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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他利用李隆基急于废太子而无暇他顾的时机,先是上书请管教不严之罪,随后抓住赵奉章多次出入章仇兼琼府中这个把柄,在京中广为宣传,揭开了两人的关系,将弹劾罪演变成政敌间的内部权力斗争,又让亲信御史大夫宋浑主动请缨赴咸宁调查此案,在他赌李隆基不想在同一时刻既废太子又罢宰相。果然,为社稷的稳定,李隆基终于同意了宋浑之请,此案的主动权便渐渐掌握在李林甫的手中。
不仅如此,为了让章仇兼琼后院失火,李林甫利用了庆王对李清的仇恨,唆使他向李清下手,打乱章仇兼琼的部署。当然,李林甫有把握牵着庆王的鼻子走,为了利用这个地位尊崇但智力低下的皇长子,他早已经在庆王身边做了精心的安排。
更深一步讲,李林甫实际上支持的是永王上台,他也渐渐看出了李隆基废太子的目的,连一向低调隐忍的李亨都容不下,他还会选择野心勃勃的李琮吗?退一万步,就算李隆基也考虑庆王,但李琮走的是杨家的路线,他李林甫又肯做这个牛后吗?
用庆王对付李清,一石二鸟,这就是他李林甫的权谋与手段。
马车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飞奔,忽然马车抖了一下,速度越来越慢,渐渐停了下来,前方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及侍卫的叱责声,李林甫脸一沉,向窗外道:“去看看,谁敢在朱雀大街上撒野?”
不一会儿,侍卫回来禀报:“禀相国,是哥舒翰将军,他想要求见相国。”
‘他不在陇右防御吐蕃,跑到京里来干什么?’李林甫摸了摸硕大的鼻子,哥舒翰的意外出现使他生了一丝疑心,暗忖:“现在皇上抓了王忠嗣,关了李亨,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现在哥舒翰在这个接骨眼上忽然出现,难道皇上等待的就是他吗?”
想到这,李林甫命令道:“将他带过来!”
随着沉重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材伟岸的黑脸将军出现在李林甫的车窗前,他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中唐名将哥舒翰。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哥舒翰,西突厥哥舒部落人,父亲哥舒道元为哥舒部落的首领,曾为安西大都护府的副大都护,母亲尉迟氏是于阗公主,他为人仗义疏财,义气重诺,又喜欢饮酒赌博,一直到四十岁时依然无所事事,浪迹于街头。因在长安替父守灵时被人讥讽,这才一气之下“慨然发愤折节,仗剑之河西”,赴河西投军。哥舒翰作战勇猛、最喜身先士卒,数年间立下赫赫战功,被王忠嗣赏识,一路提拔,更在去年保卫石堡城一战后,取代了董延光的位置,升为陇右节度副使。此刻,他受陇右诸将之托,单身一人来长安为王忠嗣求情。
“末将哥舒翰参见相国大人!”此时的哥舒翰已近五十岁,但他身材挺拔魁梧,和三十岁的壮年男子并无区别。
“哥舒将军,你深夜在朱雀大街上跑马,可是陇右有急事?”
哥舒翰不敢隐瞒李林甫,他躬身施了个礼,必恭必敬道:“陇右、河西二十万将士听说王使君下狱,特推举我来向皇上求情,末将一时心急,惊了相国的车驾,万望恕罪!”
李林甫看着这个即将取代王忠嗣的突厥将领,他忽然有一丝明悟,皇上迟迟不动太子,是不是尚没有完全解决王忠嗣之患,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这个哥舒翰呢?
想到此,他奸笑一声,眼睛眯成一条缝,诈道:“哥舒将军也要瞒老夫吗?明明是奉旨进京,却说是将士推举,真是可笑之极。”
哥舒翰脸色大变,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低头惶恐道:“末将并未说谎,在下确实是众将推举而来,王使君深得军心,今蒙了不白之冤,众军心中实在不服。”
他的一举一动哪里瞒得过李林甫锐利的眼睛,李林甫心中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众军心中不服,’恐怕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他也不再点破,呵呵一笑道:“那你就快去吧!再晚一点,皇上可就要安寝了。”
“是!末将这就去兴庆宫。”
望着哥舒翰远去的背影,李林甫陷入了沉思之中,废太子已经走到最后一步,那自己也该抓紧行动了,他从车座下摸出一个摇铃,轻轻地晃了晃,清脆的铃声划破夜空。
片刻,一条黑影飘然而至,仿佛一只诡异的黑猫,跪在马车前低声道:“属下叩见相国!”
“去苏州望春茶庄,自然有人会给你安排。”
李林甫从手上取下一枚戒指,递给他冷冷道:“金丸上你失手了,这次莫要再让我失望。”

第十卷 绝地反击 第269章 意外

自天宝五年以来,李隆基的御书房夜灯点燃今晚还是第一次。夜色中,数百持戟侍卫严密地守卫在御书房的四周,窗上拉着纱帘,但依然可以看见里面有隐隐的人影在晃动。
高力士呆呆地站立在门口,两条粗黑的眉毛拧成了一股粗线,哥舒翰的出场意味着王忠嗣的终结,而王忠嗣的终结则昭示着东宫的剧变。
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在太子身上下的本钱已经赴之流水,没有人再比他了解李隆基。从今以后,大唐将不再有太子,直到最后一刻,没人会知道大唐的下一位天子是谁,而将由此引起的手足相残、骨肉自戮,在这张天下独一无二的椅子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房间内,哥舒翰跪倒在地,低着硕大的头颅一声不语地听李隆基的安排。
“你回陇右后可重新调整人事,你可录一份清单报来,若无大的不妥,朕自然会准奏。”
李隆基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他的腰挺得笔直,目光深邃,平日的疲态一扫而光。
“还有中下级军官你也要互换,那些忠于王忠嗣的军队若无法整编,你索性就给朕解散了他们,再重新募兵。”
说到此,李隆基微微斜看他一眼,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一动也不动,似乎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你有什么疑问吗?”李隆基提高了语调,带着几分严厉地问道。
李隆基的严厉使哥舒翰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一咬牙道:“无论王使君身犯何罪,求陛下饶他一死,臣愿以官爵相赎。”
“如果我不饶呢?”李隆基紧紧地盯着他,声音异常冰冷。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哥舒翰的额头渗了出来,但他依然一脸坚毅地说道:“如果皇上不饶,那恕臣不能从命!”
“浑蛋!”李隆基忽然暴怒起来,抓起桌上的笔筒狠狠向他砸去,‘砰’的一声,镂空精雅的笔筒在他头上开了花,瓷片和鲜血都飞溅在地上。
“来人!”
四五个侍卫立刻从外间涌进,高力士更是急慌慌地走在最前面,他望着四散的瓷片和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却依然一动也不动的哥舒翰,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先替他包扎一下。”
话到嘴边,李隆基又改了口,上次王忠嗣在这里也是满脸鲜血,今天哥舒翰又是如此,看来这些军人都是一个臭脾气,不过同样是为主请命,王忠嗣是心怀叵测,而哥舒翰却变成了忠心耿耿。
众人七手八脚替哥舒翰包扎好了,李隆基挥了挥手又命他们退下,他走到哥舒翰的面前,冷冷道:“如果朕饶他一命,那你就要按朕的安排去做。”
“臣谢陛下恩典!”
李隆基拉长了声调,眼中却透出一丝得意,“好吧!看在你尚有几份忠心的份上,朕饶他不死,不过…”
事实上他现在根本就不打算处死王忠嗣。他要将这个人情留给哥舒翰,让他对自己感恩戴德,同样也让陇右、河西诸军对哥舒翰感恩戴德,从而将王忠嗣的军权真正接下来。
“朕现在不答应你,后日将开早朝商讨处置王忠嗣,朕要你在那里好好地表现一番,甚至不惜以死相争,朕才会饶他不死。”
哥舒翰的身子猛然一震,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其实不过是李隆基的一枚棋子罢了。

春涨一添水面。
芳草鹅儿,绿满微风岸。
画舫夷犹湾百转。
横塘塔近依前远。
江国多寒农事晚。
早春二月,江南姑苏正是烟雨朦胧时节,如诗如画,宛若动人的小家碧玉,一把油纸伞撑过木椟古巷、横塘旧桥,翩翩惊入细雨纷飞的粉墙黛瓦之中。
今天是李清来苏州的第四日,天气时雨时晴,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又是细雨蒙蒙,不过一向喜欢雨天的李清却兴致盎然,他背着手在一条古旧的小街上漫步。小街很安静,难得看见一个人,小街的背后是一条小河,几个妇人正蹲在岸边洗涮朱漆马桶,不远处却有人在河里浆洗衣裳,每天都是这么过来,也就渐渐习惯了,彼此相安无事。
小街的地上铺着青石板,被密集的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一个挑着骆驼担的小贩从身边走过,吆喝着糖粥和藕粉侍卫们的一阵紧张,拥在李清的面前警惕地盯着这个一脸惧色的小贩。
四天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也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对手仿佛蒸发了一般,但李清却没有闲着,武行素派来的一批武艺高强之人都被他打发出去了。他知道,彼此的斗争远没有结束,他的对手一定还躲在某处虎视眈眈,只等他稍微露出破绽便会猛扑过来。
小街的尽头是一座茶庄,名叫望春茶庄,是苏州最大的茶庄之一,现在新茶尚未上市,茶庄前冷冷清清,等到三月新茶上市时,茶庄后面的河道里将挤满前来卖茶的小船,它大量收购茶叶,再卖到全国各地。听崔焕说这座茶庄颇有背景,有传闻说他是永王的产业,独此一家便收购了苏湖一带近四成的茶叶,带来滚滚财源。
茶庄的门半敞着,里面似乎有人在忙碌,李清来了兴趣,背着手转进了大门。说是茶庄,其实就是个规模颇大的茶店,有近百间屋,前店后坊,主要以批发为主,但也有一溜柜台,做做老客的零星生意,柜台上放了几十个陶瓷大盆,里面盛有各色茶叶,伙计们在忙碌着清扫店铺,准备迎接一年一度新茶季节到来。
“客人可是想买茶?”
一个胖胖的执事跑过来招呼,他见李清前后左右都有身着军服的侍卫环护,眼中不觉露出迷惑的神色,急道:“小店素来奉公守法,并无奸盗坑蒙之事,大人这是?”“只是顺路看看,没有其他意思。”
李清微微笑道:“若有不错的茶叶,我打算买一点带回长安。”
“大人也是长安人?”胖执事一阵惊喜,标准的京都口音流露出来,他的声音极大,几个伙计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向这边看来。
这时侧门的帘子动了一下,闪出一条一尺宽的缝,随即帘子放下。就在这一瞬间,李清身后的荔非守瑜从帘缝里看到了一张曾经见过的脸,这张脸上有一条三寸长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脸颊,荔非守瑜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他想起来,在争夺金丸的破道观里,最后出场的,不就是这张刀疤脸吗?
帘子已经放下,但那只眼睛依然在紧紧地盯着李清,目光闪烁不定。
荔非守瑜反应极快,他拉了拉李清道:“使君,与崔大人约好的时间要到了,不如我们先去,回头再来。”
李清心有所悟,便向胖执事笑了笑道:“也是,掌柜不妨先替我准备几样极品好茶,我回头来品尝。”
说完,他返身走出了店门,离开茶店约五十步,李清忽然低声问荔非守瑜道:“你看见了什么?”
“争夺金丸的那个黑衣人就在房内,我看见了。”
“他看见你了吗?”
“他没注意到我,一直在盯着都督。”
李清不语,一直走出百步外才令道:“将所有人都招回来,不论白天黑夜给我监视这座茶庄。”
停了停,他又道:“等一会儿派人去给我买一些茶叶,休得让他们怀疑了。”
望春茶庄确实是永王的产业,它靠近州府衙门,地理位置便利,一直是京中来人暂住之地,荔非守瑜所见到的那个刀疤脸正是李林甫从京中派来之人,名叫罗三郎,今天刚刚赶到苏州,却无意中遇到了李清,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时间到了晚上,罗三郎依然坐在屋里喝一杯冲了无数遍的茶水,已经整整一天了,还是没有人来找他,但他并不着急,钓鱼需要耐心,既然相国有安排,就一定会有人来。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伙计,向他努了努嘴,罗三郎立刻站起来随他去了后院,一条小船停在码头上,从里面走下两人,前面一人是茶庄伙计打扮,而后面一人是一个干瘦的老者,穿一件灰布长袍,光线模糊,看不清面容,走到茶庄后门时他左右张望一下。门上的灯笼射出微弱的红光,依稀将他的面目显露出来,只见此老者长着一缕山羊胡、细蛇眼,眼中露出狡黠的目光,若庆王见到他,一定会大吃一惊,此刻出现在永王茶庄后门与李林甫所派之人见面的,正是他无比倚赖的军师:王道人。

第十卷 绝地反击 第270章 终下决心

王军师最早也非道人,他原名叫王非,是开元初年进士,因长相猥下,一直求官无门,四处浪荡,靠人接济度日。天宝元年,朝廷尊道之风兴起后,一些有门路的道士纷纷登上权贵门庭、甚至踏上含元大殿,被尊为翰林。
不少有眼光的之人也发现了这一捷径,遂投入深山与道结缘,有名者如诗人李白,走的也是这条路。
王非在天宝三年于终南山出家为道,虽跳出红尘,但他名禄之心难消,时时刻刻注意朝廷动向,寻找进阶机会。机会终于在天宝六年来临,大唐右相李林甫来终南但李林甫并没有立刻用他,而是留了一个后着。次年,心情郁闷的庆王李琮来终南山请三清,在李林甫心腹的巧妙安排的视野,他的深谋远虑和洞察朝廷毫末的能力立刻使李琮如获至宝,当即聘他为儿子西席,实为自己的首席幕僚。
进入庆王府后,王非亲自策划了尊杨等策略,着实为庆王的翻身立下了不少功劳。但他却象一只在天上高飞的风筝,不管他如何领略高处风光,他的线依然被李林甫攥着,若即若离,却从未松手。
这次东宫之变中,王道人便一直受李林甫暗中操控,引着李琮一步一步踏上李林甫事先安排好的陷阱,焚毁苏州柜坊,迫使李清来苏办案,随即又要刺杀当朝户部王的命运不用说,章仇党将受重挫,甚至支持庆王的杨国忠也将成为大输家,最大的得利者将是永王,而在幕后窃笑的却李林甫。
王道人走进后门,有人将他引入一间密室,罗三郎已先一步等候在此。
“这是信物!”
罗三郎将李林甫给他的戒指推给相对而坐的王道士,他的任务是协助王道人,一旦刺杀成功,他就会立刻让凶手暴光,使庆王的阴谋大白于天下,当然,他现在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任务,他不过是命令的执行者罢了。
王道士拾起戒指,又从怀中取出另一枚戒指比对一番,才点点头道:“你便是相国派来策应之人吗?”
罗三郎沉声道:“在下姓罗名三郎,是相国派来之人,但不知道为何而来。”
王道士微微一笑,“有些事情不便早说,罗壮士且安心在此住下,深居简出便是,到时候我自会来找你。”
仅仅只是碰头,简单几句便了事,王道士不能久留,立刻告辞离开。他走时依然是水道,一排吐出新芽的杨柳掩映,一只乌蓬小船在笼罩着蒙蒙细雨的河水里轻轻漂浮,几根柳条似乎被风吹断,很巧地落在船尾。王道士快步上了小船,钻进船蓬里,小船随即吱吱嘎嘎摇动,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可就在小船刚转过弯,岸上出现一条人影,脚步轻盈,向前疾步而行,同时水道里也出现另一条小船,他们的目标都是那艘挂有柳枝的小船。

白天偶然的发现使李清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跟踪王道士的船已经回来,目标在城南行春桥上了岸,消失在石湖边的一所庄园里。
蛛丝马迹,是的,一丝一毫就足够了,宛如黑暗中艰难跋涉的旅人,只要看到一点点光明,他就会毫不迟疑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这时窗外的雨渐渐下大,细雨敲打树叶,发出一片沙沙声,房间里灯光明亮,火盆烧得十分旺盛,将房间烘烤得异常温暖,和窗外的凄风冷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门轻轻敲了敲,打断了李清的思路。
“进来!”
门开了,身着浅蓝色常服的张继出现在门口,自从李清邀他为自己做事后,这位中唐诗人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第二天天不亮便来到馆驿,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正式走马上任,做了李清的幕僚。李清并不因他是初来便对他有所防备,相反,对他十分信任,连给李隆基的奏折都交给他来草拟,这让张继十分意外,也十分感动,竭心尽力的将手上的事情做好。
“使君,我按你的意思拟了一份奏折,你看看是否合适。”
他恭敬的将一本厚厚的折子递了过去,李清接过,只见封皮上写了四个字‘苏州略见’,字迹苍劲有力,李清暗暗点头,看字如看人,此字风骨嶙峋,和他的仗义敢言同出一撤,再翻了翻内容,里面不仅是柜坊纵火一案的调查始末,还将苏州柜坊成立三年的得失一一罗列,写得十分详尽,没有一句评论,但一件件事实就已将柜坊的失败讲得十分透彻,先天不足、水土不服,再加上地方官不作为。
李清随手翻了几页,苦笑一声道:“懿孙果然是大才,笔锋犀利,看问题能,将柜坊之败分析得十分透彻,此事是我为官以来的大败,让我耿耿于怀,不甘心啊!”
张继迟疑一下,道:“使君,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清瞥了他一眼,有点儿不满道:“既为我幕僚,就当替我出谋划策、指点得失,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使君说的是,张继多虑了。”
张继歉然施了一礼,方缓缓道:“使君有没有想过柜坊失败的真正原因在哪里?”
李清眼睛一挑,锐利的目光直刺张继的脸庞,“懿孙不妨明言!”
“是皇上,问题出在他的身上,我认为他根本就不支持使君的柜坊计划。”
张继见李清不语,又接着道:“使君的本意是想利用柜坊这种方式将地方财权收归朝廷,从而削弱地方的势力,这个目的明眼人一看便知,更不用说身在其中大大小小的地方官们,自古地方利益就与朝廷利益难以平衡,汉末朝廷弱而地方强,导致三国鼎立,灭汉于魏;而隋朝也是如此,隋文帝兴利除弊,废世袭、兴科举,改三省六部,收权于朝廷,直接触犯了地方和世家的利益,以至他死后,炀帝再无法压制地方势力的反弹,隋遂二世而亡。”
说到此,张继长叹一口气,摇摇头道:“如此种种,今上怎么会不明白,其实使君的办法极好,手段也巧妙,只需徐徐推行,十年后当见成效,只可惜今上已无雄心壮志,整日醉心于歌舞欢宴,他不想在自己晚年看见朝廷与地方的利益失衡,看见矛盾尖锐,便用了口头支持,但实际不作为的办法,让使君的柜坊计划无疾而终。”
李清始终一言不发,一边用碳夹给火盆添碳,一边默默地聆听张继的感言,直到他一气说完,李清将碳夹轻轻放下,淡淡一笑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我本想做一道色香味美的大菜,但因火候没掌握好,反使菜难以下咽,诚如懿孙所言,我若分步缓做,先成立柜坊,让它先深入人心、扎根地方,那时再徐徐推出税改之制,未必不能成功,只可惜时不我待啊!”
李清长身而起,负手走到窗前,今天张继一语切中了要害,正是李隆基态的暧昧和不作为使柜坊最终失败。此刻他口中又苦又涩,他何尝不知道急火炖不了浓汤的道理,但安史之乱象一个沉甸甸的砝码,始终让他的改革天平不能平衡。
密集的雨点沙沙地敲打着树叶,春寒夜雨中,他只觉心中异常孤寂,对家的思念由然而生。过了半晌,他慢慢平静下来,坚韧的性格让他将心中的寂寞暂时推到一边,他回头看了一眼张继,见他厚厚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不由笑道:“你又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要象你的字一样,敢收敢放才行。”
张继心下一横,他转身先将门关死了,才压低嗓音道:“我劝使君此事了后,最好还是想办法回到边疆去,手握兵权才能保无恙,否则总有一天,使君将死无葬身之地。”
张继的话十分突兀,尤其最后一句,更是尖锐刻薄,但它引出了李清的心事,使他心中猛然一颤,慢慢转身回到座位,拾起了碳夹,尽可能用平淡的语气道:“你此话怎讲?”
“使君为何会到苏州来,使君昨晚给我说这是皇上调虎离山之计,皇上要废东宫居然必须先将使君调走才好作为,由此可见皇上对你十分忌惮,这不是好事啊!还有盐税,朝廷从盐上得到了多少钱?而这些钱原本是谁的利益?他们会放过使君吗?自古以来主持革新之人有几个得到好下场?最后都功成难退,成了皇帝平息众怒的牺牲品。皇上忌惮你,再加上权贵宗室恨你如骨,所以一旦使君失去了利用价值,皇上必然会拿你开刀,而现在各地盐铁司已渐渐步入正轨。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使君,我绝非危言耸听,你一定要早作打算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