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高阳著红曹系列三春争及初春景第二部
- 另类小说下一章:高阳著红曹系列三春争及初春景第一部
“怕不能。”曹雪芹嗫嚅着说。
“老太太,”傅太太闪身出来,“他不能不走,留不住的。”接着对曹雪芹说:“想来是平郡王奉了旨意,要问你圣母老太太的情形,你打算怎么说?”
曹雪芹一愣,心想所谓“打算”,即使别有说法,不能照实而言。但当这圣母老太太有不便反问:“你要叫我怎么说?想了一下答说:“傅太太上皇后的奏折上,不是说得很清楚了?”
“我来了才两天。我没有来以前的情形,平郡王会问你。”傅太太暗示地说:“太琐碎的话,你不必提。”
“是。”
“雪芹,你到底想干什么差事?”傅太太听了一下又说;“咱们是第一回见面,你帮了我很多的忙,我实在有点儿过意不去,很想也帮你一点儿忙!”
“多谢傅太太。我这会儿还没有想出来,以后再说吧。”
“以后你要跟我见面,怕不容易。”
这番殷勤的情谊,又让曹雪芹心中一动;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一声等于没有表示的:“是。”
“雪芹,”傅太太一面看着伤感的圣母老太太,一面吩咐:“你跪安辞行吧!”
“是。”曹雪芹走到正中,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口中说道:“给老太太辞行,顺便辞岁。”
圣母老太太打算逊谢,却让傅太太按住了,不叫她起身;不过,他的手可以自由活动,探怀说道:“芹官,我给你压岁钱。”
她在怀中掏摸了好一会,取出来一枚金钱,向前一递;曹雪侵略一迟疑,决定接受,“长者赐,不敢辞。谢谢老太太。”说完了又请了个安,才将那枚金钱接到手里,好热的钱,一直暖到他心里,差点要掉眼泪了。
“这个钱,我算算。”圣母老太太想了一下说:“在我身上十七年了。那年康熙爷登基六十年,四月底到热河,端午那天有人来叫我,说宓妃要我去,皇帝那时候就养在宓妃宫里。到了才知道康熙爷也在,我一生就见过这一回;当时吓得浑身发抖,也没有看清他老人家是什么样子。跪在地上只听宓妃再说,这就是某人的生母。康熙爷也没有说啥,后来叫人拿了这个钱来,说是皇上赏的。我一直放在身上,现在送了你。”
原来有这样一段来历,曹雪芹倒不知道该收不该收了。正在迟疑时,傅太太说道:“老太太请进去歇着吧。我还要交待雪芹几件事。”说着,向齐二姑使了个眼色。
于是齐二姑便半强迫的将圣母老太太搀了进去,曹雪芹已发现她面有泪光,低着头,不敢多看。
“雪芹,”傅太太只代圣母老太太的影子消失,方始开口:“我得告诉你一件事,皇上不愿人家知道圣母老太太以前的情形,所以这回你见了平郡王,不必提到圣母老太太跟你怎么谈她的过去。那对你没有好处。”
曹雪芹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会问他,见了平郡王打算说些什么?同时他也想到,这是傅太太特为关照,实在令人心感。“多谢傅太太指点,感何可言。”
“我也不要你感激。我们总算有缘,我能帮得上忙,何乐不为?我在问你一句:你想要个什么差使?老实跟我说。”
“那,”曹雪芹毅然决然的答道:“我就老实跟傅太太说,我根本就不想当差。”
“喔,”傅太太大为诧异,“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我生性不善于伺候长官。”
“原来你很清高,倒失敬了,人各有志,我就不必勉强了。”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傅太太的。”
“不必这么说。”傅太太急转直下的换了个话题,“我托你件事。你见了平郡王,就说我请她跟内务府大臣商量,是不是能奏明皇后,再派一根能干的人来帮忙。我一个人,你看,你一走,我连代笔的人都没有了。”
“傅太太的意思是,请再派一位命妇来跟圣母来太太做伴?”
“也是给我作伴。”
这就不必一定要命妇了。曹雪芹心想,傅太太如能得秋月相伴辅佐,圣母老太太身上所发生的难题,大概都可以解消。但此念普起即消,自觉匪夷所思的可笑了。于是口中答应着,辞了出来,低头疾走,下决心要将傅太太的一切抛开。无奈这是办不到的,因为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回京那天,正是除夕,马夫人不承望爱子会干回来过年;平生第一次发现,令时佳节,阖家团圆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围炉守岁,当然要谈圣母老太太,少不得要谈谈傅太太。只是傅太太跟她之间所答的交道,在马夫人及杏香面前,只字不提。直到夜半,爆竹越来越密,看着是时候了,秋月到厨房里照料下饺子,预备接神。
这年接神,格外热闹,因为马夫人白天看曹雪芹忽然归来,认为这意外之喜,皆蒙神恩,吩咐买一卦两万响的鞭炮接神。给的钱多,桐生乐得把各式各样的爆竹,都买了回来,一交子时,便开始在放了,“咚”、“当”两声的“二脚踢”,间杂着“咚”的一声,到得半天,“噼里啪啦”一阵乱爆的“飞天十项”,一直放到五更天接神,两万响长“鞭”加“麻雷子”惊心动魄,将曹雪芹的征途倦意,驱遣得干干净净。
站着“腊八醋”吃完了元宝饺子,马夫人说道:“都快睡一会儿去吧!我可掌不住了。”
“不要给太福晋拜年吗?”曹雪芹说:“我可不睡了,一睡非睡到下午不可。”
这一来便得有人陪着,到天亮照料他出门拜年。秋月与杏香商量下来,决定轮班,杏香先睡,等曹雪芹出了门再换班。
“你不是说,你是托词王爷急召,傅太太还托你带话给王爷?”
“那些话也用不着说了。根本没有王爷急召这回事,一说不漏了马脚?
“不好!”秋月不以为然。
秋月认为这是两回事,对平郡王来说,他不必提赋归原因,只说辞行之时,傅太太托他带口信好了。这口信没有带到,傅太太就会查问,那时马腿尽露,反为不妙。
“你的理路很清楚。”曹雪芹笑道:“无怪乎我当时会有那种念头。”
“什么念头?”
“傅太太说,要请王爷跟内务府大臣商量,奏明皇后,能不能再派一个人去,跟她做伴,帮着她应付圣母老太太。我当时心里想,要是你去,倒是在合适不过了。”
“怪念头!”秋月又问:“你既然要回来过年,怎么不早写信?四老爷回京,为什么不请他捎个口信呢?”
“我是临时起意。”
“喔,”秋月问说:“是忽然想家了?”
“是啊。”
“震二爷倒肯放你回来?”
曹雪芹不做声;傅太太的影子,以及曹震所转述的曹頫的顾虑,一下子都想了起来,在心里有点藏不住了。
“我跟你说了实话,”曹雪芹看着她说:“你可千万不能泄露。我这些话,在杏香面前都不说的。”
看他如此郑重嘱咐,秋月便既回答:“如你觉得关系重大,怕我不小心泄漏,你就别说。”
“你小心一点儿好了。”
曹雪芹迟疑了一会,方始说道:“那傅太太是很爽朗的人,不知道什么叫避嫌疑,常常找我去问话,替她代笔;四老爷怕惹出是非来,一直在担心。我想想也不错,还是敬鬼神而远之为妙。”
“原来是因为这个。”秋月问说:“那傅太太年纪很轻吧?”
“大概跟我差不多年纪。”
“长得怎么样?”
曹雪芹点点头,不作声。
秋月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当然看得出他还有未说的话,想了一下,试探着说,“能让你看得上眼,而且竟然可形容了,想来不是国色,就是天香?”
“这四个子也当得起,反正----。”
等了一会,曹雪芹还不开口,秋月忍不住催问:“反正怎么样?”
“反正,反正我下决心回来时对的。”
秋月将他的话体味了一会,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居然让你快把握不住,非躲她不可了。”她说:“万一真要惹出是非来,那可是一场祸事;而且小不了。总算你心底还明白。”
“我也是想了一夜才下的决心。不过,也因为原来就有点儿想家。”
他有恋家之念,主要的当然是因为有杏香与孩子之故。秋月心里在想,如果没有杏香,而娶了个凶悍或者不明事理,说不上三句话便要吵嘴的“芹二奶奶”,成了怨偶,根本就不想回家,那样事情就很难说了。这样一转念,对前几天她跟马夫人在谈的,打算着开了年,要多方托人物色,无论如何在这一年要为曹雪芹完姻这件事,便觉得似乎也不必亟亟。
“秋月,”曹雪芹忽然问说:“傅太太托我的那件事,我看只有给王爷写信了。”
“你是怕见不着王爷,只怕连太福晋都见不着。”
照往年的情形来说,他不能没有这样的顾虑。
大年初一,平郡王要进宫朝贺,也要跟几位辈分高的亲贵,向履亲王、恂郡王、庄亲王去拜年,当然不容易见到;就是太福晋,倘或有女客在,也就见不着了。
“老王爷倒是一定见得着的,不过,这种事怎么能跟他谈?”
“对了!”秋月深以为然,“不但不能跟他谈,还怕她会问你。”
原来老平郡王因为嫌废太久,加以奉旨不准出门,脾气变得很怪僻了,有时无缘无故,暴跳如雷,有时信口开河,不知所云,所以秋月特为提醒曹雪芹。
“我知道。反正我一概不知就是了。”
“这样最好。你写信去吧!”秋月说道:“我在替你去弄些吃得来。”
等她去热了现成的点心来,曹雪芹已经用正楷梅红笺写好了信,念给秋月听了,封缄妥当,扶起筷子吃鸡汤面时,只见窗纱上曙色一线,胡同里隐隐有人声了。
“今年的喜神在南,”秋月说道:“王府在西,方向不对,你不如先给四老爷去拜年,顺便兜喜神方。”
“也好!四叔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呢。”
对曹雪芹之突然出现,曹頫颇感意外,而且也有些惊疑,以为在热河出了什么事,曹震特为派她回来报信的。“快起来,快起来!”他等曹雪芹磕过头起身,急急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呢?”
“我觉得还是回京来得好。”曹雪芹答说:“傅太太要找我代笔,那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加上圣母老太太也会找我去聊闲天。这样子会惹起闲言闲语,很不妥当。”
曹頫大为高兴,“你真是长进了。”他说:“你能事事这么想,你娘为你少操多少心,身子也就会好得多。”
这平平常常的两句话,在曹雪芹心里激起一连串的涟漪。他是第一次发觉,原来母亲为他所操心,不止于亲事一端,而且仿佛怕他不懂事,在外面闯了祸,或者得罪了人,因而放不下心,身子也就好不起来了。这是多大的罪孽!曹雪芹愧悔交并,忘却身在何处。这一来,却又惹起了曹頫的怀疑。“你怎么啦?”他问:“你要回来,通声怎么说?”
“呃,”曹雪芹定定神,想了想说:“他也赞成我回来。傅太太那儿,就是他去说的。”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说?”
“因为得找个忽然要回京的缘故。震二哥跟傅太太说,接到京里的信,是因为王爷急召,不能不赶紧回京。这话要他去说才像。”
“傅太太怎么说呢?”
“她当时真有其事,找了我去跟我说,关于圣母老太太的一切,以少说为妙,因为皇上不愿让人多知道圣母老太太以前的情形。”
“嗯,嗯!”曹頫深深点头,“这很有用,这才叫关照。”
“傅太太还托我面回王爷,想找个帮手。我怕见不着王爷,也不便托人转陈。所以备了一封信。”说着,将信取了出来。
“还有这件事,你信上怎么写的?”
信上怎么说?一看自然明白;曹雪芹想想重开一个信封也不费事,便将信拆了开来。
“这样,”曹頫说道:“既有请王爷跟内务府大臣商量,奏明皇后的话,不如干脆请海公转告。我本要替他去拜年,你跟我一起去。”
“是。”曹雪芹问道:“是不是先给太福晋去拜年?”
“午后去好了。太福晋那儿,不过请管家嬷嬷进去说一声,倒是老王爷那里得腾出功夫来对付他。咱们先办了正事再说。”
第二十四章
海望是正黄旗人。八旗各有防区,正黄旗在内城东北地带;由西南往东北,费时甚久,近午方到。京城拜年,向来只是到门投贴,主人只坐在车上,都有长随跟门上去打交道。所以海家门前的仆役,一见曹頫带着曹雪芹从车上下来,先就注意了;及至看清楚是曹頫,便有个飞快的奔了上来。曹頫认识他,使海旺的贴身跟班长福。到的走近了,长福先请安贺年;等站起身来,紧行两步,开口说道:“大人天不亮就进宫照料去了,临走的时候,特为把我留下来,专等曹四老爷。”
“喔,喔,”曹頫急忙问道:“是有什么话交待呢?”
“是的。大人交待:曹四老爷如果来了,请留下来,大人回来了,有要紧话说。”
“好!”曹頫沉吟了一会,指着曹雪芹说:“这是我侄子。他刚从热河回来,也有时跟海大人回。我让他一起留下来。”
“是,是。”门上弯腰做个肃客的姿势,“曹四老爷跟侄少爷请。”
引入花厅,有海家的总管来正周旋着。海望回来了,见面先相互贺了年,接着,曹頫便为曹雪芹引见;一说了名字,海望立即显出很注意的神情。“这位令侄,我还是初见。”海望随即直接向曹雪芹问话:“世兄是哪天回来的?”
“昨天午后。“
“喔,我听说圣母老太太跟世兄很投缘。”
“这怕是误传了。”曹雪芹记起傅太太的话,故意否认,“我只是承家兄之命,去传过两三次话而已。”
“是这样子?”海望略有失望的神色,“那么,你这次回来,跟圣母老太太去辞行了没有?”
“理当如此。”
“圣母老太太有什么话跟你说?”
“没有。”曹雪芹紧接着说:“不过傅太太倒是托我捎了信,我已经面禀家叔了。”
这就表示他的话到此为止,以后改由曹頫发言了。于是曹頫将傅太太希望再派个人去的话,细细说了一遍,特别声明,平郡王还不知道,请他转告。
海望对曹頫的处置,甚为满意;“曹四哥,你真是识的轻重缓急。”他说:“圣母老太太的事,耽误不得。派人去的话,也不必提了,说不定就在这几天,恐怕还得曹四哥吃一趟辛苦。”
“是-----?”
“托日子而已。”
这就尽在不言中了。曹頫点点头问说:“是不是要先跟舍侄说一声儿?”
“我已经写信给通声了。”海望又说:“奉迎的差使,仍旧是曹四哥的;不过太辛苦了。”
“这是应该的。”
“这趟差事办妥当了,当然也有个‘保举’,不过是不见明文,真正的密保。曹四哥,你还是回内务府来吧!我保你当‘堂郎中’。”
曹頫现职工部员外,调升内务府郎中,而且是“堂郎中”,简直可说是一步登天。“七卿”---六部加理藩院,与内务府都有郎中的建制,掌印的郎中,为一司之首;唯独内务府有“堂郎中”的名称,实际上是内务府的总办,内务府大臣都是兼差,不常到府,“堂郎中”便是内务府的当家人。这个缺若是圣眷隆,机会好,一年弄个几十万银子是稀松平常的事。不过,这也是有名繁难的一个缺。曹頫自治才具平常,而且存着持盈保泰的想法,当即说道:“海公的盛意,感何可言。不过,自知驽钝,不足当千里之任;将来有伤海公的知人之明,反为不美了。”
“你也别谦虚,到时候看吧!目前,我就只有一句话,请曹四哥委屈,得把铺盖卷儿打好在那儿,说走就走。”
“是。”曹頫问道:“海公特为叫人等我,就是交待这件事?”
“是的。”海望说道:“你们爷儿俩就在我这儿吃煮勃勃吧。不过,我家是按宫中的规矩,素馅儿的。”
旗人管饺子叫煮勃勃;海望是椒房贵戚,所以遵循宫中的规矩。曹頫因为有“说走就走”的差使,决定回家去预备行李,婉言辞谢,带着曹雪芹走了。
“我明儿给你想去贺年。今天你先说一声儿。”
“是。”曹雪芹问道:“四叔明天什么时候来?我好找人来陪四叔喝酒。”
“中午吧。”曹頫又说:“你是回家不是?我先送你。”
“我去看震二嫂。”
锦儿家过年很有气派,年前“扫房”,收拾得焕然一新,请砖地用锯木屑和水一遍一遍扫,扫得油光闪亮。祖宗的喜容,高高挂起,披着绣花桌围的长供桌,摆一幅簇新的五供,一座五尺高的香斗,从半夜点起,至今未息。最显眼的是堂前的“天地桌子”前面,所点的那支,从喇嘛庙里买来的藏香,粗逾拇指,高可丈余,就不是寻常人家备办得起的。
“拜年,拜年。”
曹雪芹一面嚷,一面往上房走;锦儿与翠保双双迎了出来,锦儿穿的是元青宁缎,大毛出风的皮袄,下着大红湖绉百褶裙;翠宝却是旗装,但既不着“花盆底”,也不带“两把头”,倒是松松的梳了个“燕尾”,那模样有点儿不伦不类,曹雪芹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锦儿问说。
翠宝初换旗装原有些不自在,一看曹雪芹的神情,便既说道:“是二奶奶的主意。”
“我不问是谁的主意,要换就好好儿换,别弄得三不像。”
“什么叫三不像,是满汉合璧。”锦儿紧接着问:“昨儿你叫人送我们二爷的信来,我才知道你回来了。怎么事先也没有个信息?猛古丁就来了。”
“原是临时起意。”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为赶回来看看你们。”
“哼!别捡好听的说了。”锦儿问说:“你从哪儿来?还没有吃饭吧?”
“跟四老爷看海公去了。他倒是要留我们吃素馅儿的煮勃勃,四老爷要赶回去收拾行李,所以辞出来了。”
听说曹雪芹尚未吃饭,翠宝便转身下厨房,锦儿将曹雪芹延入起坐间,孩子们来拜年,哄着玩了一阵,才得清静下来闲谈。
“怎么四老爷又要收拾行李了呢?”
“还不是那个差使,听说只是拖日子了。海公当面通知四叔,不定什么时候,说走就得走。”曹雪芹又说:“看起来,震二哥也快回来了。”
“我倒宁愿他晚一点回来。”
“为什么?”
“过年他不在家,客就少了;就有客也不必留饭,省好些事。”
“我看这个场面,就震二哥不在家,也清闲不了。”
“幸而有翠宝。”锦儿放低了声音,且有些埋怨的语气,“为劝她改旗装,我费了好些唾沫,好不容易把她说动了,让你这一笑,她一定又不愿意了。”
“锦儿姐,”曹雪芹不解的问:“你为什么劝她改旗装?”
“过年了,我穿红裙她不能穿,她虽不说,我知道她心里委屈,而且我也觉得别扭,所以我劝她改旗装。”
“你们俩和睦是再好不过的事。”曹雪芹很高兴得说:“震二哥真是走运了!这趟差事下来,还得升官。”
“她升不升都无所谓,只要常有差使能维持这个局面就行了,倒是你,”今儿皱着眉说:“打今天起,你二十六了,还是白身;你就不爱做官,也得想想,将来怎么替太太请一幅诰封。”
这件事是曹雪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但随即想到圣母老太太这条路子,便既说道:“如果只是替太太请一幅诰封,容易;我还有一两个人可求,弄个虚衔,太太的诰封不就有了吗?”
曹雪芹小小不大;正好翠宝来通知,饭已经开出来了,便将这件事扯过去了。
“你们吃了吗?“
“没有吃,可也算吃过了。像我们,年下哪有正正经经吃一顿饭的,饿了随便找点东西就凑付了。你一个人吃去吧,马上就有一拨客来,我得去预备预备。”
“交给我吧!”翠宝接口,“你陪芹二爷聊聊,也听听咱们二爷在那儿干些什么。”
这一下倒提醒了锦儿,陪曹雪芹吃饭时,便问起曹震的情形,当然,最关心的是可曾拈花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