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顿时松了口气,范仲淹不在自己院子里就好,不必担心他看见自己的醉态。
他连忙道:“等我洗把脸,醒醒酒就跟你去。”
“你喝酒了,这么重的酒味,快去洗脸。”
小福不满地瞪了范宁一眼,扶着他进了院子里,又给他从井里打水,冰冷的井水让范宁的酒意迅速消退,还好是清酒,不是烧酒,让范宁很快便清醒过来,他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跟随小福前往范仲淹府宅。
范仲淹在京城也有一座宅子,位于外城拱桥子大街,宅子不大,占地只有五亩,他被贬黜出京城后,宅子便空关着,范仲淹偶然进京也不居住,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去年长子范纯祐在邓州病倒,便进京看病调养,目前宅子由长子一家居住,次子和三子也住在这里。
由于范仲淹回京,宅子就显得有点拥挤了。
“那座府宅就是了!”小福指着不远处一座黑瓦高墙道。
范宁见府宅大门口张灯结彩,便好奇地问道:“阿公府中有什么喜事吗?”
小福白了他一眼,得意洋洋道:“你不知道吧!阿公次子考中了进士。”
“什么?”
范宁大吃一惊,范仲淹的次子范纯仁也考中进士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急问道:“考中第几名?”
“考中三甲第四十六名。”
范宁一拍脑门,简直太荒唐,同族叔父居然也考中进士,自己居然不知道,也难怪范宁不知道,毕竟有近六百人中榜,足以站满一个操场,而他一直就没有去看榜,而最后念榜时,他先中榜,进殿谢恩去了,后面喊到范纯仁名字时,他就没有听见。
苏亮虽然听见,但他并不知道范纯仁就是范仲淹的次子。
不过范宁心中也有点不满,自己是童子科,不知道范纯仁同科可以理解,为什么范纯仁不主动来找自己?
范宁把一丝不满压在心中,默默跟随小福进了范仲淹的府宅。
走进府中,只见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笑着迎上前,“阿宁,我是范纯仁,也是延英学堂出来的。”
范宁见他鼻直口方,目光炯炯,穿一件细麻深衣,相貌堂堂且衣着简朴,他心中对范纯仁顿时有了一丝好感,历史上,这位小堂叔可是宋徽宗时代的相国。
范宁连忙躬身行礼,“侄儿不知道小叔也是同科进士,实在惭愧!”
范纯仁晃晃他的肩膀歉然道:“责任在我,是我刻意回避你,我向你道歉!”
说完,范纯仁深深向范宁行了一礼。
范宁有些愣住了,为什么要这么郑重行礼?
这时,范仲淹走了过来,给范宁解释道:“纯仁三年前参加科举就因为受了我的牵连而没有成功,所以这次他非常低调,这次若不是你吸引了张尧佐的注意,张宣的目标一定还会是纯仁。”
范宁顿时想起张宣在省试和殿试两次打压自己,他心中释然,自己因为是范仲淹的堂孙才躲过了别头试的借口,若是范纯仁,就真的躲不过了。
范宁笑道:“我这人是刀枪不入,张宣没有伤到我,反而被他自己的暗箭射中,这也是他罪有应得。”
范仲淹点点头,其实他心中对范宁也是很歉疚,他虽然并没有利用范宁的想法,但范宁事实上当了次子的盾牌,若不是天子对范宁有好感,若不是文彦博主持正义,范宁这次就真的难逃打压。
这件事他要好好给范宁解释一下,不能让这孩子心中留下阴影。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书房长谈
书房内,范仲淹慨然长叹,“当年我被赶出京城,数年辗转,我的长子纯祐也被迫辞去官职,跟随我落魄邓州,但他带妻儿行至许昌时,忽然身患怪病,口吐白沫,身体抽搐弯曲,虽然极力抢救逃脱一死,但也从此瘫在床上,成了废人,阿宁,一个三十岁的健壮男子,你说他怎么会忽然患病?”
“他应该是中毒吧!”范宁顿时醒悟道。
范仲淹点点头,“当时他和妻儿住在客栈,夜里他喝几杯酒后就突然发病了,他妻子慌乱求医,事后却发现酒壶不见了,医师说得很隐晦,说他误食不洁之物,用药给他催吐,但毒已入内腑和骨髓,筋脉萎缩,命虽然保住,但…”
说到伤心之处,范仲淹忍不住老泪纵横。
范宁默然,他知道庆历革新时朝廷斗争之激烈,却没有想到激烈到这种程度,连最卑劣的暗算手段都用上了,居然针对范仲淹的儿子下手来进行报复。
范仲淹抹去眼角泪水,又继续道:“这件事就发生在我从京城回邓州后不久,这应该是某些势力对我回京城的一种警告,那时我便意识到我的家人也会遇到危险,也包括你。”
范仲淹歉然对范宁道:“阿宁,这就是我数年来对你不闻不问的原因,我无法保护你,但也不能让某些势力盯住你,所以我只能疏远你,对你的成长一直保持沉默。”
“究竟是什么势力一直盯住祖父?”沉思片刻,范宁问道。
“这就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缘故!”
范仲淹又对站在门口的范纯仁招招手,“你也过来坐下。”
范宁和范纯仁都坐下,范仲淹这才道:“你们二人都考上了进士,很快你们就步入仕途,我今天要告诉你们一些朝中之事,当年庆历革新,只坚持不到一年就因朝中反对太激烈而作罢,当时的危机你们想不到,表面上看是贾昌朝王贻永、宋庠、陈执中、吴育等重臣反对,但实际上,整个宗室和外戚都在施压,甚至军队也蠢蠢欲动,官家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只能牺牲我们。”
范宁听出了范仲淹的意思,便问道:“堂祖父的意思是说,宋朝另有更强大的势力隐藏在幕后?”
范仲淹没想到范宁的争执意识竟如此敏锐,他心中暗赞,点点头道:“大宋立国本来就是一个政治妥协的结果,要考虑前朝重臣的利益,还要考虑支持者的利益,还有后周王朝驻扎各地的军头利益,这就是大宋冗官的根源。经历百年后,外戚兴起,宗室壮大,各种势力错综复杂,都有各自的利益诉求,朝廷官员不过用来维持朝廷运转,真正的势力却是隐藏在幕后,比如章献明肃皇后穿着龙袍执政,掌控大宋江山十一年,几乎要成为武则天第二,去世至今不过十七年,她留下的庞大势力现在还影响着朝廷。”
“还有张尧佐!”范宁接口道。
“张尧佐只是外戚中的一脉,像曹氏家族、潘氏家族,既是开国功臣,同时又是外戚,他们掌控着御林军,官家再宠爱张贵妃又有什么用?他还能废掉曹皇后?在曹、潘两家面前,张尧佐不过是跳梁小丑,官家却想依靠他来制衡曹家,我不得不说,这是官家一个很大的失策。”
范仲淹中午喝了一点酒,加上只有自己的儿子和堂孙,所以他才能敞开心怀,把一些平时不能说,也不敢说的话告诉他们。
一旁的范纯仁插口问道:“这些外戚也好,宗室也好,或者军头也好,他们并没有掌握朝廷实权,那他们是怎么影响朝廷决策,再深一步说,他们怎么威胁大宋江山?”
“这个问题问得好!”
范仲淹夸赞一声儿子,又把目光转到范宁身上,“阿宁怎么看?”
范宁想到平江府朱家,他们也是外戚一支,还是一支比较小的外戚,但从朱家身上,就能看出外戚对朝廷的渗透和影响。
范宁缓缓道:“我觉得这些幕后势力影响朝廷,无非是从三个方面,其一是军队、其二是财力、其三就是联姻,虽然军队是由朝廷控制,出兵打仗也是由文官率领,但具体掌控军队的将领却依旧是开国将领们的后代或者下属,他们的力量不容小觑,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得好,继续说下去!”
“其次便是财力,以我们平江府朱家为例,朱家本身占据的土地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但平江府是大宋产粮重地,平江府的粮食收购,大量商品粮运输至京城,以及京城的五大粮商之一的平江粮行,都掌握在朱家或者他的联姻家族手中。朱家还只是一个小外戚,它在经济上就对朝廷有着很大的影响,更不用说其他外戚。再有就是联姻,我前天经历了金明池捉婚,为什么权贵外戚们热衷于捉婚进士,实际上就是一种财力和权力的交换…”
范宁忽然想到范纯仁也参加了金明池琼林宴,会不会也被捉婚?他迅速看了一眼范纯仁,顿觉自己有点失言了。
范仲淹笑了起来,“你不用多想,纯仁已经在去年成婚,妻子是安定先生的小女儿,他不会被捉婚。”
范仲淹又道:“阿宁说得很对,当年官家废郭皇后时影响很大,要知道是郭皇后的姨母是太宗明德皇后,她本人是开国功臣郭崇的孙女,是刘太后亲自给官家挑选的皇后,当我也是反对废郭皇后而被贬,为了稳住军方,官家才不得不立了曹彬的孙女为皇后。庆历革新时,官家亲政才十年,根基还远远不稳定,最近几年,他虽然慢慢坐稳皇位,也不敢轻言改革,只能把我们这帮革新派召回京城,以示安抚。”
说到这,范仲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范宁,“你在面试时谈到了新的强国富民思想,让革新派和保守派携手,共同开创更大的财富,再扩大财富中解决旧有的矛盾,你这番言论已经在朝中引起掀然大波,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这种开创思想非常符合官家目前的心态,如果不是你的年龄限制,今科状元非你莫属。”
“祖父赞成我的思想吗?”范宁沉默一下问道。
“不是很赞成,但也不反对,你的目标和我一样,但走得路不同,或许你是年少无知,也或许你站得更高,说实话,我无法评价。”
说到这,范仲淹长长叹息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子孙们都长大了,或许我的夙愿能在你们手中实现,你们二人携手一起走吧!”
…
虽然范仲淹邀请范宁搬到他的府宅居住,但范宁最终还是婉言谢绝了,他要照顾奇石馆,也希望自己能更加自由。
此时的范宁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初到大宋时,茫然无知的孩童了,他的翅膀已经渐渐硬朗起来。
尽管范仲淹给了他巨大的帮助,甚至还曾经想立他为继承人,但那只是范仲淹的无奈之举,他受到保守派的巨大打击,儿孙的前途都被封杀,为了突围他才考虑用范宁这个奇兵。
但随着范仲淹渐渐被解冻,儿子范纯仁也考上科举,另外两个儿子范纯礼和范纯粹也极为优秀,才学完全不亚于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用自己为继承人。
范宁能看得出范仲淹已经把他的理想和期望寄托在次子身上。
范宁也发现范仲淹望向自己时,眼中不时流露出的愧疚,但这是人之常情,范宁并没有半点埋怨范仲淹的意思。
相反,不再是范仲淹的继承人,范宁甚至还有一种解脱感,他骨子里就很独立,一直渴望能做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
从深层次考虑,他的政治见解和范仲淹并不相同,范仲淹是改革派,总希望能重新分配利益,将利益的天平更加倾向于朝廷和普通百姓,当然会触动保守派的强烈反弹。
而范宁是创新派,他希望大宋能向外扩张,不断提高生产力,使国家能获得更多的财富,然后在不损害保守派利益的基础上,将新财富的分配倾向于普通百姓,最终实现强国富民的目标。
没有了范仲淹继承人这个政治羁绊,范宁才能放开手脚,利用他的先知先觉去打拼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但无论如何,范宁依旧发自内心地感激范仲淹,没有他的引路,自己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吏部报到
次日一早,范宁去吏部报到,考中科举后,进士们都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可以先回家探亲,然后再来吏部报到。
也可以先报到后再回家,但正如包拯所言,州县实缺职务不多,如果报到太晚,而且本身又没有什么背景,很可能就去当幕职官了。
所以绝大多数进士都是先报到再回家。
不过童子科进士就没有那么多考虑,反正他们还不能当官,必须要再继续读书,三年后才有一次考核机会,所以除了范宁之外,童子科进士基本上都回家了。
范宁乘坐的牛车来到了宣德门,他掏出十文车钱递给车夫,“谢谢大叔了!”
车夫却死活不要,“我刚才就觉得官人眼熟,现在才认出来,原来是神童状元,坐我的牛车已经三生有幸了,怎么能收钱!”
车夫再三推辞,范宁无奈,只得感谢了车夫,快步向宣德门走去。
来到宣德门前,范宁取出了进士文牒,对守门军士道:“在下今科进士,特去吏部报到!”
守门军士不敢怠慢,连忙放他进了皇城。
不多时,范宁来到吏部,迎面在吏部门前遇到了冯京,范宁连忙上前行礼问道:“冯兄,官阶定了吗?”
冯京回礼苦笑道:“官阶还可以,正八品给事郎,但官职略低一点,出任将作监丞,听说还有差遣,好像是判荆南军府事。”
范宁连忙抱拳笑道:“恭喜兄长喜封京官!”
宋朝的官职是历朝历代最复杂的一个朝代,简单地说,就是官和职分开,到具体上任时,又是另外一个职位。
就拿冯京这个官职来说,他的官阶是正八品给事郎,一般前三名进士及第都是这个官阶,这是他们的起点,享受这个级别的工资待遇。
具体职事官是将作监丞,这却是从八品的职位,就像一个处级干部担任某某科长一样,属于降职低就,但对新科进士们却很正常,因为他们没有工作经验,当然要从基层干起。
可也别高兴太早,将作监丞已经有人担任了,只是给你这个官职,但还轮不到你行使职权。
就像当了科长后,却轮不到你坐办公室,还要挂职下放,去基层锻炼。
在宋朝就叫差遣官,把冯京挂在将作监丞官职上,然后去荆南军府任职,这种以京官身份去地方任职,前面都要加判、知、同、提举、提点等字样。
虽然是挂职作监丞,但已经非常不错了,只有进士科前五名才能挂京官职务下放。
而进士科第六名以后都只能先登记官阶,从八品到九品不止,然后等候吏部选人。
选人是一个专用词,就相当于唐朝的候补官员,但宋朝的候补也有官职,一般是出任幕职和州县官。
宋朝开国时封了大量的节度使、刺史、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等等,这些官职都是虚职,没有具体职位,挂个名,领一份工资。
比如张三的祖先是开国功臣,他生下来便被封为雄霸节度使,听着似乎很厉害,管着雄州和霸州,但张三从未见过雄州和霸州是什么样子,活了三十几岁也没出京城过一步,整天拎个鸟笼子在京城里闲逛。
但节度使也是从二品高官啊!既然是二品高官,下面就应该有属官,比如判官、推官、掌书记、支使等,这种虚官的属下,便称为幕职官。
如果你没有考中进士前五名,又没有后台背景,但对不起,只能去出任幕职官,耐心等候吏部改选,看看能不能获得京官的机会。
得到像冯京将作监丞那样的京官,就意味着从候补官转为正式官了,这才开始步入大宋的仕途。
不少进士一辈子都担任幕职官,没有转正的机会。
同样,假如你也没有考中进士前五名,但你爸是李刚,或者你老丈人是某某权贵,那恭喜了,你还能出任另一种实权候补官,就是州县官,比如州府下面的司理、司法等参军。
如果你后台够硬,还能出任县令、县尉、县丞、主簿等县父母官。
举个例子来说,从前的吴县县令李云和现任县令高飞,他们其实都是考中进士后出任候补官,都在等待吏部审官院改选,也就是转正为京官,李云的岳父是前任相国贾昌朝,他就得了县令的候补官,高飞有朱家的后台,也得了县令的候补官。
当了四年吴县县令后,李云转正出任都水监丞,官阶还是从八品,却已经是京官了,同时派遣为知江宁县事。
这就是知县和县令的区别,虽然都是一县父母官,但知县是京官,在京城有官职,被派遣到江宁掌管一县。
像吴县县丞杨涵,在县丞这个候补官上做了七八年,就是无法转正,他还是运气比较好的,至少是个有实权的候补官,若当个什么节度使的掌书记,朝中无人的话,就只能一辈子在街头打台球混日子。
幕职官和州县官都是候补官,有七等二、三十级,每等每级的工资和福利待遇都不一样。
当了五六年候补官,终于有机会转正,改选升为京官,但官阶还是没有升,依旧是从八品,可终于成为朝廷的正式官员,不再是候补,前途变得光明起来。
再过五六年,要么政绩卓著,要么朝中有人,那么就可以从京官升为朝官,也就是升为七品官,可以上朝了,前途又进了一步。
又熬了七八年,再从七品郎官升为从五品大夫,这就算进入朝廷高官行列了,可以享受官宅,不用再租房子,工资福利也猛升一截,有条件多娶几房妾。
所以范宁恭喜冯京,他一步到位封为京官,这就比别的进士少奋斗至少五年,当然,冯京是状元,他不用靠岳父富弼也能出任京官。
冯京笑道:“你也不用担心,你是童子科第一,二甲第一名,实际上就是第四名,应该也是京官。”
“我一点也不担心,毕竟是童子科,当不当官都无所谓。”
“倒也是,不如中午一起去喝一杯。”
“好!回头我去找冯兄。”
冯京留下地址便先走了,范宁匆匆进了吏部大门,吏部内人声鼎沸,都是前来报到的今科进士。
范宁见门口站着一名官员,便上前问道:“请问,报到先去哪里?”
官员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问道:“第几名?”
“二甲第一名!”
官员脸色顿时和缓,指着尽头的一间小屋道:“你去那间小屋报到!”
“多谢!”
范宁行一礼,转身向远处的小屋走去。
走进小屋,只见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一名进士坐在桌子填写资料,旁边坐一名吏部官员,正低声给他指导,再里面坐着一名中年官员,他正低头喝茶。
“在下范宁,请问是在这里报到吗?”范宁躬身问道。
中年官员猛地抬起头,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他笑着点点头,“你是在这里报到!”
范宁看了一眼这名中年官员,感觉他十分眼熟,似乎见过很多次,但自己应该不认识此人。
这时,一名年轻官员走上前笑道:“范进士,我们这边坐!”
范宁在一张小桌前坐下,他认出了另一名进士,开封府汴梁县王遂舟,省试第一名,但殿试发挥得不好,最后只排二甲第二名,不过他运气也不错,至少进入了前五名,可以直接任命为京官,不用再做候补官了。
官员取来一张表格放在范宁面前,“你先填表,再把你的进士文牒给我,我要登记一下。”
范宁把进士文牒递给官员,自己开始提笔填表,和后世的表格大同小异,姓名、年龄、籍贯、家庭住址,父母情况,然后是简历,最后是自我德行评价,填完后就要建立档案了。
坐在一旁的中年官员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范宁,目光不时闪烁,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宫中来人
填完表格,那边王遂舟似乎遇到什么事情,正在和指导官员讨论,年轻官员便将范宁领到中年男子面前,“郎中,他先填好了。”
中年官员点点头,接过范宁的表格,他看了看,忽然笑问道:“你家不是搬到木堵镇上了吗?”
范宁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家在木堵镇?
范宁再看了看他,顿时明白为什么觉得此人异常眼熟了,他和朱元甫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你难道是…朱伯父?”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不错,我是朱佩的父亲!”
范宁连忙行礼,“晚辈不知道是伯父,有失晚辈之礼!”
中年男子正是朱佩父亲朱孝云,他是吏部郎中,出任审官院判官,手中拥有考核五品以下官员的实权,这次进士报到,就是由他主持分配。
朱孝云淡淡道:“现在只谈公事,不说私情,你坐下吧!”
范宁坐了下来,平静地回答道:“学生家原在木堵镇蒋湾村,后来父亲在镇上行医,便搬到木堵镇上,但因为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在老家需要照顾,所以父母又搬回了蒋湾村。”
朱孝云点点头,“你父亲以孝义为先,宁可自己奔波,也要照顾父母,不错!”
范宁心中苦笑,哪里是因为照顾祖父母,分明是母亲住不惯镇子,一心想回老家,但话不能这么说,必须要服从大局。
朱孝云看完他写的资料,便在下面盖了个印,放进一只厚实的纸袋中,这就是范宁的卷宗档案了。
朱孝云又取过厚厚一本百官录,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官职情况,他翻到己丑科进士一页,用笔往下数,很快找到了范宁的名字。
朱孝云微微笑道:“你比较特殊,天子亲自点你为正八品给事郎,任京官秘书省正字,官阶等同于进士及第,先恭喜你了!”
范宁连忙欠身道:“这是天子对学生的厚爱,学生当之有愧!”