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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新君的盛宴便在一片平淡中结束了,接下来的几天之内,练钧如好不容易得了清净,不用在四处敷衍周国权贵。不仅如此,周侯突然又下了旨意,将樊嘉公子府附近的一处别府赐给了练钧如居住,这等殊遇顿时让旁人议论纷纷,谁人都看得出来,周侯是在大力笼络兴平君姜如,以期扶持其继承天子之位。这样一来,固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樊嘉和练钧如都是欣喜不已,而随行的许凡彬、斗昌和冯聿铭三位他国贵胄则是暗自恼恨,但公子嘉的冠礼尚未到时日,他们也只能任凭周侯耍弄手段。
就在练钧如搬迁前夕,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樊嘉遇刺一案终于有了眉目。那名自绝的刺客乃是一个武馆的剑士,平日很少和人往来,其妹乃是周侯幼子樊季的宠妾。由于樊季已经入质中州,说其暗中指使这场刺杀也就有些言过其实,但是,周侯夫妇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仍旧是勃然大怒,那一日的城卫所当值将领都被降了职,容奇更是受到了杖责。反倒是樊嘉在事后厚加抚恤身亡的护卫,在父母面前为幼弟樊季开脱了好一阵子,周侯樊威擎大悦之下,在群臣面前对长子称赞不已。
孟明虽然此前得封上大夫,但由于和尹峰冲突一事,在家族中却是受到了好大一通责难,当然,若是深究缘由,无非就是为了他不知天高地厚惹怒长新君樊威慊的缘故。孟家和尹家乃是在周国扎根最深的世家豪门,代代世袭上卿之位,如今和尹南同居上卿的,就是孟明的父亲孟韬。他本来还为长子的归来和加封兴奋不已,在听说了坊间流言之后,却是雷霆大怒,几乎未曾请出家法。最终,心中不甘的孟明只能在祖宗祠堂前跪了足足一夜,这才消了老父心头的怒火。
此时,他身着一袭最平常不过的游士衣衫,无精打采地走在街头,看上去和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寻常士子并无区别。仅仅是为了一场和尹峰的冲突就降低了其在老父心中的评价,这着实不合算,就连周侯似乎也对他的莽撞颇有微辞。想到自己在边关苦忍多年,却依旧栽在一个“躁”字身上,他就觉得无比懊恼。不过,听说尹峰也同样受了家中杖责,足足得在榻上躺半个月,这好歹让他心气平了一点。
孟明并没有发觉,换了装束和容貌的练钧如正在旁边仔细打量着他。尽管知道这个孟家将来的家主并不好对付,但练钧如却依旧禁不住诱惑,百般算计之后,终于和严修两人从府中脱出身来,守株待兔地在孟府门前候了两日,直到今日才逮到了孟明。瞧着孟明进了一处酒肆,练钧如连忙和严修一起跟了上去,为了防止他人看出端倪,两人的衣着几乎一模一样,彼此也以兄弟相称。
酒肆虽小,却也洁净,受挫深重的孟明命人在桌上摆了十几壶美酒,这才敞开胸怀痛饮起来。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他一心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无奈性子实在太直,如今尽管回归朝堂,却不见得真能做出什么大事来。他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着各色黄汤,转眼便已是觉得头晕目眩,不一会儿竟是醉倒在桌上。
练钧如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还不待他有所动作,那伙计便上前推搡开了,毕竟,小店中座位有限,孟明一人便霸占了一处座头,旁人可就不乐意了。几个面相粗豪的大汉久久等不到位子,又见伙计推不醒孟明,顿时火冒三丈地来到孟明桌前,重重一拳击在桌上,怒声喝道:“喂,小子,喝醉了就走路,便在这占着地方!”
孟明醉眼朦胧地睁开了眼睛,却觉眼前人的头脸和那个可恶的尹峰分外相象,一时反唇相讥道:“怎么,连喝酒都不曾让人安生?姓尹的,那日我不想和你过不去,这才放你一马,今日你如果还要寻衅,就休怪我不客气!”
这几个大汉中无巧不巧地正有一个尹姓男子,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向几个弟兄打了个眼色便扑了上去,伸手便去抓孟明的胳膊,想要一把将其扔出酒肆之外。然而,孟明本就是边关武将,即使是大醉,这身上功夫却没撂下,几拳几脚把对手全都撂得趴倒了,连桌凳也打坏了好几张,吓得掌柜伙计四处奔逃,更有好事的嚷嚷着要去报城卫。孟明却依旧不管不顾,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打起盹来,片刻功夫就发出了阵阵鼾声。
练钧如见要惊动官府,心知不好,连忙站起身大喝道:“各位,这是朝中上大夫孟明孟大人,今日不过是因为心中不快而在此地借酒消愁。那几个汉子故意寻衅,乃是咎由自取。你们自己衡量衡量,就是请了城卫前来,也是自己的不是,难道那些军士还会和孟大人过不去么?”
他这一句话立刻镇住了众人,寻常大夫一类的周国上层人物他们尚且没有见过,更何况孟明这个上大夫?那几个汉子还在嘀咕,掌柜便好说歹说地劝他们离开,又许了一点酒钱,而其他酒客听说刚才那个发酒疯的是朝中大官,也都一个个溜之大吉,刚才还热闹不已的酒肆中顿时显得一片寂静,只有孟明的鼾声格外刺耳。
第十六章 游说
由于适才的事情闹得不小,因此练钧如并无意在此处对孟明说些什么,毕竟,他如今想要的不是扶助樊嘉登上世子之位,也不是让长新君樊威慊能够得掌大权,而是想方设法地令两人的矛盾激化。樊威慊乃是一世名将,所谓北狄入侵被其如此看轻,自有他笑傲周国的本钱,既然孟明乃是孟族将来的家主,又和长新君不和,那么,让其矢志投靠樊嘉便是最好的主意。当然,最可靠的就是自己能够笼络此人,不过练钧如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妄想而已。
结了帐之后,练钧如只得和严修两人扶着大醉不起的孟明,步履蹒跚地向门外走去,这里已经上演过一场全武行,虽然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但万一城卫过来,光是解释就得费不少功夫。照他们俩和掌柜的说辞,两人乃是孟家故交子弟,这才会识得孟明这个当朝上大夫,如此一来,倘若真有城卫到那酒肆查探,也不会引起多少麻烦。
出了酒肆,练钧如和严修就停住了脚步,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扶着一个醉汉实在太过碍眼。严修略一沉吟,贴在孟明背后的右手便缓缓输过一道真气,运行一周天之后,原本毫无知觉的孟明突然睁开了眼睛。
“孟大人,你刚才在酒肆中大醉,你看是我们兄弟俩送你回孟府,还是先在其他地方安置一下?”练钧如趁着孟明神志恢复清明,连忙开口询问。他知道,弄成这副模样的孟明绝不会回孟府惹人笑话,倘若没有猜错,怕是会找一个可靠的地方先醒了酒。
果然,孟明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指了一条路,和孟府完全是两个方向,随后便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足足十几种不同的酒灌进肚子里,饶是神仙也非得醉倒,更何况他本就是心中有事?直到到了地头,练钧如和严修方才面面相觑,那块赫然写着楚情馆的匾额把两人都给吓住了,此处分明就是青楼行院之地,想不到孟明回丰都未久,就染上了这等纨绔习性。
由于两人扶着的乃是此地常客,因此老鸨芮娘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便换了一副殷勤的脸孔。“哟,奴家道是何人会这般模样前来光顾,原来是孟爷!两位小哥真是辛苦了,这孟爷就是如此,不会喝酒还偏偏要逞强,让人可恼!可不知奴家那女儿茵仙为何就看中了他,真真是缘分情孽!两位小哥也真聪明,孟家家法大,你们若是这样送他回去,甭说他如今是上大夫,就是真的当上了上卿,孟老爷子也是照打不误!”罗罗嗦嗦道了一大堆,芮娘才吩咐龟奴上前搀扶,一边忙不迭地遣人去唤茵仙。
人如其名,随着一阵环佩叮当的响声,一个清秀的盛装女子出现在了练钧如两人跟前,不同于寻常青楼女子,她的云鬓上只是斜斜地缀着一只金步摇,脸上也未曾浓妆艳抹,只是薄施脂粉,看上去别有一番风情。只是那层薄薄的纱衣上满是各种外形独特的环佩饰物,几个精巧的金铃正随着她的步子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她的目光只是在练钧如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立刻转到了正在灌着醒酒汤的孟明身上,脸色也微微一变。
和芮娘打了一个招呼,茵仙便示意练钧如两人扶着孟明随她上楼,直到把属于自己的阁楼大门关上,她方才饶有兴味地转身打量起二人来。“两位小哥,孟爷回丰都不久,应该没有结识什么人才对。看你们两个的年纪,似乎不可能和十年前的孟爷有什么交情,倘若我没有猜错,二位和孟爷应该不是在酒肆中偶遇才是!”
一句话把进门就倒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孟明吓了一跳,他几乎是立刻便站起身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股浓浓的杀意。“二位,我和你们并不相识,不知二位如此费心所为何事?”他的问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待练钧如二人回答,他便冲着茵仙一笑谢道,“多亏你的提醒,否则,我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既然为人识穿,练钧如也就没了躲躲藏藏的打算,他自顾自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之后,方才直截了当地问道:“孟大人,如今你乃是当朝上大夫,那你可曾知道,主上究竟是为了你的才能而提拔你,还是为了你的家族而提拔你?”尽管茵仙一个青楼女子也未曾回避,但练钧如清楚,能够在孟明面前如此说话,此女必定已成孟明心腹,所以只是微微瞟了她一眼,未曾提出别的异议。他情知自己目前是在为樊嘉当说客,因此口气不由自负到了十分。
孟明闻言脸色一肃,他不是傻子,练钧如竟然敢于这么问,便意味着眼下情势有如浑水,他自然得小心翼翼。“主上恩宠,孟明铭感五内,不论是为了孟家还是为了我的才干,又有什么分别么?阁下年纪轻轻便想来套我的口风,未免太过狂妄了!”他冷哼一声,嘴角上的那分不屑愈发深重了。
练钧如故意抬头看了看严修,这才失望地摇摇头。“孟大人此言差矣,你身为孟家长子,却在建功之后沦落到胥方城城守的位置,是谁在当中捣鬼你应当清楚。如今嘉公子已近冠礼,主上虽执掌国中大权,军权却多半落于他人之手,孟大人身为曾经的边关武将,应当知道军权旁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一旦嘉公子成为世子乃至下一任的主上,有人便会名不正言不顺,一旦如此,则……”说到这里,他却止住了话头,脸上全然是高深莫测的表情。
孟明早已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然而,他的疑忌未曾全部消除,毕竟,倘若这两个弱冠少年乃是长新君樊威慊派来的,那他就是多说多错。“我孟家世受历代主上大恩,自然会竭力报效主上,阁下若是意图挑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孟家虽然不掌丰都兵权,却还是可以将居心叵测之人交由主上处置!怎么样,二位,究竟是束手就擒还是让我亲自动手!”他轻蔑地一笑,右脚向前跨出了一大步,双拳也是咔咔作响。
“不用了,孟大人既然如此说,就算我二人白费口舌就是!可惜了,孟家数百年的基业,怕是要毁在你的手里!”练钧如仿佛不在意似的露了露袖中的一块金质令牌,正好让孟明看在眼中,这才站起身来,“话不投机,那我们兄弟二人就告辞了!”这块令牌乃是樊嘉所赠,公子府上下能够拿到此物的寥寥无几,外头却是无人不识,因此练钧如也不虞为人识破自己身份。
“请留步!”孟明倏地反应过来,连忙出口拦阻,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请恕孟明适才孟浪,实在是不知二位身份,所以才有那些试探之语。唉,我虽然出身世家,不料却早早得罪了那一位,这才在仕途上一路蹉跎。不过,孟家乃是周国世族,阁下就真的认为,一旦那一位得手就不会放过我?”
刚才一直未曾开口的严修终于悠悠答话道:“孟大人,你乃是下一任的孟家家主,将来要继承上卿之位的人。倘若那位大人真的看重孟家,当年又怎会将你发落到胥方城?就拿眼下的情形来说,主上刚刚对你有所器重,尹家的那位就站出来挑衅,焉知没有人在后头挑唆撑腰?尹家和孟家虽然并立多时,但一旦孟家因你而式微,则尹家必定独大,到时候那位大人再寻一个借口除去尹家,岂不是周国之内皆是他的天地?”
孟明听得一身冷汗,对方如此赤裸裸地下断言,他已经能够完全肯定,这兄弟俩乃是公子嘉的说客。一想到平日那位公子嘉礼敬叔父的恭谨模样,再想想眼前两人适才的言辞,他只能长叹一口气,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果然,他还是要替孟家要做出选择,而那个选择,只能是周侯长子樊嘉吗?
第十七章 造访
练钧如和严修两人出了楚情馆,不由相视一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彼此两人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严修在关键时刻的那句话不仅成功使得孟明乱了方寸,而且还更加突出了两人是兄弟这一点。如今尽管周侯另赐了府邸,但是练钧如身边的闲杂人等太多,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人看在眼里,今次若不是让四个家将代为掩饰,怕是这一趟也跑不成。当然,这一次并非是为了自个招揽人手,所以也就没有瞒着孔懿和明空,毕竟,练钧如还想靠这两个使令缠着斗昌等四位公子。
不过转了两个街角,练钧如便不由眼睛一亮,只见不远处那个穿着宽大袍服,走路一摇一晃的,不正是曾经在长新君筵会上遇见过的孟准么?只看此人的神气举止,练钧如便明白为何周国权贵尽皆看不起他,这居移体养易气乃是为官者最讲究的,孟准出身世家却如此吊儿郎当,怎能不惹人诟病?自打他从樊嘉那里听说此人精擅外交开始,心中便早已留了心,这种嘴皮子功夫看似寻常,却也不是普通人能够胜任的。
他这里正琢磨着如何上前攀攀交情,那边的孟准却已经惹上了麻烦。孟准这毫无目的地在街心踱着步子乱逛,未免有些心不在焉,连远处疾驰的马蹄声也未曾听见。练钧如两人却看得分明,就在孟准身后,一驾华贵的马车正飞驰而至,眼看便要撞个正着,练钧如却抬手止住了想要上前救人的严修,眼中闪过热切的光芒。
果然,那马车上的驭者死命地一拽缰绳,恰恰勒住了马,堪堪停在了孟准身后,随后便忍不住怒声斥道:“大胆刁民,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挡住尹二少爷的车驾!”随着他这一声叱喝,随侍在马车四周的六个护卫都策马围了上来,个个都是面带不屑,手中马鞭已是高高执起。
孟准先是哼了一声,随后才转过头来,“我道是何人如此气派,原来是尹二少,怎么,贵属似乎有当街动手打人的意思,这殴打朝官是个什么罪名,尹二少应该清楚吧?是否需要小弟把《周律》念颂一遍给你听听?”
车上驭者不识得孟准,但那些护卫中,却有见过孟准此人的,其中一人拱手道:“原来是孟二少爷,失敬失敬!想不到孟二少爷居然有如此雅兴,安步当车地在街头乱逛,和那些庶民百姓混在一起,可不是孟家一向称许的亲民么?”他说着便放肆地大笑了几声,旁边的一众护卫仿佛凑趣一般,全都狂笑起来,面上的鄙夷不屑更浓了。
孟准的脸上掠过一丝怒色,正要反唇相讥,突听车中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哎呀,我道是何人,原来是孟明孟大人的弟弟,真是无巧不巧呢!可叹我那驾车的奴才不上心,否则一定得赔上医药费了!尹三,你们和孟二少爷罗嗦什么,还不赶紧让开道让他过去?若是误了时辰,长新君大人怪罪下来,我可是要吃挂落了!说起来,今日长新君门下的官员全都会聚一堂,孟二少爷怎么没有接到请柬,难道是被遗忘了?哈哈哈哈!”随着他的笑声,车里便传来了一阵莺声燕语,然后就是连续不断的娇吟声。车中不是别人,正是孟明以为受了尹家家法教训的尹峰。
孟准已是气得脸色铁青,然而,驭者干脆利落地一挥马鞭,那马车便稍稍移动了些许,随后又飞驰了出去,竟是几乎把他带得跌倒。那六个护卫也是随着主子哈哈大笑了一阵,扬鞭疾驰而去,激起的阵阵烟尘正好将孟准笼罩其中。待到尹峰一行人远去之后,孟准才踉踉跄跄地走出烟尘,眉宇间尽是悲愤,仰天发出一声嘶吼,这才步履蹒跚地沿街角离去。
练钧如和严修打了个眼色,两人便悄悄地尾随而去,今日横竖还早,若是能打听到这个孟准的虚实,那便是收获颇丰了。不过,练钧如心中却仍有一丝疑惑,同为世家次子,纨绔习气极重的尹峰能够贵为长新君的座上嘉宾,而且似乎还很受重视,这早就授了官职的孟准却为何如此落魄,就连几个护卫也能够轻言侮辱?
孟准似乎毫无所觉地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很久之后方才停在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面前,几乎未作犹豫,他便推门而入,随后便再无声息。尾随而至的练钧如二人皱着眉头站在围墙之外,心底满是疑惑,此地一看便并非达官显贵的住所,这孟准不回孟府,先到了此地,难道是他的别居,亦或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
严修看了练钧如一眼,打了个招呼后便越墙而入,不过一盏茶功夫,他便悄悄潜了出来,示意练钧如到一旁说话。街角处,严修将刚才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抖露了出来,原来,此地竟然就是孟准的居所,里头除了两个年纪已大的老仆之外,就是孟准的生母范氏,别无旁人,一应陈设布置也是极为简陋,看不出半点世家子弟的体面和尊荣。
“严大哥,照你看,我是这一次就进去攀个交情,还是待有了十全准备再过来?”既然知道孟准在周国丝毫不受重视,练钧如便切切实实地打起了对方的主意,“虽说他乃是周国下大夫,可是授了官职的人还居住在这个地方,又当街被人如此奚落,足可见此人的地位。”
“那就进去吧,横竖你今次变换了面目,不虞被人认出。”严修只是犹豫片刻便建议道,“我刚才看那范氏举止有度,似乎不是寻常妇人,他们在孟家的地位如此低微,应该还有其他隐情才是。”
练钧如点点头,两人整整衣冠后便前去叩门,不过,足足等待了好一会功夫,一个满面沧桑的老仆方才探出了头,疑惑地瞧着门外的客人。“二位是不是找错人家了?要找吴先生,请到右边那户人家去;要找贵氏医馆,就请往左!”他显然是看多了此事,说着便想关门。
练钧如颇感哭笑不得,连忙抵住门道:“我们兄弟二人想要找的就是贵主孟二少爷,他应该就是住在此地吧?”
那老仆的脸上现出了瞠目结舌之色,好一阵子方才连声答应道:“对,对,孟二少爷就住在此地,二位小哥可是孟府来的么?”他也不待练钧如二人回答,高声嚷嚷道,“太太,二少爷,孟府来人了,孟府来人了!”他竟是连客也不迎,直接跑了进去,脚下利索得很。
练钧如愕然和严修对望了一眼,心中便隐约浮现出了一点明悟,看来,孟准呆在这里还别有内情。果然,换了一身家居服的孟准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待看清来人面目时不由脸色一变,“二位似乎并非来自孟府,我虽然很少回本家,却记得本家中并无二位这样形貌的人。”他不满地瞥了老仆一眼,这才有些警惕地问道,“二位究竟是何人,寻我孟准何事?”
严修抢先一步答道:“孟二少爷,刚才我们兄弟俩并未报出来历,只是贵仆想当然地认为我们是孟府之人。”他见孟准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去,不由又和练钧如交换了一个眼色,“我们兄弟俩乃是奉敝上之命而来,想要结识一下孟二少爷这位名闻商国的周国英才!”
孟准的脸立时涨得通红,许久未曾说出一句话来,倒是跟在其后出来的范氏出言解围。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有气质的中年妇人,尽管岁月不可避免地在她脸颊上留下了道道刻痕,却依旧无损她的风华和容貌。“二位远来是客,还请进屋坐吧!刚才都是福伯无状,一时弄错了人。准儿,你还呆愣着干什么,进屋和客人说话啊!”她说着就轻轻在儿子肩头拍了一记。
孟准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地将练钧如二人往屋里让,谁料到就在此时,又是变故横生。
第十八章 蛊惑
孟准正打算将两位客人引入房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还不等他打发老仆前去查探一个究竟,几个大汉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为首的胖子倨傲得紧,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众人,这才对着孟准喝道:“孟准,族里一年一回的大比又要开始了,倘若你今年再是最后一名,怕是这一处宅子也保不住!哈哈哈哈!”他一面狂笑不已,一面打发属下四处查看,“虽说不过是一处陋宅,不过好歹即将是我的东西,我倒要好好看看将来改建成我家的马厩行不行!”
对方那猖狂的话语说得孟准勃然色变,然而,他一想到如今的处境,便不得不苦苦遏制心头怒火。“六叔,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大比后我输了,自然是拱手奉上这宅子,但是如今大比尚未到期,你的奴才怎可在我的地方放肆!六叔,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他已是瞧见了母亲酸楚的神情,说到最后口气已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