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曹雪芹返身急步,气喘吁吁的赶回家,拿何谨的话来安慰母亲。其实只要他一回来,马夫人就觉得安慰了,因为桐生曾堕马受伤,这件事使得马夫人大为警惴,每回曹雪芹骑马出门,她总是惴惴然的,一到晚上,更为不安,必得等到爱子安然归来,才能放心。此刻见曹雪芹脸红气喘的神态,知道他守着她的告诫,并未骑马,自感欣慰。
不一会,何谨到了。带了一大包药;原来他听曹雪芹叙述病情以后,如何对症下药,虽已大致了了,但毕竟需诊断以后,才能处方,因而将治哮喘痰恿有关的药,都带了来;将“望闻问切”四个字都做到了,方始要了巴秤子,亲自量药,交秋月去煎。
其时四更已过,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是曹頫赶了来探望病情。他存着一点私心,如果海望有通知来,需立刻启程去接圣母老太太,他打算仍旧带着曹雪芹作助手,倘或马夫人病重,曹雪芹必须侍奉病榻,他心里的打算就要落空,因而不能不关切。不过他不便进马夫人卧室探望,只在堂屋中做;曹雪芹告诉他说:“刚服了老何的药,仿佛很对症,哮喘不那么厉害了。”
“喔,药方呢?”
何谨已补开了脉案,开的药是枳壳、杏仁、前胡之类;曹頫也曾涉猎医术,略知方脉,当下与何谨谈论,意见都差不多。“四老爷请宽坐,”何谨说道:“我在进去看一看。”
到了马夫人卧室,只见哮喘倒是减轻了,痰涌如故,喉头“呼呼”作响。当下叫秋月与杏香扶住马夫人的上身,略向前倾;他自己亲自拿一具磁面盆,捧在病人胸前,吩咐秋月与杏香,轻轻拍背。拍了有二、三十下,只见马夫人口一张,痰涎大吐;何谨连声说道:“咳,咳!”马夫人便大咳特咳,将眼泪都咳了出来,吐出半盆的痰涎,气舒而不逆,双眼中顿时有神采了。
杏香去取了水来,一面伺候马夫人漱口,一面笑道:“何大叔,真是有手段。”
“太太胸口觉得怎么样?”何谨问说。
“有点儿发空。”
“喘呢?”
“还有一点儿。”
“不要紧。我在开一张方子。”说完,转身而去。
马夫人点一点头,向秋月问说:“是不是四老爷来了?”
“是的,在堂屋里。芹二爷陪着说话呢。”
“你去一趟,说我好多了,给四老爷道乏。”马夫人又说:“你也该预备点心才是。”
“是的。”秋月答说:“我也想到了,只为太太这里离不开,所以没有理会这回事。我马上去预备。”
“秋姑,你去吧,这里都交给我了。”杏香觉得人少事多,应该各有专责,才不会乱;于是毫不思索的又加了一句:“你住外,我主内。”
曹家现在只有马夫人叫秋月,是直呼其名,其余的都管她叫“秋姑娘”,杏香因为日常相处,一天不知道要叫多少遍,自然而然将最后一个字缩掉了;只有曹雪芹是例外,随着高兴乱叫,有时“秋月”,有时“秋姑”,有时“姐姐”。但不管什么人,也不管怎么叫,都承认她是当家人,秋月虽未以次自居,可也从未逃避过当家人的责任,如今听得“我主内”这三个字,心中不免有种异样的感觉。
不过,在这时候却无从去细辨那到底是如何异样之感,匆匆到了堂屋,看到何谨在西面窗下,伏案开方;曹雪芹面有喜色,那就不必再道病情,只想曹頫贺了年,又转述了马夫人为他“道乏”的话,然后问道:“四老爷必饿了,爱吃点什么,我去预备。”
“有什么,吃什么好了。”
“四老爷是用‘卯酒’的。”曹雪芹提醒她说。
“我知道。”
年菜、点心都是现成的,只拿京冬菜现炒了一样冬笋,一共八个碟子,又替何谨备了四样菜,叫两个小丫头端了,跟着她来到堂屋,铺排桌面。
“何大叔,你是这会儿吃,还是等一会儿?”
“不忙。”何谨答说:“等我把方子开好了,上厨房去喝,免得费事。”
“你还是在这儿吃吧!今儿个我可没工夫陪你,再说,你正好管烫酒。”
“也好!”何谨已开好了方子,送给曹頫看过,然后关照桐生,“你出城去一趟,等西鹤年堂开门,抓了药就回来。”
“大药铺都得等‘破五’以后才开张,”桐生问说:“近处去抓不行吗?”
“有两味药,只有西鹤年堂的才地道。你去敲门!”
桐生答应着走了。何谨便开始在火盆上为曹頫,也为自己烫酒。这种同室异桌而饮的情形,在曹頫主仆是常事,曹雪芹是司空见惯,有时还拿着酒杯去就何谨,听他谈几十年前所见的骚人墨客的韵事。但这天却只能陪他四叔喝酒谈正事;而且有些话还是不宜让何谨听见的,当然,是有关圣母老太太的事。
“雪芹,我跟你说实话,倘或接到通知,要去接圣母老太太,我打算仍旧找你帮我。不过,今儿个你母亲这一病,我就为难了。”
“我娘好了,自然能陪了四叔去。就怕跟傅太太一路同行,她要差遣我这个、那个的,推辞不掉,惹起闲言闲语,可不大好。”这是曹雪芹故意这么说的,也有点发牢骚的意味在内;曹頫当然能听得出来,笑笑说道:“不要紧。我相信你,如果有什么闲言闲语,我替你来辟谣。”
那就只剩下马夫人发病这层障碍了。曹頫想了一下,将何谨唤了来有话说。“老何,”他问:“你看二太太的病,要进步要紧?”
“只要看顾得周到,就不要紧。”
“这话是怎么说?”
“二太太的病,不发则已,一发必凶;及时下药,就不要紧。最怕时候耽误久了,一口气接不上,那就要出乱子了。”
“好。我明白了。老何,”曹頫说道:“你今天就搬过来,专为防备着二太太的病。”
这在何谨是求之不得,他早就想重回旧巢了。在曹頫家名为养老,其实枯燥乏味,常受季姨娘絮呱,更是件令人难耐的事,只为曹頫总是一番好意,说不出想回来的话。难得有此机会,不可轻轻放过。于是他故意作出不甚情愿的神气,“我还是常常来看看二太太好了。”他说:“如果搬了来,等二太太好了,又得搬回去;我今年七十六了,真懒得再这么来回折腾。”
“那就不用再搬回去好了。”曹頫毫不思索的说。
得此一语,如愿以偿;何谨却不敢将欣喜摆在脸上,以一种奉命维谨的语气答说:“四老爷这么交待,我今天就搬”。
曹頫点点头,向曹雪芹说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曹雪芹岂止放心,还跟何谨同样的喜在心头,高高兴兴的回答:“是。这下我可以放心大胆,跟四叔去办事了。”
“还有件事,”曹頫又说:“乌家的亲事怎么样?”
“年下都忙,还没有工夫商量这件事。”
“这是件大事。等你娘好了,赶紧商量出一个结果来。你今年二十六了。”曹頫还想说,万一马夫人大限已到,内无家妇,这场白事办起来不象样。“不过适逢马夫人病中,又是新年,说这话的时机,非常不宜,所以只是在心里这么想而已。
“是。”曹雪芹不愿多谈,便没话找话的扯了开去:“我跟四叔去办事,要预备些什么?”
“除了纸笔,什么都不用预备。反正也不过几天的事。”
这是秋月又带着小丫头来上点心,“煮饽饽”、鸡汤挂面以外,还有制法从江南带来的两样甜食;桂花脂油百果糕和松子黑枣馅儿的枣饼。
“何大叔,”秋月又特意走到西面去招呼,“你爱吃‘把儿条’我叫人在和面,替你做一碗打卤面。”
“不用,不用,太费事。我吃煮饽饽好了,多给好醋、熟油辣子。”何谨忽然看一看曹頫,放低了声音,作出诡秘的神情,“你知道不知道,我要搬回来了,这一搬来就不用再搬回去了。”
“好啊,那一天搬?”
“那一天?当然是今天。”
“今天?”秋月说道:“好像太急了一点。我得好好替你收拾一间房,破五再搬吧。”
“不!”何谨很固执,“今天就搬,我先住门房好了。”
“那也由你。”
其时天色已明,曹頫这顿“卯酒”喝得很舒畅,加以将带曹雪芹同行者件事安排好了,所以精神抖擞的站起来说:“我洗把脸,喝喝茶,正好顺路去拜年。”
“四老爷把衣包带来了?”
秋月这一问,曹頫才想起穿的是便衣,拜年要“肃具衣冠”,却又懒得回家换官服,便既说道:“看跟我的人在哪儿?叫他回去一趟。”
“我去好了。”何谨在一旁自告奋勇,“还要带拜匣、手本、名帖,只怕他们闹不清楚。”
“也好。”
于是何谨兴匆匆的带着曹頫的跟班,坐车回家;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回转,除了曹頫的衣包、帽笼和拜匣等等之外,另外带了一只大网栏。
“那是什么?”曹頫问说。
“是我的东西,我这就搬了。”何谨答说:“二太太,这几天一刻都少不得人。”

 
第二十五章
这天曹家的客人很多,而且十之八九是堂客,拜年兼探病,络绎不绝;幸而锦儿及时赶了来;有她出面应付,才不至于显得尴尬—杏香与秋月,都不算场面上的人。
马夫人服了何谨的药,恢复得很快,不过气还虚弱,不能多说话;只是提到何谨,她的话就多了,听桐生管他叫“何大叔”便既说道:“老何七十多了。‘何大叔’还是老太爷那时候沿下来的叫法;桐生该叫他‘何爷爷’才是。”
“不必,不必!”何谨摇手说道:“一改称呼就乱了,还是照旧;倒能让我觉得自己还不算太老。”
等何谨一走,她又问秋月:“你把老何安顿在哪儿?”
“芹二爷的意思,在梦陶轩的敞厅上,隔一间屋子给他,这得等过了元宵才能动工。这会暂时住门房。”
“真得好好儿安顿他。”马夫人说:“倒不是为了他能照料我的病,为的是他那份情意。他,四老爷那儿呆不住,他儿子那儿不愿意去,情愿住在这儿。这份恋旧的心,就叫义气。其实,他住这儿,虽说不让他干活儿,可也总没有在他儿子那里当老太爷舒服。你们要想到这一层,就会觉得他可敬可爱了。”
原来何谨的儿子五十都过了。曹寅在日,觉得这个“奴子”资质不坏,且好读书,不忍让他埋没在仆从堆中,所以托了内务府,特为替何谨“开户”,已不算曹家的“属人”。何谨恋巢,不肯离开曹家,他儿子却随着他母亲另住,那宅小房,也是曹家产业。何谨特为替他儿子起了个号,叫做慕曹,示不忘本。
那何慕曹从师读书,也学过时文,既脱奴籍,便能应考,占了上元县籍,进学种了秀才。但到乡试时,何慕曹跟他父亲大开谈判,他要求何谨搬回家来住,何谨不肯,何慕曹又问:如果中了举人,是不是回家?何谨断然决然得表示:“我在曹家一辈子了。”他儿子的态度也很坚决,如果何谨不愿回家,他不赴秋闱。理由是中了举人,人家问起来:“老太爷呢?”他无从作答。这里有很充足,但何谨不为所动;因而何慕曹放弃举业改事贸迁。,先是贩卖米谷杂粮,在江宁时已有基础;及至曹家归旗,何慕曹也到了京里,在骡马市开了一家小杂货店。但以漕船上的朋友帮衬,小杂货店变成一家颇具规模的南北货行,家里一样婢仆成群,几次请何谨回去受供养,何谨到却不过情时,回去住几天,但至多半个月,一定得回曹家。
有一次秋月问他:“何大叔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在家呆不住?慕曹哥不是挺孝顺你的吗?”
“不错,他很孝顺我。可是我跟他没有什么好谈的,一开口不是:‘这批鱼翅不好’就是‘今年福建桂圆歉收,一定会涨价,趁早进一批货。’我听了脑袋直发涨。还是回来找芹官、日子才过得舒服。”
回忆到此,秋月恍然有误;为了求证起见,特为去问何谨:“想来你也是在四老爷那里没有什么人可谈,才想搬回来的。何大叔,我猜对了没有?”
“没有人可谈,还在其次;最叫人受不了的是,谈不拢的人,偏要跟你谈,那才真叫受罪。”
“这,这是说季姨娘吗?”
“可不是!”何谨又说:“邹姨娘的理路倒还清楚,而且也有点儿见识,可是她在上房,见面的时候也不多,就见了面,也不能只聊闲天。”
“四老爷呢?”
“四老爷也一样。只有棠官从圆明园回来,可以谈谈。不过,几句话一聊,就现原形了。”
“现原形?”秋月不解的问:“棠官怎么啦?”
“无非嫖赌吃喝,纨绔子弟的本性都显出来了。”
“喔。”秋月也听说过,不愿深问,只是谈何谨,“那么,你先下来干些什么呢?”
“看字画,看碑帖;要不就逛庙,逛琉璃厂。喔,秋月,”何谨突然显得很兴奋地,“你知道不知道?我还学了一样手艺。”
秋月大为诧异,也颇感兴趣,“八十岁学吹鼓手,何大叔你的兴致倒真好。”他问:“学了什么手艺?”
“装裱字画。不过,手艺还不精。”
“那好!”秋月笑道:“你马上要收徒弟了。”
“你是说芹二爷?”
“对了。还有桐生。你们老少三个,尽无事忙吧!”秋月又说:“芹二爷的意思,在梦陶轩替你隔出一间来住----”
“不,不!”何谨打断她的话说:“那不好。有杏姨在,她不便,我也不便。”
“那么,你打算住哪儿呢?太太交待了,一定要让你住的舒服;你看哪儿合适,你自己说吧。”
何谨想了一下说:“我看梦陶轩外面那间屋子倒很好。太太有时要找我也方便。”
那是连接两座院落的一个小花厅,三开间带一个花坛,凹字形的雨廊,两头开门,人来人往,终日不断,并不宜于住人,不想何谨会挑中这一处。
“何大叔,那可是个冲要之地,从梦陶轩出来,或是到梦陶轩,必经之路,你要是嫌吵,我劝你另外挑。”
“我不嫌烦。再说也烦不到哪儿去。”
“好。咱们这就算定规了。不过,我可得过了破五,才能替你拾掇。”
“你也不用费事,我自己来。”何谨问道:“那三间屋现在是堆东西不是?”
“只有两间堆东西。有些东西实在也该料理了,送人的送人,丢得丢;过了破五,我来清理。”
“交给我好了。我把两间并成一间,就够住了。”
从这天起,何谨就一个人满满的收拾;收拾出两间屋子来,到了年初八那天,自己悄悄去找了个裱糊匠来,他也帮着一齐动手,窗纸全都换过,屋子里糊的四白落地,焕然一新。
那天恰好锦儿又来了,到梦陶轩由那里经过,顿觉眼前一亮;进去一看,不由得笑道:“老何,我当这儿要做新房呢!”
“锦二奶奶真会说笑话。”何谨也笑着回答;然后正色说道:“锦二奶奶,我想请震二爷赏我一样东西,能不能请你说一说?”
“行!”锦儿答得异常爽脆,“你说吧!”
“震二爷跟皇木厂的那些掌柜都熟,能不能替我要一块案板。”
“一块案板罢了,又何必还找他们。我叫人替你做就是。”
“不!”何谨说道:“不是普通裁缝做衣服的案板。我这块案得三寸厚,两丈四尺长,一丈一、二尺宽,还得福建漆退光。”
“干吗呀?你又不是开裱画铺。”
“锦二奶奶真行!”陪着她在一起的秋月笑道:“一下就说中了。何大叔八十岁学吹鼓手,学了一手裱字画的手艺。”
“不,不,还谈不上。”何谨答说:“总得找些不急之务,日子才过的轻快。”
于是锦儿细问经过,及至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欣然说道:“你所幸开个单子,要什么,我一下子都替你弄它个周全。”
“那就谢谢震二奶奶了。不过,震二爷的收藏可别让我来装裱,这就是我报答锦二奶奶的。”
“何大叔,”秋月问道:“这话怎么说?”
“我怕把震二爷的收藏弄坏了,岂不是恩将仇报?”
听这一说,彼此大笑;只听门外有人大声嚷道:“什么好笑的事?说出来让我也笑一笑。”
不问可知,来的是曹雪芹。等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他看着那两间打通了的屋子,只是摇头。
“怎么啦?”锦儿问说。
“这要一支上了案板,老何连安休的地方都没有了。我看,我那里那间敞厅倒很合适。”
锦儿与秋月相视而笑,老何觉得白天在那里做活,并无不便,深深点头同意:“哪里是比这里合适。”
“好了,说定规了。”曹雪芹转脸问道:“锦儿姐,你真的要送。”
“真的送。不但送案板,还送一块招牌,梦陶轩专裱古今字画。”
说送市招,当然是笑话,案板却真的送了;锦儿给了何谨二十两银子,让他自己去采办。曹雪芹心很急,因为随时会封诏随曹頫去办事,巴不得早早弄停当了,才能了却一件心事,所以一过破五便催何谨去找木匠,只费了三天工夫,梦陶轩敞厅上就出现了一块簇新的案板,然后上漆退光,这很费手续,曹雪芹一遍一遍去看,远比何谨更来的起劲。
这天正在督促漆匠上最后一道漆;只见桐生匆匆奔了来说:“震二爷来了。““震二爷回来了?”曹雪芹深感意外,“在哪儿?”
“在太太屋子里。”
曹雪芹随即赶了去,只听他母亲说道:“你四叔不用去了。”
“喔,”曹雪芹向曹震问道:“是怎么回事?”
“咱们回头谈。”曹震说了这一句,边细细问了马夫人的病情,做了好一会方始告辞,转往曹雪芹的书房去谈圣母老太太。
“人来了?”
“来了。”
“进宫了吗?”
“还没有。”曹震答说:“暂时住在皇后娘家。”
“那就是傅太太那里。”曹雪芹问说:“不说是有四叔去接吗?怎么忽然来了呢?”
“其中有一段曲折,我也是今天上午到京,跟海公去复命的时候才知道。”曹震脸上忽现恐惧之色,“想起来可真玄!”
“怎么回事?”
“圣母老太太进京的消息,还是走漏了。还听说有人要在半路上打劫----。”
“有那么大胆的人!”曹雪芹失声说道:“真要出了事,可不得了。那是谁呢?”
“我没有敢问。”曹震又说:“只听说是方问亭的主意。他不知从哪儿的来这么一个消息,据说人家已经知道了,四叔是指定专门办这趟差的人,所以定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么一计,表面上看四叔没有出京,圣母老太太就不会进京;其实暗地里另外派了人来通知我,趁着过年热闹的时候,悄悄儿动身。总算一路平平安安,人不知,鬼不觉地办好了这趟差事。”
“恭喜!恭喜!”曹雪芹拱拱手说:“震二爷,你要升官了。”
他将海望曾打算将曹頫调升内务府堂郎中,而曹頫不愿的话,告诉曹震,接着又提出他的看法。
“四叔谦退为怀,这份功劳不又加在你头上?而况你自己的功劳也不小;我看不但要升官,而且还会派好差事。”
听这一说,曹震笑得合不拢嘴,“雪芹,你也出了很大的力。你不想补缺,总也得有个酬谢你的办法。你自己说吧。”
“我什么都不要。”
“喔,”曹震突然想起,“一路上圣母老太太不断问起你,傅太太也提过。”
“她怎么说?”
“傅太太-----。”
“不!”曹雪芹打断他的话说:“我是指圣母老太太。”
“她挺关心你,问你的功名,又问你为什么不娶亲。”曹震又说:“她总想提拔、提拔你,这条路子你可不能随随便便就错过了。”
曹雪芹小小不答,曹震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到了第二天中午,曹震神色匆匆的又来了;到马夫人那里打个转,随即便到梦陶轩来找曹雪芹。“方问亭要找你。”
“他找我?”曹雪芹不解的问:“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听口气似乎要跟你打听一个人。”曹震叮嘱:“明儿一早,你在咸安宫御书处等着,他会派人来招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