自己那双不复有老茧痕迹的手,练钧如顿时有一种狂笑的冲动,早知追求亲情爱情是如此困难,也许,他就不会那么想当然地冲动了。
“懿姐,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得到幸福。我不会任由他人操控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将来,应该在自己的手中!”他郑重其事地捧起了孔懿的脸,两个人的目光紧紧交缠在了一起,其中有害怕和惶恐,也有温情和心意相通,“嫁给我吧,懿姐!虽然我现在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但是将来,我一定能够让你快乐!这天下一旦得以统一,自然就不会如现在这样一副诸侯纷争的乱局,到时,我们便和爹娘一同周游四海,好么?”
孔懿从未想过练钧如会在这个时候求婚,脸色顿时绯红。然而,当练钧如满怀憧憬地说起将来时,她还是禁不住怦然心动。她自然见过练氏夫妇,深知两人都是好相处的人,这对于自幼失去双亲的她来说,无疑是重享亲情的最好机会。
“我答应你!”孔懿轻轻地抬起了头,眸子中的水光犹在,却多了几许坚定的神采,“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丈夫,就是我的练郎,我,会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来保护你,这样,我们才能有将来!”
“不!”练钧如迅速把手指紧贴在孔懿的唇上,一字一句地道,“你是我的妻子,应该是让我来保护你才对!懿,不要以为我没有自保的力量,如今的我,和两年前彷徨无助,只能接受伍形易要挟的少年,早已经不一样了!”他指了指自己胸膛上的那个奇怪黑白符记,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你不是曾经问我这个东西的由来么,我现在就告诉你,它就是我可以用来保护你的东西!”
在孔懿疑惑的目光中,练钧如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自己那一日的奇怪经历,最后才郑而重之地抓起了那只纤细而有力量的手。“我答应了瑶姬夫人的条件,换来的就是能够抗衡敌人的力量!一旦能够令那两只凤锦翱翔长空,我们便足可以取得自保之力!懿,作为丈夫,我不能躲在你的羽翼之下,不能永远倚靠别人。我要让世人知道,即便是被他人强逼上我不愿意坐的位置,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我也可以保护自己的妻子!”
“练郎!”孔懿轻呼一声,神情中既有欣慰也有担忧,“你放心,无论有多大的风雨,我都会永远陪伴着你!”她突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俏皮之色,狠狠地一拳打在练钧如肩膀上,“不过下一次你若是还这么瞒着我,我可不会饶你!”
一对终于真正交心后的恋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许久,孔懿才再次轻声问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史书中缺失的那些东西究竟怎么回事。可是,瑶姬夫人的要求并不简单,你可有一点头绪?”
“没有头绪也不能放弃,因为,那位夫人才是我如今真正的倚仗!”练钧如摩挲着胸前那奇异的突起,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丝苦笑,“你也听孔笙说过,她虽然可以代表师门助我,却无法保证将来如何。黑水宫的主人毕竟还不是她,所以,我不能把这种隐秘交给她去调查。”他见孔懿似乎有些黯然,连忙用话岔开道,“想当初,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想到的就是那位夜夜在我梦中出现的白衣佳人,想不到,我能够梦想成真!”
“尽说好听的!”孔懿心中虽然欢喜,手里却是狠狠地掐了练钧如一把,这才心满意足地倚在爱人肩头,早先的彷徨已经渐渐褪去了。前有孔笙的利害之说,后有爱郎的好言劝慰,再加上她和孔笙联手制住明空已经是既定事实,那她的立场便已经清清楚楚了。
“伍大哥,对不起,你的恩德我只能来世报答了!”孔懿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和练钧如靠得愈来愈近。
练钧如搂着身边的佳人,一颗心也逐渐朝中州飞去,不知道,那身在倚幽宫中的父母是否安然无恙?也许,他应该再想一点别的法子,否则,一旦伍形易以父母要挟而他有找不到解救的方法,那就真的是万死莫赎其罪了。

第六章 父子

夏国井洛宫之内,闵氏父子一坐一立,其余的内侍宫婢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宫中一片寂静。夏侯闵钟劫的苍老之色已经再难掩盖,眉宇之间的皱纹也紧紧纠结在一起,面上的阴霾更浓了,下颌上的几缕长须已经夹杂了半数银白色,可想而知,闵西原的被囚并不如明面上那样对其毫无触动。
反观闵西全却是镇定自若,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青年意气风发的时节,更何况他刚刚以庶子之身登上世子之位,即便再沉稳也难以掩饰目光中的自得和雄心。人生的第一个目标远比闵西全想象中达成得更快,再加上又得到了两个盟友襄助,即便事前再战战兢兢谨小慎微,此时,他也完完全全品味到了那梦寐以求的权力滋味。
“西全,你知道寡人今日为何要召见你么?”
“父侯今日相召,可是为了中州陛下遇刺一事?”闵西全微微躬身,语气却很平淡,“伍形易早已将此事宣扬得天下皆知,儿臣以为其中颇有蹊跷古怪之处。”
“这些大家都知道!”闵钟劫瞥了一眼儿子的神情,冷笑一声便站了起来,“想必那位兴平君殿下也已经和你见过面了,怎么,他应该提过让你全力相助回华都夺位吧?”
闵西全闻言一愕,随即心中大定,“父侯,事情并不如您想象那般,兴平君殿下除了痛心疾首之外,并没有流露要回去的意思。”他低头沉吟了片刻,便毅然抬起了头,“儿臣反而从另外的渠道听说了不同的消息,伍形易公然向中州群臣推出了几个少年,声称乃是陛下流落在外的子嗣,其母都是受王后虞姬所害而被逐出宫的宫人,而且已经准备由六卿确认他们的身份。”
听到了这个意外的消息之后,闵钟劫终于忍耐不住心头的震惊,一推扶手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你说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华王姜离明明从未留下子嗣,伍形易居然一把拎出几个,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启禀父侯,消息来自黑水宫,应该绝对可靠!”闵西原似乎没看到父亲铁青的脸色,再次躬身奏报道,“想必如今黑水宫已经把消息送到了各国诸侯权贵之处,这乱局已经是注定了。”
闵钟劫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露了出来,显见其肝火之盛。“中州那些官员都是做什么吃的,伍形易有兵权没错,不过,中州之外有我们四国守着,他就根本不敢擅动刀兵!这个时候,只要有了大义名分,谁都可以斥责他的大逆不道之举!”
“父侯,伍形易敢于把消息放出来,就说明他根本不在乎这些!”闵西全摇了摇头,上前恭恭敬敬地扶着父亲坐下,这才继续说道,“要压制伍形易的气焰就只有出兵一途,然而,如今周国和商国是别无余力,而炎侯却一定会陈兵中州边界,至于我国,则是拥有一个最好的筹码,所以决计不能错过!”
“这么说,伍形易为此不惜与炎国一战?”闵钟劫敏锐地想到了当日朝觐时炎侯吃的哑巴亏,心中不由一动,“寡人总觉得伍形易这棋走得不对劲,以他多年辅佐国政执掌大权的手段,绝不会在明里做出这样的姿态……究竟是怎么回事?”
闵西全自己对这个问题也是云里雾里看不分明,好半晌方才无奈地摇了摇头。“父侯恕罪,儿臣实在愚钝,看不透此人所思所想。不过,会不会是陛下逼他太急,亦或是,根本就是他人在背后操纵?”
闵钟劫悚然动容,目光立刻变得炯炯有神。“你说得有理!这件事情不能轻举妄动,派人送上寡人的亲笔书信就行了,若是炎侯阳烈那个家伙想要出风头,就让他去碰碰钉子好了!”仿佛是突然间如释重负,他的神情突然轻松了下来,“西全,你和霍玉书的婚事筹备得怎么样了,总不成要让朕来催你吧?”
“父侯,儿臣早有迎娶之意,只是霍小姐……”闵西全一时难以启齿,他总不能说自己的未婚妻因为那一日的事情耿耿于怀,“大哥新近被囚,此事还是暂且延后吧,否则被他人揪住不放,儿臣心里也不自在……”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自己也觉得理由牵强。
“男子汉大丈夫,娶妻哪来的这么多顾忌!”闵钟劫重重一掌拍在儿子肩上,“你是寡人的儿子,堂堂夏国世子,不必事事想着他人的看法。你大哥被囚是他咎由自取,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当初自请入质中州,这兄弟之情早已尽到了,不用再挂在心中不放。唔,此事反正也预备得差不多了,就择在月底成亲吧!”
不由分说地将闵西全赶出了井洛宫,闵钟劫的神情这才阴沉了下来。嫡长子闵西原之所以会这么快地落马,其中缘由他一清二楚,斗家纳婿之夜,若是斗御殊没有让人将闵西原灌醉,自己也不会有机会下旨赐婚,也不会有后半夜闵西原闯入霍府的那一出好戏。本来丝毫不占优势的庶子闵西全,就这么堂堂正正地坐上了世子之位,这其中,斗家功不可没!每次想到能够犹如变色龙般快速转向的斗家,闵钟劫的心中就犹如梗了一根刺般难受。须知周国长新君之变仍未平定,他绝不想在夏国的臣子中看到有斗御殊这样的人。
“斗御殊,斗御殊!”闵钟劫表情复杂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百感交集。他至今仍未忘记自己在登上世子之位前和斗御殊亲密无间的情景,就在那段时间,他娶了斗御殊的妹妹敬姬,最终靠着这一层关系斗倒了自己的两个弟弟,最终成功成为了夏侯。可是,眼下自己的儿子也同样走了自己的老路,难道,斗家就真的那么不可或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