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痕顿感大势不妙,此时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他趋前几步,双膝跪下高捧画轴,恭声禀道:“儿臣愧无稀有之物献于父皇,只能以自绘画作一幅敬献,虽乃下乘之作,却是儿臣的一片心意。”言罢奉上了那卷拙劣不堪的画轴。
皇帝在点到风无痕之名时就暗骂那个太监糊涂,明知风无痕是自己中途召来,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还居然让他献礼,这不是逼这个儿子出丑吗?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常年缠绵于病榻的儿子会以画为礼,虽然坦言只是劣作,但有这份心意也就够了。接过身旁的太监递来的画轴,展开一看,皇帝也愣住了,这竟是自己的画像,虽然笔法相当稚嫩,但可以看出,下笔之人还是花了功夫的,神态间的那帝王气势深得他的心意,再一看落款上并无印章,却只有四个字——“倦懒沉香,偶有所得,无痕恭作”。“好,好!”皇帝的眼中似乎有些水色,“难得你抱病绘了此图,画作虽劣,但朕很欣慰你有这份心意。这么着,朕也不知该赏你什么,你自己开口吧,只要父皇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厚赐,风无言刚才敬献的《良才录》也没有得到皇帝如此的赞赏,而诸皇子敬献的其他礼物就更不用提了,顿时,所有的眼光都充满嫉妒地集中到风无痕的身上,大家都想知道这个孱弱的皇子究竟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风无痕勉强平息了一下自己狂喜的心情,这才开口道:“父皇的厚赐,儿臣愧不敢当。长年以来,儿臣卧病在床,无法承欢于膝下,已是为人子的不孝,又怎敢当父皇的夸奖?”这几句话说得下面的一多半人脸色稍霁,但对皇帝知之甚深的皇后和瑜贵妃却暗道不好,以皇帝的个性,今天既然如此高兴,一定会按前言赏赐风无痕。
果然,皇帝摇摇头道:“身子不好不是你的错,朕一直忙于国事,疏于理会你的事情,未曾料想没有师傅好好教导的你还念念不忘父亲。朕言既出,即为圣旨,无痕,说吧,你想要什么?”
风无痕假装思索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眉宇间满是坚毅:“父皇,儿臣常年病居宫中,手无缚鸡之力,只不过是徒耗钱粮,父皇如能恩准儿臣可出宫走动,这病或许还有几分痊愈的希望。”说着不禁泪水涟涟,“父皇,儿臣知道这个要求不合礼制,但求父皇看在儿臣的病体份上,恩准儿臣的不情之请。”言罢深深地伏下身去。
所有人不禁沉默了,谁都没想到风无痕竟会这么利用皇帝最珍贵的赏赐,连一向心机深沉的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有所触动,他们很早就由皇帝赐下了府邸居住在宫外,想起一个成天只能仰望头顶的病人那种绝望,也觉得有几分心悸。就在此时,一个阴森的声音提出了反对:“皇上,臣妾以为不妥,七皇子尚未成年,如果在宫外遭遇什么不幸,势必兴师动众,若是为了他的安全而指派大量人手则又会有扰民之嫌。何况宫中尚属广阔,七皇子生母又长居宫中,应不会感到寂寞才是。”反对的正是皇后贺氏,她对风无痕天生的厌憎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止这个少年希望得到的一切,而她最后一句话恰恰触痛了瑜贵妃最忌讳的事情。
“皇上,臣妾不敢苟同皇后娘娘的话。”瑜贵妃丝毫不理会皇后仇恨的目光,“无痕的病情在宫外散散心也许会好些,况且除了无痕,臣妾还有无惜这个孩子,他年纪尚幼,根本离不开臣妾这个母亲,所以无痕在宫中寂寞也是难免。恳请皇上恩准他的请求。”瑜贵妃盈盈拜下,脸上一片得意之色。
风无痕只觉得心中一痛,没有什么比在这大庭广众下听到母亲如此说辞更加令人伤心的,她毫不讳言对于无惜的偏爱,自己的提议想必让她无比高兴吧!正在想着,耳边响起了父皇威严的声音:“如果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无法满足,那么,朕还如何作一个父亲。无痕,虽然你今年只有十三岁,还未到开府的年纪,但朕特赐你一座府邸以作今后至宫外的暂居之所,另赐你一批护卫宫女以备不时之需。每月你可随意出宫七天,朕将在御前侍卫中遴选出八人贴身保护,此八人就归你所属,你该满意了吧?”
第十七章 无奈
皇帝一开口就是这样的殊遇,虽然嫉妒,但诸皇子瞅着风无痕单薄的身体,心里都在恶毒地算着他的死期,因此反对的声音都消失了。皇后贺氏的脸色异常难看,她死死地盯着低头谢恩不已的风无痕,仿佛要把他生吞下去。连德贵妃也骇得悄悄挪动了一下身子,免得沾染了皇后那凌厉的怒气。
风无痕就没有考虑那么多了,这飞来的意外之喜让他无法掩饰那种激动,脸色也变得有些潮红。这种情绪连皇帝也被感染了,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啊,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看着这个久未谋面的儿子,他的心中泛起了一阵温情,只要一点点关爱就这样兴奋,稍加调教,无痕将会比其他儿子更敬畏他这个父亲,皇帝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明方真人,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筵会的后半段和前面相比,可以说是平淡无奇的,诸皇子和嫔妃各自说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席间的气氛便有些懒洋洋的,皇帝也觉得无趣。好容易挨到结束,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言未发的明方真人身上,期待他说点什么,但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位道长仍然是一脸的沉静,他们只能带着一肚子牢骚地离开了。今天最大的赢家无疑是风无痕,而他们这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皇子,只不过是陪衬而已,这个体悟让他们格外不满。
回到勤政殿后,皇帝挥手摒退了众人,空旷的殿中顿时只剩下了他和明方真人两个。“真人,今天你见到了朕所有的儿子,观感如何?”皇帝的眼中神光乍现,他再也不是那个慈祥的父亲,如果明方真人说某个儿子有可能叛逆,此时的他恐怕会立刻下旨将其处死。
“皇上是否想听实话?”明方真人站在阴影中,皇帝无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朕千里迢迢请您过来,就是想知道确切的答复。”皇帝叹了口气,“您说吧,朕有这个准备。”
“那么贫道就坦言好了,”明方真人显得十分疲惫,“在皇上的十位皇子之中,个个都野心不凡,若是再有外力相助,具有九五天命的超过半数。”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刚才还颇为镇定的皇帝,他伸手扶住桌子,勉强支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才发问道:“真人,您确定没有看错,可他们现在虽然还在暗中争斗,但不至于闹出多大的祸事吧!”
“自古祸出萧墙之内。”明方真人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光,“皇上,贫道只是据实而言,十位皇子中,除了七皇子确实不为天命所钟爱之外,其余的都有九五之像,虽然异像的强弱不一,但他们都有一争天下的雄心,这是不会错的。”
“无痕,只有无痕不可能为帝吗?”皇帝喃喃自语地说,“也是,他的身子一直不好,没有那份心也是很自然的。可是,其他人暂且不提,朕的二皇子出身微贱,绝无继承大统的可能,您会不会看错了?”
“二殿下为人隐忍不发,这光从他的面相就能看出来,皇上既然如此说他,平日一定不甚重视。就凭这一点,贫道就可断言他必定满腹怨恨,那么,他觊觎大宝之位也就不奇怪了。”
“真人,朕并不懂所谓的天象,但难道只要有心于大宝的人就能受到天命的眷顾?如此以来,那古往今来的乱臣贼子难道也是应运而生吗?”皇帝的脸色异常难看,这个可能让他的心沉向了无底深渊。
“有因必有果,皇上,事实确实如此,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罢了。”明方真人直视着皇帝的眼睛,毫不退让,“所以,您找贫道推算皇子的命数,也将带来无穷的后患,因为从此,他们恐怕就不仅是您的儿子而已。唉,帝王之家无父子,一切大事就要靠皇上决断了。”
皇帝在大殿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突如其来的这个消息让他的心神再也无法安宁,难道要放任自己的骨血自相残杀吗?老天,你为什么要给朕这么多逆子!看着殿内的明方真人,他只觉得自己无比愚蠢,如果不知道这些,那自己仍然可以不时用慈父的态度对待这些孩子,但现在,已经永远不可能了。
他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阴冷,既然事已至此,那就随他们去吧!“真人,想必您来之前已经把一切都算好了,那么,虽然朕不是第一个将继统之事委于方外之人的皇帝,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您能否告诉朕,到底谁是最适合大统的皇子?”
明方真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请恕贫道直言,没有争斗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确定那个赢家。原本按照相格来看,可以从众多的皇子之中挑选出最适合的继承人,但皇上的诸位皇子身上仿佛有一层看不透的屏障。贫道自幼习命数之理以来还未见过如此异像,因此无能为力。”明方真人的心里,如电光火石一般掠过不久之前的那一幕星象,不由打了个寒战,天理之术,人力莫得穷极啊!
“那么道长,朕不得不委屈您常居宫中了,朕必须得防备着这些逆子。”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明方真人,“就算现在不能知道谁是朕的继承者,想必以道长的神通,不久的将来一定能够推算出来。”
明方真人沉默半晌,他心知肚明,皇帝的这番言语已经是颇为客气了,自己如果不答应,恐怕杀身之祸就在顷刻之间。虽然自己离大道不过一步之遥,可是,只要有那样东西在……因此,万一出现一个暴君,将没有任何人可以节制。正因为如此,他们这些方外之士也一直关注着外界,整个修道界只能传下了这样一个规矩,不得违抗凌云的君王,想到这里,明方真人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那几个年幼的弟子,心中不禁一痛。
“就依皇上之言吧,不过,贫道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明方真人平静地说,“作为唯一的辅臣之才,七殿下似乎至今没有一个好的师傅,因此贫道希望能够教导这个孩子。”
皇帝不禁大喜,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方真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他看来,即使风无痕的确可以信任,那孱弱的身体却是一个最大的障碍,现在能够得此助力,那自己就可以放心了。然而突然间,他的心中又闪过一丝疑惑,明方真人对风无痕如此另眼相看,内中是否还有其他的缘由?他又自失地洒然一笑,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向不为瑜贵妃所喜的风无痕,背后可以说没有任何势力,那么,正是自己栽培他的好时机了。
“那么就劳烦道长了。”皇帝郑重其事地向明方真人一躬身,“一切就委于天意吧!
第十八章 谋划
风华宫的诸人并不知道勤政殿中发生的一切,此时,他们都沉浸在一片快乐的情绪中,皇帝骤然之间颁下如此重的恩赏,这是否意味着七皇子开始要得势了?这个体悟让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格外卖力,平日的懒散消失殆尽。
“红如,你说父皇的这道旨意会让其他皇子如何看?”风无痕早已从先前的兴奋中抽离了出来,眉宇间反而有些忧郁,“我并不想因为这些不可靠的恩宠成为众矢之的。”
“殿下,现在担心这些也没用。”红如小心翼翼地端过一杯茶,“这是皇上刚刚遣人送来的水晶琉璃杯,还有这刚刚贡来的黄山毛峰,奴婢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沏了这杯好茶,您闻闻,这香气淡淡的,却很平和,有一种恬静之感。再看这晶亮透明的水晶杯,里面的茶叶一清二楚,浮沉之间,令人心有所感,殿下不妨尝尝看。”
风无痕接过杯子,感觉到红如仿佛是话中有话,轻轻尝了一口,确实没有那种凝而不散的香气和醇厚的感觉。沉吟片刻,他的眼睛忽然一亮:“你是说我虽然骤得恩赏,却由于一向的与世无争,再加上谁都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因此不会过于遭人嫉恨?”
“殿下不妨作这秋茶,平淡而滋味无穷。春茶的醇烈,久了也会令人生厌,而夏茶滋味苦涩,容易让人敬而远之。”红如的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意。
“你这鬼灵精的丫头!”两人耳边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正是陈令诚,“以茶喻人,殿下平日真是宠坏了你,居然这么没规矩。”
红如娇嗔地瞪了陈令诚一眼,不满道:“爹,您就知道打趣人家,也不给殿下出出主意!”说完急匆匆地往偏殿走去,不一会儿功夫,手上就又捧了一个茶盏,往陈令诚旁边的几上一放,赌气般的一声不吭。
“有你这个女军师在,还要我这个半吊子谋士干什么?”陈令诚不禁一笑,觑了觑风无痕的脸色,他这才又开口道,“看来殿下的病确实没什么大碍了,今晚在御花园吹了这么久的风,还喝了酒,竟然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放在从前,老夫真是想都不敢想。”说着他又陷入了沉思,那次诊脉的过程他至今仍然耿耿于怀。
“你们俩现在别拌嘴,”风无痕不由莞尔,转而又脸色一整,“当务之急是散布些不轻不重的流言,让我那些野心勃勃的兄弟们知道我并没有和他们争斗的野心,这件事情我看就让那个小方子办,他很是伶俐,如果这次差使办的好,红如,你想个办法抬举他一下,过了这段风头,再把他弄到我宫里来,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不行,也该添一个帮手了。”
红如面露喜色,看来主子真的开了窍了,那个小方子老是在她耳边唠叨想换个好差使,奈何自己没有得到首肯,只能敷衍他一下,想来也怪对不起这个干弟弟的,现在可好,主子终于张了口。“奴婢立刻就想法子通知小方子,一定让他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帖帖的。”红如偏身一福,径直出去了。
风无痕和陈令诚相视一笑,各自品起茗来,殿中顿时一片宁静。
一大清早地起来,小方子格外兴奋,昨夜干姐姐和他说的话让他一夜都几乎没睡着,自己一个小小的杂役太监竟然能攀上七殿下,真是祖上积德了。不过那个主儿吩咐的差使并不轻松,要不动声色地散布流言,事后万一有人追查还不能套到自己头上,让他想破了脑袋。不过小方子别的不行,歪主意却是不少,一夜下来,倒是想了个法子。
刚走出门,他就发现一个蓝衣太监挡在门口,心中顿时一紧。再仔细一看,赫然是和他同期进宫的李来喜。“小方子,你小子厉害啊,上次说得好好的请吃酒,居然躲了这么多天都不见人影,好大的架子!”李来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也不瞧瞧,我来喜在宫里是什么人物,别人想请吃酒我还不一定赏脸呢,想不到你小子竟然就这么打发我,怎么,看不起我这个在德娘娘宫里当差的哥们是不是?”
小方子心中犯起了嘀咕,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请这个瘟神喝酒?不说别的,就说这个李来喜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德行,自己就恨不得躲远远的,哪会主动请他喝酒。突然,他想到了唯一的可能,不禁浑身冒出了冷汗,一定是了,一定是那天干姐姐派人冒充自己去勤政殿送饭那次碰上了这个瘟神。幸好那个人还算机灵,小方子擦拭着头上的汗珠,一反常态赔着笑脸迎了上去,“李哥您这是什么话,我平日不懂事,难道连李哥的虎威也敢冒犯么?就算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啊!”他伸出手,装腔作势地帮李来喜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不是忙么,所以也就忘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原谅我这回!”说完又是躬身赔罪又是一堆好话。
李来喜听着小方子一摞摞的逢迎话,不耐烦地一挥手,“谁有空和你计较这么多,你明着说吧,这顿酒你认也是不认?得空了我还得到主子那里当差,你可别让我白来一趟!”
小方子眼珠子一转,心中顿时打定了注意,找人不如撞人,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正好可以作个传声筒。听说这李来喜最爱喝酒,喝醉了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到时灌醉了之后让他传些谣言出去,可比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杂役去胡说容易多了。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李哥说哪里话,一起进宫的那些兄弟,就数您最得意了,我巴结还来不及,哪敢怠慢贵客?您说吧,上哪,今天的酒我一定请!”
“好!算你痛快!”李来喜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这么着,你李哥也不坑你,城东新开了个太白居,里面的酒听说不错,就在那喝,怎么样?”
“可,我没差使,不得随便出宫啊!”小方子虽然心中一喜,脸上却装出了为难的样子,“您李哥的面子大,自然可以出宫转转,可我要被抓住,轻则一顿板子,重则连脑袋也保不住,到时谁来救我?”
“就你小子胆小!”李来喜啐了一口,“凡事有你李哥罩着呢,没事,你就瞧瞧你李哥的能耐吧!”说完努努嘴,示意小方子跟在后面。
大概是常出宫的缘故,再加上李来喜又拿着绣宁宫的腰牌,东华门的侍卫自然知道德贵妃在宫里的地位,因此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就放行了,至于对小方子则是连盘问都没有一句,想当然地把他当成了李来喜的跟班。
“怎么样,知道了吧,像你李哥这样的人物,就连那些侍卫也得客客气气的!”离开东华门不远,李来喜便吹了起来,声音大的很,引得路人皆为侧目,他却说得越发来劲了。一路上就听见李来喜旁若无人的说话声,心中自有打算的小方子一句话都没插嘴,装了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
太白居的老板是个山西人,颇具生意头脑的他没有选择京城中央大道上的繁华区域,而是别具一格地占据了城东这块相对僻静的地方,由于酒菜的价钱都还算公道,楼上的雅座和包间又满足了那些希图炫耀财富的商人,三层楼的太白居几乎是天天客满,甚至老板还夸口说连宫里的人都知道他这小店。这句话倒也没错,不过宫里的达官贵人是不屑于上这种地方的,来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大太监,李来喜的身份也只跟着绣宁宫的管事太监来过一次,这回存心想让小方子出点血,这才选择了这儿。
第十九章 胡言乱语
这太白居统共三楼,一楼的大堂,二楼是雅座,三楼才是招待真正有钱人的包间。小方子仰头望了一眼那煞是高的房檐,还有临街挂着的几盏红纱灯,眼睛却盯上了那龙飞凤舞的“太白居”三个字,落款却是“眉山居士”。小方子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凭着点小聪明,字倒是认了不少,正自琢磨着这字写得不错的眉山居士到底是谁,就听见了一个声音传来。
“嘿,两位爷台,里面请!”一个伙计点头哈腰地迎了出来,“楼下大堂还是楼上雅座,小店这里是菜肴公道,远近闻名!”
李来喜皱着眉头打量着楼下几乎七成满的大堂,虽然自己也是个奴才,可他跟着德贵妃起,不可一世的毛病就落下了跟,这不,他又嚷嚷着:“小方子,楼下这么多人,你李哥在宫里少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主儿,怎样,咱楼上雅座去?”
小方子揣摩着自己怀里的银子,上次干姐姐赏的二百两银票他早就兑成了散碎银子,埋在不同的地方,早上正好取出了十余两,想必这太白居的雅座也贵不到哪去,因此爽快地答应了一声,“李哥说得是,您这种身份自是不能和这些普通人挤在一块,小二,楼上雅座!”
“二位爷,小店楼上的雅座又干净又能看景,就是价钱……”他搓了搓手,正准备开口先让两人付钱,旁边的老板崔斜元一巴掌正拍在他头上。“你瞎眼了是不是,两位公公的大驾都不识,白长了你这双狗眼睛!还不赶快带上楼去,在这里磨蹭什么?”崔斜元早就看见了这两个明显宫里打扮的人,听见他们开口,顿时明白了两人的太监身份,看到伙计的不懂事,怎能不火冒三丈。
那个伙计呲牙咧嘴地摸了摸疼痛的后脑勺,嘴上愈发恭敬,“小的该死,两位公公楼上请!”边说边在前面带路。
“哼,算你小子识时务,改天咱在大总管的面前说说好话,你这店铺也就发达了!”李来喜居高临下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和小方子上楼去了。
“老板,不过是两个宫里的老公儿,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旁边的一个伙计很是不解。
“别看他们似乎没什么身份,能够出宫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在主子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一个伺候得不好,他们在主子面前来上一句,我这个太白居就甭想再开下去。”崔斜元阴沉着脸说,“你吩咐厨房,那两个人想吃什么,让他们用心地做,酒也是一样,上最好的,反正我看那个说话拿腔拿调的不是付钱的主,另一个点头哈腰的才是金主,不会没钱会账,让他们用心点巴结!”
伙计应了一声,一溜烟似地往厨房奔去。
“羊肉炒、煎烂拖韭鹅、猪肉炒黄菜、宫爆鸡丁、香焖鹿肉,这几个是荤的,”李来喜看也不看伙计递过来的菜单一眼,嘴中一连串地报着菜名,“三味面筋、凉拌黄瓜、什锦小炒、丝瓜蛋汤,这几个是素的,暂且先上这么多菜吧!”
“至于酒嘛,上好的汾酒来个十斤,今天不醉无归!”小方子又补充了一句,刚才听李来喜点了这么多菜,他心中早暗骂开来,不过又想起了今天自己的主要任务,不由又加了十斤汾酒,他倒要看看,这个成天大话的李来喜能喝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