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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国忠低头想了一想,嘴角浮现出一丝阴阴的笑容,“我也会!”

次日一早,杨国忠正式向李隆基提出请求,为其舅张易之鸣冤叫屈,张易之是武则天的男宠,在武则天后期权倾一时,掌握朝中大权,武则天死后,张易之被李唐宗室所戮,削职追爵、剥夺家产。杨国忠在此时提出这个请求,其意是在试探李隆基对他恩宠程度。同时,若得批准,对那些尚拿不定主意的中下层官员将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事情似乎在向有利于杨国忠的方面发展,仅仅半个时辰,李隆基便在他的奏折上签了字,同意杨国忠之请,恢复张易之的爵位。
这个消息仿佛是一道晴空惊雷,在长安上空轰然炸响,被先帝定为乱臣贼子的张易之居然被皇上平反,而且只在半个时辰内决定,说明皇上压根就没有细想此事,由此可见皇上对杨国忠圣眷之隆,这是一个具有强烈暗示意义的利好消息。
从下午起,杨国忠的府门前便出现了一道奇景,数以百计的官员拥堵在门口,争先恐后地投进自己的名刺,以表示向杨国忠效忠,至晚间,杨国忠接到的投名状便多达五百多份。
初战告捷,杨国忠立刻趁热打铁,次日便再次提出要彻查李林甫强占土地一案。李隆基佯作遗憾,最后以章仇兼琼为先例,勉强同意由大理司直、监察御史、刑部郎中组成一个低级别的专案组来查实此案。在调查李林甫的同时,李隆基又册封其幼子为云骑尉,以示抚慰。
处理似乎有点不温不火,但重要的是态度,明眼人一看便知,皇上开始对李林甫下手了。
杨国忠得势,对于他的家人也是一次出头的机会,妻子裴柔早已不屑那些沉甸甸的铜钱,她开始转性,也学杨花花对黄金白银感了兴趣,她尤其喜爱珠宝,喜爱那种璀璨的夺目感觉。
而长子杨暄的命运也开始发生转变,天宝五年的科举案后,杨暄被送入宫中做了侍卫,随着杨国忠的沉寂,他也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度过了两年。
但从去年杨家开始得势起,他也时来运转,每天都被大群的仰慕者所围,听不完的奉承话。要钱得钱,要女人有女人,甚至连驸马张垍见了他,都得亲切称他一声‘大郎’,渐渐的,杨暄骨子里的骄横便开始显露出来。
这几日,杨暄认识了一个姓罗的西域大商人,长着一脸络腮胡,面皮红黑得发亮,再加一个茄子般的酒糟鼻,是典型的西域胡人。
他出手极为阔绰,一夜便为杨暄销金千贯,起初杨暄并不是很在意,为他花钱的人多着呢!但这个姓罗的胡商却颇有创意,找来几个金发碧眼的大秦美女(大秦即当时的罗马),一夜风流后,杨暄便记住了他,至于他的来历,杨暄并不是很在意。商人嘛!无非是为了逐利而为,以后让父亲给他弄点特权,或者让父亲封他个西域官也就是了。
这天黄昏,杨暄带了十几个拍他马屁的宫廷侍卫和往常一样来到群玉楼饮酒,罗胡商已经早早订好了位子,十几个陪酒的妓女也一一就坐。良辰美景、佳人如玉,再加上暖风微熏。杨暄酒兴高涨,不知不觉他一连喝了十几杯,酒性上了头,一把便将陪酒妓女的裙子撕成两片。那女子惊叫一声,光着两条腿仓皇而逃,杨暄心中得意之极,哈哈大笑。其他弟兄看得色欲难耐,也借着酒意。各自拖着身边的妓女亲嘴摸奶、丑态百出。
“杨将军畅意风流,真大丈夫本色也,来!我敬你一杯。”
罗胡商呵呵大笑,将酒杯高高举起,“今晚我下了千贯定金,由群玉楼的头牌楚莲香陪杨将军共度良宵。”
杨暄大喜,叫着嚷着便要散席,罗胡商见他急色,心中暗暗冷笑一声,他等待的机会来了。
不用多说,罗东主接近杨暄,便是李清给武行素下的任务,他是姓罗,却并非商人,而是武行素的一个手下,碎叶突骑施人,精通西域的各国语言,这次便由他扮演商人,接近杨暄。
杨暄平时虽然骄横,但最多也是欺压良善,只能说行为不检点,尚构不成犯罪,几经考虑后,武行素根据手中的情报,便设计了一条妙计。
这时,隔壁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隐约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娇笑声,这是几个官员在饮酒作乐。杨暄虽然酒喝多了,但身子不听头脑还有一丝清醒,他听出其中有一个声音颇为熟悉,似乎是他从前的师傅赵岳的声音,他刚要站起来去打招呼,却被罗胡商拦住了,叫来门口的老鸨,笑道:“王大娘,时辰已到,去请莲香小姐过来!”
那老鸨面露难色,她虽然见过杨暄,却不知道他是杨国忠之子,倒是这个胡商出手阔绰,让她为难,他订的时辰确实已到,可莲香小姐还在陪隔壁几个朝官饮酒,他们不肯放,老鸨也不敢得罪他们。
“这位爷,再等等吧!他们可是朝廷大官。”说完她瞥了胡商一眼,言外之意,人家可是官爷,你一个外乡人,可得罪不起。
她话音刚落,一名侍卫早跳了起来,‘啪’地给她一个大嘴巴子,恶狠狠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我家将军是谁。”
“杨爷的女人,谁敢抢!”十几个侍卫纷纷跳起,借着酒劲,在那里大声叫嚣,“我们去把她夺回来。”
杨暄也酒意升腾,慢慢将袖子撸了起来,早忘了他的师傅赵岳也在隔壁,这是他准备大干一场的表示。那些妓女们见势不妙,便悄悄的一个接一个从门口溜了出去,这时罗胡商却再次拦住了他,劝道:“杨将军,他们都是李相国之人,不如忍一忍!”
“忍个屁,李林甫就要完了,还忍他做甚!”侍卫更是愤怒,个个跃跃欲试,只等杨暄一声令下就要动手。
提到派别,杨暄却反应过来,赵岳明明是自己的师傅,几时变成相国之人?
罗胡商仿佛知道他的心思,笑道:“杨将军不相信我的话吗?象户部郎中赵岳,他就是李相国一手提拔起来的,如果他不是相国之人,天宝五年科举案后,他怎么会升职呢?”
一句话提醒了杨暄,他慢慢坐了下来。确实是这样,天宝五年科举案,父亲被贬黜,给自己捉刀、出主意的赵岳反而意外的由吏部员外郎升为吏部郎中,难道他真的是李林甫派到父亲身边来的吗?
印象先入为主,杨暄越想越有这个可能。父亲曾给自己说过,科举案事事被李林甫料中,他身边一定有李林甫的暗探,想不到竟然是赵岳。一种被欺骗、被暗算的仇恨油然而生,一种复仇的怒火在他胸中腾腾燃起。杨暄本来就是一个骄横之人,现在又喝了酒,再掺进夺美之恨,身旁的弟兄又在大声叫喊,杨暄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捏得嘎嘎直响。
这时,罗胡商见时机已经成熟,便最后又挑拨道:“李相国权势滔天,得罪不起啊!杨将军还是忍一忍吧!”
这句话俨如一盆火油浇下,杨暄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头发根根竖起,几乎要爆炸开来。
“放屁!”杨暄一脚踢开桌子,眼中射出杀机。他旋风一般冲到门口,一挥手,恶狠狠喊道:“弟兄们,跟我去收拾他们!”
这些侍卫都是皇上身边之人,平时都是无法无天之徒,在长安横行惯了。既然杨暄有令,他们更是卖力,杀气腾腾地踢开隔壁房间,一拥而入,也不问青红皂白便大打出手,房间里发出一片呼痛声和怒斥声,更杂有女人的惊叫。
罗胡商见机会来了,便走到走廊尽头暗暗做了个手势,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立刻闪出两人,快步走到门口,佯做看热闹,袖子里却抖出两把雪亮的匕首,和侍卫们身上所佩戴的匕首一模一样,罗胡商转身赶回房间拿走几把侍卫遗留的匕首,刚刚走下楼梯,只听上面传来两声惨叫,随即是一片寂静,他知道已经得手,紧走几步,很快便消失在人头涌动的春明大街之上。
不到半个时辰,杨国忠之子杨暄在群玉楼行凶,杀死户部郎中赵岳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仿佛约好似的,酒楼、客栈、茶馆,到处都有人在绘声绘色讲述这里面的细节,起因是杨暄和赵岳争夺群玉楼的头牌红妓楚莲香,杨暄争夺不过而一怒杀人。
这种桃色消息更让人感兴趣,传言愈加迅猛,万年县县令是王珙之弟王焊。他更是一马当先,亲自带人查封了群玉楼,抓走老鸨、龟公等等当事人,几个重伤未死的官员也被带回县衙录口供,随即跑到相国府向李林甫禀报。李林甫此时正在焦头烂额之中,他忽闻此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半晌,他才负手仰天大笑,“真乃天助我也!”

第十卷 绝地反击 第283章 破绽

“你这个混蛋!”
杨国忠的脸气成了青紫色,浑身颤栗,咆哮着冲向跪在地上的长子杨暄,却被他妻子裴柔死命拦住,“老爷,事已到此,就是打死他也晚了,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杀人偿命,我把他送官去,省得再坏我大事。”
嘴上虽这样骂,可真让他将儿子送官却也不可能,杨国忠一屁股窝在椅子上,想到自己功亏于溃。着头低声哀嚎:“完了!我辛辛苦苦赢了局面,全被这混蛋毁了!”
杨暄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脸色煞白,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也不知是哪个浑蛋下的死手,现在都不承认了。出事后,所有的狐朋狗友都一哄而逃。那些官员都认准了他,异口同声指认是他动的刀子,不过是不是他下的手,杨暄自己都有点糊涂了。
“父亲,那赵岳其实是李林甫的人,他是李林甫安插在父亲身边的一枚棋子,三年前的科举案正是他暗中捣的鬼。”
杨国忠忽然停止了动作,慢慢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儿子,“你是听谁说的?”
“孩儿没有听人说,是自己想的。”杨暄不敢说出胡商之事,便结结巴巴道:“三年前父亲倒在科举案上,赵岳却升了官,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如果他没有出卖父亲,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内连升两级。”
“胡说!”杨国忠霍地站起来,上前一步,逼视着杨暄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这种事你是绝对想不到的,必然是有人告诉你,你说!是谁告诉你的?”
“是、是一个胡商,群玉楼饮酒便是他安排的。”杨暄见瞒不过父亲,只得实话实说道:“他是想托父亲谋个官,便来讨好孩儿。是他告诉我赵岳是李林甫的人,我才一怒之下去找他算帐。”
“胡商?”杨国忠的眉毛拧成一团,思索了半天不得要领,便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是做什么买卖的?”
杨暄一呆,他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对那胡商一无所知。他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父亲,吞吞吐吐道:“我只知道他姓罗,其他的、其他的我有点记不得了。”
“蠢材啊!一天到晚花天酒地,明显中了人家的套都不知道。”杨国忠已经明了。哪有胡商想求办事不报家门的,居然还看得出官场的玄机,这明显是中计了,想到这一步,他反倒不生儿子的气了,这必然是李林甫下的套,自己的儿子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长叹一声。向儿子挥了挥手,“你去吧!宫里也不要再去了,就留在家里吧!”
旁边的裴柔见丈夫饶了儿子,知道他有办法。心中不由大喜,连忙将儿子拉下去,好吃好喝哄着去了。
妻儿下去后,杨国忠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苦苦思索脱身的办法,如今之计只有向皇上请罪,看皇上能不能饶过自己,可自己总得想一个儿子无罪的借口吧!否则皇上也不好向臣民交代。
这时,门房来报,“吉温有要事求见!”
“快快请进!”杨国忠不等门房去请,自己倒先跑了出去。吉温是他的军师,此时来见,必然有办法,最好再来个什么上中下策供他选择。
果然,吉温一见到杨国忠便开门见山道:“大公子之事我已知晓了,这里面有破绽,不知侍郎大人可想到?”
杨国忠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急将他拉进了书房,关上门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什么破绽?吉大人快告诉我。”
吉温微微一笑,道:“破绽就在那两把杀人的匕首上。”
“匕首?”
杨国忠不解,又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吉温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两步,眼中露出狡黠之色,“此事我一听便觉得奇怪,哪有这么巧的事,正好坐在隔壁,就象有人特的安排似的,所以我便找到万年县的一个衙役,案发后他也在勘察现场,据他所言,那两把匕首是和宫中侍卫所用的一样,但却没有编号。”
杨国忠惊得跳了起来,失声叫道:“你是说有人嫁祸不成?”
“对!这就是我发现的破绽。”
吉温得意地一笑道:“其实给大公子洗冤很简单,只要将所有在场人的匕首都拿出来,看有没有少,若少了,那他的编号应是多少,如果对不上,那多出来的两把匕首又从哪里来的呢?”
“是!是!是!”杨国忠一连叫了三个‘是’,狠狠拍自己头笑道:“看我这个木鱼脑袋,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想到!”
“简单?”吉温心中冷笑一声,这个计策其实天衣无缝,自己丑话还没说出来呢!
“不过现在恐怕有点晚了。”吉温的这句话将刚刚爬上岸的杨国忠的心再一次推下了寒塘。
他兴奋的脸刷地变得灰白,盯着对方,吃力地问道:“什么、叫、晚了?”
“因为匕首在王悍的手中,就算是那匕首是假的,他也会掉包成真的,所以没有用。”
杨国忠犹如泄气的皮球,一下子摊倒在椅子上,讲了半天,还是一场空欢喜。不料吉温却笑道:“侍郎大人别丧气,关键是我们知道了这桩案是嫁祸之罪,并非大公子真的误伤人。侍郎只需将我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就算没有了证据,皇上想必也就饶过了大公子,关键是李林甫那边,若他死揪住此案不放,侍郎不妨将他儿子强占土地那些契约统统抖出来,我想他自然就老实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侍郎暂时也别动李林甫,等大公子之事有了定论后,再动手不迟!”
“好吧!暂且就便宜那老贼了。”
杨国忠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我这就去见皇上,求他宽恕暄儿!”

就在杨国忠进宫去找李隆基求情的同一时刻,李清却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高力士派来的特使邢縡。他一进屋,并不多言,只将一柄飞刀轻轻地放在桌上,旁边的侍卫们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拔出刀将邢縡团团围住,只要他稍一妄动,便乱刃分尸。
“且不要动手!”
李清举手止住了侍卫们,他盯着这把熟悉飞刀,脑海中依稀有一点印象。飞刀用上好的镔铁打制,异常锋利,通体发出幽幽的冷光。这样的飞刀他应该见过两次了,第一次是汴州,正是这把飞刀通知前方有人要劫船;第二次是在苏州,刚刚发现官银踪迹之时,这把飞刀又来通报西山有人要刺杀自己。
而这个报信之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居然是高力士的人,原来高力士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李清又惊又喜,惊是这个人一直在监视自己,而自己却不知道,喜却是高力士要见自己,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得到他的帮助。
“你就是破道观里和我争夺金丸的那个白衣人吧!”旁边的荔非守瑜看了半天,终于将他认出。
“正是我!”邢縡傲然一笑,“不仅在道观,那个去柜坊的乞丐头也是我杀的,只是那时我执行的是庆王李琮的命令。”
他瞥了一眼荔非守瑜,眼中露出一丝敬意道:“不过你的箭法很好,若是沙场征战,我不是你的对手。”
这时,李清打断了他的话,笑道:“请转告高大将军,多谢他的援手,李清明日便来拜访他。”
“那好!我先走一步。”邢縡说完,仿佛变成一只断线的风筝,身形迅速缩小,飘身上了墙,很快变成了一个小白点,渐渐没了。
“此人是个刺杀高手,让人防不胜防。”荔非守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感慨道:“庆王将此人赶走,真是愚蠢之极啊!若他不是庆王,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荔非守瑜感叹一通,回头问李清道:“我有一事一直不明,想请教都督。”
李清先挥了挥手,命侍卫们先退下,这才笑道:“说吧!有何事不明?”
荔非守瑜想了一下,便坦言道:“都督早就抓到了李俅,还掌握了庆王先纵火后洗劫官银的证据,为何迟迟不动,不趁机将庆王置于死地,这是其一;其二是章仇相国被李林甫栽赃诬陷而死,都督为何不找他报仇,反而去对付杨国忠,帮李林甫一次。”
“这两个问题想必你一直在疑惑吧!”
李清微微一笑,道:“若是在天宝元年之时,我必定会立刻动手,为恩师报仇雪恨,可八年过去了,我已经三十一岁,有些事情就不会那么鲁莽了,关键是两个字,‘平衡’,你想想,若庆王被削爵,最大的得益者是永王,没有了竞争对手,他很可能会入主东宫,这是我不想见到的,所以我要配合皇上,让他们俩永远斗下去,没有赢家,谁也进不了东宫,这是一;其二便是帮李林甫,其实这也是为了寻找一种‘平衡’,让李林甫与杨国忠一直斗下去,谁也顾及不了我,这样我才能定定心心在西域发展,所以相比之下,恩师的仇是小,谋大局才是要紧之事。”
李清说得十分透彻明白,荔非守瑜这才恍然大悟,连声赞道:“都督深谋远虑,属下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不妨事,多看多想便是了。”李清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现在你给我准备马车,我马上要去李林甫的府上。”

第十卷 绝地反击 第284章 利益之盟

李林甫刚刚从兴庆宫归来,他亲自向李隆基弹劾杨国忠杀害朝廷大臣,这是他为相十五年来的第一次,形势已危在旦夕,容不得他再从容布置。
宋浑已经供出他确有强占良田之事,而专案组已奔赴咸宁搜集人证,杨国忠之舅张易之得到正名,这时几乎所有的朝官都已经意识到皇上要拿右相国开刀了。一日之内,就有五百多人去杨国忠府上递帖,而他的相国府却冷冷清清,门可落雀,昔日的门生故吏在这个时候都避之不及,惟恐沾染上李林甫的暮落之气,连永王李璘也托病在家,派人暗中和裴宽接触。
可就在这时,杨暄杀死赵岳仿佛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令李林甫在即将窒息之中忽然脖颈一松,竟喘过一口气来。不料李隆基的暧昧和含糊其词让李林甫心又凉了半截。
“相国,此事疑点甚多,比如那两把杀人的匕首就需派人仔细调查,从长计议,朕已命大理寺接手此案,相国就不用管了。”
什么叫从长计议,分明是想不了了之,竟让大理寺接手此案,那吉温岂会不讨好杨国忠。好容易等来的机会,却是水中月,李林甫不得不仰天叹息,‘难道天要亡我不成!’
“父亲大人,请喝茶!”
李林甫的长子,将作监令李岫将一杯茶小心翼翼端过来,一抬头,他顿时惊呆了,只见李林甫须发全白,脸上苍老不堪,竟仿佛七十许人,昨日头发还是半白,可这一夜,他老了何止十岁。
“当啷!”
李岫手上的茶碗失手落地,瓷片玉碎、茶水飞溅。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声道:“父亲,你向皇上乞和吧!”
“什么!你竟然要我认输,拱手将相位让给那个无赖吗?”
李林甫情急之下一阵剧烈咳嗽,嘶声喘气,蜷缩成一团。半晌,他才慢慢缓过来,抚着胸口怒视儿子道:“我为相十五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狠角色没遇见过,不过是个外戚,连官名都叫不全的无赖,竟然也能取代我吗?”
“杨国忠不足惧,可是、可是这次是皇上要动你啊!”
李岫的最后一句话直刺李林甫的心脏,他再也忍不住,‘扑!’地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地倒在藤椅上。
“父亲!”李岫惊惶地大叫,“来人!快来人!”
“不妨事!”李林甫勉强地坐起身,对几个抢进来的心腹挥挥手道:“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你也去吧!”他摸了摸长子的头,慈爱笑道:“你好歹也是从三品的高官,以后这个家要靠你来支撑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在门口道:“老爷,户部侍郎李清在府门外,他说有事要见老爷!”
“李清?”李林甫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想起了刑部所拿到的不全的证据。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希望。
“快扶为父去请李侍郎进来!”
李林甫扶住儿子的肩膀,又吩咐管家道:“开大门!开大门迎接李清。”
“可是父亲…”李岫不禁骇然,父亲几时为一个侍郎开大门的。
“你不懂!为父最后的希望可能就在他身上了。”
自天宝三年高力士后就没有开过的大门今天终于再次打开,‘吱嘎嘎’的转轴声异常刺耳,缓慢而沉重的向里面开启,大片大片红色的铁锈从门上剥离掉下,只可惜李林甫的门前已经没有行人,否则,这将是轰动长安的一个大新闻,相国府为户部侍郎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