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手指几个抱着棉纱小跑的健妇道:“你看那些妇人,一年前个个都是小脚,可能奔得这样快?我的放足令已经颁发一年多了,可依然有许多人家不肯执行,大户人家女子被人养着,倒也罢了,可这寻常人家里活路繁重,有田的,还须干农活,缠个小脚去挑水担粪,还有些寡妇,要养老养小,也缠个小脚,岂不是害人么?我建一些织布厂、纺丝厂让妇人也能挣钱养家,这白花花的银子到手,倒要让他们瞧瞧,究竟是银子好看还是小脚好看。”
原来李思业自坐稳山东后,便强令妇女不许缠足,山东归金国多年,受女真人影响,老百姓对缠足并不太重,只是后来宋人移民多了,对放足令产生了抵触,但李思业却将放足和授田挂钩,不放足者减半授田,这些宋人最重实际,眼看不放足便少了几亩好地,孰重孰轻,这笔帐还是算得过来,于是张三娘子放了,李四娘子也扯去了裹脚布,能多干点活不说,还可省下些布钱,给爷们打壶好酒,不料后来拿到了田,又开始反悔,缠足风再次回潮,屡禁不止。
李思业也知道百年积弊,不是一朝一令能改得了的,便想到若让女人出来干活挣钱,或许经济上的独立,更能够使女人的地位得到提高,男女平等暂时做不到,但缠足、守活寡这种戕害身心的旧弊却是可以逐渐改变的。
正想着,这织布厂的工场长已闻讯迎了出来,他双膝跪地道:“小民刘亚伯叩见大将军!”
“你起来吧!我也是路过,顺便进来瞧瞧。”又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约六十出头,身材矮小,一双眼睛灵活有神,倒也显得精明能干,便笑道:“工场长原来也是做这一行的吗?”
刘亚伯急欠身答道:“小老儿原来在益都也拥有一间二百张织机的作坊,后被蒙古人一把火烧个干净,这次开办工场,王司马便请我来主持,只是小老儿能力不逮,这工场至今没有赚钱,惭愧啊!”

第二十四章 织布工场(中)

李思业微微一笑,转过几道门,便进了工场间,一推门,就闻机杼声‘劈啪!劈啪!’传来,如炒豆一般密集,只见数百张织布机整齐地摆成十列,每张织布机前坐有一名女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织机,又有一百多人来回奔跑,递物拿料,负责打下手,所有的人都穿着白色紧身短衣,头发扎起,动作清爽敏捷。
刘亚伯大声介绍道:“这里是织机工场,有织机五百张,旁边有还三间工场,都是纺纱,织机倒是很先进,就是纺纱速度跟不上,三四个人纺出的纱还不够一台织机用,有时还要到外面去收购棉纱。”
李思业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件极重要的事,似乎和这纺纱技术有关,可偏偏又想不起是何事,他站在那里思索半天,却不得要领,只得摇摇头,又问道:“她们每月能挣多少钱?”
“最多的能挣到十贯鲁交,少的也有五贯,这是官府定的,这在山东可是相当高的工钱,和矿上的大工差不多了。”刘亚伯语气中甚是无奈,似乎工场不赚钱就是因为工钱太高的缘故,恨恨道:“我知道宋国平江府有一家同样规模的工场,所用的都是男人,工钱最高的才每月八贯,那可是会子,市价只相当四贯鲁交,而且已经不错了。”
“那你从前的作坊给多少工钱?”
刘亚伯老脸一红,讪讪说不出话来,他以前的作坊剥削工人极为残酷,最多时每月也不过二贯金国交子,还要扣伙食费。
李思业冷笑道:“为了多赚钱,只会压榨工人,却不想办法提高技术,提高产量,这样的工场在宋国或许行,在我的山东却休想!”
“那也要多劳多得才行”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李思业身后传来。
蓦然回身,却见身后站着一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却是百工堂的学正李治,不远处站了十几个学生,身着百工堂的黑色校服,脸上稚气未消,目光清澈,正挤在一起,偷眼打量这个山东之主。
李思业哑然笑道:“李学正怎么亲自带队见习?”
李治不答,先躬身施礼道:“属下冒昧,请总管大人见谅!”又回头招呼学生:“你们不是早就想见李总管的吗?现在怎么都变成鸡胆子了,还不快过来见礼。”十几个学生推推拉拉好一阵,才一个个满面通红上来依次行礼,却都呐呐说不出一句话。
李思业见他们害羞,便对李治笑道:“别吓着孩子们了,且让他们去吧!”
“你们先去把坏的织布机修好,再按课上布置的功课见习!”
待学生都跑远后,李治方回头笑道:“三百六十行,隔行如隔山,我虽不用样样精通,可身为百工堂学正,却都得略知一、二吧!所以我就借他们外出见习的机会跟着看看,上月我跟学造船的学生去了莱州,这个月正好轮到纺织,可巧就碰到了总管大人。”
“李学正觉得那造船的林平怎样?”李思业听他提起此事,才突然惊觉,距上次去莱州,转眼就已经半年了,这半年中发生了多少事,竟让他忘记林平许下的日期就要到了,算算交船的日子,也该是这几天了。
“不错!不错!”李治对林平的运筹计划表印象非常深刻,每一道工序的先后、每一个工匠的职责,每一个项目的成本都在表里分解得清清楚楚,一丝不乱。他本是金末著名的数学家,更能理解这张表的价值,不由感慨道:“不知总管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真是个奇才,我已聘他为百工堂的客座教授。”
又叹口气道:“李总管若不大用他,真真是可惜了!”
李思业却淡淡一笑道:“他是有点本事,不过也相当骄狂,德不服众,凭这一点我就不想大用他。”李思业又一指几个技术熟练的女工道:“叫他来织布,他就未必比得上她们,适才李学正也说三百六十行,隔行如隔山,其实那一行都有能人巧匠,那林平不过是找到了适合他的位子。”
又回头看着李治笑道:“不过让他做百工堂的客座教授,倒也不错。”
边说边走,一群人又到另一间工坊,这里是纺纱工坊,整个工坊里发出蜂群般‘嗡嗡’地声音,人却比前面的织布工坊多几倍,环境也不好,空气中飘满了细小的絮状物,在工坊一角,只见一个黑衣妇人在严厉地训斥几名女工,估计她是工头之类,李思业不喜这里的环境,回头又转脚去了仓库,几圈转下来,李思业只觉得鼻子痒痒的,不知吸进了多少异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突然想到了口罩,急问道:“你们是怎样防止棉尘吸入口鼻的?”
刘亚伯诧异,摇摇头道:“我打小见到的织布场所就是这样,何须掩什么口鼻。”
李治也打个喷嚏,揉揉鼻子笑道:“那是因为从前都是独户纺织或者是小作坊,空气中的异物不多,象这种大规模的纺织,我只呆一个时辰,业已受不了,她们天天在里面做,久了岂不会生病?”
李思业不语,前后找了一圈,见窗下有一堆棉布,便拣起一块,叠成几层,捂住口鼻道:“两面再各系一根绳挂在耳朵上,这样不就可以防止异物被口鼻吸入了吗?”
刘亚伯惊讶,也拣起一块棉布照李思业的样子捂住口鼻,大喜道:“这倒是个好法子,简单易做,我马上就做一批,还可以卖到矿上去,那里也是需要的,正好可以补补我的亏损。”
这口罩其实在宋朝的宫廷里就已经有了,皇帝的宾妃用来避那污秽之味,到元朝时才流传到民间,这口罩的技术含量不高,至今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想到这后世的法子,李思业猛地记起了刚才那件想不起来,却又觉得极重要的事,松江人黄道婆不就是在宋末元初时,跑到海南岛学了纺纱技术后促成了纺织业的革命吗?从此松泽一带就成为中国的纺织中心,现在黄道婆或许还未出生,但他李思业为何不能先走一步。
想到这,他心中有些激动,急对李治道:“我听说崖州纺织技术先进,我们为何不派人去学习,提高我们山东纺织品质量?”
李治想想,大悟道:“是了,那崖州便是棉花的最早种植地,仁宗开始,因其棉布上乘,一直便是宋国宫廷的贡品,纺织技术确实领先,李总管眼光独到,提议真是精辟之极。”
他又一拍自己的脑门,懊恼道:“我怎么就早没想到,事不宜迟,我明天就挑几个能干的学生去崖州学艺。”
李思业点点头道:“挑好人后,先来见我一面,我有一些要紧的话,还要嘱咐他们。”
突然觉得身后有异动,回头却见那个娃娃脸亲兵正在刘整耳边低语什么,眼光焦急,而刘整表情为难,直一个劲摇头。
“什么事?”
“大将军,他妹子没来上工,听说是病了,躺在宿舍里,他想去看看,可又听说那儿不准男人进去,便来求我。”
李思业刚想说既然有规矩,不让去就算了,可他一转眼却发现刘亚伯眼光闪铄,嘴唇在微微发抖,心中有些诧异,便指着亲兵对刘亚伯笑道:“我这亲兵的妹子也在这里做工,听说病了,想去看看,我想这是人之常情,工场长可否通融一下?”
不等刘亚伯回答,李治便厉声道:“这工场之规,并非律法,总管想去视察,你不得阻拦!”
李治也看出他的异样,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他和刘亚伯有些交情,惟恐他不识相,便将李思业的潜台词抢先说了出来。
李思业瞥了李治一眼,两人目光相碰,却见他老脸微微泛红,李思业淡淡笑道:“人为本,也好,我是该关心关心工人的生活,工场长前面带路。”
不待刘亚伯回答,转身便走。
刘亚伯急召过一名健妇,低声嘱咐几句,那健妇看了一眼李思业,转身便往生活区方向跑去,刘亚伯急走两步陪笑道:“那边都是女人,腌臭肮脏,恐污了大将军的眼,我命她们先收拾一下。”
李思业心中冷笑,暗向刘整递了个眼色,刘整会意,悄悄率几名亲兵去拦截那妇人,刘亚伯看在眼里,脸色愈加苍白,见李思业在不远处停下来笑吟吟等他,但目光却闪过一丝冷色,他心中一阵发寒,腿竟软得似一步也走不动。

第二十五章 织布工场(下)

一条宽敞的道路通往生活区,中间有一扇的门相连,推开门,眼前立刻出现大排整齐的房舍,皆是两层木楼,今日秋高气爽,各个窗前都飘满了红裙绿袄,楼前虽无大树,但却花丛处处,已经过了秋海棠的花季,却正是菊花怒放时节,但见姹紫嫣红,分外好看。
生活区内整洁异常,哪有刘亚伯说的那般不堪,李思业瞥了他一眼,但见他表情木然,机械似的跟在后面随众人挪动,早没有地主应有的热情。
目光收回,却突然发现在花丛下有一团白,格外的显眼,顺手拾起,竟然是尚未剥籽的原棉,再望前看去,前面还有几朵,呈一条直线。就在几朵原棉的边上,隐隐有车轨压过的痕迹,若不是低头拾棉,李思业也绝计看不出来。
“看来是送棉花进来时掉的,可这是生活区,送原棉进来作甚?”李思业百思不得且解,便随手将棉花揣进袋里。
这时前面匆匆跑来一名黑衣妇人,面目姣好,看来她是这里的负责人,她早瞧见进来一群士兵,而走在前面的两人虽是普通人打扮,但气度不凡,尤其左边这个年轻人,后面的士兵明显是护卫着他的。
她诧异地看了看刘亚伯,见他丝毫没有反映,心中有些不安,只得低头道:“民女是这里的管事,不知几位大爷来这里有何贵干?”
“你不用害怕,我们是来寻个人。”李思业柔声道,便让亲兵上前把妹子的名字告诉了她,那妇人想了想,终于记起。
“好象是有这么个人,病得挺重。”她不敢做主,求助地望着刘亚伯。
“你就带他们去吧!”刘亚伯声音沙哑,和刚才的精神矍铄完全换了一个人,他寻一块大石坐下,用劲拉扯自己业已花白的头发,欲言又止,最后勉强惨笑道:“大将军,我心里疼痛,就不去了。”
“既然工场长心中有病,那就在这里歇着吧!”李思业盯了他一眼,又对那妇人淡淡笑道:“你在前面带路!”
“几位请随我来!”黑衣妇人带领他们穿过两排木屋,几个在井边打水的女人,见大群男人过来,吓得丢下桶便冲进屋内,‘砰!’地把门关上,窗帘儿却一阵乱动,帘上隐隐凸出几副脸孔的模样。
再走了一段路,妇人手指最边上的一间屋道:“就这儿了!”她敲敲门,听里面没动静,又推开门探头看了看,这才对娃娃脸亲兵道:“她刚刚喝了药,已经睡了,你看看便可,别吵醒她!”
待亲兵进去,妇人摇摇头叹气道:“可怜!累死累活刚挣了两个钱,这一场病又什么都没了。”
这时,一旁的李治突然问道:“我听元大人说总管曾想推行医药互助基金,这可是真的?”
李思业叹口气道:“不仅是医药互助基金,我还想过建立养老储备基金,个人掏一点,工场再出一点,等老了干不动活,再逐月还给他们,也有口饭吃,只是军机处的几人都反对,只得作罢!”
“为何?”
李思业苦笑摇头不语,原来他见山东的产业工人越来越多,便想效后世的法子,建立养老及医疗保险制度,以解决工人的后顾之忧,同时也可以将宋国的工人吸引过来,但却遭到军机处其他几人的强烈反对,理由是现在山东的制造成本已经高于宋国,若再加重工场和商家的负担,山东的商品将面临颓势。
“此事以后再说吧!”关键还是在于民众的观念,养老自然有儿孙,何须官府操心。
突然,只听‘扑通!’一声,李思业回头,却见那妇人跪了下来,她并不愚笨,听出面前之人竟是个大官,吓得她赶紧跪下道:“民女不知,请大人恕罪。”
李思业又想到那事,寻思道:“此事倒可以问问她。”便和气道:“你并未触犯律法,何须请罪?你先起来,我有话问你。”
亲兵找来一张长凳,李思业坐下道:“你先告诉我,你每月能挣多少钱?”
那妇人却不敢站起,依然跪在地上,她低声道:“民女是一级管事,每月可挣八贯。”
“八贯!”李思业突然一阵冷笑道:“你即不纺纱也不织布,却也能拿八贯,不用说,你一定是那刘亚伯的亲戚,否则如何能谋到这个肥差!”
“不!不!不!”那妇人吓得直摆手,“民女原本是徐州人,全家都在那场洪水中被淹死,我只身逃到山东,后来改嫁给一军官,按照军属优待条例,我才得到此职。”
“哦!原来你是军属,你丈夫在哪里供职?姓什么?”
“民女丈夫姓吴,在莱州港驻防,现任果毅都尉。”
李思业点点头,低声道:“我实话告诉你,我便是振威主帅,想必你丈夫也告诉过你。”又从口袋里掏出那朵原棉,扔到她面前道:“我来问你,这生活区怎么会有棉花?”
妇人听说他便是李思业,正心中惶恐,突然又见到棉花,身子猛然一颤,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此事关系到刘亚伯的身家性命,他待她不薄,可是若不说恐怕又会连累到丈夫。
女人心中千思百转,正无处理会,却听见远远有妇人哭叫声传来,她回头偷眼望去,却见一军官揪住一名妇人的头发,拖着她走,那妇人熬不过痛,杀猪般的哭叫,刘亚伯就跟在后面,被几名士兵押着,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这边走来。
“大将军,刘亚伯私用童工,就在这生活区内。”她知道,再不说可就迟了。
俨如石破天惊,旁边的李治脸色大变,山东刑律,私用童工超过一百人,那是要杀头的,听她口气,所用童工决不在少数,一转头,见李思业眼中已经酿出杀意,他急道:“总管,刘亚伯可能是不得已…”
李思业手一摆,止住他的话头,断然道:“学正不必多说,此事我自有分寸。”
又对妇人厉声道:“童工在哪里?你带我去看!”
只转个弯,赫然就见一空地处修了座独屋,再近前,大门用铁链锁死,隐约可听见童声稚语,那妇人满面通红,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开了锁,急解释道:“我是要给他们送饭,所以有钥匙。”
李思业不理,一把推开了门,目光所至,竟惊退两步,呆立在那里。
不过几丈宽窄的屋子,白色的棉花堆积如山,在这棉花山下,密密麻麻坐满孩童,竟有三四百人,大的最多十一、二岁,小的不过六、七岁,甚至还有十几个正啃手指的幼童,每人面前各放一个竹箩,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剥去籽的棉花,听见门响,孩子们都一齐回头,呆呆地看着李思业。
“这里面一些是女工的孩子,也有乡下人家送来的,还有买来的,每天做五个时辰,最多的每月可得钱一贯…”
妇人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近不可闻。
“学正感觉如何?‘不得已’三个字可以洗去他的罪孽吗?”李思业一阵冷笑,逼视着刚刚赶到的李治。
“这…”李治探头一看,倒吸了口凉气,呐呐说不出一句话来。
私用童工之所以要被严惩,从字面上是理解不了的,只有目睹,但凡亲眼目睹过的人。心里都会极大地被震撼。
“大将军,此女人实为人口贩子,这里面的许多孩童,都是她拐买而来。”
刘整揪住哭叫妇人的头发狠狠把她摔翻在地,刚才拦截她时,这女人的凶悍,竟让几名弟兄都吃了亏。
李思业怒视刘亚伯道:“现在你有何话有说?我倒要看看,你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刘亚伯已经瘫软在地,突闻一个‘死’字,他的腰倒直了起来,硬道:“这山东工场内私用童工的岂止我一家,大将军视而不见,反抓住我不放;况且这工场也不是我的,我用童工不过是想降低成本,能为官府赚些钱,这又有何过?”
越说越气,最后他恨恨道:“再者,这童工大半都不是我强迫,大将军怎的不追究他们的父母,还有许多孩子都是宋、金两国街头上的孤儿,我接来让他们来做活,可以养活自己,也总比冻饿死在街头的强,如此,我又何罪之有?”
“总管,毕竟他并未真做下什么人神共愤之事,再者法不责众,总管还是酌情饶他一命吧!”
李治见围观的女工越来越来多,虽然不敢开口求情,但眼睛里都明显地包含同情,他也知道刘亚伯人不坏,犹豫再三,还是替他求情。
“法不责众?哼!”李思业冷笑一声道:“当日通过刑律时,学正也是签了字的,既然定了律法,却不照它办事,那要这律法还有何有?轻描淡写的一句‘法不责众’就可以抹杀他犯的罪恶吗?反之,越是法不责众,越是人人都去做,久而久之,这罪恶就成了习俗。别的我没发现,但我看到一桩,就要管一次,来人!”
“在!”
几名虎狼士兵抽刀上前,只待主公一声令下,就当场砍头。
但李思业却道:“把此二人押送到刑部司,依律处置!”
他又对旁边的吴氏妇人道:“我升你为副工场长,这工场就暂由你管理,好好安置这些孩子,若我再听说此处还用童工,我连你也照斩不误!”

第二十六章 蒙古商人(上)

不久,刑部司开始审理了刘亚伯私用童工案,与此同时,《齐鲁周报》也开出专版,连续数周公开辩论此案,遂渐,此案竟成了山东各阶层关注的焦点,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案子本身,它扯出了律法与人情,儿童保护及法定教育等等更深层次的问题。
一直到半年后,《齐鲁每日密闻》的头版头条,登出了刘亚伯最终被判处终身流放琉求的消息,这桩让人们关注了近半年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地,但它带来的影响却是极其深刻的。
《齐鲁周报》的社论写道:“律法应以道德、人情为基础,不通人情、不论道德,实为律法制定的不善…”
《齐鲁每日密闻》又披露,刑部司曾两次顶回了李思业要求杀刘亚伯、以儆天下的批复,且不论这是作秀还是真实,但它却在山东开启了以法抗权的先河。
于是,从此案开始,民众逐渐关心一些大案、要案的审理,数年后,刑部司开始引入了陪审团制度,同时,一种新兴的行业,专门替人打官司的‘师辩’,也孕育而生。
且说李思业回到益都后,立刻召见内务府令萧进忠,命他暗察山东私用童工的情况,不久便在刘亚伯案尚未宣判之前杀掉了几个罪大恶极的私营业主,又将一些屡教不改的父母罚钱、打板子,这才有效遏止住了私用童工的猖獗势头。
此事先搁在一边。
就在李思业视察纺织工场后的第三天,在益都发生了一件事,事情不小也不大,但它的最终后果,却是再一次改变了蒙古的历史。
这件事还得从山东的情报机构讲起,山东的情报机构有两个,对外是齐鲁营,在宋、金两国都有秘密分布,而对内的反间谍机构便是内务府下的捕风营,相当于今天的国家安全局,由李思业的前亲兵都尉王四宝掌控,手下有五百名精干之士,又在各地市井发展数千名线人,专门对付宋、金、蒙渗入山东的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